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其它小说>大师兄说过>第 218 章 未更阑(六)
  《泉边记》无疑是好看的,它好看就好看在什么东西都能往里加点,汇成一锅佐料丰富,滋味均衡的乱炖。

  主人公是个苍山采药人,半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世俗油滑的处事中不掩侠义之心。他在“三稜乡”卷入了一场风波,出镇的道路暂时断绝,怪病席卷各家各户,往日淳朴的镇民争执不断,诡异灾祸接连二三,半夜惊现无头鬼怪,奇形怪状的暗影在窗外飞舞,愈渐浓厚的山雾淹没村庄;采药人既要应付镇民的敌意,又要找出真相,左右艰难,步步为营,最终靠着智慧与神秘剑客的援手,化解了这番灾厄……大概就是这么个故事。

  被问及话本有趣在何处时,孟君山的回答是:“风土人情写得好。八分真,又两分的添油加醋,将谲怪之事与风貌习俗相融,没去过的苍山的觉得有趣,去过的也不觉得是胡编乱造。”

  谢真则说:“前面疑团环环相扣,包袱抖得讲究,一直能引得人看到最后。”

  两人都没有刻意褒贬,大体还是实话实说。郁雪非又问:“那可有不足之处?”

  “铺陈太多,未免有些故弄玄虚。”孟君山道,“气氛是托上来了,最后真正要紧的事情也就那么一两件。”

  谢真说:“那个神秘剑客,着墨不多,最后做的事情又很关键,倒像是写书的人不知道怎么收尾,才安排这么一个人来破局。”

  郁雪非听了也不评价,把按在手里的正清卷册朝他们推了推:“再来看看这个。”

  书就一册,谢真和孟君山只好挤在一起看,还好不像《泉边记》洋洋洒洒一大本,这卷册的内容言简意赅,无一句多余。

  事情由一个未留姓名的散修所述,为正清弟子记录下来。散修在山中遇采药人,后路上又与数名游商同行,至苍山脚下小香附镇,想来就是那“三稜乡”原型。

  当时,镇上被一种怪病席卷,染疾者多数性情变化,易急易怒,躁动不安,些许小事就能引发争执。纵有人意识到这其中异样,也不免被卷入风波里,相互指责;没染上的人也不能幸免,整日疑心旁人家里有妖鬼害人。散修他们来到时,镇中形势已是紧张之极,一触即发。

  小香附镇上毕竟都是凡人,突然来了个修士,如同神兵天降,顿时震住了所有人。把这混乱局面暂时压住后,散修再加询查,发现怪病是由一种带着妖气的异毒导致,但并不见妖族踪迹,镇上也仍有人继续染病。

  散修将镇上每户人家方位制成图形,家中几人染病,何时开始,症状轻重,全都详细记录。最后查明原来异毒来自一道地底泉流,病症正是顺着流水方向渐次推进,又因为镇中另有一取水处与其相连,导致那附近人的症状更加明显。

  有此发现,他们追根溯源,一路找到山里。原来有一名树妖为人所害,陷于水中,木属妖族的特性令其死而犹存,躯体腐朽,怨气不散。被人发现时,从石脉渗出的点点水流已化为妖毒,湿沙积满地底,这次的灾害便是由此引起。

  散修令这树妖解脱,清理了水脉毒源,又调制药物,助染病的镇民痊愈。风波平定后,他将整件事报给了这片地界的正清观,再加上编撰者后日去小香附镇探察后的考据,归总成了这薄薄卷册中的内容。

  “原来那神秘剑客才是确有其人,说不定作者就是商队里头的……”

  孟君山抚掌赞叹,“这散修好生厉害,想来虽不留姓名,却也不是无名之辈。”

  谢真把卷册翻回去,说道:“这件事也有二十余年,若笔者是凡人,亲历当年之事,现在年纪该很不小了。”

  “打磨十数年成作的事情也常有。”孟君山笑道,“何况经历这么一遭,换做是我,一定也很难忘怀。”

  郁雪非则道:“不要只当成个故事看。此事处理及时得当,才没引起什么大乱子,换个人来未必能有这结果,你们遇事也要记得多加思索才是。”

  两人听了一番训示,郁雪非把孟君山提上前来,检查他的近日功课,虽没称赞,但看样子也是满意的。他照例敲打几句叫弟子莫要懈怠,将人撵了出去,回头又来关照谢真的修行。

  他对谢真言语之间自是温和许多,谢真也是恭敬有礼,两边正是一团融洽,上和下睦。只是究其原因,却也不能归结于孟君山太过跳脱,而谢真是个省心孩子的缘故;郁雪非毕竟是毓秀的长辈,纵多有照拂,谢真也无法如孟君山一样在他面前放松自在。

  这日也是一样,谢真请教过了,就要告退,郁雪非却说:“把这个拿回去罢。”

  他亲自把那正清卷册交在他手里,谢真双手接过,仍有些不解。郁雪非淡淡道:“那不留名的散修,话本里的剑客,就是当年的谢师兄。”

  *

  “那道案卷确实令人受益良多。”谢真说,“收集城中的病患讯息,归于图上,也是得此启发。不过像水脉这样有章可循的端倪,这边暂时还没看出什么。”

  他面带一丝怅然,但转瞬即隐,灵徽一直伸头看图,完全没留意,只是猜道:“如果问题出在水井里,是不是也能像这样均匀散开?虽然处处都有人中招,可能不是一口井的事情,不过没准下手的人给每口井都做了手脚……”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他想得起劲,谢真不得不打断他:“城里的井我们也看过。”

  “……”灵徽蔫了,“至少排除了一件。”

  “夜惊看似是病症,实则与神魂有关,若是术法所为,只怕是相当诡秘的法门。”谢真道,“如此,更不能以常理揣度。”

  灵徽还在思索,忽见对方稍一侧头,将目光也转了过去。

  他虽一语未发,只是微微现出笑容,但那神情一瞬间仿佛分为温柔,令他眉目间流露出动人光彩。

  灵徽先是有点傻眼,觉得自己没准是眼花了,下一刻突然反应过来。果然,长明的声音在不远处道:“有件事情,你听了肯定要说‘原来如此’。”

  谢真笑道:“哦?讲来听听。”

  灵徽想要跳起来,却被谢真按住肩膀:“你去哪里?不用这么见外,一起听听就是了。”

  他轻轻一拍,灵徽毫无抵抗之力,又坐了回去。长明走到近前,也不卖关子,说道:“我经过昌德坊的大街,发现整座城里,那处的店家被这神魂异状沾染得最少。”

  灵徽满头雾水,却听谢真轻叹一声:“……原来如此。”

  他没放着灵徽在那里迷茫,给长明斟了一杯凉饮后,就展开那张标着满纸红点的轩州城图。

  “昌德坊在城西,这一片都是边市。”谢真将纸上的方位指给灵徽,“现在不是大集的日子,里头铺子也照开,不过宵禁后那边不留人,商户伙计等等,另要去寻城西的宅子住。”

  灵徽看到图上那几处没有标记:“晚上没人在,如今白天他们聚到一起,才显出了端倪?莫非这件事情与边商有关?”

  “看着是边商,但实际上未必。”谢真看向长明,“你想必也看出门道了,我想,大概是从延国外面来的人身上,没怎么见到这神魂的异状吧?”

  长明举了举杯子:“一猜就准。”

  灵徽虽然姑且听懂了这是在说什么,可是对于他们究竟是怎么从一件线索跳到另一件结论的,还是全然搞不明白,反而冒出了更多困惑。

  谢真也不好解释太多,如果不知内情,他或许也会先从边商查起,疑心是不是有什么外来者的阴谋。然而,看过了霜天之乱时临琅的遭遇,他们很容易就往另外一个方向想去:这针对神魂的异状,或许正是冲着延国人来的。

  昔日临琅,今日延国,究竟只是轩州如此,还是说他们的发现,只是积重难返之下的一道缩影?

  他对灵徽道:“此行本是要探究延国是否有所异状,如今一来就见到端倪,也未必是坏事。你既还在衡文的书阁做客,还请暂且不露声色,待查访出此事是否与他们有关,再作打算。”

  灵徽郑重应是,谢真又道:“至于景昀师弟……说不得还有机会见上一见。”

  *

  “城里都传的纷纷扬扬,眼看着都要成一桩怪谈了……”

  景昀将手里的卷册一把摔了下去,“问到你们身上,就是不知道,不清楚,毫无头绪?”

  面前的弟子连连告罪,不敢回嘴,还是一旁侍立的阿韵默默把书册捡了回来。

  景昀高居堂上,周围驻守在轩州书阁的弟子无不是战战兢兢,头恨不得垂进地里去,但他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并非不知,如今衡文形势已非昨日,他这个曾一度被视作下任山长的“景师兄”,在新宛简直是处处受制,有时说话都不太管用了。这回更是,不知黎暄是怎么挑唆的,山长突然就寻了个由头把他派去了轩州,临行前他想求见山长一面都不可得。

  愤懑,羞恼,还有那不可言说的嫉妒,百般滋味让他难以平静。他心中甚至有那大不敬的念头:山长自从修行受阻,日渐衰弱后,是否也精神不济,以至于放任黎暄那小子上蹿下跳,结党营私?

  山长这些年来逐渐冷待他而重用黎暄,倘若只是门内师兄弟争个高低,他虽心有不甘,也没什么话好说。可是黎暄野心勃勃,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以至于视仙门约定俗成的“出世”规矩于无物,亲自干预储位,搅动朝堂纷争,照这么下去,衡文迟早将是延国的王上之王。

  可香火供奉哪里是那么好受的?想盘踞在一国之中,摆弄无数凡人的命运,他们是否又能承担得起这么多的因果,这片土地又能否任他们予取予求?

  说到底,他仍然是恪守传统的修士,一心觉得仙凡有别,该各走各路。他最不愿承认,却又害怕思索的是……或许曾这样教导他的山长,如今已不是这样想的了。

  看着屋中毕恭毕敬的书阁弟子,不知正在肚子里怎么骂人,他忽然一阵灰心丧气。

  景昀啊景昀,他问自己,你已沦落到了要在这边远地方对着后辈弟子耍威风的境地了吗?

  “都回去吧,再给你们一日,把这夜惊之症在城中的现状好好整理出来。”他挥手赶人,“别叫我再看到你们这一问三不知的样子了。”

  很快,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这装点得美轮美奂的正屋又空了下来。阿韵这才上前,把掸干净的卷册放回桌上。

  “你去……”景昀本想叫他去书阁中打听消息,但想到这里已经不是池苑,别人只怕对阿韵避之不及,“算了,想来他们十句里有八句是在糊弄了事。”

  阿韵轻声说:“大人初来乍到,当地的诸位不知您行事如何,难免踌躇。待得清楚您公正无私,宽仁大度,自当一心尊奉的。”

  景昀心知这话不过说着好听,站起身,困兽似的走了两圈,又坐回去,把卷册拣了起来。

  要说这轩州书阁也是避重就轻,对这夜惊之症,他们报是报到新宛了,可是言语之间颇多掩饰,只说“无伤,无亡,小有传言”,那叫一个轻描淡写。

  等他一到这里,发现竟然连书阁中的侍从都有人染上这症状,立即觉得不对。再一问,好家伙,城里关于这事都传的千奇百怪了,而至今都还没人弄清楚来龙去脉是什么……单就这一点就够诡异的了,他们居然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更要命的是,他还在这里见到了正清的灵徽,虽然他称是为取轩州书阁的抄录本而来,但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专挑这当口来?果然就是来抓他们毛病的吧!

  “正清使者在什么地方?”他问阿韵。

  阿韵出去招人询问,回来禀告道:“说是去城中闲游了。”

  景昀喃喃道:“肯定是去巡查了。不行,不能坐在这干等……”

  他本想也动身出去,转念一想,现在有轩州书阁的弟子在外寻访,还不如不去费这个事。

  他转而对阿韵道:“找一套书阁的地方事录来,先拿近年的。要有批注的那一种。”

  这回阿韵很是花了点时间,才费力地抱着书箱回来。箱子不像那一味追求奢靡的风格,梨木上浅浅描着银线,别有一番雅致之意。

  景昀对这套书册的态度也算正经,依次取出,从最近的一本开始看。这是衡文书阁中汇总当地诸事的纪要,说起来还是跟正清学的,不过远远比不上正清那收录天下异事的馆藏就是了。

  要想了解此地之前都发生过什么,看这事录最快,只不过需得是足以值得编撰者落笔的事情,才会被记载下来。

  景昀翻过一页页记录天时、气候、城中土木动工等等的杂事,忽然注意到了一条记录:“地动?”

  地动不是小事,况且延国这处平原沃野,甚少得见,不过这涉及地动的记录却十分简略。原来所谓地动极其轻微,只有书阁中白日里静坐修行的几人才稍稍感觉到,连出门在外的其余弟子也没有察觉,更别说凡人,更加对此一无所知。

  还是修行的几名弟子相互对照,发现不是只有自己感觉到,才上报了书阁,在事录里记了一笔。

  他再看时辰,那正是凝波渡之会其后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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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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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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