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神御气的监正化身如同一团轻烟聚散,倏然出现在东宫暖阁。
藏于各个角落的禁军班直、带刀侍卫还未有什么反应。
就像中了定身法一样,四肢僵硬立在原地。
连同那些候在屋外的太监、宫女都如泥雕木塑,一动不动,眼皮子都不眨。
要知道,按照景朝律条。
皇城深宫明令禁止施展武功、道术。违例者斩!
曾经有好事之人,逐一罗列难进难出的当世禁地。
像什么皇觉寺后山浮屠塔遍地的狮子林、悬空寺供奉大日如来的须弥顶。
上阴、稷下两座学宫的书山文海;真武山的斩道台、老君教的无尽藏。
诸如此类,皆是戒备森严的龙潭虎穴!至少有一尊大先天级别的老怪物坐镇其中,擅闯必死!
可以上那些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布下九十九道龙脉禁法,削落十方元气、封禁天地灵机的巍巍皇城!
尤其是景朝,如今还有一位山河榜上十大绝顶联起手来,都打不过的人间至尊。
除非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否则的话,没人会蠢到单枪匹马闯皇城。
而且,倘若真有人能在内廷来去自如,飞檐走壁,那他来头肯定不简单。
因为未被归入朝廷体系,不受国运庇护的江湖武夫。
只需越过正阳门一步,顷刻就会被九十九道龙气禁法镇得粉身碎骨!
比起真武山的那方雷池,还要来得威能可怖!
当然了,作为天底下扶龙第一人的练气士。执掌钦天监社稷楼的孟玄机,他并不在此列。
甚至于,如果从人道皇朝的龙脉风水上讲。这位监正大人才是真正的与国同休!
跟景朝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本宫昨日收到黑龙台的密报,说是灭圣盟的天运子入关,
跳过朝廷的眼线,直接抵达华容府,还与临济大师交手上了。
五军都督府的谭文鹰有意出京,拦下他。陈貂寺陈公公也主动请缨,东宫正想着选谁呢,
万没想到,这桩事竟然能够惊动监正。」刚刚下朝的白含章,此时正在低头伏案,批改奏章。
看到暖阁大门被人推开,不由坐直身子。见是孟玄机的化身,他就随意说了两句。随即又继续垂首,处理手头上的朝政国事。偌大的皇城之中,这位太子殿下也就在寥寥几人面前,没有什么储君的架子。
其一便是钦天监正!
犹记得,白含章出生没多久。
大约堪堪学会走路,每天待在军营里头摸爬滚打。
那时候的白重器还未打下应天府,与几位反王枭杰隔江相望。
等于腹背受敌,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自家儿子。
也就作为谋士的孟玄机,喜欢在闲暇之时。过来转悠逗弄一下年幼的太子爷,教他识字看书,圣贤道理。
几乎算得上半个开蒙老师!
这份师生情义,纵然过去数十年也不会变。"社稷楼时刻都有天眼悬空,遍照京城,出不了大乱子。
所以察觉到纪九郎那边有异常,本道就忍不住静极思动,施展游神御气之术,
好前往大名府外瞧一瞧发生何事,没成想逮到天运子这条大鱼。
可惜了,这人保命手段极其多,又身负大气运,没能将其留下。」
孟玄机摇头一笑,言语当中似有几分惋惜意味。
灭圣盟三大应运之人,天运子、纳兰桀、江神宵,都是朝
廷的心腹大患。
若能除去一两个,兴许能够缓解日后的严峻局势,增强景朝国运。
「逃就逃了,无伤大雅,这一局棋盘上,天运子并非决定胜负的关键手。」
白含章语气轻描淡写,好像没把灭圣盟的一尊大先天放在眼里。
换成别人,可能有些胡吹大气的嫌疑。但是作为景朝储君,他确实具备这份底气!毕竟仅兵家武庙的世间绝顶,就有好几位。
想要剿灭一个天运子,对于太子而言,虽然难说是反掌之间,却也费不了什么气力。
「殿下,敢问圣人.....他究竟出关了没有?」孟玄机仔细斟酌了一下,旋即开口问道:「本道与天运子闲扯几句,探到一些口风。四神爪牙蠢蠢欲动,几位王爷的心思也摸之不透。
这局棋下到中盘,已经是变化莫测,越来越难看破虚实。
请恕本道多嘴,讲一句大逆不道的僭越话,景朝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国运鼎盛为三千年之最!
但实则外强中干,隐患极多,且正好应和上四神恶谶!五龙同朝耗尽八百年气数!
圣人是景朝的定海神针,若无他出面,未必压得住之后的局势!」
白含章眼皮轻轻一跳,眸光沉凝未变,始终保持平静之色。
双手合上奏章,从容答道:
「本宫也不清楚,圣人静修二十年,除去护法的应督主,谁又能真正了解情况?
此前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小道流言,
声称圣人会在讲武堂殿前大比的时候,选择出关,面见朝臣。
弄得怀王、宁王纷纷来信,搅扰庙堂的清静!
监正坐镇社稷楼,皇城内外有半点风吹草动,难道能够瞒过你么?
既然那座封神台至今毫无动静,那就是圣人还没出关的心思,何必多问。」
孟玄机眉头微皱,想到悬于纪渊腰上的那块太平无事牌。
他将隐晦念头按在心底,继续问道:
「那么,重用纪九郎也是殿下的想法,而非圣人的授意?」
白含章微微一愣,眼中透出疑惑之色,失笑说道:
「监正此言何意?本宫青睐于纪九郎,自是因为欣赏他的本事,看重他的性情。
朝廷上下,既需要忠臣、能臣办事,也不能一昧压住权臣、佞臣,让他们喘不过气。
这不正是监正教给本宫的制衡道理?
上面那四种,古往今来留名史书的都不在少数,全看帝王如何用之。
但无论哪一种,他们最后做大,均免不了走上结党这一条路。
一旦结党,便会营私。
为小利造大害,因个人之争成国家病根!纪九郎与旁人不同,他是本宫苦苦寻求的那口神剑!
其出身北镇抚司,注定参与不了朝政事务。不像姜赢武,其父忝为兵部尚书,属于武庙培养的翘楚大材。
也不像王中道,有提拔他的岳父大人,要为边将一派出力。
至于其他的将种勋贵,学宫儒门,
要么受过世家门阀恩惠,迎娶贵女;要么有座师、同窗等错综关系。
本宫可以用这些人,却不能完全放心。唯独纪九郎,他上可斩国公军侯,下可杀高门大族。
监正,你说本宫如何能够不器重这等人杰!孟玄机颔首,好似赞同白含章的这番说法。
从古至今,明君难得,孤臣、独臣亦是希罕。
太子想做圣明君主,自然就需要纪九郎这样的孤臣、直臣,倒也不足为奇。
念及于此,他躬身拱了拱手,淡淡笑道:「那就是
本道多想了。
纪九郎这一次斗败天运子,气数更上一层楼。
钦天监打算将他拔擢为幼凤榜第一,正册首位。
不知殿下怎么想?」
白含章眼眸一闪,即刻理解孟玄机所做的个中深意,点头认可道:
「也好,少年天骄若不扬名天下,等同锦衣夜行!
若没有无两的风头,又怎么凝聚无敌大势,做到横压同辈,一往无前!?
本宫想到天京城中的将种勋贵,总是若有若无贬低纪九郎,将他的微末出身挂在嘴边。
左一个泥腿子,右一个辽东贱种,真真不堪入耳!
他们难不成忘了,圣人也曾做过乞丐讨过饭?真是大逆不道!
纵观三千年,王侯将相、开派宗师,宁有种乎?!
本宫没有记错的话,现在的幼凤榜前三甲,一个是刀王庄的少主,辽东豪强;
一个是凉国公义子,神拳庞钧。
让纪九郎煞一煞他们的威风,好教天下人知道,泥腿子又怎样?照样可以登天!」
听到太子殿下这样讲,孟玄机面上带笑,连连颔首。
虽然纪渊只是记名弟子,但多少沾些师徒情分,也不能忽视亏待。
这幼凤榜第一,以换血三重天斗败当世绝顶的惊天声名,定然要给纪九郎传遍玄洲。
让他好好地享受一番,独占天骄鳌头的滋味。
最后再将六大真统、豪强大族统统都给踩下去!
那该是何等风光!
「为师能做的就这么多。
试问哪个少年不爱出风头,做出一番大事业。
九郎平日太过低调,哪怕小寒山一举压过虞卿飞、徐怀英、玄明,都没什么名气。
换成那帮将种勋贵的门户子弟,还不得大肆宣扬,赚取名望!
为师特来助你一臂之力,添一把火。从此天下谁人不识君!」
孟玄机满意一笑,打算告退离开。
想着等到纪渊知道这桩事的背后原委,必然是感动交加。
临济老和尚传法之恩,怎么比得过自己的扬名之情!
大笑几声之后,游神御气的化身返回社稷楼九层。
形体微微一散,好似一团团烟气,吸入孟玄机的七窍之内,归于本尊躯体。
这位钦天监正三魂七魄扫过无数念头,纪渊的撼天弓、无极箭,临济和尚的断三世如来身,天运子的烛照光阴、重瞳之法。
如同光滑镜面,将发生过的诸般事情一五一十倒映心间。
孟玄机眼帘低垂,仍旧思忖道:
「倘若圣人没有出关,那块震破光阴长河的太平无事牌,纪九郎又是从何处得到?
可圣人要是出关,岂不早就破开天地重关,所有大先天都该有所感应才对!
当年一同定下的大计.....也不知,圣人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大袖飘飘的监正,难得露出一副苦思冥想的疑惑表情。
天底下能够让他弄不明白的东西,可以说是极少。
圣人闭关冲击神通之前,曾经与他有过一番隐秘对话。
造九重社稷楼,是为了隔绝虚空目光,防止四神亲身降临皇城,引发天灾动荡!
此是对外之法!
成立钦天监,收拢培养练气士,遍布景朝疆域勘探龙脉。
此为对外之策!
目的在于以人道洪流的众生之力,结合周天星斗的寰宇大阵。
修复被打崩的玄洲,重现太古劫前的原初祖庭!
盖因
,四神如同离离原上草,背靠无尽诸界。
一把野火烧之不尽,来年春风吹又生。想要斩尽杀绝,必须彻底遮拦虚空。
让那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古老四尊,再无立足之地!
「这是本道要做的事,守住社稷楼,广招练气士。
对于太子殿下,应该也有类似的交待。可再深远的布局,都建立于圣人能够功成的先决条件上。」
孟玄机眸光闪烁,他很清楚,圣人正以景朝国运、玄洲未来与四神对弈。
倘若完成此事,那就是惊天动地的彪炳功业。
足可证万古一帝,载入史书数劫不灭。相传太古天地,三皇合道。
共同演化青史之书,如同一张囊括大千世界的赫赫金榜。
收录古今的人间至尊,文臣将星!
这也就是所谓的「名留青史」之典故由来。万类生灵,一旦名入史册,等同以身合道。死后能够化为周天星辰,算是另类的成神。所以千年以来,才有这么多上应天星,仙人投胎下凡历劫的离奇故事。
说是穿凿附会并不为过,但深究缘由也有几分切实之处。
目前登顶「帝王本纪」的人间至尊,也就庆皇、炎武、盛帝这三位。
若无什么意外,景朝圣人极有可能成为浩瀚新史之内,第四颗照耀千秋的明亮帝星!
「说起来,圣人小名重八,白重八,本道那记名弟子行九,纪九郎。
师傅提及过的「八九之争',难道应在这里?可纪九郎再怎么出类拔萃,气数、根骨、禄命....哪一点比得上圣人?谈何争锋?」
孟玄机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奇怪念头,他下山之前,时常听到师傅念叨「八九之争」,称其为天机之数。
当初,这位钦天监正之所以从红巾义军的诸多豪杰当中,选定白重器辅佐扶持,也有对方沾了一个「八」字的部分原因。
「想要占'九这个天机之数,最少也该是封皇气运,九郎至多晋升封王,再上一层,就涉及到天意垂青、人道显贵.....九郎没这个机会。」
孟玄机又摇了摇头,否定无端联想。
自个儿坐镇社稷楼,但凡天底下气运勃发的潜龙,都瞒不过他的太虚法眼。
纪渊命格尊贵是没错,可欠缺几分底蕴,以及能够砥砺自身的磨刀石。
想当年白重器脱颖而出,全靠小明王韩世洞这个天意所钟的真龙之命!
两人本来都属于红巾义军,后者被玄天升龙道看中,倾尽心力栽培成材。
与此同时,前者还在给人牵马做一小卒。
结果白重器捷足先登,迎娶了【月德贵人】的洛家小姐,得了本该是韩世洞的大好姻缘。
后来又认下割据一方的郭巽为义父,真正站稳脚跟。
又在升龙大典上勇夺魁首,学到八大传承之一的《盘武大力正法》,以及专门为韩世洞准备的百劫大丹。
这天差地别的两人数次交锋,却每回都让白重器胜过一筹,分润那份真龙天命。
「纪九郎生不逢时,如今是太平盛世,而非烽烟四起,孕育不出那么多的蛟蟒。
当世具备这等气数的那几人.....呵呵,既然四神都说五龙同朝,那么当得起'真龙'两个字的,便只有太子、燕王、怀王、宁王了。」
孟玄机玩笑似的想道,换作百蛮皇朝国祚将终的时候,他这记名弟子,兴许还真有几分登基坐殿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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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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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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