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站在灯火旁,怔怔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对他说:“多谢这位公子相救。”
满眼的陌生与疏离。
手脚一阵冰凉,楚墨只觉连吐出的气都像是要凝结成冰,良久,他方才道:“长宁公主又在玩什么花样?”
姜斐闻言,眼中越发茫然与错愕:“你……认识我?”
楚墨凝眉,双手死死攥着,终克制不住朝她走了一步:“你闹够……”
他的话并未说完,姜斐几乎立刻后退三步,逃避着他的接近,眼中带着几分惊惧。
楚墨的脚步僵在原处。
以往,他站在原地,她便会笑着朝她跑来。
如今,他接近她一步,她退避三步。
如避着洪荒猛兽。
“斐斐。”一旁的裴卿突然作声。
姜斐眼神亮了下,转头朝他看去,抬脚便要朝他那边走。
“姜斐!”阴鸷的声音夹杂着隐怒传来,楚墨看着她眼中因裴卿而升起的亮光,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怎么?如今倒装作不识了?”
“你在说什么?”姜斐抿唇,想要挣开他的手,他却越发用力了,“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我感谢你方才救了我,但请你松手……”
“不懂我的意思?”楚墨怒极反笑,“公主莫不是忘记当初是谁追在我身后说喜欢我……”
“楚墨,”裴卿突然打断了他,声音极淡,眼神微动,“放开她。”
楚墨抓着姜斐的手微顿,抬头看向裴卿,蓦地冷笑一声:“你怕什么?”话落,他低头看向姜斐,刚要开口。
姜斐陡然作声:“我不喜欢你,”她的眼中仍残留着惊惧,却坦然地看着楚墨的眼睛,“我与你不过今日相识,怎会喜欢你?况且,我……心中早已有人,我只喜欢那人……”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了些,飞快看了眼裴卿,神色带着几分羞怯。
楚墨愣住。
今日相识?他们曾有过一段足有一年的姻亲,她说与他今日相识?
他死死盯着姜斐的眼睛,想要找到半分撒谎的迹象。
可是,没有。
她的双眼坦荡而澄澈,任他打量。
她说,她心里早已有人。
楚墨只感觉自己的心如被人拿着匕首一下下的刺着,脊骨徐徐爬上一股寒意,手上的力道越发紧了。
“你放开我……”姜斐用力挣了挣。
楚墨却笑了出来:“心中早就有人了吗?”
姜斐不解。
楚墨轻轻凑到她面前:“那么,长宁公主,用我提醒你,当初是谁毁了婚约也要与我成亲吗?”
一旁,裴卿本欲上前的身子一僵。
姜斐毁的,是与他的婚约。
若是此刻姜斐也想回到楚墨身边呢?
楚墨仍在一句句问着:“公主难道不记得,是谁拼了性命也要护我?”
“是谁每日变着花样的做我喜欢的菜色?”
“还有,是谁总想陪我待在书房……”
姜斐的脸色陡然苍白如纸,指尖轻轻颤抖着,用力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够了……你放开我……”
“够?”楚墨看着她喑哑一笑,“哦,还有你方才用在裴卿身上的打糕、糖人,还有文灯,你说愿我得偿所愿,如今却又装作忘记一切……”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姜斐伸出另一只手抵着自己的太阳穴,“我不知道……”
说到后来,她的唇色惨白,眼泪顷刻落了下来,身形摇晃了下,浑身僵冷:“头好疼……裴卿……”
楚墨心中阵阵惶恐,这是寒花毒发作的征兆。
他的手不觉松了些。
姜斐飞快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中挣脱,跑向裴卿,却在看见姜蓉蓉时脚步一顿,最终怯怯地抓住了裴卿的衣角:“裴卿,我们不要在这里了好不好,我想回家……”
声音很低,夹杂细细的哀色。
裴卿低头,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僵硬的肢体逐渐松懈。
她选择了他。
“好,”裴卿哑声道,“我带你回家。”
说着他看向楚墨:“她不能再受刺激。”
话落,转身便欲离去。
“阿卿!”姜蓉蓉的声音阻断了他的脚步。
裴卿僵住,转头看向姜蓉蓉,她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
对姜蓉蓉,他只觉得茫然。
她是他第一个愿保护的女子,可此刻看着她,为何心中满是荒芜?
衣袖被人抓的紧了些,裴卿回神,看着姜斐不安的神情,终收回目光,声音有些艰涩:“走吧。”
身后,姜蓉蓉错愕地看着那二人的背影,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为什么……她不过离开了一趟,一切都不一样了?
而楚墨,仍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双手紧攥,手背青筋凸起。
姜斐没有通红着眼睛站在那里看着他,没有恨他恼他怨他,更没有拿着长鞭与他大闹一通……
她只是满身陌生的打扮,平静地站在他面前说,她不识他。
这样也挺好。
最起码,不用再担心被她缠上,不用背负任何不安,不用……
这样真的很好吗?
心底冒出一个声音,轻轻反问。
楚墨脸色一白,伸手死死扣着心口,闷咳一声,喉咙里涌上来一股血腥味。
心口很疼。
疼的他腰身佝偻下来,呼吸都变得艰难。
在他面前,她很少哭。
便是当初在城墙上得知真相,她也只满眼死寂地看着他。
可是刚刚……她却流着泪喊着裴卿的名字。
她不知道他是谁!
她看着他时,没有爱,没有恨。
甚至,她心中有了旁人。
她刚刚怯怯抓着裴卿衣袖的模样,看着裴卿时眼中的亮光,无一不在说着,她心中的人,是裴卿!
当初那个抱着他的后颈,亲吻着他的唇角,满眼依恋地说“我好爱你”的姜斐,如今却说她喜欢上了别人!
如何能忍!
到底发生了什么?
……
楚墨好感度到了80.
回国师府的路上,姜斐听着系统的声音,低下头来,心中浅笑着。
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裴卿抬头看向她:“公主……”
“斐斐。”姜斐打断了他。
裴卿一怔。
姜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而后勉强笑了出来:“我喜欢你叫我斐斐。”
裴卿定定看着她:“斐斐,刚刚……”
“刚刚那位姑娘,便是你房中画像里的女子,是吗?”姜斐打断了他,轻声反问。
裴卿没有说话。
姜斐抿了抿唇:“我知道,我应该恭喜你的,终于等到她了,可是裴卿……”
她眼眶一酸,仍故作无事一般望着他,“我做不到。”
马车内只悬着一盏提灯。
裴卿呆呆地看着灯下的女子。
“方才救我的那位公子看起来对那位姑娘很好,”姜斐接着道,“裴卿,我也会对你很好的好不好?”
“以后,我会好好吃下膳房送来的饭菜和药,会听你的话穿白衣,不会再偷偷让人把桃枝扔了,也不骑马了,我会做回以前的那个我……”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
裴卿突然将她拥入怀中,用力紧抱着,恨不得嵌入自己的身体。
姜斐靠在他的怀中,声音沉闷闷的:“裴卿,我是真的喜欢你……”
裴卿拥着她的手一颤。
喜欢吗?
他张了张嘴,却在看见她身上的白衣时一顿。
姜蓉蓉方才看着他的目光钻入脑中,为何……他没有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姜斐听着裴卿的好感度纷乱不堪,可波动后,又回到了80.
姜斐:“……”
果然是看见姜蓉蓉回来了,好感度都变得吝啬了。
狗男人。
马车到国师府已是亥时。
姜斐和裴卿二人刚走进后院,便看见侍卫匆匆忙忙走来。
“大人,公主,方才宫里头来人了,传了圣上口谕,要二位明日入宫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告。”
……
翌日。
姜斐和裴卿入宫时,正值傍晚。
迎楚墨和姜蓉蓉的宫宴是在三日后进行,皇帝却要姜斐和裴卿二人今日入宫,着实令人猜不透。
姜斐也懒得猜,只当皇宫一日游。
皇帝到底是年老了,接见二人是在寝殿中。
姜斐与裴卿二人行过礼后,皇帝只问了几句姜斐如今身子如何,可有好生调理后,便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又道:“裴卿待你如何?”
姜斐看了眼裴卿,抿了抿唇,轻轻点点头。
皇帝满意地笑了笑,再未说话,坐在龙椅上等待着。
就在姜斐心中困惑时,门外再次传来的脚步声。
内侍跑了进来:“皇上,大魏广渊王和三公主觐见。”
楚墨和姜蓉蓉?
姜斐微微垂眸,继而了然,姜蓉蓉如何算来都是皇室子女,如今回了大燕,自然要入宫面圣,而楚墨,大抵是陪姜蓉蓉前来吧。
内侍离开,楚墨和姜蓉蓉二人走了进来,看见裴卿,姜蓉蓉脸色微变,却在看见姜斐时轻轻低下头来。
楚墨则紧盯着姜斐。
他命人去调查了,暗卫说,她当初受了刺激,忘了一些事。
而那些事里,包括他。
她忘记了她曾经对他如何爱慕难舍的。
也忘记了为他洗手弄羹汤。
书房的相伴、糖人、糕点、对他的保护、文灯上的心愿,还有……“不会嫁给皇帝”这番胡言乱语。
全都忘记了。
自然也包括他对她的利用、下毒,以及所有伤害。
就像他从未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一般。
忘得一干二净。
思及此,楚墨的目光不觉阴狠下来。
察觉到楚墨的眼神,姜斐疑惑地朝那边看去,而后满是诧异与陌生,轻轻朝身边的裴卿靠近了些。
看着她对自己满眼的惊惧,楚墨讽笑一声收回目光,与姜蓉蓉行礼后,便被安排坐在了右手边。
皇帝道:“今日只是个私宴,刚巧你们几人都在。”说着,他挥挥手。
很快便有宫人端着一盘盘膳食走了进来,放在几人面前的膳桌上。
皇帝看着几人,良久看向楚墨:“此前广渊王曾在大燕待过一段时日,听闻回大魏后,颇有一番建树,却依旧极尽孝道,让父亲稳坐皇位?”他笑了笑,“广渊王只摄政,实属可惜。”
楚墨神色微紧,目光飞快从姜斐身上一扫而过。
后者却只安静地夹了一筷落苏放进了裴卿碗中,从头至尾未曾看他一眼。
楚墨拿着竹箸的手一紧,而后笑了一声:“多谢皇上关心,无甚可惜的。”
皇帝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姜斐:“斐斐几月前曾受过刺激,忘了不少事,所幸有裴国师陪着,”说着,他掩唇低咳了几声,内侍忙送上绢帕,“我如今啊,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斐斐的终生大事了。”
楚墨身躯一僵。
“父皇。”姜斐抬头看向皇帝,耳根微红。
皇帝笑了下:“说来也巧,斐斐自幼便与裴国师有婚约,兜兜转转,竟还是凑到一起了……”
突然一声清脆声响,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姜蓉蓉手中的汤匙掉在桌上,她正脸色苍白地看着对面的裴卿。
裴卿抬头,似乎没想到皇帝今日竟会提及婚约一事,更没想到……他心中竟没有排斥,只是在迎上姜蓉蓉的目光一怔。
楚墨紧盯着再未看过他一眼的姜斐。
只有姜斐,仍低着头,脸颊微红。
皇帝不动声色地看着几人,继续道:“斐斐,裴卿,若是朕说,给你二人重结前缘,你们可愿意?”
楚墨手指一颤,死死盯着姜斐。
他从未想到,老皇帝会在他面前,给姜斐和裴卿赐婚。
姜斐睫毛颤了颤,飞快看了眼身边的裴卿,而后道:“我听父皇的。”
“啪”的一声,楚墨手中的竹箸断了,戳在掌心,立刻有鲜血冒了出来。
姜蓉蓉回过神来,拿过绢帕便要给他擦拭掌心的血。
楚墨却始终紧攥着拳,并未理会她,只看着龙椅上的男子。
皇帝也看向他:“广渊王有话要说?”
楚墨喉咙一涩,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看向姜斐,她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一眼。
昨日她寒花毒险些发作的样子莫名浮现,最终他垂眸,手因为用力而轻颤着,一字一顿道:“这是皇上的家事。”
“也是,”皇帝笑了笑,又看向裴卿:“裴国师觉得呢?”
裴卿看着姜蓉蓉担心楚墨掌心受伤的画面,意识恍惚了下,听见皇帝的话方才回神,却眉心微蹙,刚要开口。
皇帝打断了他,轻叹道:“裴家世代天人之才,效忠大燕,想想先国师为大燕效力五十余年。”
裴卿的手不觉紧攥。
他知道皇帝这番话是何意。
便是手握权势又如何?他是裴家人,母蛊就埋在这皇城之下,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可他厌恶被人胁迫。
下瞬裴卿只觉衣袖被人轻轻拽了拽。
他转头看去。
姜斐正在看着他,眼中满是惴惴不安。
裴卿顿了下,终看向皇帝:“臣无异议。”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既是如此,后日宫宴之上,朕便亲自赐婚,这几日斐斐便不要在国师府住着了,先回公主府。”说完,他便被内侍搀扶着,起身离开去了后殿。
在皇帝离去的瞬间,姜蓉蓉站起身,脸色苍白如纸,眼圈通红地看着裴卿,而后转身便跑了出去。
裴卿身躯一僵,目光不觉随着姜蓉蓉看了过去。
“去吧。”身侧,姜斐突然道。
裴卿转头看向她。
“我知道,你和她有些话要说,她也需要你的安慰。”姜斐笑了出来,“你别忘了回来。”
裴卿指尖颤了颤,颔首道:“好。”像是承诺。
说完,便要离去。
“裴卿!”姜斐蓦地作声。
裴卿脚步一顿。
姜斐努力地扬起一抹笑:“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她道,“我只信你。”
裴卿定定望着她的眸,终转身离去。
姜斐仍站在原处,看着裴卿的背影,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了下来,声音如呢喃:“可我更希望你留下……”
一旁的楚墨盯着她的身影,听着她这近乎依恋的话,心中一涩。んτΤΡS://Www.sndswx.com/
她也曾用这样的语气挽留过他的!
姜斐似乎注意到了他,朝他看过来。
楚墨背影一僵,心口处有什么剧烈跳动了下。可是很快,便凝结成冰。
姜斐在他面前飞快隐藏好情绪,可微红的眼眶还是暴露了她的伤心,她对他勉强一笑,礼貌道:“未曾想公子竟是广渊王,昨夜我失礼了,还是要多谢王爷昨夜出手相救。”
楚墨听着她这番陌生的话语,看着她陌生的表情,心中竟觉得万般好笑。
好笑到,眼眶都有些发热,可偏偏后背爬出一层寒意。
王爷。
这是她如今对他的称谓。
就像曾经那个抱着他说“你是我的夫君”的人不是她似的。
如今的她穿着陌生的白衣,走起路来不似以往一般张扬,背影都带着几分恬静。
却看的他满心荒凉。
楚墨拿过一旁的酒杯,便要一饮而尽。
姜斐拧了拧眉,突然道:“你脾胃不好,不要喝太多凉……”
声音戛然而止,她不可思议地站在那儿,脸色微白。
楚墨的手僵在半空,也直直看着她,眼神刹那间有了光亮。
姜斐猛地反应过来,满眼茫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也……”
说到此,她再说不下去,扔下一句“抱歉”,转身飞快朝外跑去。
楚墨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垂眸,此刻方才察觉到,酒杯中的清酒在轻轻颤抖着。
心口处,有什么在一下一下剧烈跳动。
而另一边,姜斐懒懒地坐在回公主府的马车上,听着系统悦耳的声音:
楚墨好感度:90.
作者有话要说:裴狗懵逼倒计时!
地图换回公主府!
肝不动了,真的肝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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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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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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