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慌乱,不是心虚,而是一种极深的、近乎扭曲的嫉妒和怨毒。
“我就知道,师兄是最在乎他的。”李心宁冷笑一声,满眼都是不甘和妒火,“谢见欢亲手捅了你一剑,你还是轻易就原谅他了是吗?他究竟有哪里好,值得你这般看重!?”
沈不渡对周围的人都很温和,但李心宁能看出来,谢见欢在这其中是不一样的。
沈不渡不仅给了他温柔耐心,还给了他其他人没有的东西。
“师兄,没用的。”李心宁疯狂的神色突然宁静下来,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温声道,“你们是师徒,他又是那样的身份,你们之间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
利刃破风的声音袭来,李心宁面色一变闪身避开,余光看见谢见欢站在门口,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森冷杀意。
“李心宁。”饮光在他掌中发出轻鸣,他一字一顿,“你找死。”
沈不渡神色不虞,走到他身边拍了他一下,斥责道:“不是让你老实待着吗?又不听话?”
谢见欢收敛了气息,转头望着他的眼睛:“师父,我不放心你。”
他刚刚赶到,就听见李心宁对沈不渡说的那句话。虽面上不显,心里此刻却在七上八下。
李心宁还对师父说了些什么?师父信了吗?
他心底又怒又惊,却又不敢明着问,只能按捺住焦灼,小心的观察沈不渡的情绪和脸色。
李心宁看着两人,目光有些恍惚:“你们早就遇见了?”
无人回答他。
“师兄,”李心宁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我每天发疯似的找你,直到今天才知道你活着的消息,你却很早之前就一直和他在一起?”
他喃喃说,“你真的好偏心。”
沈不渡发现他的状态明显不对劲:“李心宁,你……”
李心宁的嘴唇突然迅速动了动,随着辨不清的字句在他口中溢出,周遭空气变的阴冷,一团灰气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半空,猛地向谢见欢冲去!
谢见欢立刻拔剑,然而那灰气包裹住他的身体,带着他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原地!
沈不渡去拉谢见欢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空气,脸色霎时沉了下去。
他咬牙看向李心宁:“你做了什么?”
李心宁不答,微笑着向他一步步走过来:“我在的时候,师兄就不要分神去想着别人了,好不好?”
__
谢见欢睁开眼睛,回想起片刻前发生的事,立刻提起全身戒备,伸手去拔腰间的饮光。
然而一动之下,他却意识到饮光剑一直在自己手里握着。
再抬头看周围,沈不渡和李心宁都不见了,连场景都换了个彻底,他此时不是在明月楼的房间里,而是在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
天涯沧海门后山的孤影峰。
这个地方曾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以至于认出的第一眼便让他头晕目眩,心脏仓促畏惧的狂乱跃动起来。
他想,他是又做噩梦了吗?
可是所有的细节比梦里见过的清晰好多。
深重灰蓝的夜幕,漫天飘扬的鹅毛大雪,远处灯火辉煌的芙蓉街,甚至他自己用彩灯装饰的流光溢彩的小凉亭……
一切都无比逼真,好像回到了那条本已逝去的时间线,要重蹈覆辙一样。
谢见欢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巨大恐惧。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他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开始动了,提着饮光神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无论他如何竭尽全力的拼命挣扎,都停不下走向那命中注定的道路。
在他绝望惶怖的目光中,沈不渡再一次出现在漫天大雪中。
对方的脸色比雪还要更白一些,神情疲倦,走在没脚踝的雪地里竟有些吃力似的,像一个长途跋涉精疲力尽的旅人,终于跨过千辛万苦回到了家。
谢见欢从前不知原因,现在却清楚的明白,沈不渡刚刚用尽灵力修补完魔卑裂缝,此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浑身上下又累又痛,每在冰天雪地里走上一步,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但他记得和谢见欢的约定,所以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去休息,而是强忍着所有的痛和累,在元宵未过之时赶来赴一个赏灯的约。
“等久了吧?”甚至看到谢见欢,他的脸上还露出一个含着歉意的微笑,“抱歉,有些事耽搁了。”
谢见欢拼命的想张开口,想疯狂嘶吼说师父快走,说别靠近我,说有危险……
但如同千百次梦过的那样,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的迎上去,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刺出了那一剑。
血花溅开,沈不渡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了,有雪花落进他的眼眶,融化后变成了泪光。
以往到这时,谢见欢已经生生从梦里痛醒了。
可这次不同,梦境没有停,他也没来得及说出那句“师父,对不起”,沈不渡已经伸出苍白的手,用力握住了他未从肋下抽出的剑刃。
谢见欢全身都僵住了。
沈不渡盯着他,眼睛里的茫然、不解、难过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比漫天飞雪还要冰冷的恨意。
“谢见欢,”他一字一顿开口质问,“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让你恨到要亲手杀死我!?”
不……没有……
你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我的地方,是我的错,都是我——
“这么多年,我全心全意的教导你,培养你,却没想到头来养的是只白眼狼。”沈不渡脸上露出深刻的厌恶和后悔,“早知如此,当初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该杀了你!”
不要……
求求你,不要这么说……!
沈不渡眼中杀机乍现,握着饮光剑刃的手闪电般向上,猛地掐住了谢见欢的脖颈!
他的掌心是浓稠的鲜血,带着微微的热意,可整只手都现出死人一般的僵冷青白,很快把掌心的鲜血连带着他的皮肉都捂的寒凉一片。
“我已经被你杀死了。”沈不渡歪了歪头,“留你在这世上是个祸害,不如跟我一起死吧,怎么样?”
……一起死?
沈不渡似乎看出了他眼里的恍惚,轻轻微笑起来:“对,一起死。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不是么?”
当然舍不得。
谢见欢跟着沈不渡跳崖,本来就是抱了死亡的决心。
他犯下的错无法弥补,或许一起死才是最好的选择……
掐在喉咙处的手猛地发力,森寒的五指几乎要陷进皮肉里。谢见欢痛苦的闷哼一声,条件反射的想反抗,手抬到一半却又强行停了下来。
“别怕。”面前苍白的脸靠近过来,语气冰凉又蛊惑,“一瞬间就结束了,不会痛的。和我一起死不好吗?我们会葬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再分开……”
谢见欢浑身僵硬,又渐渐放松,抬起一半的手彻底垂下去,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彻底放弃了抵抗,真的决定以死谢罪了。
沈不渡轻笑一声,手上正要发力拧断谢见欢的脖子,下一瞬却觉体内寒刃猛地刺的更深,一只大手骤然掐住自己的脖子,反手将他狠狠掼倒在雪地里!
“你——”
“师父不会对我说这种话。”谢见欢已经没了方才浑浑噩噩的样子,此时眼中一片清明,看着眼前的“沈不渡”平静道,“他说过,我可以自己决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如果对他怀有愧疚,那就把这条命赔给他,不是为他去死,而是为了他更好的去活着。”
“我不会再让他失望。”
“沈不渡”的神情变的格外难看,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经彻底跳出了她的陷阱,终于不情不愿的化成一缕烟,消散不见了。与此同时,一个长相妖魅的女子出现在原地,大红轻纱裹着丰满的身躯,周身萦绕着灰色的鬼气。
谢见欢审视着她:“鬼族?”
女子翻了个白眼,声音魅惑动人:“在下梦鬼。第二次见面了,你还认不出我?”
谢见欢冷冰冰的盯着这陌生女鬼:“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哎呦,小郎君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梦鬼嗤笑一声,鲜红的指甲撩了撩长到脚踝的黑发,“三年前,神仙洞,你忘了?”
谢见欢霎时一震,所有心神都被“神仙洞”三个字夺走了。
忘?
不,他怎么可能忘……
三年前,鬼族被修士联盟击溃,但仍有个别鬼族四散逃逸,为防止他们作乱人间,许多修士主动请托,前往各处消灭鬼族余孽。
作为沈不渡的大弟子,谢见欢自然义不容辞。听闻神仙洞附近发现了鬼族踪影,他立刻赶了过去。
神仙洞是一处荒废已久的古代遗址,若有什么上古遗留下来的宝藏,也早就被人们搜刮干净了。这里十分荒凉,洞口长满野树杂草,洞里潮湿昏暗,谢见欢燃着火折子小心的往里探,却被一团灰蒙蒙的雾气迎面袭击过来。
意识昏沉了一瞬,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房间里。
房间的所有陈设都很陌生,但风格又十分熟悉,不算风雅,但意趣十足,窗台的蓝铃花,墙上的花鸟图,桌上随意摊着的话本,都是恣意精巧的点缀。
他以为是鬼族的陷阱和把戏,警惕万分的将房间打量了一遍,突然听见了细微的动静。
是从里屋的床上发出来的。
他右手按上饮光剑柄,悄无声息的抬脚走过去,然后看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慵懒的掀起淡黄色的床帐,随后,里面穿着月白中衣、黑发披散的人打了个哈欠转过脸来,声音带着淡淡的困倦:“起这么早干什么?又去练剑了?”
谢见欢大脑一片空白,按在剑柄上的手无声无息的滑落下去:“……师父?”
这次神仙洞的委托他是一个人来的,沈不渡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沈不渡听见他的称呼,微微怔了怔,眼里将醒未醒的困意消失,突然冒出了些兴致盎然的笑意。
他赤着脚走下床,玉白的足尖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步步走到他身前,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眼睛:“怎么今天又想起来叫我师父了?”
他的身上有被窝里带出来的温热,还有熟悉的好闻的气息。谢见欢见对方靠过来,不知怎的心里一阵紧张,脑子昏乎乎的想:不叫师父该叫什么?
“你到底怎么了?”沈不渡察觉他的神游天外,微微挑了挑眉,“在我跟前还敢走神?”
谢见欢下意识否认:“没有,我……”
他的瞳孔突然紧缩。
沈不渡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微微用力往下一压,偏头咬住了他的嘴唇。
……是在做梦吗?
一定是。不然怎会出现他想也不敢想的场景?
沈不渡似乎发现他仍不专心,火气上来,不满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痛意传来,谢见欢睁大眼睛,忘记了所有反应,屏息感受对方熟练的用舌尖戏弄他的唇。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谢见欢红着脸大口喘息,才意识到方才竟一直没有呼吸。沈不渡戏谑的看他,神情的每一个细节都如他记忆中真实,说出的话却和往日的教导截然不同:“还要吗?”
谢见欢给不出回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突然发现对方修洁的脖颈上有几片青青红红的小点。不只是脖颈,沈不渡只穿了一件松垮的中衣,方才动作时弄乱了许多,锁骨和前胸也露出了一小片皮肤。
那里痕迹更多,每一处都带着暧昧的气息。
沈不渡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突然笑了:“你装什么傻?不是昨晚你弄出来的?”
尽管明白这句话里深藏的含义,谢见欢却完全不敢去细想。
就算是梦……他也万万不敢奢想到这个地步。
沈不渡又亲了他一下,伸着懒腰去床上穿衣服:“今天说好去南湖玩的,不过我方才看了一眼,外面天气似乎不大好。你先去把二花喂了,看看待会儿下不下雨。”
他说的太过自然,好像这就是他们每日生活再普通不过的一部分。谢见欢像被蛊惑了似的,甚至没问“二花”是谁,脚下轻飘飘的走了出去。
出门后他发现这是一座方宅,面积不算太大,但修建的十分上心,院子里种着海棠和梨树,还有随意堆放在墙角的不知名盆栽。除此之外还有凉亭,有假山,也有池塘,里面是吐着泡泡的游鱼,还有一只在石头上慢吞吞爬行的小王八。
他做梦似的转了一圈,在屋后面的马厩旁发现了一只小狗。
小狗原本乖巧的趴着,看见他立刻兴奋的窜过来,吐着舌头围着他的腿转。谢见欢莫名觉得,这应该就是“二花”。
果然,他猜的不错。
半个时辰后天晴了,他们按原定计划去了南湖。没有动用修为,没有乘风御剑,而是骑着马厩里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逍遥自在的溜达到了南湖边。
坐在南湖里的游船上,谢见欢问:“为什么叫它‘二花?'”
沈不渡舒舒服服的躺在船里,脑袋枕在谢见欢腿上,闻言奇怪看他一眼,但还是回答了:“因为家里原来有只大花啊。但上回丹绪来玩看着可爱,走的时候硬是给我抱走了,就只剩二花了。”
“它一只狗有点寂寞,明天再买只三花回来,给它作伴吧。”沈不渡说。
谢见欢认真的听他絮絮叨叨的说些生活琐事,一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充盈的填满了。
他和沈不渡在一起度过了五天时光。
他不知不觉的忘记了一些东西,比如鬼族,比如委托,甚至连“这是个梦”的念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与此同时,另一段记忆填补了脑海中的空白,他想起这是他和沈不渡归隐的第三年,天下太平,苍生安稳,再也没有任何值得他们操心忧虑的事情,目前唯一头疼的是新买来的三花过分活泼,把院子里的绿植推倒了两三盆。
他们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惬意的睡到自然醒,摆弄院子里的花,喂鱼喂狗,一起做饭,看话本,作画,偶尔觉得过分懒散,会拾起不再染血的剑过上两招,赢的人笑吟吟的去给输的人一个亲吻或拥抱。
夜幕降临后则最荒唐,熄灭烛灯,落下床帐,他们能厮混大半个晚上。那是会令谢见欢疯狂的滋味,每一个瞬间都让他上瘾迷恋,什么冷静沉稳理智从容全都抛到九霄云外,沈不渡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丢盔弃甲,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都会毫不犹豫的跃下。
“想起来了?”梦鬼瞧着他的神色,戏谑的吃吃一笑,“男人啊……”
谢见欢从回忆中猛的抽离,见梦鬼哀怨道:“上次我为你织了一场美梦,这次是一场噩梦,可惜都没能困住你。哎,其实上回要不是你师父最后插手,我早就把你变成我的养料了……”
“什么?”谢见欢猝然一惊,“我师父?”
“你不知道?”梦鬼奇怪道,“如果不是沈不渡破了我织的梦,你以为你是怎么出去的?早就死在我梦里了。”
谢见欢思绪乱成一片。他记得他醒来时已经不在神仙洞,而是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天涯沧海门,方少钧告诉他,是师父见他久去不归,亲自把他带回来的。
他想起自己魔怔般做的那些梦,知道可能是中了鬼族的圈套,但因内容难以启齿,心底慌成一片,生怕被沈不渡知道。但沈不渡却什么也没说,甚至没问他遇见了什么鬼,只是温和嘱咐他多休息。
他心虚的不行,自然也不敢主动试探,于是这事渐渐被他压在记忆最深处,几年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可原来,他当初就撞见过梦鬼?
师父破梦救了他,为何却从来没向他提起过?
看出了他眉眼泄露出的茫然无措,梦鬼明白了什么,掩唇娇笑起来:“怎么,原来你师父没对你提过?也是,哪个当师父的能忍受在梦里被徒弟轻薄呀……”
谢见欢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盯她:“你说什么?”
“啧,小郎君生的这般俊,怎么脑子转不过来呢?”梦鬼两次没能杀了这人,颇有些恼羞成怒,此时抓住对方破绽,立刻笑盈盈的提醒,“你在梦里,没觉得你师父后来有什么不同吗?”
……后来?
他目光一凝,突然想起来了。
没错,他在梦中的第五天见到的沈不渡,的确和先前有些不同……
彼时他已经彻底迷失在梦鬼织就的美梦里,笃信不疑的认为他和沈不渡过着归隐后的生活。前一天晚上他们又胡闹到很晚,早上他醒来时,却发现身侧的人影不见了。
他立刻清醒,匆匆披上衣袍推门出去,待看见院中那道白色身影时才安下了心。
他走过去,展臂从后面结结实实的把沈不渡抱在怀里,顺势在对方耳垂上亲了一下:“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怀里的人明显僵住了,随即猛的推开他,转身将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在他脸上。
他愣了一下,小心问:“怎么了?”
沈不渡分外严苛的将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似乎确认了什么,绷紧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下来,但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你方才做什么?”
谢见欢不解的眨了眨眼:“没做什么啊。师父怎么了?昨晚休息的不好吗?”
问完他才想起自己昨晚做过的许多混账事,心头愧疚又热切,再度拉过沈不渡把人拥进怀里哄:“是我不好,下次一定不让师父疼了。”
他将沈不渡的几根发丝挽到耳后,没注意对方惊愕的目光,闭眼深深吻了下去。
他隐约意识到师父今天好像僵的厉害,也不似往日那样热切的回应自己,一开始还在苦苦思索到底是何原因,但吻上那两片温软的唇后,脑子里就什么多余的念头都没了。
柔软的舌尖侵进唇瓣,他能感到沈不渡的身体在明显的颤栗,耳根也顷刻烧的火红,看上去有些可怜,但更多的是可爱。他心头火热一片,忍不住将人更紧的禁锢在怀里,唇舌不留任何缝隙的纠缠,贪婪的把彼此的舌尖都吮到发麻发酸。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沈不渡分外真实,分外可爱,分外让他珍惜爱怜,满腔的爱意无处贮存,几乎要带着甜蜜顺着心坎流淌出来。
许久后他终于恋恋不舍的把人松开,又忍不住亲了亲对方的眼睛。沈不渡脸颊红的厉害,双眸微微潮湿,目光有些松散茫然,又好像藏着其他什么更深的东西。
“我去喂二花和三花,然后咱们去外面拐角的铺子吃馄饨好不好?”谢见欢附身抵着对方的额头,目光里是望不尽的爱意和温柔,“你昨天说闻着香,我们去尝尝。“蜀南文学
沈不渡望着他,眼神很静很深,许久后轻轻点了头。
这一天,他们去吃了皮薄馅足的馄饨,上午在茶馆里消磨了时间,听说书人讲最近修界又出了哪几个杰出的后辈,在英才大会上为摘取桂冠进行了多么精彩的比试;中午买菜回家做饭,其中一道菜是沈不渡一直很喜欢的鱼丸;午后相拥着小憩了一会儿,被三花推翻花盆的响声吵醒,无奈的翻出新的花盆给植物移栽。
他在院子里拿着铲子挖土,沈不渡抱着三花坐在门口,看着看着,突然低促的笑了。
他回头捕捉到那抹笑颜,挑了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沈不渡手指弯曲,慢悠悠的挠着三花的狗头,二花在下面用鼻尖拱他的腿,羡慕的汪汪直叫,“只是看惯了你拿剑的样子,突然换成铲子有些奇怪。”
谢见欢也笑,利落的把盆栽弄好,走过来弯腰亲了他一下。
午后的日光很温柔,落在沈不渡脸上,印下微微的红。
“晚上吃什么?”谢见欢问完后笑了,“整日挂念吃什么,最近好像都有点胖了。”
“没有。”沈不渡煞有介事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还是硬硬的。”
分明不是那个意思,谢见欢听了却有些上头,他伸手一捞,在三花抗议的汪汪叫中把两只碍事的小狗赶走,然后一把揽着沈不渡的腰把他带起来,顺势压在门框上吻了下去。
偌大的宅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会有人打扰,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在阳光慵懒的午后,在花香芬芳的小院里亲密的拥吻。
即使发现也没关系,全天下都知道他们已结为道侣,是最契合恩爱的一对。
他自然而然的动情,一手托在沈不渡后颈,一手抚着他的侧脸,手指慢条斯理的轻揉他敏感的耳朵,激起一阵阵无法自抑的颤栗。
情到深处,他下意识去摸沈不渡的后腰,对方一直任他索取,此时忍不住轻轻挣动了一下,微微喘着气偏开了脸。
谢见欢找回些神智,歉然亲了亲他的鼻尖:“对不起,忘了还没黑天。”
沈不渡看了他一眼,有些羞恼,有些无奈,又掺着些纵容,简简单单一个眼神,差点让他又没能忍住。
稍稍拉开了些距离,沈不渡摸了摸被吻的水润发红的唇瓣,喃喃道:“第五天了。”
他没听懂:“什么?”
沈不渡摇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生机勃勃的小院:“你喜欢这种风格?”顿了顿说,“我也喜欢。”
“如果有一天真的……”他说了几个字,却没了后续,眼神落在互相打闹的二花三花身上,却又好像在看一个不知结果的未来。
有些茫然,有些难过,有些遗憾。
谢见欢在那样的目光里,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空落和慌乱攫住了心脏。
视线无措中落在了沈不渡的腰间,一股冲动促使他开口:“师父,可以把这个给我吗?”
沈不渡低头,发现他指的是自己腰间悬着的一枚玉佩,碧绿颜色,圆形,样式简单,像一枚平安扣。
“这个?”沈不渡伸手解下玉佩递给他,好笑问,“怎么突然想要?”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下意识想留下对方的某样东西,来证明所经历的一切不是他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你还没给过我定情信物呢。”他胡乱编了个借口,“勉强就这个吧。”
沈不渡露出了熟悉的戏谑笑容:“你不说我们都结为道侣了吗,怎么还要定情信物?”
“我不管。”他词穷之下开始耍赖,“我就要。”
沈不渡笑起来,拿过玉佩,亲手给他挂在腰间。
“那就带着。”他说。
“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都要平平安安。”
那一天的夕阳没有落尽,黄昏的日光没能洒满整个小院,天边的晚霞没来得及赏够,厨房里的炊烟也没能燃起,记忆便遗憾的戛然而止。
谢见欢在天涯沧海门中自己熟悉的房间醒来,花了足足一刻钟意识到过去的五天原来真的都是一场空梦。
梦醒了,小院、盆栽、两只小狗、街角的馄饨铺、午后阳光下的拥吻……都是他徒然臆想出来的一场空。
心脏不算疼,却空茫的难受,他下意识把自己撑起来,手掌摸到一个温凉细腻的物件,低头一看,是悬挂在腰间的平安扣。
他屏住呼吸将那平安扣握在掌心,闭眼贴在自己胸口。
那编织幻梦的妖鬼不算太过残忍。
总算还给他留下了一份念想,让他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不至于连这场美梦都忘记。
……
三年来,谢见欢一直以为神仙洞里度过的五天,是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的一场梦。可现在听梦鬼的话,难道,难道……
惊疑和狂喜两种情绪在脑海疯狂交织,他下意识拿出从未离身的那枚平安扣。经过不知多少次的珍惜摩挲,玉扣表面更加光泽莹润,严丝合缝的嵌在他掌心,如一个无言的陪伴和守护。
梦鬼也看见了他手掌里的平安扣,摇头道:“梦里一切皆为虚幻,破梦后任何东西都无法带走。你既拿出了这枚玉扣,说明赠你玉扣的人是真的。”
“傻郎君……梦里前四天的沈不渡是幻象,第五天的沈不渡,是入梦来寻你的,你货真价实的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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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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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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