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苏婷和苏筠,芙蕖阁一下子安静下来,苏妧捧着茶盏,小口小口抿着寡淡的茶水,目光飘向湖对岸灯火渐明的一间间院落。

  盛武年间,太祖父因救驾之功,从淮阳军中一个小小千户,一跃成为皇帝近臣绣刀卫副指挥使,随帝回京后又数建奇功,于不惑之年得封淮阳侯。

  她的祖父、叔祖父和父亲秉承太祖父遗志,皆效力军中,军功卓著,光耀门庭,可惜都命不长。

  祖父有三子一女。

  她的父亲居长,与二叔同是祖母所生的嫡子。

  父亲与母亲恩爱,不曾纳妾,长房如今只剩她这点血脉。

  二叔除了姚氏所生的一子两女,还有一双庶出的儿女,大的是祁姨娘生的三小姐苏瓶,与她同岁,她生在正月,苏瓶生在暮春。

  小的是于姨娘生的二哥儿苏舟,今年只有八岁。

  从前她一心敬重二婶姚氏,对姨娘敬而远之,与这对姐弟也没有往来。

  如今想来,两位姨娘必是知晓她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便是自己有心,人家恐怕也无意与她沾惹。

  三叔苏玦文和姑姑苏茗桦是庶出。

  三叔从文,考取举人功名之后,一连两届未中进士,外放莱州府当了个知县,娶妻安氏,是工部主事家的女儿,生了一子一女,都跟去了任上。

  姑姑苏茗桦嫁的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生了两个儿子。

  两位老姨娘都住在府里,每日深居简出,存在感比她这个‘病秧子’还低。

  沉思间,翠柳提着只大食盒,快步回来了,只是才一只脚迈过门槛儿,人就愣住了,“大小姐和四小姐呢?”

  苏妧又抿了口茶,淡淡道:“走了啊。”

  翠柳一副失望又早知会如此的模样,身上那股干劲儿顿时就散了。

  不过,今日的晚膳格外丰盛。

  凉碟是姜汁酱瓜和卤水鹅肝,主菜一共六道,芋煨白菜、虾油豆腐、梨炒鸡、四喜丸子、蒸鲥鱼、黄芽菜煨火腿,鲜汤是鳝丝羹,主食是酥油饼和千层馒头,另外还有两道甜点,荷叶酥和杏仁酪。

  苏妧吃的有滋有味,如今她这副身子尚能挽救一二,她不求长命百岁,但总得把这座府里杀人的、捅刀的、作壁上观的尽数送走,才能舍得闭眼。

  “翠柳姐姐,明日你可要与我一同出府?”

  苏妧照旧膳后习字,少女身弱细柳,俯身提笔的姿态却别有一番雅致风流,她似乎只是漫不经心一问。

  正端着汤药进来的翠柳,将药碗不轻不重的一搁,语音怨愤,“那是自然,二小姐出去,奴婢怎么能不跟着。”

  府中伺候的大丫鬟都常有跟主子出去逛的机会,独她倒霉,守着个没指望的二小姐,连二门都没迈出去过。蜀南文学

  苏妧淡淡‘哦’一声,“那快些回去休息吧,别忘了准备双舒服的软鞋。”

  翠柳下意识瞥了眼药碗。

  苏妧仿佛头顶长了眼睛,似笑非笑道:“放心,我一会儿就喝,没人比我自己更想快点好起来了。”

  ...

  夜深人静。

  一道轻盈娇小的身影绕过层层廊庑跨院,出现在侯府西北角的一间小院子里。

  徐氏觉浅,听到‘咯吱’一声时,还以为是风吹窗扇发出的响动,却不想下一瞬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她猛的睁开眼。

  “姨娘别叫,绝不害你。”

  少女的声音如月色般清冷,隐约还透着股肃杀之意。

  徐姨娘心下大骇,然而不待她惊唔出声,脖子上便觉一痛,一个冰凉尖锐的硬物抵住了她的喉咙。

  “我说过了,姨娘别叫,绝不害你性命。”

  徐姨娘只得哆哆嗦嗦的点头。

  “我松开手,姨娘别想耍花招,我既然能进来,院子里的人自是都已经睡熟了,姨娘可明白?”

  苏妧故意咬重了‘睡熟’二字。

  徐姨娘果然多想,不敢再起心思。

  苏妧收回绣剪,从容退到八仙桌旁,坐了下来。

  徐姨娘见此,心中稍安,可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如何引得这贼人前来?

  忐忐忑忑的下了床,胡乱披上外裳,徐姨娘碎步挪到桌旁,一缕月光透过花窗,正好打在苏妧清冷瑰丽的侧脸上,只一眼,徐姨娘便愣住了。

  “二...小姐?怎么是你?”

  四目相对,苏妧勾唇一笑,那双白日里我见犹怜的杏仁眼,此刻竟像是暗不见底的深渊。

  “姨娘想三叔吗?”

  苏妧似随口一问,徐姨娘却肉眼可见的身子一抖,“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苏妧笑了,抬手请徐姨娘落座,“姨娘,我是诚心诚意来与姨娘谈一桩买卖的。”

  从前直到她死,三叔都还窝在掖县,徐姨娘一个人在侯府,半奴半主、日渐衰老、无依无靠,怎会甘愿?

  如今,她把希望递到她手里,她能不动心吗,何况她要她做的,于她而言得心应手的很。

  后半夜,苏妧回去睡了个好觉,徐姨娘却对着苏妧留下的一只檀木匣子,枯坐到了天明。

  “姨娘,您这是一夜没阖眼吗?”

  方嬷嬷早起伺候,瞧见自家姨娘神思不属的样子,整个人吓坏了。

  徐姨娘朝她招手,示意她上前打开自己面前的木匣。

  方嬷嬷惊疑不定,待看清匣子里放的竟是一篇曲谱,更加二丈摸不着头脑。

  “姨娘,这瞧着是首新曲,哪来的?”

  徐姨娘出身教坊司,从前最拿手的便是弹琵琶,方嬷嬷打从十二岁起就跟在徐姨娘身边,自然也懂一二。

  徐姨娘眼下有两团青黑,有些浑浊的瞳仁却闪动着振奋,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个‘二’,然后冲方嬷嬷神神秘秘的笑了。

  “嬷嬷,我真想不到,咱们这府里竟然卧着只猛虎,你说那一家子的好日子是不是就要到头了?”

  方嬷嬷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珠子,一个‘二’字要吐不吐,“主子说的是那位?”

  这这这...可能吗?

  谁不知道那位就是侯夫人手中随意捏圆搓扁的一个摆设?

  却见徐姨娘朝她缓缓点头,无比认真道:“你今日去一趟水粉巷,把这个交给柳姐姐,记住,价高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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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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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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