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近日前线大捷,朝事得以稍懈,独孤柳思念天子日久,便命人往骊山请旨,意欲亲身前去探望。不想天子三番两次以皇后应当坐镇东宫,不宜离开大都为由,加以拒绝。直到前日才匆匆命人传来口谕,宣其今日巳时于骊山蓬莱宫见驾。独孤柳接了口谕,本来十分欢喜,后来却听说今日乃是长公主邀了初云公主往法华寺进香的日子。她心中早有一股子怨气,因之思来想去,觉着皇上特意拣选今日让她去骊山伴驾,就是为了错开她与初云公主,不让两人见面。
本来,这件事可以有另外一番解释。即先前发生了刺客诬蔑初云公主与霍青霍将军有染一事,皇后驾临离宫,初云公主势必要出来迎接。皇上生怕皇后因错怪了初云公主,两人乍一见面未免尴尬,所以特意令初云公主去法华寺进香,暂避一时。
但是很显然,独孤柳不接受这种解释。她以为初云公主在离宫日夜陪伴在天子身边,自己屡次要求前往伴驾,均遭到婉拒,是因为有初云公主在,皇上不希望再有第三者前去打搅。而今日之行,纯粹是因为初云公主要去法华寺进香在先,天子得了便,这才肯施舍出一天半日来,让她去病榻前探望,顺便商议几件要紧的事。她这样想着,如何不气恼呢?
为了赶在巳时抵达蓬莱宫,今早天还没亮,五更时分,独孤柳就起来梳洗更衣了。来不及向太后晨省,便坐着凤辇来到承天门,换乘一辆华盖朱缨八宝车由御林军护送着出了城。一路颠簸来到骊山,正巧巳时还差二刻。在配殿更衣换妆,稍作歇息,便前往琼楼见驾。皇甫擎刚起床不久,正靠坐在床头用早膳。独孤柳虽惊讶于天子短短数月容颜的巨变,但表面上却沉着冷静,上前接过李延福手中的碗筷,便喂起天子饭来。
喂完了饭,皇甫擎含笑称谢,握住她双手轻轻拍着。独孤柳一生从未经历过简宁从皇甫擎那里所享受到的那般炽热如火的爱恋,她以为这样的清浅温柔便是这世上任何一对夫妻理所当然的相处方式。所以尽管对于天子心存不满,但却庆幸他对自己仍是一如既往。
帝后二人谈论宫中的情形,谈论百姓对于战事胜利的反响,朝廷上下的舆论,以及皇甫珏、皇甫琰、皇太后、皇甫倩等人的近况。皇甫擎听着,不时夸赞皇后的能干与贤惠。“有柳儿在,朕万事放心。”只这一句,便胜过千言万语。独孤柳依偎在天子怀里,泪盈于睫。她就是靠着这一句话支撑了十八年。从当上太子妃的那一天起,她便用这一句话来安慰自己。那些女人不过是过眼云烟。以色侍君,安能长久?
果然,皇上身边的女人如同走马灯般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人能够长久地留住一个意气风发而又精力旺盛的少年天子。宫里的女人实在太多了。不过几天功夫,再美的女人也成了黄齑白饭,失去了风味。只有她独孤柳的栖凤宫,每月的初一、十五,必定红烛高照、人月团圆。她生不出孩子来,皇上为着不使她难过,绝口不提子嗣一事,尽管有朝臣再三上表劝谏,他仍然一意孤行,令整个后宫的女人都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这是怎样的一种宠爱啊?
当她与皇甫擎的婚姻迈入第十二个年头的时候,皇甫擎迎娶了南昭的初云公主。这是一桩政治联姻,打从当事双方一生下来,便自动缔结了婚约。独孤柳安慰自己,虽是平妻,但先入门者为尊,她是皇后,她是妃子。一切都没有改变。然而,当那日去芳菲殿探望,见到了传说中那天下第一美人时,她方才明白原来宫中那些所谓绝色的美女,不过是些个庸脂俗粉。难怪周幽王为了博得褒姒一笑,竟以烽火戏弄诸侯。美人如斯,若再有三分手段,那便无往而不利。
“我可以容忍她霸占了皇上全部的宠爱,我也可以容忍她的儿子当太子,但是我不能容忍她对皇上不忠!这样一个水性杨花、毫无德性的女人,皇上为什么要袒护她?她的身子不晓得给几个男人沾过了。龌龊的女人!简直令人作呕!”独孤柳用她所能想到的最最肮脏的字眼不停地谩骂着。
她今日不过当面要求认真彻查那个刺客的供词,并请求将霍青调离御林军。或者措辞不当,用了“姑息养奸”这四个字,但她身为皇后,本该深言直谏,有什么错?不料却遭到了当头喝斥。天子用他虚弱而气短的声音打断她的话道:“你非要在朕临死前给朕扣上一顶绿帽子吗!云姬是清白的,是她叫长公主来将刺客的事告诉了朕。若她心中有鬼,哪里能做到如此坦诚?你和母后私自将她软禁了起来,她到了这里,何曾在朕面前埋怨过你们一句半句?你无所出,却忝居后位,应当更加大度宽容才是,为何气量如此狭小?又这般多疑。简直辜负朕的期望!教朕怎么放心将吴王托付给你?”
皇甫擎乃一久病之人,心中亦积存有一股子怨气。在简宁面前,他一味隐忍,只求讨好人儿。而在独孤柳面前,大家老夫老妻的,他先时还努力地扮演着一名体贴的好丈夫的角色,这时因为一心维护佳人,一时情急,却任性了起来,以致于在独孤柳面前口不择言,大失风度。
“这也罢了。连太后请他回銮他也不肯。”骂过了,独孤柳又涕泣道:“难道真预备死在外头了吗?趁着如今,应该早些回宫才是。他要死也应当死在太极宫里。难道将来让吴王去离宫即位?成何体统!”说到这里,独孤皇后自觉已将心中所思所想尽数倾吐,便拭着眼泪,再不发一言。独孤枫轻轻嘘叹一声,随即招呼侍女们上前来,伺候洗了头脸。又见日暮尽头,月上中天,便命人点起灯火来。顷刻间,整座景山被点亮了,其夜景之辉煌夺目丝毫不下于骊山。
展眼进入了七月。《左传》上有云:赏以春夏,刑以秋冬。值此孟秋之际,凉风渐至,白露初降,正是刑部每年处决死囚之时,谓之“行戮”。在七、八、九三个月间,每月行戮的日子按例都选在望日之后。目今因天子染恙,药石无功,朝臣并皇太后、皇后纷纷提出了大赦的请求,但皇甫擎以“刑罚分明,乃治国之根本。岂能为了君王一人而废黜法礼。”加以拒绝。故而今年头一批死囚已拟定于七月二十二日午时在大都城西市就刑。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这一日是七月初七,女儿节。午后,天子坐着步辇由众内侍抬着前往半山腰的温泉洗浴了一回。用过晚膳后,精神竟是大好。便命人在琼楼外的平台上铺设卧榻,设香案,奠上果品酒水,预备与佳人一道对月乞巧,共度佳节。简宁闻得天子相邀,便道:“让我回去打扮打扮再来。”遂回琅環福地悉心装扮了一番。初更时分,复又来至山顶。只见皇甫擎已裹着一件轻裘大氅倚靠在九龙榻上,身上还盖一条明黄色缎面的锦被。
佳人近前施了礼,说道:“外头风凉,还是回里面去吧。”皇甫擎道:“朕不冷。今日过节,朕好好陪陪你。”便执起人儿小手,将她通身上下细细打量。只见佳人上着鸾绫广袖合欢襦,下穿紫绡翠纹遍地金裙,梳着盘桓髻,发间花钿步摇,尽是珠光钗影。那月光照在佳人脸上,真似白玉雕就,颊上又透出两抹淡淡的红晕来。一双星眸,点漆一般。绛紫色的披帛迎风轻漾。几疑是月里嫦娥下凡。
天子不禁称赏道:“夫卿之姣丽兮,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月出皎兮,侥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简宁听他又是诗经又是《神女赋》的,嘻嘻笑道:“今天的嘴怎么这么甜?来,啵一个先。”便倾身在天子额上印上一吻。皇甫擎道:“这就够了吗?你也太吝啬了。”简宁道:“急什么?一会儿慢慢来嘛。”便在天子身边坐了下来。皇甫擎将身上的锦被匀出一半来盖在她身上,两人共倚一只引枕。双双举头看时,只见一弯新月高悬天际,四周繁星点点。两人不免指指点点,争论起哪一颗是织女星、哪一颗是牵牛星来。
二更天时,星月更明。内侍恭请娘娘焚香祷祝。简宁起身从阿奴手中接过梵香,立于香案前,转头见天子正含笑而视,意欲听她说些什么,忙把小嘴噘起,娇嗔道:“你这样子,我只好在心头里默默祷祝了。”皇甫擎道:“为什么?朕想听听。你说吧,别难为情。”简宁道:“谁难为情啦?不过有点别扭而已。”低头笑了笑,随即敛容正色,双手拈住梵香当空拜了三拜,然后交予阿奴插在香炉内,便双手合什,口中祝道:“双星在上,一愿皇上身体早日康复。金鹏、南昭永世修好,国祚延绵,江山永固。二愿西线早日平息干戈。普天下民安盗息。年年岁岁,五谷丰登。三愿琰儿和宝宝快快长大,无病无灾,好好用功读书。将来齐家治国平天下。”祷祝完,又当空拜了三拜。
皇甫擎不甚满意道:“就这么些?没别的了?”简宁坐回到天子身边,明知故问:“有哪里遗漏了吗?我都说了呀。”皇甫擎捏了捏人儿俏鼻,忿忿道:“你故意的是不是?”简宁便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盈盈诵道:“鸾扇斜分凤幄开,星桥横过鹊飞回。争将世上无期别,换得年年一度来。”这首李义山的七绝,正道出了佳人此刻的心境。天子闻之,怎不感怀?当下两双泪眼,四目相对,真是无限惆怅!
“有云姬你相伴的这段时日,是朕这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朕虽死无憾,只是舍不得你啊!”皇甫擎捧着人儿面颊,一边说一边在她脸上胡乱地亲吻着。不止他的手,连他的唇都瑟瑟地发起抖来。简宁环住天子颈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我也舍不得你!你别离开我!你别离开我!我不是云姬,我是......”正要将身世告之。皇甫擎猛可里堵住她的嘴,竟不停地点着头道:“朕知道,朕知道。勿论你是人是鬼,是仙是狐,朕爱的是你。朕这一生只爱你。”
三更天时,露水下来了。李延福上前劝道:“皇上,进屋吧。公主身子娇弱,冻不得的。”阿奴也过来相劝。皇甫擎与简宁正在月下穿针作戏。天子因手抖得厉害,穿了半日居然一根都未曾穿进去,已是连着输了好几局。遂将手中针线一并交到李延福手中,笑道:“老家伙,你来试试。你只一下穿得进去,朕就准了你的话。”简宁亦将针线交给阿奴,说道:“你同李公公赛一赛。不许让着他,若他赢了,咱们就进屋。若他输了,咱们还留在外头。”天子拍手道:“好主意!”他二人明知阿奴必定要输给李延福的,不过取其一乐而已。果然,李延福胜了。于是双双返回了琼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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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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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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