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蒙拉开了车门,向着等待在陵园外面的管家出声询问。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了,克雷蒙小少爷?”
管家发动汽车,轮胎碾过路上的积水,在傍晚的钟声刚刚敲响的时候,驶离了教堂后面的陵园。
“只是好奇。”
坐在后排的克雷蒙耸耸肩,若无其事的问道。
那瓶装着被称为“素食血”药剂的玻璃管此时就躺在他的外套口袋里。
如果这一切不是他父亲留给自己的,那张妆点着黄金和宝石的邀请函又不像是假的。他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场拙劣的恶作剧。
事情的答案从来便只有两种可能性。
真实或者虚假。要么这一切都是谁在戏耍自己,亦或者这个世界并不想他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克雷蒙决定就先从这个几周后就将要举办的秋日舞会着手。
恰巧自己的表哥作为男爵的继承人,骑兵团的年轻军官,也获得了参加舞会的资格。作为负责替主人家处理各种日常事项的管家,他相信对方或许知道些什么。
“你也听说了?克雷蒙少爷。”管家超过了前方一辆慢吞吞的马车,侧过头,快速的看了克雷蒙一眼。
听说了什么?
克雷蒙心中惊讶,脸上却不动声色。
“嗯哼?”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维也纳秋日舞会的邀请函很抢手,连维也纳附近一些行省的世家子弟都跑来参加舞会。今年的秋日舞会的通行证简直一票难求。”
管家想了想,接着说道:“算上先生在俱乐部玩桥牌时输掉的,以及送给议员太太的各种珠宝首饰,大概零零总总,为了让汤姆少爷得到参加舞会的机会,家里花了得有一千两百多基尼左右。”
“这么多?”
克雷蒙吐了吐舌头。
他还是低估了秋日舞会的抢手程度,一千基尼,这笔钱足够在维也纳市中心买一套小公寓了。
他们家的工厂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就是两三千基尼而已。
“你也知道社交季对于汤姆少爷的重要性,要是能给一位门第高贵的小姐留下好印象。或者能活动活动,调到禁卫军去。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来到世家子弟越多,你能结识的人脉也就越多。男爵阁下并不吝啬这笔钱,不过老实说,克雷蒙少爷你的运气不太好……”ΗtτPS://Www.sndswx.com/
管家顿了顿,语气有些怜悯。
他是老男爵在世的时候就聘请的老人,负责协助主人管理斯坦家族的方方面面。
他几乎是从小看着克雷蒙长大,心中对于这个不受伯伯婶婶待见的孩子心中还是有些同情的。
只不过,作为一名职业的管家,他的职业素养要求自己忠诚于斯坦家的主人。以前是克雷蒙的爷爷,现在是他的伯伯。
管家的义务仅限于对每一位家庭成员保持足够的尊敬,但不会给与除了男爵夫妇以外的其他人忠心。
无论认同或者不认同,他都不会违抗斯坦男爵的决定。
“今年的邀请函确实变得非常的昂贵,一千多基尼,那是因为先生是尊贵的男爵,你表哥又是一名骑兵年轻军官,这才能买得到。要是那些办铁路或者开橡胶园才发达的普通商人,没个五六千基尼想都不要想。若非如此,也未必没有你的那一张。“
克雷蒙知道对方可能会错了意,以为自己之所以关心舞会,是因为羡慕表哥。
他也没有多余的解释。
“为什么邀请函会变得这么贵?那些人都疯了?虽说秋日里假面舞会是维也纳的传统节目,对很多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来说,都是一个难得的机遇。但是五千基尼?拜托,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一个普通的中产挣到这笔钱要一百年。”
“据说……只是据说……”
管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今年的舞会照例在英雄广场上举办,但好像最主要的中央礼堂到时候会被临时皇室的卫兵戒烟,只有少数通过严格审查的人才有资格进入。这可是真正的大人物出行的规格,希望结交对方的人可多了去了。只是不知道这么兴师动众会大驾光临的是谁而已,对此市长阁下的口风很紧。”
“我倒是知道,她的照片就在我的口袋里,不过是对方只有几个月大时照的。”
克雷蒙在心中默默的想。
虽然他没有从管家那里获得更多的信息,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至少此刻克雷蒙已经确认,墓室中父亲留给他的一切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他的手插在口袋里,悄悄捏紧了那个拇指粗细的小小的玻璃瓶,心跳的很快,就像抓住了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十几分钟后,汽车拐进了花园大道的一家宅邸的院子里。
和那些大贵族在郊外动辄数千亩的世袭庄园不同,斯坦家这间位于市中心的房舍占地面积并不大,看上去却五脏俱全。
三层高的摄政王时期风格的建筑,种满郁金香的花园,一条有着蓝花玻璃拱顶、水晶玻璃和十二根爱奥尼式样的红云斑石支撑的长廊,一直延伸到门口。
这一切就像是从《四海兄弟3》或者格雷厄姆·格林的书里掉落出的老派体面宅邸。
当年他爷爷十分心痛的花了很大一笔钱,才咬牙狠心从一个破产子爵手中买下了这套房子。
这笔投资很明智。
如今这套位于市中心花园大道的体面屋子,已经成为了斯坦家族最主要的门面之一。
男爵是世袭贵族的最底层,在乡下农夫面前或许还是唬人的贵族老爷。但在帝国的艺术之都维也纳,有男爵封号的绅士一抓一大把,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爵位。
可能和市议员与大法官住在同一条街上,却是财力的证明,说出去也是相当有面子的事情。
至少克雷蒙发现他的伯伯每次和邻居们打招呼的时候,那张古板的方脸盘都显得面色格外红润。
“克雷蒙,为什么没有和先生一起回来?听仆人说,你好像去了教堂后面的陵园。”
汽车刚刚停稳,长廊朦朦胧胧的灯光下就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正准备悄无声息的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的克雷蒙,在看到对方的瞬间,他的眼睛立刻就像猫一样警惕的眯了起来。
“晚上好,婶婶。”
他注视着长廊下这个穿着深棕色丝绸长裙的女人,轻声问候。
“我去父亲留在维也纳的墓园里放了一束鲜花。”
这是克雷蒙早就想好的说辞,理由天衣无缝。
身为儿子,去刚刚亡故的父亲墓前放一束花是很正当的事情。
“看来你一定很伤心,在陵园里呆了不少时间。“
婶婶从一边的贴身女仆手里接过雨伞,走到克雷蒙身边,审视着侄子。“真是可怜的孩子,我为你父亲的不幸遭遇感到伤心。”
她爱怜的拉起克雷蒙的手,神情和语态就像是在抚摸那只她所养的金丝猫。
“我们都知道,他要是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为一名男子汉了,一定会非常的开心。”
克雷蒙注视着面前的女人看上去慈祥可亲的脸,一语不发。
婶婶是一个真正的贵族小姐。
人们说,培养一个真正的贵族,需要三代人的积累。
斯坦家族从爷爷那一辈才算真正的发家,如今还只是积累期的暴发户。
但婶婶不同。她虽然也是男爵家的小姐,但她的父亲,爷爷,太爷爷……太太太爷爷全是男爵。
贵族那一套虚伪的东西已经完全浸入了她的灵魂。
朋友,不要被小说和电影里绅士小姐们身上的楚楚衣冠给骗了,每一个贵族夫人都是美杜莎和白雪公主里的后妈的混合体。
她们是狼一样凶狠的财富猎人,鬣狗般残暴的阴谋家。
只要有必要,她们可以一边嘴里说着让对方心都融化的甜言蜜语,一边毫不留情的把獠牙榨进目标的脖颈。
无论目标是丈夫养在外面的情人,还是想要分走家产的侄子,都一视同仁。
如果你不够聪明,谈笑风声间就会被这些贵族动人笑容背后隐藏的诅咒化作冰冷的石像。
克雷蒙甚至觉得,之前伯伯口中那个把自己送到下城区橄榄油商人那里送死这样阴毒的提议根本就是眼前这个温柔和蔼的女人提出来的建议。
“既然说到这里……”
果然,就在他心思电转的时候,婶婶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克雷蒙。
克雷蒙觉得对方为了做出俯视这个体现出长辈威严的动作好像凭空高了半寸。
也许,对方百褶裙下的脚尖一定垫的很辛苦?
他在心里恶毒的想。
“既然说到了这里,听说你不愿意去见那位迈克先生?为什么,你要知道,长辈也是为了你好,你不应该违抗男爵阁下的意思。”
婶婶俯视着自己的侄子,用温和,但不容违抗的语气说道:“你要听话,克雷蒙。”
“可我听说,那位橄榄油商的名头有点不好。恕我直言,也许甚至可以用道德败坏来形容。”
克雷蒙退后一步,从婶婶的手中抽出手指,一字一顿的说道:“和他们家产生关系,我觉得自己活不到成年。”
“这一定是误解,市井八卦最不可信。”
斯坦夫人脸上看向自己的侄子,她的脸上还是挂着那种从小就被训练出来的每一丝弧度都足够精确的完美笑容。
“孩子,你马上就成年了,应该要学会长大了。”
“我听说那位迈克先生是一个慷慨的人,你和她见见面,不出几个月,你就会爱上他的女儿的。到时候,橄榄油商先生一定愿意出一大笔钱,准备你们的婚礼。你将来是要当人上人的。”
她似乎说的动情,眼圈开始微微发红。
“如果我说不呢?”
克雷蒙看着眼前这个洋溢着母性光辉的女人。
他发誓,当自己像那位主教先生的另外两个儿子一样被乱枪打死,或者法官判处他有罪监禁的时候。
对方也会是这幅表情,痛哭流涕的在墓碑或者陪审团前擦着眼泪。
“克雷蒙,我的侄子你这几个月真的变了很多。但老实说……”
贵妇人低下头,抓住克雷蒙的手臂,不顾他的挣扎。
她一脸慈祥的想要亲吻侄子的额头,嘴中吐出的话语却像是毒舌吐信。
“我不在乎。”
“这是你的命。你愿意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也好,做一个不听话的坏孩子也罢。我一点也不在乎。”
她笑了笑:“只是好孩子自己比坏孩子更受家里人的喜欢。既然克雷蒙你像是突然一夜之间就长大了,那么我们就用成年人的视角来说这件事。”
婶婶在克雷蒙的耳边低声说道:“不要想着跟你的表哥汤姆比,这个世界上的人是有三六九等的。有的人是上等人,有的人是下等人。这一切在你那个花花公子父亲和跳舞为生的母亲把你生下的那一刻就决定了。”
“老天……我很惊讶老男爵阁下竟然允许你姓斯坦,还把你养在家里,这只能说斯坦家还没有准备好成为一名贵族。这要是在我的家族,像你这样的不名誉的孩子要是敢妄图和我们的姓氏产生一点点的关联,就会被装进麻袋沉进河水里。”
“这就是贵族的荣誉?为什么我听上去比你们最瞧不上眼的商人还要势利。”
克雷蒙语气中带着嘲讽。
无论是那个世界,那个时代。无论东西方,从长安到巴黎,从明清到奥尔良王朝,从曹雪芹笔下的《红楼梦》到简·奥斯汀《傲慢与偏见》书中的世界。任何一个封建王朝的贵族统治者们都对想要侵占他们的财富权利的商人阶层充满了不屑与不信任。
他们以高贵的血脉自居,视做买卖的商人如奴仆,如贱业。
可克雷蒙一直觉得的,婶婶这样虚伪的贵族小姐更加可怕,也更加势力。
“对,这就是贵族的荣誉,祖先出生入死才获得的封爵。我们自然要精打细算每一分钱才能维持排场与尊严,说实话的感觉不好听,对吧?我亲爱的侄子。”
婶婶抬起头,盯着克雷蒙的眼睛:“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克雷蒙,这件事上你说的不算。你没有反抗的权利,你这样大的孩子,失去了家里的帮助,在社会上连一个月都活不下去。你真应该没事的时候去家里的工厂看一看,你这么大的年纪,已经有多少人缺胳膊少手指的了。“
克雷蒙没有说话。
婶婶笑了笑,拍了拍克雷蒙的肩膀:“做一个好孩子,这样对大家都好。”
“不要羡慕你的表哥有礼服穿,有优渥的年金拿,能出入维也纳市长举办的舞会。你应该恨你的父亲,要怪就怪你的母亲不是那位被你父亲搞砸了的子爵小姐。”
“如果我不愿意呢?”克雷蒙摇了摇头。
“坏孩子就要有惩罚。”
婶婶不再理会克雷蒙,转头对着一边像是石像一样站着的管家吩咐道:“关他禁闭,停掉他的年金,直到我亲爱的侄子改变主意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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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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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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