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山被红灿灿的霞光笼罩,圆月在天边升起时,在秋望园办的中秋宴开始了。

  沈烟寒走到秦月淮的屋门口去喊人,看着一身白衣的书生一身气质文质彬彬,面容被夕阳余晖照成暖色,长而浓密的眼睫下方投下一片盖影,不由心赞了一句他的好模样。

  可正因他的模样额外俊朗,沈烟寒不禁生了愁。

  这些日翻新屋顶,秦月淮那屋也漏雨,他没法始终躲在屋里,也就出现在了人前,如今清水村的人应该都知道她来了位表哥做客,他们当着她的面没说什么,但她跟木槿一起去小溪提水时就撞见过一回有人嚼她的舌根,说她与这郎君一点不挂相,怀疑这人不是她的表哥。

  她自个行事坦荡,倒是不惧流言蜚语,但架不住除此之外还有些妇人要来给他“表哥”说亲。

  为人做媒是好事,她们的热情洋溢,村里人朴实,说话也不如何拐弯抹角,既问他的家庭情况,又问别的,甚至生辰八字也要朝她打听,沈烟寒平生没说过什么谎,却在秦月淮出现后,从第一日起,她就对人谎话连篇。

  这让她不大喜欢。

  因而,她也想蔡大夫能早日医治好他,早些将他送走。

  可这也很难,这人如果身上的伤好了,可依旧没恢复记忆的话,她该给他送去哪里?

  沈烟寒也想过干脆替他租个住所,毕竟他好手好脚,可以自力更生,但如今她自己的生活已经开始拮据,又哪来的钱去大方帮人垫付?

  秦月淮翻看着心中早滚瓜烂熟的书,正百无聊赖的时候,门边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影子停在门口,好半晌都纹丝不动,他本打算佯作看书看得入迷,就不去搭理人了,可不巧,他的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起码得过了半盏茶那么久,秦月淮终于抬头问沈烟寒:“你是找我有事么?”

  “嗯,该过节了!你快出来罢。”沈烟寒回神,笑着说。

  自从与父母分别,秦月淮便厌烦过节,尤其是得知父母皆亡后,每一个象征家庭团聚的节日,于他而言皆是悲痛的日子。更何况说,就在去年,他的外祖父也没了。如今在这世上,与他有直接关系的血肉至亲也仅仅剩了一个。

  见他没答话,沈烟寒又说:“蔡大夫的桂花酒可是用的西安名酒‘碧琼液’酿出来的,你不与他吃些么?北方的酒太烈,我跟珠珠是不能陪了。”

  她晶亮的双眸染上一股愁,显然是担心蔡裕会独自饮酒。

  有蔡希珠那个包不住话的大嗓门常来这里说话,这些日来秦月淮也被迫听闻了蔡家的事:因为金人入侵,住在汴京不远的河南府的蔡家遭了殃,蔡夫人及蔡希珠的兄弟们皆被人杀害,蔡裕这才只带着蔡希珠南下逃生,这父女二人也是全家仅剩的人口。

  秦月淮对此信息还不是百分百相信。

  虽说蔡裕与蔡希珠的口音确实像河南府的,蔡希珠说蔡裕只允许她在固定时辰出门是源于紧张她这个独苗苗,这些皆与他们家的情况对的起来,但秦月淮直觉出几分异样。他想,许是因蔡裕的医术高超,举止很是从容淡定,不像个普通医者罢。

  秦月淮的身子骨本身底子就好,蔡裕给他开的都是很对症的良药,他的腿伤好了不少,走路虽很坡很慢,还是能走到院子里的。

  “我们把桌子搬到了你门外,你赶紧出来啊,我得去端月饼了。”沈烟寒这时再催他,转身走之前还得意道:“我做的月饼可是鲜肉馅的,肉还是今早才杀来的,只要吃过的人就没有不夸赞的,你一定也会满意!”

  听到她如此笃定,秦月淮简直要冷笑出声,嘲笑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天真。

  他会满意?

  汴京至淮水的必经之路武俞山有一群山匪,那些山匪但凡劫到人后,就会将其肉卖给山下码头边的一家包子铺做馅,卖人肉包子的老板会朝过客一声一声吆喝“鲜肉包子咯,又香又实惠的鲜肉包子”。

  别家的包子一文钱一个,他家一文钱可以买到两。当年南渡藏身,他同德远叔派给他的侍卫二人,就在这家店,用被人偷了后仅剩不多的钱买了四个鲜肉包。

  上船后,他瞧身边挤坐在一起的小女孩实在可怜,看着他的手上包子直咽唾沫,便在咬了一口包子后,朝小女孩递了剩下那个过去,却被她的父母一把拦住了。

  因这份善意,他得了“回报”——同行人告诉他,他包子里的“鲜肉”其实是“人肉”。

  得知真相后,那股恶心,多么使人反胃,她可想象得到?

  若是她如他一样亲历过此事,知道人性可以如何扭曲,想必对任何鲜肉馅的东西都会心有余悸,避而远之。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然而,当他看到,因心有骄傲,沈烟寒因的双眼晶亮如星,面颊上的笑容也得意洋洋时,到底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只不过,上桌之后,他始终没主动取过月饼来吃。

  沈烟寒也没注意这些细节。

  她与蔡希珠一人一个小酒杯,对碰酒杯之后就尝试了下杯中酒,结果二人都被辣得直吐舌头,表情痛苦。而后又嘲笑对方不中用,二人笑得前俯后仰,丝毫没在意别的。

  两个小娘子都冒着一股傻气,也蕴着一股灵气。

  相比之下,他和蔡裕的吃酒就安静了许多。

  蔡裕见秦月淮脸色微沉,眉目间颇有愁绪,便问:“五郎君近日可是想起了什么事?”

  秦月淮本想继续装失忆,可一晃眼他在清水村就已经住了十日之久,自个的身子自个清楚,身上的伤重,一时半会是不能自由走动了,他的属下没见他回去定然是急着在四处寻他。

  对方想必也如是。毕竟他杀了他们那么重要的一人。

  他后续还要有安排,得仰仗沈烟寒,失忆的事,就不能一直装下去。

  秦月淮叹了口气,道:“虽是想起了一些事,可也很是不解,我不曾得罪谁人,为何会有人朝我一介书生下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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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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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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