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愿】的效果立竿见影。就和【积病阂】一样。
这也许是载史中,来的最快,也是存在时间最短的虎烈拉瘟疫了。
大乾民国六年,十月五号,农历廿九,下午四时许,瘟疫爆发。到六号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许多彻夜不眠,看护着自己亲人好友的民众,就会发现他们家的顶梁柱/掌上明珠/老父老母/至亲兄弟奇迹般的痊愈了。
除了直接被【积病阂】随即选中的病人,他们病发速度快,死亡速度也快。后续的间接感染者,倒是和正常的虎烈拉患病流程一样,有着长达两天到一周的潜伏发病期。
他们活了下来。
没有任何一家报纸刊登了此事相关的报道,不光是天柱观注资的报社,还有许多。
这场瘟疫将注定湮灭在记忆中,也许会有人口口相传下去,最终不过是演变成神话传说中的那一场场洪灾,那一场场火灾。如此而已。
有的诊所收治了许多病人,这间诊所中,名为庞行虎的医师什么都没做,病人只是好了,但他的长生碑很快就会在民众的家中立起来。
也许一百年后,这户人家的子孙搬家时,从老仓房里翻出了这个名字都模糊了的长生碑时,他的小女儿会问他,这是谁?他可能会凭借模糊的幼时记忆回答,“好像是什么神仙来着,叫……嗯,叫……虎猖神?”
“好难听。”
“哈哈,拜了保佑你不生病的。”
“啊?”小女孩一脸虔诚的双掌合十,她还在想隔壁的小杰肯定没听说过,她要去和他讲……
…………
十月八日,镇守使公署与道尹公署共同出具通告,余江因虎烈拉死亡民众,一万两千到一万六千人之间,确切死亡人数,无力统计。
…………
瘟疫绝对是缉私二队的失职,但看在缉私二队几乎死伤殆尽,还拿回了谢狰人头,替军人们挽回颜面的份上,管春武发的是慰令,“其诡殊绝状,盖已尽人力……”
吴青两个月前加入缉私二队时,余江本埠,加派至县外的盐警,共有六十多人。
而现在,除了因为回去照料盐警们家眷的十二名盐警,以及常英和吴青之外,其他盐警,包括从外县调回本埠的,全部阵亡。
人力有时穷?人命有时穷!
管春武的这一道慰令下发,意味着再无人可拿这点攻讦缉私二队,此事就此揭过。
但揭不过去的是队长常英内心的煎熬,上万的民众死亡,对毫不掩饰自己“保境安民”之语的常英来说,过于沉重了。
再加上自己队里连篇累牍的讣告,联翩而至的葬礼,对牺牲盐警家属的慰问。还有因为瘟疫死人过多,导致余江城内鬼怪频生。
从十月六号到八号,仅仅三天的时间里,光是吴青就处理了七只鬼怪,不过幸好都是新生的小鬼,缉私二队没有再出现伤亡。
同时至此,说句以此时吴青不太愿意说出,但又是事实的残酷结论。
吴青的资历已经够了,也再没有人够格和他竞争了,上峰席玄月也很看好他,只要常英从缉私二队队长的位置上下来,吴青立刻就能继任正队长。
如此就能完成支线任务一:成为缉私二队队长。
获得第三块回归碎片的奖励。
吴青打一开始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加入缉私二队,也因此多次性命堪忧,忍耐了许多违背他自身理念的事情,扛到了现在。
但到了现在,仅一步之遥时,他反而犹豫了。
…………
能不能做到是能力问题,而选择怎么做,则是性格问题。
缉私二队大楼下,仿佛是一次偶遇,忙碌的吴青和忙碌的常英碰上了面。
简短的寒暄,吴青凝视着刀刻般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疲劳的常英。
他身心俱疲的靠在树上,叹了口气,
“接踵而至……真他娘的想歇一阵,队长你呢?”
常英张着疲惫发红丝的双眼,犹豫了一下,拍了拍吴青的肩膀,深深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鬼怪频生,你连轴转,三天处理了七只鬼怪,确实辛苦了……我这边差不多忙完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我替岗好了。”
说完,再度拍了拍吴青的肩膀,走进了缉私二队大楼。
吴青舔了舔嘴唇,摇头苦笑,喃喃自语,“就说啊,他这么尽职的人,怎么想,在这种紧要的关头,都不可能自己退下来的。妈的……算了,这狗任务不做了,少一块碎片就少一块碎片,大不了在这鬼地方多待一段时间喽。”
…………
荒诞、悲戚、焦灼多种氛围交织起来的时间,飞快的走到了十月九日。
这天张仔七出院,趁着还没到中午极乐门开启的时间,吴青来接他。
医院的墙上贴着“禁止喧哗”的警示语,一伙人,或是长衫,或是衬衫西装裤,谈笑风生的从张仔七的病房里出来,和吴青迎面擦肩而过。
吴青推开病房的门,看着张仔七正在收拾自己的衣物,床上还摆着一个手提箱,大小和之前云波他们抢劫时,拿来装钱的手提箱差不多大。
张仔七看了吴青一眼,“来啦。”
吴青走上前去和张仔七一起收拾衣物,眼睛瞥了瞥陷在被子里的手提箱,
“啧啧,不愧是开银行的,方洪生还挺大方的。医药费给你出了,还给你这么多银元。”
方洪生就是金城银行总董,方秋语的父亲。
张仔七头都没抬,语气平静,“本来没这么多的,听说那姓方的很满意我之前的做法,特意给我加的。”
吴青搔了搔下巴,到底是没有忍耐住内心的八卦,忍不住问道,
“我上次来看了你之后,那女仔就没再来看过你?”
张仔七懒得回这种话,直接说道,“我打算先回乡下,余江太不太平了……”
瞅着吴青这身制服,话语直接,
“要不你也别干了吧,一万多块银元,咱们两兄弟在哪不舒坦?警佐看着威风,一个月才赚几个钱?万一要是打仗,谁管你穿军装还是穿警装。一起回乡下吧,银元我分你一半,讨老婆盖房子,你当吴家村的地主,我当河坑口的地主。这回这主意不馊了吧?”
“哇,这么大方,财大气粗啊你。”吴青露出一个笑容。
“嘁,你没妈的嘛,我这个当表哥的可不得顾着你。”
吴青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好不容易干到警佐的位置,要我脱了这身衣,比扒了我的皮还难受。”
说到底,对任务他还是不死心。不愿去权的理由只是说给张仔七听的而已。
张仔七也没觉得意外,他这表弟三个月前,就忽然变得很有自己的主意。而且前几天吴青给了他那个黄符纸,他就已经猜到了点东西。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
“那这些钱先存个一半到你那里,不是给你用的,替我买治肺痨的药,我先回乡下,到时候你……”
“怎么会回乡下?”
病房的窗户敞开,微风吹拂病房门口,不是何时到来的少女的头发,方秋语眼眶通红,
“你不是说要娶个前凸后翘的女人吗?去乡下娶?”
“哇,你是银行总董的大小姐,肯定没去过乡下的啦。”
张仔七耸了耸肩膀,
“乡下好多前凸后翘的女人,别说娶一个,就是娶两个三个,有这么多钱,都好娶的……”
“我不傻的,你不喜欢我可以直说。”
少女如水杏般的大眼睛盯着他,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晶莹泪珠。
张仔七脸上的夸张表情越来越淡,终于他忍不住了,拖着还没好透的脚,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拽住方秋语的细嫩手腕,给吴青丢下一句“看好我的钱”,就在少女的挣扎中,强硬的将人拖走了。
“中午我还有事啊……”吴青的话越来越轻,无奈的摊了摊手,等中午张仔七要是还没回来,就只好留张纸条给他了。
跟过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街上拉尸体的白布板车川流不息,张仔七好似没看见一样,拽着少女上了一辆人力车,
“去水东棚户片。”
旁人只当小两口闹别扭,没人管。
岭脚街,换口帮曾经的旧址,因死了二十多口人在里头,没人敢住,两棚一屋就更显的破败了,此时望过去阴森森的。
方秋语双拳无力的扑打着张仔七,终于哭了出来,她被张仔七拽下车。
张仔七用力抓着她柔弱的肩膀,语气堪称狰狞,
“看见那个院子没有?看啊,为什么不敢看?那里面躺着我二十多个结拜兄弟,全死完了!全死完了!我差点也死在里面!你懂吗?!
我没死成,可我还是没钱,想要钱我他妈就只能玩命,只能去抢银行!整个队伍又死的只剩我一个!你懂吗?
你不懂!你只是觉得我刻细,你只是觉得和我待一起有一种刺激的感觉,你以为那是喜欢?那不是!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是千金大小姐,我他妈只是个玩命的打锣仔!
是,我有你爹给的钱了,可以不用玩命了,但你知道不知道!你爹一辆车就是好几千银元!这样的车,你们家有四辆!你爹给我那点钱,在你爹面前算个屁啊!朱门就是朱门!木门就是木门!我不配!”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通咆哮,张仔七喘着粗气,抓住低头缀泣的少女肩膀不放,尽可能的低声,
“听我说,回去洗个澡,睡一觉,醒来后去大街上看一下,你住在租界区吧?那里满大街都是刻细的阿郎,身世又好,哪个不比我一个烂命仔强?对不对?回去吧,好吗?”
说完,招手叫来一辆人力车,人力车的轮胎轱辘轱辘的转动着。
张仔七又再次强行把少女拽上车。
张仔七也坐了上去。
车夫问道,“去哪?”
少女倔强的抬起通红的眼眶来,“不对!”
“什么?”张仔七没听清。
“我说你说的不对。”少女哭着揉动鼻子,直视着张仔七,“不是因为你刻细——”
车夫又问,“去哪?”
“随便!”张仔七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车夫自讨没趣的轻“啧”了一声,拉着车往东边郊边跑去。
张仔七盯住少女不放,车轮响着,少女在说,
“我阿奶和我说,一定要找一个舍得拿命救我的郎君,他会是好人。我也不是因为和你待在一起刺激,才来找你的,今天……今天……”
泪珠花了少女的脸,她咬着嘴唇,良久才道,
“今天我生日,我……我才会来找你的。”
张仔七坐在车上忘了神,等他回过神来时,从少女的脸上挪开视线,一抬头。
片片山坡叠青泄翠,十月金风的吹拂下,抽穗的芒草蜿蜒起伏,逶迤的薄云紧贴着湛蓝天穹。
视线远眺,长空寥廓,微风拂过草地,微微拂动少女秀发,旋即向林中吹去。树梢上的叶片簌簌低语,鸟儿的叽喳声由远而近,若有若无。
此处便万籁俱寂一般,耳畔听不见任何声响,身边没有任何人擦过。
只见两只锦团样的小鸟,受惊似的从草丛中腾起。
…………
吴青终究是没有来得及等到张仔七回医院拿钞票,眼看着就要到极乐门开启的时间,吴青只好藏起他酸溜溜的心情,在无旁人的病房中,将手提箱扔进了自己的芥子空间。
在护士台留了张写有自己地址的纸条,先行回返了自己位于水西的寓所。静静等待极乐门的开启。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其实明照法会已灭,吴青已经替曾阔报了仇,他已经打算尽可能提升自己在筑基期以下的能力,而不去晋升筑基期。
至少在没有合理解决方法前,他不打算晋级了。
解脱胜可以压得住【法身残】,但万一压不住完整的法身,自己晋升筑基期可能会疯……
至于说找一把神兵来压制疯狂,吴青颇为意动,但是想想也就算了。
一来大通神将斧的仪轨吴青已经见识过了,二来斗姆铮胜枪一直没有讯息,他都有点怀疑解脱胜到时会从哪给给他找一个叫蓝济道的人出来。
最多到练气九层为止,就去找席玄月要来保脏腑的丹药,取出浮身血。
这是吴青目前定下的主意,自己现在的战力已经很可观了,再有练气八层练气九层的增幅,到时说不准和法身状态下的筑基期都能打,而且自己还能保持理智,怎么看,都是不晋升来的更为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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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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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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