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一矮两名衙役摇摇摆摆的走过来。
矮些的钱牢子提着大串钥匙走在前面,扭着脑袋跟后面说话:“黄头儿,韩小儿的死鬼爹好歹做过六品官,你们快班这么搞,会不会出事?”
那长得高些、一副死人脸的黄捕头,颇为不屑的撇撇嘴:“他爹是寒门出的举人,一族都是泥腿子。再说死了五年,人在人情在,人都不在了,官面上的情分就没了大半,你怕个鸟?”
钱牢子跟着嘿嘿干笑两声:“话说回来,咱又没亏待他,单间净室舒舒服服的住着。要不然哪,就他那小白脸,跟那些五大三粗的山贼土匪关一起,嘿嘿……好歹也是个秀才相公,咱不能有辱斯文嘛。”
“我呸!咱这武昌城里,天家子孙满街走,镇国辅国不入流,小小秀才又算个板马日的!”
黄捕头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又道:“再说了,胡太爷过几天就要呈文提学副使,把他的秀才功名开革了。”
前任雷知县在童子试上点了韩岳,收做门生,那时候黄捕头免不了高看他两眼。
等到雷知县任满,现任这位胡太爷过来接印,两任太爷为账目亏空的事情顶牛顶了三天。
胡太爷怎么会待见这前任的得意门生?
黄捕头、钱牢子自顾自的说说笑笑,丝毫不怕别人听见,监牢里关着的犯人,他俩连眼皮子都不夹一下,完全视同猪狗。
可这话听在韩岳耳朵里就叫他心头一寒:原来到现在为止,他的秀才功名还算道护身符,尽管不太靠谱。
如果被开革,那连最后的倚仗都没有了!
更重要的是了解详细案情,找到洗冤脱罪的方法。
来自原主的记忆当中,书童韩升当时凑过去看热闹,看了相当长时间,也许比自己知道的更多。
强忍着高烧带来的疼痛,韩岳的大脑飞速转动,思考着办法。
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灵机一动,背朝牢房门口,口中时不时呻吟两声。
钱牢子站在牢房外朝里面张望:“哟,秀才公从昨晚躺到今天,病挺重的?黄头儿,我们按你说的吊着他们家,三五天才放个人进来,要不昨天就放那小厮进来看顾看顾,咱也有两把银子进账。”
“我这不就想拿捏着他们家,多挤出点银子给弟兄分嘛,”黄捕头也有点着急,吩咐开了牢门看看情况。
韩岳憋着气暗暗使劲儿,涨得脸红脖子粗,然后呻吟着翻了个身,正好冲着牢门。
本来发烧就脸皮潮红,这下更是红得吓人,简直像要滴出血来。
两个衙役面面相觑,这不会是得了瘟病吧?
钱牢子道:“黄头儿,说不得了。毕竟韩秀才的功名还没有革去,真要糊里糊涂的死在牢里,我们管牢的倒替你们快班顶雷。”
公门中人决不能做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
黄捕头自然无话可说。
钱牢子当即决定放韩家仆人进来照顾韩岳,如果病好了,他们落个人情,又可诈几两银子;如果病死了,韩家仆人便做个见证,免得狱卒背锅。
韩岳继续装睡,这具身体正发着烧,装着装着就真睡过去了。
没过多久,朦朦胧胧的被人推醒。
“少爷,少爷!”
喊话的是韩岳的书童,随主家的姓,叫韩升。
当年韩岳父亲从任上回乡,路过灾区捡回来这个孤儿,比韩岳小两岁,从小做他的伴读书童。
韩岳揉了揉睡迷糊的眼睛,看这韩升就无语:靠,书童长这么帅?
青衣小帽,唇红齿白,模样俊俏,现在年纪还小,再年长几岁,怕不比后世那些娱乐圈小鲜肉还多几分帅气。
韩升把食盒里的酒菜拿出来,一样一样摆在地上,嘴里嘀嘀咕咕的:“唉,家里面又凑了二两银子塞狗洞,杀千刀的牢子才肯放我进来。少爷饿坏了吧?我在阅江楼买的菜,用棉布包着食盒,这还热乎着。”
摊鸡蛋、溜肉丝、烧鸭子、熏豆腐四个碟,一屉蒸酥果子,一碗菰笋鱼片汤,两碗白米饭,还有一瓶烧酒。
韩岳看到烧酒格外高兴。
他先吃了点东西,没什么胃口,吃得很慢。
寻思家里连二两银子都要“凑”,看来已经被这场官司拖到油尽灯枯了,备下这餐饭再送进来,委实不容易。
烧酒没喝,兑了些水,用布条沾着擦到额头、脖子、胸口,很快体温下降,昏昏沉沉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从韩升口中,韩岳得知了家里的状况:当初那群捕快冲进家里,就顺手牵羊拿了不少东西,幸好没拿住韩家做窝主的实证,否则他们来个“搜查赃物”,恐怕家里会被搬个精光。
这些天,韩家上下打点,银子流水般的花出去,韩父在世时攒下的家底扔了个干干净净,已经开始典卖田产。
韩母为了搭救儿子,竭力求告亲友。
无奈韩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韩父已死,这一房的男丁就剩个韩岳,连个顶门立户的成年男人都没有。
即使韩父当年有些官场上的朋友,世人多数跟红顶白,这些年不走动,情面也就慢慢淡了。
韩家的遭遇虽然忒惨了些,大体上也算明朝官场的常见生态:
世家大族要开枝散叶,在地方上人多势众便根深蒂固,子孙还要努力读书,世世代代有人出仕做官,这家族才能兴旺发达;
如果小门小户,偶然有人做了官、发了财、攒下了一份家业,势力却没有延续下来,后代缺了官面上的照应,那自然群狼环伺,子孙辈是守不住这份家业的,总会或快或慢的败落下来。
韩岳弄清这些,更加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依靠家里搭救不太现实。想要自救,就必须在秀才功名被革之前,尽快在案情上找到突破口。
“对了,那个发现尸体的何汝贵,是不是跟咱们家有什么过节?”韩岳琢磨着,这人有点不对劲儿。
“少爷你怎么知道的?”韩升有些吃惊,他的印象中,少爷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只知道埋头读书的。
其实何汝贵还算韩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当年韩父任官,他寄了十五亩田在韩家名下,以图豁免税赋,田还是他自己种自己收,连旁边韩家自己的十亩田也以较低的租子给他种了。
韩父过世后不久,何汝贵要把田拿回去,可他却说当初是寄的二十五亩,包括韩家那十亩也是他的。
稍稍有所争执,何汝贵便说韩家以势压人,在乡里诋毁韩家。乡里乡亲的,韩家也不好做太过,这几年何汝贵就这么强占着韩家的地。
听韩升说了这些情况,韩岳眉头越加紧皱:“怎么偏是他发现了尸体,这也太巧了吧,韩升你怎么看?”
小书童稍稍想了想就一拍大腿:“此事必有蹊跷!”
韩岳笑着拍拍他肩膀,又问何汝贵家里几口人,分别做什么的。
原来那何汝贵有三个儿子,两个成亲了,都在家里住。除了侍弄田地,何家还有片竹林,春天挖嫩笋进城卖,夏天砍竹子卖给纸坊做原料。
韩岳闻言,若有所思,停了半晌才问:“当初看热闹的时候,我离尸体有些远,没看太清楚,好像血淌到脸上去了?你跑到近处去看的,应该还记得吧?”んτΤΡS://Www.sndswx.com/
韩升指手画脚的在自己脸上比划:“那当然呐,咱们看的时候,血都干了凝在脸上,那血流得可吓人,弯弯曲曲一道道的,从脖子流到脸、额头,好几道呢!”
韩岳眼睛突然就眯了起来,再睁开时变得贼亮贼亮的。
他呵呵笑着站起,拍了拍屁股,吩咐韩升赶紧把食盒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少爷,您这是?”韩升眨巴眨巴眼睛,暗道少爷莫不是蒙冤受屈,得了失心疯?
韩岳呵呵大笑:“我说没事了,今天少爷我就能回家。你先出去敲冤鼓,把那糊涂县太爷吵到大堂上,我自有主张。”
“那、那冤鼓可不是随便敲的,衙役打我屁股怎么办?”韩升一脸苦巴巴的。
县衙的鼓本来是知县散堂,也就下班时敲的。知县并非每天都升堂审案,勤快点的每旬一四七,懒些的每月初二、十六才接老百姓告状的状子,称为放告。
只有遇到人命官司、重大冤案或大奸大恶反叛谋逆等情况,才允许百姓敲鼓报信,知县须得立即升堂受理。如果谁拿鸡毛蒜皮的事去敲鼓,衙役们就要赏他一顿水火棍,难怪韩升不敢。
韩岳虎着脸,举起巴掌:“你不去,现在就叫你屁股开花!”
“少爷,你我之间是清白的,你可不能惦记我屁股,”小书童捂着身后,一道烟的溜出去了。
韩岳:“滚!”
片刻之后,鼓声隆隆,传遍了整座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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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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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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