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大片垂柳之后,婉婤肆意地在水里游着,旁边不远处停着两只柳叶小舟,上面站了几个会水性的嬷嬷,时刻都盯着水里,怕五公主出了什么意外。
按理说,公主这种身份不该做这种事的。
但当年宗琮就允婉婤学凫水了,现在自然没有不准的道理,尤其四周清了场,婉婤也还小,倒称不上是有辱体面。
岸上,婉娴婉姝婉婵几个都穿着轻薄的夏衫,在树荫下乘凉,看着水里的婉婤,脸颊微微泛红,额上有些薄汗的婉姵十分羡慕,对婉婵道:“三姐,我也想学。”
“你学这个做什么?你是公主,可千万别跟她学,还要不要体面了?”
婉姵委屈道:“可父皇都允了,父皇宠爱婉婤,说明婉婤这样就很讨父皇喜欢。再说大哥说想学,父皇不也允了,就算是女孩子,咱们现在不还小嘛,又没有别的人。”
这话倒说的婉婵一愣,但还是嘴硬道:“让母妃知道了,看她回去怎么骂你。”
婉姵翕张了下嘴唇,不说话了。
婉婵教训完妹妹,目光落在婉姝身上,见她有些魂不守舍的,眼珠一转笑道:“二姐,你也是,宗铎学凫水你都不管管?你放心让他下水?”
婉姝本来正在想那边是什么情况,抬眼一看婉婵明显等着看笑话的表情,遂淡了神色道:“有父皇看着,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说是这么说,婉姝却一直竖着耳朵,因为婉婤要下水,她们自然就被隔到了这边来,不然按婉姝的想法,她该是在一旁看着弟弟。
因为这种想法,她看水里的婉婤就特别不顺眼,见大姐婉娴坐在一旁,一直也没说话,她道:“大姐,你也该管管婉婤,一点都没有做公主的样子。”
婉娴苦笑。这时候想到她是当大姐的了,心里自然免不了有些不愉,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这是父皇允的,我一个做人女儿的,哪能质疑父皇的决定。”
婉姝顿时心里一阵气堵,觉得所有人都在跟她作对,天气又热,让她心浮气躁起来。
婉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其实我觉得婉婤这样挺好,无忧无虑的,如果连公主都不能随心所欲做些自己想做的事,那世上女子的难处可想而知。还是能趁无忧无虑的时候,好好玩一玩,莫负好时光。”
几个女孩里,婉娴是最大的,已经十一岁了,虚十二。
在民间一般像这个年纪的少女,都要开始筹谋着说亲了,挑选合适的人一两年,及笄之前把亲事定下,亲事定下就好说了,及笄后出嫁,或者多留两年都行。最近徐贤妃就在琢磨这件事,胡淑妃那里还是有点消息的,所以这事婉婵也知道。
隧道:“大姐,你婚事的事怎么样了?徐娘娘可是择好了人选?”
到底是少女,提到这种事都是有些羞的,婉娴红了脸,道:“快别说了,这种事哪是我们能说的。再说我娘也没有要给我定婚事,我才多大。”
婉婵讪讪的,也知道再说下去大姐要恼了。
她虽骄纵,但也知道不能得罪大姐,她本来就和婉姝不对付,再跟大姐闹了矛盾,结果可想而知。隧道:“我也就是听说两句,再说大姐你还是多留几年陪着妹妹们,不然我也舍不得你。”
“什么舍不得?”却是婉婤从水边冒出头来,把几个女孩都吓了一跳。
婉娴道:“婉婤你要不要上来,小心着凉。”
婉婤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不了,大姐不会着凉的,水里很凉快,你们要不要下来试试?”
这话迎来了一连串的摇头。
*
那边,有宗钤在,就注定安静不了。
尤其宗铎新学,难免手忙脚乱。
所以就见两个水鸭子在边扑腾得水花四溅,宗钺浮在不远处笑看着,时不时游过去帮弟弟调整角度。
宗钤到底是学过,不一会儿就找到感觉了,虽然水鳔子还不能取下来,但已经可以不用人托着就能乱扑腾游几下。
宗铎那边就有点麻烦了,护在边上的侍卫们本就怕让大皇子呛到水,所以难免束手束脚。
两边的力都是反着的,也就造成越是想稳妥,越是稳妥不了。
何年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却又顾忌着陛下就在旁边,不敢上前嚷嚷。殊不知宗琮虽坐在一旁和盘儿说话,目光却一直没落下这里。
“还是让大皇子缓缓吧,我怕他……”
宗琮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没事,朕看着,实在不行……”
正说着,那边宗铎吃了口水,在水里呛咳起来,旁边的侍卫忙一把将他抱起。
宗琮走了过去。
宗铎抬头就看见父皇站在岸上。
“父皇……”
“实在不行,就上岸缓缓。”
宗铎最听不得的就是不行,一边咳着一边道:“父皇,我能行。”
宗琮蹲了下来,看着他道:“能不能行是后话,最重要的是量力而行,徐徐图之,而不是一上来就逼自己这么紧。你本就是新学,新学呛水都是很正常的事,当年父皇学凫水,也呛过很多次水,才慢慢学会的。
“学东西最忌急躁,要戒急戒躁,稳妥为上,这样才是正策,而不是准备不够充分,临时慌手慌脚,乱了方寸。现在你起来,换身衣裳,好好回忆回忆侍卫们怎么告诉你让自己浮起来的话,多思多想,这样下一次就能做的更好了。”
就在宗琮说话间,不光宗钺游了过来,连宗钤都不随意乱扑腾了。
可能父皇现在说的话,对他们而来来说太深奥,可能只能听懂表面的一层意思,但只要能记住也许就能受益无穷。
盘儿在一旁感叹,他这是在教子呢。
前世她没见过这种场面,也没机会见着,她只见过因太子不顺他意,让他或是雷霆大怒,或是剑眉深锁的样子。
似乎重来一次,很多事都变了,但盘儿觉得这种变化是好的,至少让她见到了他不同的样子。
这样的他像一个父亲,而不是一个帝王。
回去的路上,宗琮感叹:“铎儿这孩子还是太好强。”
“好强是好事,总比浑浑噩噩不堪点化的好。”盘儿笑着说。
“我就怕好强会害了他。”
毕竟陈皇后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好强其实没错,最怕的就是没有与之相符的能力,却要强撑着好强。越是好强,越是做不好,心里急躁,进入恶性循环。
盘儿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
宗琮又道:“他不如钺儿这孩子通透,懂得量力而行,也是你教的好。”
盘儿没防备他会这么说,站定了脚步,笑看着他:“你还是老实说吧,是不是怕我心里不乐意,所以故意这么说着想哄了我开心,免得我跟你闹?”
宗琮也站定脚步,咳了两声:“朕有你说的这么市侩?其实这话是真心话,朕虽跟孩子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每天考问他们的学问,还是能看出一些东西来的,宗铎生怕会落后宗钺,就算今日落下了,明日定要补回来,甚至补得更好更多。而宗钺恰恰相反,朕看得出他是按照稳定的步骤在学,哪怕落下了宗铎,他也没有因此而急躁,根基打得很牢稳。”
看他一面说一面感叹的模样,盘儿似乎终于明白今日他为何会让宗铎下水了。
是想告诉他人力有所不逮的道理?告诉他人要学会面对挫折,而不是逃避它,忽视它?更要正视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干出太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因为就算一时可以了,总有一天会因为不稳的根基而轰然崩塌。
“你也不要着急,教孩子不是一日两日能完成的事,而是日积月累,耳濡目染。”蜀南文学
宗琮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因此颇有些感叹,甚至生出一种若是宗铎是媛媛所生,他现在肯定不会这么头疼。
当然这种想法不过是臆想,很快他就收起来了。等晚上被翻红浪的时候,他抵着她的额头说:“再给朕生个小皇子。”
*
下午那会儿没玩尽兴,再加上似乎要下雨,屋里很是闷热。
宗钺看了会儿书,瞅瞅外面的天色,站起来道:“去湖边走走。”
德全和德财在后面就跟上了,还没忘叫上几个侍卫,随同保护。
天已经黑了。
墨黑色的夜空繁星点点,却隐隐有乌云笼罩,若隐若现。
这里到底是瀛台,所以沿道两边隔几步就有一个石灯座,里面燃了特制的油灯,尤其是沿着水边,照得水面上也一片闪亮,乍一看去十分美丽。
宗钺正琢磨着怎么才能说服德全德财让他下水泡泡,而且不禀报给冯海或者母妃,却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借口。
正边走边思索着,听见前面不远处有人声。
“大皇子,这可千万使不得。”何年愁眉苦脸道,那神情似乎天都要塌下来。
“有什么使不得的,这不是有两个侍卫看着,你们都不说,谁都不知道。”宗铎道。
“可这水里冷啊。”
“能有多冷,这么热的天。以前母后也是这么跟我说,可今日我下水了,水一点都不冷。”宗铎说得很执拗,眼神里充满了坚定,隐隐又藏着威胁:“难道你们希望明日我在父皇面前还出丑?”
那两个侍卫一直没敢说话,见此忙摇了摇头。
也就剩下何年了,宗铎又去看他:“难道你希望我输给二弟?”
“可是大皇子,您要顾念自己的身子。”
见何年口气有所软化,宗铎声音也软了,“我不练久了,就练一会儿。让他们俩看着,还有这水鳔子,不会出事的。”
何年到底没拗过他,所以宗铎终于如愿下水了。
晚上的水,还是有些冷的,但宗铎觉得自己还是能撑得住。
其实父皇说的话,他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有些事情他真不希望输,就算不说输赢,他也不希望自己在宗钺面前出丑。
他是大哥。
宗铎练了一会儿,免不了会呛水,何年就在岸上大惊小怪的,宗钺听到的人声就是他说话的声音。
“大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可能是因为太乱了,直到宗钺等人走近了,宗铎几人才发现。
“我……”
昏暗中,宗铎的脸窘红,只是看不明显。
他能怎么说?说不想说给他,所以就偷偷在这里偷学?
宗钺也不知有没有发现他的窘态,又道:“我也嫌天气太热,正想下水泡泡呢,可是这两个奴才不让我下去。你们看,大哥都下水了,就别拦着我了。”
说着,宗钺就开始脱衣裳,德全和德财心里那个冤枉,简直就别提了。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这下两边的人倒是都有了默契,就是要看住两个小主子,千万别让他们出事,还有就是泡一泡就得了,赶紧说服他们上岸才是正途。
涵元殿,一场事罢,两人都是大汗淋漓,他也不起来,还压在她身上。
盘儿就推了推他,他还是不动。
“你快起来。”
“给朕再生个小皇子。”
盘儿的脸红彤彤的,嗔道:“这哪里是说生就能生出来的。”
直到他起来了,拉上帐子,披上外衫叫了人进来服侍。帐子里的盘儿才反应过来他为何压了自己那么久,这让她想到了当年怀宗钺婉婤那会儿,她为了受孕使出来的昏招。
这人,真是的!
过了一会儿,盘儿才套上衣裳下榻了。
两人先后从浴间里出来,刚在榻上躺下,福禄来了。
就站在屏风外面,禀报两位皇子偷偷下水练凫水的事情,包括大皇子偷练,被二皇子撞见了,陪他下去一起练的事都说了。
“真是胡闹!”宗琮道。
屏风外面的福禄抖了抖,生怕陛下会龙颜大怒,转念想想有贵妃娘娘在,他心里又放松了一些。
过了会儿,里面又传来一个声音。
“罢,既然他们兄弟在一起练凫水,就练着吧。你找人盯好了,再过一会儿就让上来,水里凉。”
“是。”
福禄走后,宗琮有些感叹地对盘儿说:“钺儿是个好的,小小年纪就知道顾全哥哥的颜面。”
他这么说,盘儿倒不好说宗钺胡闹的话了。
不过她心里也挺诧异的,宗钺竟然知道去顾全宗铎的颜面。
对于宗钺,其实盘儿一直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去教的感觉,因为很多东西都变了,所以前世的经验全然不通用,她教婉婤和宗钤他们还好,对他反而是瞎子过河摸着走。
很多时候,她都尽力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但很多时候又忍不住会受到前世影响,将他当做一个成人去对待。
幸亏这孩子出落的,到目前为止盘儿是挺满意的,沉稳又不失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也知道照顾冲动的姐姐和调皮的弟弟,是几个孩子里让她最放心也最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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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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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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