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夸,容辛不禁嗤之以鼻,心里想到:留过洋的纨绔,长了那么些年的见识,要真和我一样,那岂不是直接验证了自己就是个酒囊饭袋。
但碍于傅颐轩现在的身份,容辛不好直接和他开腔反驳,于是嘴角一动,笑的十分牵强,说道:“少爷,对不起,是我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
是我一个不小心把实话说出了口。
傅颐轩正顾着手上的葫芦瓶没工夫和他搭腔,于是撇嘴,继而满不在意地点点头,手上却是拿起砂纸对修复的葫芦瓶刮腻子。
刮腻子其实就是容辛说起过的打底子,南北都有各自不同的说法,在傅颐轩的嘴里这活的学名就是刮腻子。这活看着简单,其实对于手上功夫的要求极其严格,不能打的过细,过细瓷片就透了;也不能粗,要使得修补的缝隙和瓷片本身融为一体,要通体光滑细腻才可以。
容辛就站在傅颐轩一侧,目不斜视地看着他手里的动作,眼见他手一起一放之间十分轻柔,动作轻的好似灰尘都凝滞在了半空,容辛蓦地就不敢呼吸了,生怕自己一呼一吸之间吐露的空气打扰到了傅颐轩的动作。
来回几次之后,葫芦瓶的裂缝眼见的和瓷片本身贴合在了一起,之前凸起的地方看上去也是平顺了下来。等了好一会儿,傅颐轩停手,容辛霎时睁大了眼睛,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人手里的功夫居然如此精深,只怕刚才他那番拿腔拿调的言论并非是自我吹嘘。
虽说自夸,可傅颐轩这身本领确实真的显了手法和功底的,容辛一下子就痴了,连带着看纨绔的表情也换了换。
傅颐轩不知道容辛心里想着什么,他扬起头瞟了一眼容辛眼神极为复杂的看着他,不用想傅颐轩也知道这小子在心里正编排自己呢,于是他咳嗽一声引起容辛注意,而后说道:“看什么看,还不去厨房里拿饭过来。”
“哦。”容辛起身,“我这就去。”
正中午的时候,日头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容辛抬眼看了看日光,再向着西南方向看了一眼,好像这样就能寄出几分思乡之情,他看了看就低下头从小花园的对面走过去,沿着长廊朝房后走就看到一道拱门,一边还是竖起的影壁,容辛也不知道在这儿放这么个东西有什么作用,拱门上还攀附着亟待发芽的爬山虎,绕过拱门就是一个小院子,里边三三两两居然还有人在。
其中一个看上去不超过十三四岁穿着灰褐色粗布坎肩儿的小男孩儿朝着容辛走过来,他模样周正,眼睛却不大可炯炯有神,眼神直勾勾盯着容辛,他朝容辛走过来的时候是笑着的,脸颊上还因为笑挤出两坨笑窝,半眯着眼看上去和和气气的。
“你是少爷院里新招的助手吧?”他问。
容辛十分客气地点点头,朝着他彬彬有礼的一笑。
那个男孩儿也朝着他眯起眼睛笑了笑:“我叫傅堂,是傅家的家生子,你只管叫我小堂就好了。”
“我叫容辛,你随便怎么叫都好。”
傅堂又问了他年纪,容辛说自己才十七,等过了今年五月份就是十八了,小堂说他也是十七了,但他是四月份的生日,比容辛要大一个月,但两个人从个子上看,容辛还要比傅堂大上一些,于是打这之后,容辛就叫傅堂为小堂,小堂就叫容小子。hτTΡδ://WωW.sndswx.com/
聊完话,容辛再一环顾四周,看了看傅颐轩院子后的这个小后院,这个院子不过就是三分地大小,北边西边东边三处都盖了瓦房,南边种着花,还是月季,不过这时候都是枯木样子,衰败的让人难以想象绿意盎然的景致。
靠近拱门的南边边角种着一排竹子,不多,偶尔飞过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这个时节竹子正好是黛绿的,也算是给土黄色小院中添了点色彩。
小堂领着容辛到了厨房门前,里边揭开帘子探出来个圆乎乎的大脑袋,一脸的杂毛胡子,他这胡子明眼看上去就如同一堆冬天堆在田间地头的枯树枝一样,胡子上还挂着水珠,他一出门就看到小堂连忙说:“你赶紧把饭送到少爷房里去。”
小堂手脚麻利的如同一只老鼠一样,灵活地从那人揭开的帘子缝隙里霍然钻了进去,不一会儿他就带着一个精致的饭盒出来了。
也就是进去的一会儿功夫,容辛在院子里看到了两个妇人,一个看起来年轻很多,一个看上去已经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了。这两人围坐在石桌前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手里不停地做着针线活,看到容辛这么白净的小书生很是热情地招呼他过去。
“你就是少爷院子里新来的助手?”其中一个坐在容辛对面的妇人问道。
容辛点头,他眼神却瞟向另外一个不答话的女人。
徐妈跟着容辛的视线余光瞟了眼一旁的妇人,向容辛介绍说:“这是秀凤,也是个可怜人,小时候被烧坏了嗓子,说不了话了,一只耳朵也不太好。”
秀凤好像觉察到两个人是在说她,毕竟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视线都对着自己,她有些害臊,脸颊微微泛红抬眸冲容辛笑了一下,一对梨涡挂在嘴边,还有两颗虎牙,笑的时候好看极了,又看得容辛亲切极了。
徐妈问容辛:“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到北平来是做什么的?”
容辛本想一五一十的告诉徐妈,可张开嘴的时候又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于是稍微篡改了一点儿事实说道:“我是蜀州来的,来投奔亲戚。”他又说,“我母亲就生了我一个,她没了之后,父亲就娶了续弦,还剩了儿子……家中也就容不下我了,我想着与其被他们迫害倒不如自己离开,于是我就跑出来的。”
蓦然,徐妈看容辛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同情,继而放下针线,双手拉着容辛的手,“好孩子,可真是苦了你了,可如今这世道……你找到亲戚了吗?”
容辛微一沉思,闷闷地说道:“找到了,但是他已经去世了。”
徐妈听了,着实叹了一口气,连带着眼神带了好几分的慈爱,她柔声说道:“你这举目无亲的,着实可怜。今后就好好跟着咱们少爷吧,傅家对待咱们这些人还是不错的。”
容辛点点头,嘴上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恰好这时候,小堂就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提着两个食盒,他向着容辛喊了一声,“容小子,饭已经预备好了。”
容辛起身朝着徐妈和秀凤微微行礼,两位对着他也是轻轻点头,随后容辛就朝着小堂走了过去。
小堂说:“要不然,我帮你拿过去吧。”两个食盒算不上有多重,容辛正想着推辞就听到小堂的话音自耳边传来,“徐叔今天可是给少爷炖了一盅参汤,我怕你给洒了。”
“那就我们两个人去吧。”
回了傅颐轩院子里,小堂跟着容辛放好食盒就走了,傅颐轩正巧也歇下了手,容辛朝着书桌走过去本来是打算叫他吃饭的却被傅颐轩刚刚修复的那件釉里红缠枝葫芦瓶吸引了视线。
之前那一堆碎瓷,加上刚刚未经打磨的葫芦瓶样子,容辛着实没想到它被修复之后居然是这般样貌,清代的葫芦瓶算是一个新颖式样,青花倒还常见,但釉里红的确实不多。
傅颐轩修复的这件更何况还是一件官窑,更是难得。
葫芦瓶自明代就有了,清代的器口要比明代高出一些,特点也更加鲜明。瓶身上绘制的缠枝错落有致,藤曼相互交错却又细致分明,被打碎的地方也被傅颐轩巧妙地修补了,即使能看出缝隙来,也是平添了几分岁月的洗涤。
容辛不由得一惊。
容辛在那一头认真瞧着,傅颐轩颇有自满地坐在餐桌前:“怎么,看傻了?我这手法算得上是万中无一,现在就差作色了。”
容辛拉开傅颐轩对面的凳子坐下,撇撇嘴,忽视掉傅颐轩的自夸,直接问他:“少爷,你那位师父……”
“哎!”傅颐轩伸手,“打住!我师父世外高人一个,只收我这一个徒弟。”
容辛连忙说:“我没想着拜师。”
“那你问我师父做什么?”
容辛蓦地端起饭碗,支支吾吾说了一句“好奇还不行吗?”
“不行,你可别觊觎我师傅。”
“小气。”容辛嘟囔一声。
吃过饭,容辛按照傅颐轩的要求给他预备好了差点,自己就准备起身出门了,他刚一起身,就看到傅颐轩也站了起来问他:“你干什么去?”
“去一趟北大。”
“干什么去。”
“找人。”
“你站住!”傅颐轩叫住他,“你等会儿,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
“有事啊,你以为我是闲的去陪你玩?”傅颐轩极为轻佻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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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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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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