我摇了摇头:“泡了热泉后,身上好多了,我无事了,你放心。”
“少姬,莫要怨恨王上,他从前并非这般暴吝,自公主死后,他一直自责,若当初态度坚硬一些,阻止公主嫁去蔡国,便也不会二人自此天人永隔。”碧儿忠于楚国,忠于楚王,这无可厚非,但是我知道,楚王所自责的绝不是阻止雅光嫁去蔡国,而是他没能在雅光寻死之前,快一步灭了蔡国,将她活着救回来。
他不过是愧疚罢了,愧疚他利用了自己的亲姐姐后,又将她送去了绝路。
“即便再暴虐的君主,也绝不会自喻为明君,用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去惩罚别人。”
我回到木屋后,倒头便睡。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地闻到了一股饭香,起身见案上放着一碗肉糜粥和几碟清爽的小菜,闷头吃完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直到阳光晒在了脸上,才悠悠转醒。
侧过脸,见到屏风后似是有人影,起身下榻,穿好衣裳,行至过屏风后,见小雨正跪坐于案前安静地等着我。
她气色瞧上去尚可,想必是身上的伤已经好了。
“骨碌和桃息已经回到临酉了?”我跪坐于她面前。
她点了点头,却道:“这次,我是要带你回临酉的。”
我知道小雨此时前来,必是抱着这般目的,可我闻此却未有雀跃之情,反是内心充满焦虑。
“这次公主可一定要听主君的安排,上次若你同雪公子离开东楚,到了东郊就会有人接应,随即齐国与宋国便会发兵东楚,逼着楚王放了主君,主君会带着桃息和淳于葭一同安全逃离东楚,不会有一人伤亡。”这便是骨碌原本的计划。
我知道,骨碌所谋划向来都是万无一失。
可这次不行,这次面对的并非常人,而是如饥鹰一般的楚王。
若是其中某一环节出了纰漏,我与姬雪是平安了,对于带着桃息和淳于葭是的骨碌必定是万分凶险。
“你走吧,我不会同你离开。”这次也一样,楚王既然将我明目张胆地放出王宫,送来神殿,便绝不会掉以轻心,必有后招留存,请君入瓮。
“公主,为何不信主君一次?”她拉着我的手,眼神有些幽怨。
毕竟,若不是我上一次的自作主张,导致了淳于葭的死,或许现在,我已经跟着骨碌和桃息一起回到了临酉。
我摇了摇头:“并非我不信她,只是··”
只是,楚王没有那般好蒙骗。
若不是当时我改变了主意,诓骗姬雪与我为伍,说不定现在的骨碌便是如同我这般,被楚王撕裂后生吞入腹。
“我是从神庙消失的,芈炎和碧儿的结果会如何,这个问题你可有想过?”这是个首要的问题。
“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所以我不怕留在东楚,越是惊险万分之地,或许越能搏一个一息尚存。”这话是我说出来安慰小雨的,东楚本就是个虎狼之地,除却这神庙,哪里会有容我尚存之地。
“我现在唯一不能失去的,便是你和骨碌,若你们执意救我,须得稳操胜券,仅有齐国这一个盟友,远远不够,我所期望的,是能与你们活着相逢,而不是用你们其中某一个人的命来与我互换,若真如此,还不如早些让我埋骨东楚。”养虎为患,最终的解决办法,就是联合一众凶猛野兽,群起而攻之。
小雨闻声我在诅咒自己,猛地侧过身抱住了我。
“公主不必这样诅咒自己,想我来东楚之前,主君已经劝过我,要我不要再枉费心神将你带回临酉,可我没听,偏偏就想着试一次,现在想想,我跟了公主那样长的时间,却始终不如主君懂你。”小雨眼中凝有泪珠,晶莹闪烁。
我哑然,想着这世上还有一个骨碌能懂我,知我,将我视如瑰宝,嘴角不住上扬起来。
“主君已经派人游说各国诸君抗楚,公主不必等太久,主君便会来救你。”看来我所预想的办法,骨碌也已经想到了,并开始付出行动。
“所以,公主务必要好好活着,等着主君才是。”
送走小雨后,我便洗漱了一番,往主殿去了。
如今,已经过了正午,我猜想此时的芈炎正在小睡,于是想去主殿,将雅光跳祭月舞的画,作出来给芈炎一个惊喜。
谁知到了主殿,却意外发现芈苏和他的络先生也在此。
芈苏正坐在榻前,守着还在熟睡的芈炎,而碧儿跪坐于一旁为酣睡得发了汗的芈炎轻摇蒲扇,络先生靠在圆柱上假寐,待我走了进来,三个人同时向我看了过来。
我如芒刺背,若说碧儿期待着我早些醒过来也就罢了,芈苏和络先生那期待的眼神,我总觉着有些怪异。
“公主身上的伤可好些了?”芈苏恭谦有礼,比楚王暴吝的脾性截然相反,我甚至有些怀疑,这芈苏是不是他亲生的。
我欠身小礼后回道:“公子莫要在称呼罪奴为公主了,身陷于东楚,奴早已不是公主了。”
芈苏歪着头思酌了片刻,道:“即便你不再是陈国公主,也是炎炎的师父,那我也便同炎炎一样,称呼你一声师父可好?”
芈苏对我的尊重,大多是因为芈炎。
可我却不能仗着芈炎,在芈苏的面前有恃无恐。
“公子若不弃,便称我为妫翼。”
他双眸灵动,听闻我的话后,点了点头。
此时,芈炎逐渐转醒,她伸了伸懒腰,坐了起来。睡眼迷蒙地环视一圈,见我站在堂内,猛地长大了双眼,雀跃地跳下了小榻,光着脚丫一蹦一跳地朝我跑了过来。
“姨母,你可算是醒了。”她环抱住我的腰身,伏在我的小腹上。
我抬起头警觉地看着芈苏和络先生,见他们二人神情并无异样,可心中却还是有些害怕,便拉开芈炎抱着我的手,俯下身问道:“是谁准许你叫我姨母的?”
芈炎怔了怔:“你是雨师父的朋友,我自然要叫你一声姨母,这有何不对吗?”
“妫翼不必忧心,碧儿已将雨师父和炎炎的关系告知于我,既然你是雨师父的朋友,炎炎私下里叫你一声姨母也算是应当。”芈苏好心地为芈炎辩解,可他根本不知道我所忧心为何。
我看了一眼碧儿,见她朝我会心一笑,似是默认了芈苏是个可信之人。
可我仍旧心有不安,低下头对芈炎道:“今后不可以再叫我姨母。”
芈炎清澈地双眸充满疑惑:“为何?”
“没有为何,若是你再称我为姨母,我便不再为你作雅光公主的画。”我言辞庄敬。
芈炎见我神色严肃,努着嘴委屈地道了一声“好”。
我见她委屈地模样,有些心软,摸了摸她额间的碎发:“现下我醒了,便能开始作画了,你在我面前,将祭月舞尽量跳得完整些,我试一试,看看能不能与雅光生前的模样结合。”
芈炎的双眸随即清亮起来,她光着脚,便在殿内跳了起来。
虽说她是妫薇的亲生,可我却觉着她与雅光更为相像,尤甚是身貌修长。即便是在垂髻之年,却也跳的有模有样,不差丝毫。
我记下些舞姿,便向碧儿要来帛纸与墨砚。将帛纸平铺地板,持毫锥游走于上。
不刻,便渐渐勾勒出雅光的身姿来。
芈苏送来的帛纸与墨砚皆是上品,于我用起来得心应手,作画时也不晕染,墨干极快。络先生端着两盏木盘放在我身边,我侧目望去,见木盘之中放着些许盛了各色颜料的陶碟。
“我不知你作画还需要什么样的色彩,便先寻到这几种颜色来,你先用着,若要却些什么,再与我说。”芈苏站在我身旁道。
许是他对我的丹青叹为观止,这才吩咐络先生将事先备好的颜料送来我身旁。
我先与他道了谢,而后又问道碧儿:“雅光生前跳祭月舞时,身着何种颜色的衣裳,还需要碧儿姑姑亲自来指点。”
毕竟她是在场见过雅光跳祭月舞的唯一一人。
碧儿闻声,走来我身旁,点了几种色彩。我根据她的指点,一一于画上添色后,画作便完成了。
芈炎迫不及待地盘坐于地上,看着我所作的画卷。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摸着画中雅光那肆意张扬地笑容。
先前,我还担忧自己画不出雅光舞动时的神韵,可见碧儿抹着眼角的泪滴,与我言谢时,我便宽心下来。
随后,又着手画了几幅,皆被络先生裱于画轴中。
几日之后,我正在殿前的四方亭内纳凉,见芈炎哭着跑了进来。
我见此起身,连忙一路追着她到了主殿之中。
她并没有留意我在后面跟着她,继而伏在榻上嚎啕大哭。
我俯下身,摸了摸她头顶细软的发丝。
她抬起头,涕泗滂沱,像是受了泼天大的委屈。
“谁欺负你了,把你委屈成这般样子。”我掏出帕子,将她的眼泪和鼻涕擦干净。
“是,是白素,他,抢走了娘亲的画。”芈炎抽泣着说道。
此时的碧儿也才跑了进来,见我正在安慰着芈炎,便缓了一口气。她走了过来,将芈炎抱在怀里,与我说起了今日在楚宫所发生的事情。
昨日,楚王听闻苏公子说起我所作的雅光祭月舞画像栩栩如生,今日就宣召芈炎带着画卷入宫。
于楚王观赏画卷之后,赞叹了一番,赏了好些箱金银珠宝给芈炎。
芈炎喜笑颜开,带着楚王的赏赐准备回神殿。
楚王担忧芈炎带着赏赐招摇过市,会引来无端祸事,便下令派白素携兵相送。
芈炎也未多想,谢恩于楚王后,由着白素一路护送回到了神殿。
待到神殿门前时,芈炎整理物件时,发现装着雅光画卷的缃帙瓶不见了,便质问白素是否偷拿了她的画。
白素语气强硬,一概否认他拿了芈炎的画。
芈炎气得嚎啕大哭,这才跑回了神殿内。
“白素可还在神殿前候着?”我问道。
碧儿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方才郡主下令,在没有找回画像之前,谁都不能离开。”
芈炎趴在碧儿的怀中,依旧哭的伤心。
我将她扶了起来,问道:“那些人大都是楚王的心腹,你这般无理地对待他们,不怕惹得楚王不悦?”
芈炎撇去双颊上的泪珠,可算是止住了哭声,她垂下头思酌片刻,委屈地道:“可母亲的画···”
“我再画几幅于你便好,不必于他硬碰,这样对你极为不利。”我安抚着她道。
送芈炎回神殿是楚王属意的,宫内那么多的兵将,却偏偏挑选了白素,这不难猜想,白素来偷芈炎的画,既是楚王的原意。
芈炎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重重地点了头,这般小小年纪,悲切地模样甚是老成。
碧儿看在眼中,甚是心疼,拉着芈炎地手,宽慰道:“雅光公主不过是他年少时的绮梦,现在终是尘归尘,给自己留个念想罢了,你也莫要总是处处与他作对。”
“可我就是不想让他觊觎母亲,一点都不想。”碧儿的安慰没什么成效,到是让芈炎更加难过起来。
我没有听明白碧儿的话,因此显得有些糊涂起来。
我想起早前被困于丞相府时,也受白尧胁迫,为雅光作画赠予白素。我那时只单纯地认为,是一个护国将军对一个公主之死的悔意,并没有想到,二人曾经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当年白素和公主都还风华正茂,两人相处时免不了欢腾与喧闹,可白素像块儿木头,总是气的雅光公主掉泪,偏生他还不会说些好话来哄,雅光公主只能变着法地与他作对,他也不怨恨,闷声闷气地将她的戏弄一一接下。”
“后来,白家曾向公主的父亲,襄公求亲,意娶公主为白家媳,可襄公却回绝了,那时白尧和白素均无功名在身,襄公宠爱公主,自然也不能将她随意嫁予一个余子碌碌之人。”
“这些事情,公主都不知道,襄公瞒着她,想为她寻得一良人托付,甚至有意将公主嫁于中宫空虚的齐国公。”
“公主那时也对白素心情有所归,可白素知晓白家求娶被襄公所拒,便抹不开颜面与自尊,开始抵触着公主的靠近。”
“再后来,白素为了能博得功名,利用了公主,两人自那时起,这情谊便断了。”
碧儿说着说着,双眼便红了。她低下头看着芈炎,又道:“这些事情,也是我带着芈炎回到东楚后,入宫向太后请安时,太后与我说起的,太后现下也在后悔,若是当初劝说襄公,将雅光公主指婚于白素,也不会让公主落得个花落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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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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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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