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斐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女人,一下一下梳着白发。
一旁的绿竹直看得心酸,扭头不忍再看下去。
以前的公主明艳不可方物,如今却……死气沉沉的,还......一夜间青丝变白发。
“绿竹。”姜斐突然作声。
绿竹忙道:“公主。”
姜斐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和广渊王,是不是曾结过亲?”
绿竹愣了愣:“……是。”
姜斐梳着白发的手一顿,神色却没有丝毫诧异:“他是不是对我从无感情?”
绿竹怔住,想到驸马过去对公主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均是让人绝望的事,终抿唇不语。
“我知道了。”姜斐轻应一声。
恰好此时,下人前来知会,说午膳已经备好了。
姜斐放下木梳站起身:“走吧。”
绿竹忙跟在她身后,朝正厅走去。
只是在看见正厅坐着的人影时一顿。
楚墨早已坐在膳桌旁。
姜斐的神色有片刻地僵硬,脚步滞了滞,而后方才缓步走上前。
楚墨望着她的动作,目光定在她的白发上,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膳桌上很安静,满桌的佳肴。
姜斐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伸手便要夹起一颗莲子。
楚墨看向她,手指轻颤了下:“你以往不爱吃莲子。”
姜斐手一顿,夹在竹筷间的莲子掉落,一直滚到地上,她茫然地看他一眼。
楚墨喉咙微紧,夹了块八宝鸭放在她碗中。
姜斐呆呆地看了眼八宝鸭:“多谢。”
楚墨正要夹其他菜的手一抖,一块佛手金卷掉回碗中。
二人都愣住。
楚墨垂头,故作无事地将金卷夹到自己碗里。
午膳用得格外沉寂。
“王爷,”午膳将要用完时,姜斐低声道,“你我二人还未成亲,加上……本就感情凉薄,王爷若是有事要忙,可以不必特意来这里的。”
楚墨怔怔看着她,以往,她总是缠着他共用午膳,总是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满眼亮晶晶的,如今却说,他可以不用来……
“不碍事,”他哑声道,见她还要说话,又道,“可要去书房?”
“嗯?”姜斐不解。
楚墨滞了滞:“那里有你以往喜欢的书籍和糕点。”
姜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一旁的绿竹,最终轻轻颔首。
书房仍是老样子,从未变过。楚墨跟在姜斐身后走进去,看见正中央的书案,以及书案旁的软榻、矮桌时,有一瞬间鼻子一酸。
在大魏,他曾幻想过无数遍这个场面,便是将那个书房布置的和这里一模一样,也难以抵消那致死的孤寂。
“书房为何要放软榻?”姜斐突然问道,目光直直看着书案旁的软榻。
楚墨回神,看了眼软榻,又看向姜斐,良久哑声道:“……曾经有人说,想在这里陪着我。”
姜斐愣住,良久缓缓走到软榻旁,看着上方倒扣的话本,又看向一旁矮桌上的糕点,就像刚刚还有人躺在这里小憩一般。
“那她一定很爱你吧。”她低声呢喃。
楚墨眼眶一热,喉咙紧缩的阵阵涩痛。
她不记得。
她根本……就没有恢复记忆,不记得他们的过往。
宫宴上她选择他,是为了裴卿。
为了让他放开姜蓉蓉,为了让裴卿幸福。
可是,他依旧很庆幸。
“嗯?”没有等到回应,姜斐扭头看向他。
楚墨飞快转开目光,哑声应道:“……很爱。”
姜斐垂眸,对他的自欺欺人不置可否。
楚墨又道:“你在此处先休息一会儿,若是无聊便看看话本。”
姜斐点点头,坐在软榻上,拿过话本随意翻看了几页,而后诧异地发现,这话本就是楚墨谋逆前,她最后一次陪他待在书房看的那本。
她抬头看向楚墨,他已经坐在书案后,看着底下人送来的信函。
姜斐挑了挑眉,再没多说什么,安静地翻看起来。
楚墨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目光微怔,若是以往,她总会随手递到他唇边一块糕点,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身边翻书页的声音消失,均匀浅淡的呼吸声响起。
楚墨转头看去,姜斐手中的话本已经掉在榻边,她正靠在那里双眸轻闭着睡着了,雪白的发凌乱。
他轻轻起身走到软榻旁,蹲下身认真地望着她。
即便在睡梦中,她的眉心仍是紧皱的,脸色苍白,像是块透明的白玉,不见血色。
楚墨不觉伸手,轻轻揉开她的眉心。
姜斐动了动身子。
楚墨猛地收回手。
下瞬,姜斐半梦半醒之间微微眯了眯眸,迷蒙地看了他一眼,低声梦呓道:“你回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声音带着淡淡的哭腔。
楚墨身躯一僵,有一瞬像是回到了谋逆前那夜,她也是这样轻声呢喃着。
“斐斐?”他嘶哑着嗓音,轻唤着她。
姜斐没有应声,只是转过身子再次沉睡。
楚墨仍蹲在她身侧,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发丝。
她的身子依旧很冰凉,冰得他的心都跟着疼起来了。
不知多久,姜斐似乎察觉到什么,皱了皱眉,侧过身子,睫毛轻颤了下,眼见便要醒来。
楚墨飞快起身,回到书案后,拿起根本看不进去的信函。
姜斐“幽幽转醒”,朝楚墨看了一眼。
在她装睡时装得情深,好感度却一阵波动后半点没涨。
沉思片刻,姜斐看了眼一旁的糕点,目光微闪,而后顺手拿起一枚递到楚墨唇边。
楚墨嗅着香甜的味道,微微启唇,下瞬猛地察觉到什么,双眸如迸射万千华彩看向姜斐。
姜斐被他惊了一跳,手中的糕点掉在地上,而后神色茫然:“抱歉,我刚刚……”她说着,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只是脑子里突然闪现了什么画面……”
声音却逐渐停了,她错愕地看着楚墨。
他俯身捡起掉落的糕点,轻轻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放入口中。
“你……”
楚墨笑了下:“很甜。”
她对他,并非全无感情的吧。
外面陡然传来一阵烟火声,透过书房半掩的窗子传了进来。
姜斐一怔,而后才想起来,为庆大燕与大魏两国修好,自今日起,三日无宵禁。
“可想出去瞧瞧?”楚墨望着她问道。
姜斐眼睛微亮,下刻想到什么,抚了下垂落身前的白发,轻轻摇摇头。
楚墨心中一涩:“没有人敢说你,斐斐,”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她分毫,“我带你出去,可好?”
姜斐愣了下,看了看他,又看了眼窗外,迟疑着点了点头。
出门时,姜斐最终披了红纱,盖住了白发。
京城繁华,今夜的人比往日多了许多。
姜斐走在集市中,看着不远处的花灯,道路两旁叫卖的摊贩,眉眼不觉舒展。
“斐斐。”身边的楚墨突然唤她。
姜斐疑惑转头,而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处糖人摊位,周围围了不少人。
她不解地看向楚墨,满眼困惑。
楚墨的心沉了沉,却依旧笑了出来:“你可想亲自去写?”
姜斐顿了顿,神色迟疑。
楚墨的笑微凝,却径自走上前去,不知和那摊主说了什么,摊主站起身,让出了位子。
楚墨坐下,拿过盛满糖汁的铜勺,在烤热的圆盘着写着什么,行云流水。
不多时已经写好,他将糖人粘起,眼中带着兴奋走到姜斐面前:“给。”
姜斐看着糖人。
“姜斐”。
她错愕地看着他,伸手接过:“多谢。”
楚墨笑容微顿,而后道:“这是以前有人教我的。”
姜斐抿了抿唇,轻舔了下糖人,继续朝前走。
楚墨安静地跟在她身侧,看着这条熟悉的街市,他们曾一起逛过的。
那家首饰铺子,她曾经拿着那枚孔雀钗问他“好不好看”。
那家点心摊,她也曾说喜欢那儿的黄豆糕。
卖糖葫芦的摊贩……
她不记得,她的脚步连停留都未曾。
只有他此刻才惊觉,原来,有过这么多的回忆。
姜斐的脚步突然顿了下,停在一家铺子前。
楚墨朝她看去,看着她方才沉寂的眸子,此刻隐隐浮现着向往。
他转头看向铺面,而后轻怔,那是一家文灯铺子,今晚的生意很好,许多孩童男女拿着文灯走出来,脸上带着笑。
很美好。
楚墨心口微跳,这是他们曾经买过文灯的铺子,他们也曾一起在放灯台上放文灯……
那晚,她曾拼命护过他。
“去买一盏?”楚墨低声询问。
姜斐眼神亮了下,点点头。
片刻后,楚墨拿着文灯出来,二人一齐朝放灯台走去。
直到上了放灯台,看着一旁的笔墨纸砚,楚墨愣了下:“我以往说错了,斐斐。”
姜斐不解。
楚墨看着她懵懂的目光,笑得眼眶微热:“以前,有人对我说,愿望写在文灯上,放飞后便能实现。”
他以往说错了,他不是没有愿望。
她是他的心愿。
楚墨走上前,拿过毛笔,在字幅上写下几字
愿姜斐:长命百岁,一生喜乐。
姜斐怔怔看着放飞的漫天文灯,楚墨转头凝望着万千灯火下的她。
那些本以为不重要的过往,却事无巨细地记在了心里,可是……他的斐斐,却将一切都忘了。
他带着她走过他们曾走过的路,去过他们曾去过的地点,做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她都记不起来他了。
她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回忆里。
文灯结束了。
二人安静地踏上回府的路,谁也没有言语。
却在此时,周围人群中突然冲出几个穿着如寻常百姓地练家子,几人直直朝楚墨走来,待走近了,方才亮出袖口的匕首,刀锋正冒着寒光。
“狗王爷,受死。”一人冷声道着,而后几人举起匕首就要朝楚墨刺来。
周围百姓被惊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朝四周散去。
楚墨一手将姜斐护在身后,一手飞快避开匕首刀锋,不过打眼一看便知,是大魏那些看他不顺眼偏偏又不成气候的废物。
若是平时,他定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可是今日不行。
他不能让身后的女人出事。
楚墨拉着姜斐:“走。”说着,便朝一旁跑去。
姜斐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跟着他朝前奔跑着,脸色微白。
直到二人躲在一处昏暗的窄巷,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见身边人的喘息声。
姜斐怔怔道:“楚墨。”
楚墨一愣。
自重逢后,她第一次不是唤他“王爷”,而是唤他的名字。
“不会有事的。”他低声安慰道。
姜斐没有回应,又道:“是不是……以前发生过……”
楚墨神色一震:“斐斐……”
他的话并未说完,姜斐的脸色陡然惊变,目光惶恐地看着他的身后,下刻猛地抱住了他,挡在他身前。
头上的红纱飘落,白发垂下,在昏暗的夜色中极为显眼。
楚墨只觉自己的眼睛被那一抹白刺痛了,不觉眯了眯眼,猛地环着姜斐的腰身,避开了袭来的一剑,自己的后背却被重重划了一刀,一阵刺骨的疼痛。
楚墨转身,周身萦绕着骇人的杀气,而后反手夺下那人手中的匕首,刀锋从那人喉咙用力划了一刀,血迹喷溅。
“王爷恕罪。”暗卫已经处理完余下的人,跪在地上请罪。
楚墨未曾言语,只看向姜斐:“你方才……想保护我?”
姜斐脸色煞白:“你受伤了,先回府……”
“斐斐,”楚墨走到她面前,“你可曾想起什么?你没有记错,以前发生过的,你可还记得……”说到最后,他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姜斐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斐斐,再好好想想好不好?”楚墨的声音近乎哀求,“糖人,糕点,珠钗,文灯……”
“今晚的一切。”
他本已绝望,哪怕只是自己一人守着过去的回忆也好,可是如今,他却看到了一点点的希望。
她下意识地保护了他。
姜斐死死咬着唇:“我,我不知……”话未说完,她身子猛地僵滞,一手揉着眉心,“王爷,楚墨……你究竟是谁……”
她呢喃着,后退半步,下刻脸色僵白,唇角溢出一道血线。
楚墨大惊,惊惶上前拥着她:“斐斐,不要想了,斐斐……”
他宁愿她不记得了。
可怀中的女人却依旧肢体僵冷,双眼紧闭。
寒花毒!
楚墨手颤抖着抱起她,飞身朝公主府走去,身形仓皇。
一炷香后。
楚墨僵硬地站在一旁,看着太医神色凝重地为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姜斐号脉,对后背的伤全然不在意。
良久,太医起身:“长宁公主应是受到刺激,导致寒花毒隐有发作,所幸并未全然毒发,须得再多服用解忧草,只是……”说到此,太医迟疑了下,“我在长宁公主脉象中,还探到了其他多种毒药所致的身虚体寒。”
楚墨惊怔,艰涩道:“多种毒药?”
“是,”太医躬身,“那些毒药,依老夫所看,不像寻常的毒,反而与蛊有关。”
蛊。
楚墨愣住,几乎立刻想到裴卿。
裴家世代皆下麒麟蛊,不得出城。
可暗卫曾调查过,姜斐和裴卿二人出城过一次,那一次,他无事发生。
是为了裴卿吗?
她为了裴卿,甘愿试毒?
“驸马,”太医本已走到门口,想到什么又停了脚步叹了口气,“以长宁公主如今的身子,恐怕再撑不了两个月了。”
话落,他摇摇头走了出去。
楚墨仍站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句“两个月”。
窗外一声细微声响,暗卫的声音传来:“王爷?”
楚墨愣了愣,而后才茫然转身走了出去。
暗卫见到他,俯身跪在地上:“王爷,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
楚墨依旧满眼仓皇,如行尸走肉一般,只“嗯”了一声。
暗卫没有离开,硬着头皮又道:“王爷身上的伤,应该早做处理。”
楚墨没有理会,只道:“准备启程回大魏。”
暗卫惊:“王爷的伤……”
“派人先行回去,告诉后院种蛊的散人,便说……他曾说的那件事,本王应了。”当初,他策马一天一夜追回的那个散人。
暗卫俯首应“是”。
楚墨又道:“回程路上,多备点此处的糕点、糖人……”这里有他和姜斐的回忆,离开这里,他怕姜斐也许再也记不起那些过往了。
“王爷,”暗卫沉寂片刻,壮着胆子道,“王爷当真想让长宁公主记起来过往吗?”
楚墨愣住。
他真的想让她记起来吗?
她爱他的那些过往中,还伴随着刻骨铭心的伤害。
城墙之上,他亲口承认的利用、下毒、抛弃。
她宁愿忘记一切都不敢记得的痛苦回忆,他真的敢让她记起来吗?
她会恨他的。
楚墨最终挥了挥手,暗卫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他走回卧房,看着床上脸色与发丝一片苍白的女子。
当年,那个一袭红衣在京城策马扬鞭的长宁公主,却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因为他。
都是因为他。
楚墨踉跄着上前,伏靠在床边,伸手一下一下拢着她的发。
自厌、悔恨、嫉妒、怜惜……
无数种情绪交织在心口,楚墨只觉喉咙一酸,翻涌上来阵阵血腥味。
他温柔地将她抱起,用力的裹住她瘦削的身子,以体温温暖着她的肢体:“斐斐……”声音嘶哑难听。
即便她听不见,却还是一声声唤着。
最终,楚墨将脸埋入她的白发间,发出的声音如求救的兽鸣:“斐斐。”
他究竟该怎么办?
他真的要被她彻底抛弃在过去的回忆里了。
……
姜斐是在两日后醒来的,醒来便得知,楚墨要回大魏了。
他曾入宫面圣过一次,姜斐也不知他同皇帝说了什么,皇帝同意他带着她离开。
楚墨以极快的速度备好了最豪华的马车和一众高手。
知道他们要离开的人并不多,楚墨也有意隐瞒,只有陆执曾找过他,说他死生会守在姜斐身边。
陆执本以为以楚墨的性子定不会应下,他已做好与他决斗一场的准备,没想到楚墨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裴卿得知楚墨将要离开大魏的消息时,是在他们离开的当日午时。
彼时,他正在正厅用午膳。
姜蓉蓉来了,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时满眼的关心:“听闻你这几日一直没去早朝,我很担心你……”
可听在裴卿耳中,却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最终只看见她的嘴一开一合。
裴卿低头,看着桌上的饭菜。
膳房早已换掉了那些曾让姜斐皱眉的菜色。
姜蓉蓉察觉到他的神色,低头看去,而后双眼微怔。
桌上没有一样她爱吃的菜了。
裴卿放下碗筷起身走了出去。
他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
如最初计划的那般,姜蓉蓉回来,他趁机将在他引导下与姜蓉蓉一举一动都分外相似的姜斐,易容成姜蓉蓉的模样,用她,换回姜蓉蓉。
其实……根本无需那般麻烦。
姜蓉蓉身上的寒花毒解了,姜斐恢复记忆后选择了楚墨。
一切都刚刚好。
他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后院。
裴卿走到凉亭里,后院的桃树、秋千,都消失了,一片荒芜,再无生机。
姜蓉蓉似被惊到,久久说不出话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门外的侍卫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见到裴卿忙对他行了一礼:“大人。”
说完便要朝偏院李端的房中走去。
裴卿看着那侍卫,莫名其妙突然道:“那是何物?”
侍卫一惊,看了眼书信,迟疑地看了眼一旁的姜蓉蓉才道:“是长宁公主府的人送来的信,说是公主吩咐,在她离开大燕后将这封信交给李道人。”
裴卿手指轻颤了下,良久艰涩道:“……离开后?”
“是。”侍卫忙应。
裴卿看着那封书信。
是啊,皇帝亲自赐婚姜斐和楚墨,她随他离开也是应当的。
“咳……”裴卿突然闷咳一声,胸口沉闷闷的坠疼。
他定定看着那封书信,不语。
侍卫拿着信的手一颤,忙小心翼翼地递上前:“请大人先过目?”
裴卿攥了攥手,终接过书信,打开。
熟悉的字迹,并不算好看。
裴卿弯了弯唇,很快抿起。却在看清信上的内容时脸色骤然苍白。
信上,是服用一味烈毒后的身体反应及感受。
也是……姜斐曾为他试过的最后一味毒。
她始终记得和他之间发生的一切!
甚至即便离去,也不忘将这封信送来。
那么她选择楚墨……
“本公主将你想要的那个人还给你。”
“恭喜你,抱得美人归。”
那日,她对他说的最后两句话。
她选择楚墨,是为了他。
裴卿抓着书信的手剧烈颤抖着,下瞬猛地起身朝门口而去,一袭白衣不复清润,反添狼狈:“备马!”
“阿卿!”姜蓉蓉看着他的背影,高呼一声。
可那白影却连停都没停。
裴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追上她。
一定要追上她。
当看见城门口徐徐而出的豪华马车时,裴卿紧攥着缰绳的手微紧:“姜斐”
嘶哑的声音,引来周围众人的围观。
马车里,姜斐本靠着轿壁的身子一僵,手轻颤了下。
楚墨望着她,而后轻轻将她的手攥在掌心。
姜斐低着头,没有看他。
“斐斐!”裴卿的声音越发近了,伴随着凌乱的马蹄声。
姜斐睫毛轻颤了下。
楚墨生怕她会消失一般,抓着她的手越发用力了。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下刻,马车外又传来姜蓉蓉伤心的声音:“阿卿,你不要这样……”
姜斐的神色一僵,继而自嘲一笑,再未作声。
看着她为别的男人这般死寂,楚墨几乎立刻想到她曾为裴卿试毒一事。
他须得用尽全力,才能克制手指的颤抖、心中不断涌起的嫉妒以及对裴卿的杀意。
“快马加鞭。”楚墨命令着。
侍卫得令,用力扬了下缰绳,马匹嘶鸣一声,疾驰着驶出城去。
“斐斐……”裴卿驾马追上前去,即便已经到城门口,速度丝毫未减。
“阿卿,不要前行了!”身后,姜蓉蓉在大声道着。
裴卿如没听见般,用力抽了下缰绳。
体内的麒麟蛊在疯狂躁动,不断冲撞着骨肉,浑身剧痛。
姜蓉蓉僵在原地,看着裴卿疯狂前行的背影。
当初,她随楚墨离开时,他不过追到城门口,而今,他却义无反顾的追出城……
“大人!”前方一声惶恐的吼叫。
姜蓉蓉抬头看去,裴卿身上的白衣几乎被血染红,整个人直直摔下下马去,吐了一口血后,颓然仰倒在地上,
几个国师府的侍卫将裴卿带了回来。
姜蓉蓉此刻方才看到,裴卿依旧睁着眼,只是他的眼中一片漆黑,再无神采。
而他的身上……
姜蓉蓉忍不住后退半步。
他的身上,蛊虫依旧在疯狂的涌动着,在他的身上钻出一个个的肉包、血包,肢体近乎畸形……
终是李端赶了过来,忙给裴卿喂下一枚解药。
麒麟蛊逐渐安稳。
裴卿被人送上了马车,临上马车前,他只有双眼能微动。
他厌恶被人围观,而今竟也不觉得怎样了。
只是……那个唯一一个不会怕他的姜斐,离开了。
另一边。
姜斐坐在马车里,系统的声音传来。
裴卿好感度:99.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明天这个世界就结束啦
本世界番外酌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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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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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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