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其它小说>碧落公寓>第 66 章 教堂的白鸽不会亲吻乌鸦
  在湿冷的中国南方活了小半辈子,庄司也没生过几场病,在法国和沈琼年打了一场反而发起了低烧。

  从被子里钻出头来时,秦言衣着整齐地靠坐在床头看书,捧的是本大部头的全法文手写体初版传记,庄司一个字也看不明白,但还是安静地趴在枕头上看着秦言。

  “醒了?”秦言摘下眼镜,随意地夹在书脊当书签用。

  看着被合上的外文书,庄司点了点秦言的手背:“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天,饿了吗?还是想接着睡?”秦言把被子拉到他的肩上,又摸了摸恋人的额头,“嗯,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睡得还挺舒服的。”庄司把脑袋又埋进鹅绒枕里捣了捣,拉扯到脖子上的伤口,微微的刺痛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嘶,我忘了这儿还破着呢。”

  脖子上缠了一圈绷带,庄司刚醒还没怎么感觉到就被秦言托住了后颈。

  “还很痛吗?要不要再给你加止痛药?”秦言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哄小孩的意味。

  庄司按住秦言的手,飞快地从床上爬起:“骗你的,不痛了。”

  叩叩叩——

  屋外有人敲门。

  “请问秦先生还在吗?拍品的交接还需要您确认一下,如无意外很快就能送到您的手上。”

  秦言答:“稍等。”

  庄司听不懂法语,但也知道应该是找秦言有事,于是拍了拍对方的脸让他放心:“是有事吗?那你去忙吧,我也想出去走走,顺便拍点照片。”

  “我给你找向导,这里你是第一次来。”秦言吻了吻庄司的额头。

  第一次到这个地方的可不止他一个。

  庄司又想到了昨天遭受了人生重大打击的沈琼年,那小子不仅被自己打,还被阿兰特捅了心窝子。

  说惨还是他惨。

  “不用了,还是自己逛好,沈琼年呢?他还好吧?”不知道沈琼年的具体情况,庄司只能从秦言这儿打听他的消息。

  “他很好,阿兰特已经和他说明白了。”

  “我昨天也看到了……”庄司欲言又止。

  秦言从衣架上取下外套给庄司穿上:“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真的把阿兰特卖了吗?就为了那把剑?”

  “这是他的决定,你也觉得我会强迫他吗?”穿了外套还有些不放心,秦言又给庄司加了顶软帽和围巾,直到他的小恋人只有半张脸露出来才满意。

  庄司嘟囔得底气不足:“我没有……我相信你,只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还是有很多事不告诉我,对于不知道的事我还是会觉得害怕。”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庄司看着衣着轻便休闲的秦言,再看看被裹成粽子的自己,怒而抗议:“为什么你就可以穿那么潇洒,我也要穿衬衫风衣!我也要当靓仔!”

  “你才退烧,听话。”

  秦言温柔起来庄司真的吃不消。

  快1米8的小粽子点了点头,乖得像幼儿园得了小红花的好宝宝。

  ……

  悬崖小镇只是远看着陡峭,实际上镇里的大道又宽又平坦,道具两旁是旅游特产店,想来已经适应了作为旅游村的生产生活。

  “你怎么老不说话?从古堡里出来就像个闷冬瓜似的,挎着个脸是特意为了衬托我有多帅吗?”庄司举着手机录像,红房子的屋顶上落了一只白鸽,窗外挂着藏青色的染布,撞色得有些微妙。

  沈琼年单穿了套衬衫牛仔长裤,跟在东拍拍西拍拍的庄司身后时不时停下脚步45°角仰望天空,看着真像青春疼痛文学里没了爱情就要死要活的忧郁少年。

  白鸽,蓝布,沈琼年。

  三者位于一条纵线上,庄司给他们拍了一张。

  “听秦言说你和阿兰特……”

  沈琼年当场否认:“什么阿兰特,我不认识。”

  庄司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懂了懂了,那咱们去吃冰淇淋。”

  商业街道口就有一家冰淇淋店,店名也很微妙,有三种翻译,法文、英文和中文。

  中文名是“奥兰德”,英文和阿兰特的读音很相似。hΤTpS://WWω.sndswx.com/

  要了两根双球的脆筒,庄司让沈琼年付钱。

  “看我/干什么?”沈琼年被庄司看得发愣,再一看店名更是烦躁。

  “你打的,你要赔我,付钱。”庄司扒开衣领,露出缠着绷带的脖子。

  “可明明昨天你打得更狠。”

  “有人证吗?我现在可还是负伤呢,你这小白脸还完好无损。”说到这个就来气,庄司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沈琼年的脸能这么耐揍,自己打了不下二十拳居然没留下一点青紫和伤疤。

  “当然有!阿……”沈琼年当即闭嘴。

  庄司明知故问:“阿——什么?”

  “行行行,我掏钱。”沈琼年一直凹的绝情忧郁人设才立了不到半小时就破裂,只能出钱用吃的来堵住庄司的嘴。

  “说吧,你是不是还难过着?”冰淇淋吃进肚子凉丝丝的,庄司一口吞下半个球。

  “谁难过了?”

  沈琼年故作洒脱地甩了甩头,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拿另一个甜筒。

  “你干嘛?”庄司把另一个甜筒倒扣在已经吃了一半的上。

  “你怎么都吃了?这可是我付的钱!”

  “我也没说给你买啊?”庄司就近找了个台阶坐下,拍拍身侧,示意沈琼年也坐过来。

  沈琼年高傲地撇开头,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坐了过去:“懒得理你。”

  掰开甜筒,庄司把只剩下一个球的递给他:“爱吃吃,不吃我吃了。”

  一把夺过甜筒,沈琼年把冰淇淋咬得咔咔作响,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生谁的气。

  “阿兰特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秦言说他和你讲清楚了。”

  “嗯。”沈琼年应了一声又开始陷入疼痛文学的忧郁剧情。

  庄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模样,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你单嗯一声什么意思啊!给我讲讲!不就是分个手吗!又不是死了全家!”

  “我家里真的只剩我一个了,现在阿兰特也走了。”

  两人身后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教堂,教堂前的空地上停了许多白鸽,钟声响起时它们就成片飞起,扑棱棱像是奔赴天堂。

  沈琼年说这话时教堂的钟声应景地响起。

  庄司连忙用手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悲情氛围被这一出搅散,沈琼年也没了说下去的心思,只是身上突然开始出现被灼烧的疼痛,手臂上的血管在皮下透出异样的黑色。

  甜筒掉在地上被碾碎,沈琼年抱着四肢蜷缩成一团,两排牙被他咬得像是要活生生压碎似的。

  “沈琼年你怎么了?”

  庄司拍了拍他的脸,指腹几乎要被那暴起蔓延至全身的黑色血管灼伤。

  “阿兰特……阿兰特有危险!”沈琼年挣扎着起身,抓着庄司的手臂艰难地站直身子,一双眼睛已经被细小的血管包围,瞳仁被压成扁平的黑色椭圆。

  “什么?我……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

  “我感应到他了,我能感觉到他……”沈琼年一把推开庄司,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教堂。

  “沈琼年!”

  庄司拉不住他,只能跟着也冲进了教堂。

  整个小镇的房子和装饰都是小小的,这座教堂也不例外。除了巨大的玻璃花窗和红毯尽头巨大的十字架,里头的景象一览无余。

  弥撒的歌声环绕在教堂里,可庄司一个人也看不见,就连刚刚亲眼看着进来的沈琼年也找不到半片衣角。

  往里走了几步,庄司在耶/稣受难的雕塑前停下。

  嗒、嗒、嗒。

  脸上似乎被滴了什么东西。

  庄司用手擦了擦,指腹上是暗红的血。

  血是从上往下落的。

  抬头仰视教堂奇高的吊顶,一群人倒挂着站在天花板上,庄司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像是两个重力相反的世界被强行组合,庄司在地上,他们在天上。

  那群人穿着黑色斗篷围成了一圈,手中举着白烛,口中念念有词在吟唱着一首无词的曲子。

  那圈黑色斗篷里有一汪血池,池中浮着一具全/裸的人身,本就褪色的头发完全被染成红色,白玉似的肌肤浸在血水里明晃晃得像是凝固的雪。

  阿兰特。

  庄司在心中默念出这个沉睡美人的名字。

  天花板上的古怪活动还在进行,那些人压根就没有发现庄司的进入,他们只是有条不紊地举着蜡烛对着阿兰特朝拜,像是某种祭祀。

  不对。

  那些人和那汪血水就像反重力一样牢牢固定在天花板,这三滴血又是从何而来?

  庄司环视一周,在彩色的玻璃画上找到了扒在圣母像眼睛处的沈琼年。

  沈琼年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乌青的皮肤把身上的衬衫涨裂,脖子上的银十字也深深勒紧血管里,暗红的血沿着垂下的十字架缓慢流下。

  比起自己认识的沈琼年,庄司宁愿相信他只是个穿了同样衣服的怪物。

  沈琼年没有倒挂的能力,只能用十指插/进墙壁固定身体,他的眼里只有阿兰特,那个被浸泡在血水里的人。

  阿兰特的血和他是共通的,沈琼年唯一能感到的就是阿兰特的余痛,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把阿兰特视若珍宝捧在手上,也从来没有让阿兰特受过半点伤害,可现在他的每一寸血管都在被另一种力量霸道地侵蚀,沈琼年不敢想象阿兰特会有多么地痛苦。

  “你们……都给我去死!”

  那个乌青的怪物飞扑着扣住一个黑斗篷人的脖子,大半个身子都悬在半空。

  “沈琼年!”

  庄司惊呼一声。

  朝拜的人被打断,举着蜡烛把作乱的沈琼年四肢拉直。

  吟唱依旧,中间还夹杂着沈琼年的惨叫。

  古代有一种酷刑叫车裂,庄司曾经在纪录片里见过,只是这一次算是现场观摩,观摩对象还是自己的朋友。

  沈琼年的四肢从天花板被抛下时带走了一根蜡烛,庄司看着那颗滚到脚边的头颅还睁着眼睛。

  沈琼年竭尽全力吐出一口血:“去找秦言。”

  白烛落地即灭,天花板上所有的蜡烛一同熄灭,那群朝拜者连同血水阿兰特全部又重回地心引力支配的束缚,瞬间从天顶落下。

  血水在身后炸开,庄司一边跑一边脱掉身上多余的衣服。

  找秦言。

  找秦言!

  脖子的伤口被剧烈运动扯开,血慢慢从纱布下透出鲜红的晕色。

  那群人并没有追上来,可庄司还是不敢停下。

  一路从小镇跑上古堡,喉咙里灌满腥甜的血气。

  “这位先生……”门口接引的管家恭敬地鞠躬行礼。

  “带我去找秦言!”

  ……

  议事厅的大门被推开。

  “非常抱歉,公爵,这位先生说一定要见秦先生。”管家报备一声退下。

  所有人的将目光都锁在门口的那个人类青年身上,那浸满了血的绷带正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上一刻他们还在围绕躺在金丝木托上的东方宝器进行鉴定,这会儿又来了个极品血液的东方人类。

  一众贵族心想:也许东方真的有神秘的力量,否则哪来那么多珍贵的宝物。

  庄司站在门口泪流满面,秦言立刻将人搂在怀里。

  “我知道了。”以诺摘下手套,敲了敲桌子,“既然已经谈得差不多了,那就散会吧。”

  数道黑影闪过,议事厅里瞬间只剩下三人一剑。

  “怎么了?”怀里的人抖得很厉害,秦言不知道他碰到了什么,只能小心地顺着他的头发。

  “快去教堂,那个地方,沈琼年,阿兰特……他们……他们……”庄司试图把情况解释清楚,但怎么也无法形容他所看到的一切。

  “阿兰特的事?是他自己决定的。”

  以诺也接了一句:“对啊,你们是不是看到了阿兰特的净血仪式?不必大惊小怪,那就和你们人类的小手术一样。”

  “沈琼年被他们杀了!”庄司咬了一口舌头才能勉强说出一件事来。

  “你说什么?公约里已经明令禁止过血族伤人,怎么可能?”以诺的惊讶表现得有些刻意。

  秦言眉头一皱,将庄司打横抱起,顺手拿起桌上的青铜剑。

  “别怕,我们现在就去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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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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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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