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鸟的亮光原本只映在山道周围窄窄一圈,突然进到一处开阔地界,顿时大放光明,照得上下左右一片通敞。
谢真听了长明的解说,进到这里来,首先就低头看地面的形状。果不其然,这又是一个有着七面石壁的山洞,大小与密道入口那间石室相仿佛,只是雕琢得更加粗糙,仿佛没耐心的顽童拿着泥巴东捏一下西推一块,造出这么一个地方。
“该是此处了。”长明环顾四周,笃定道。
谢真:“……就这?”
他心道那一串弯弯绕绕的密道尽头,多少也得有个大门,或是阵法之类的,怎么也不应该是这样光秃秃的山洞吧。
照这样看,就算有人侥幸撞到了终点,能不能知道这是正门还不一定。
长明走向八角缺一的那面墙,火鸟衔起谢真的袖子,往那面扯了扯,接着自己也飞了过去。火光之下,墙上纵横交错的刮痕深深刻入石壁中,映出一道道浓重的阴影。
“和刚才那间石室的痕迹很像啊。”谢真端详了一会,“位置不大相同,走势却差不多。”
长明:“所以,他们的计策若顺利,现在城主就该在这面墙上再放一次血了。”
谢真:“……”
他走近前去细看,那些划痕中凹凸不平,好像什么猛兽用巨大的爪子挠出来的。他不确定道:“这该不会是什么妖兽吧……有什么住在山里的妖兽会这样?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住在山里的妖兽有不少。”长明道,“住在山洞里的就不多了,我倒是有几个名字,但都不像。限于地盘大小,它们不大可能有这样庞大的躯体。”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上次在白沙汀就见到了不同寻常的松花忽律,这里的妖兽或许变大了也说不定。”谢真仍觉得这痕迹是被抓出来的,“不是有所谓镇墓兽的说法么。”
长明:“……镇墓兽只是用石料雕刻成兽类的形状,凡人并不会真的关妖兽到墓里。”
“原来是这样?”谢真一愣。
他游历多年,自觉地出去冒充凡人也不会有太多破绽,但对陵墓这种平时根本见不到的东西就没辙了。说到镇墓兽,他想的是古时许多妖族与仙门修士,会驯些妖兽来守卫洞府,那凡人找野兽来守墓似乎也没什么毛病……现在一想,明显还是很成问题的。
霜天之乱时,许多妖兽受到影响而魔化,导致许多人不慎被反咬一口,在那之后,仙门中这种做法基本绝迹了。鉴于不少妖兽原本就是老老实实在深山大泽中待着,被人抓去纯属无妄之灾,这也未必是坏事。
反倒是妖族,许多地方还保留这种习俗。就像静流部,他们与归亡的关系,并不是主仆那样简单。
长明结束了对石壁的查看,道:“和预计差不多。我要破阵了。”
说着,他在空中一挽,手中已握了一柄由苍白烈焰凝成的长剑。
且不说长明平时运使火焰如臂使指,干什么要专门弄出把剑来,谢真看到剑,先赞了一句:“有模有样。”
剑中自有度量,万般变化不离其中。刚开始锻剑的匠人,哪怕见师傅手中过了无数把,自己上手的时候总要再三尝试,才能打出一把“顺手”的剑来。
无论重剑轻剑,长剑短剑,均有与之相称的法门。其中差异,只在分寸毫厘之间。
长明手里这一把,尺寸极为精准。他自己平常不是用剑的,随手一比划就做到如此,殊为不易。
第一眼觉得不错,谢真再看第二眼,就开始疑惑了:“怎么这样像海山?不对,这就是海山吧?”
长明:“唔。这把看着最熟。”
谢真也没多想:“看看就能学会,你这话可不要叫锻剑的匠人听到,没得惹人嫉妒。”
长明微微一笑,握着剑,径直嵌进面前的石壁。
谢真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要变出个趁手的家伙了。只见他手持火焰凝成的剑刃,在石壁上缓缓刻画出阵法的纹路,山岩在此刻宛如纸糊的豆腐……不对,没有纸糊的豆腐,总之任他切削。
这活简直是把剑当雕刀用,幸好不是真剑,不然剑刃也经不起这么粗鲁的磨损。谢真看到山石与火焰相触之处泛起焦黑的色泽,不由得想起刚到此地时闻到的那股糊味。
那奇怪的味道,进山后再也没出现过,叫他老是琢磨这回事。
这山里的怪事太多了,处处都叫人心生不安。谢真望着长明刻上最后一笔,眼看那条斜着的刻纹就要碰到最初的线头,把整个阵法完成,长明却忽然停手了。
谢真问道:“怎么?”
长明:“有些不对。”
他把剑刃原样从山岩中抽了出来,五指一握,将火焰捻灭,然后仔细打量石壁。谢真一时帮不上什么,便后退两步欣赏这幅阵法,余光忽见到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海山悄然出鞘,剑光一闪,霎时将其斩成两截。
谢真尤其喜爱海山这点,非但色泽沉黯,来去无踪,连自鸣的声音也如风拂柳叶般轻而短促。他方才看到石头边有一堆细腿在摆来摆去,想也不想就出手了,如今回过神来,朝那边走去:“山里哪来的螃蟹?”
说着,他把被他斩断的东西拎了起来。
甫一在光下见到它的全貌,连谢真也不由得后背一麻。
原来这哪里是螃蟹,根本就是只螃蟹大的蜘蛛。它躯体上覆盖着片片圆形薄鳞,鳞上生着一层雪白短毛,但又有大半鳞片已经剥落,露出下面像岩石一般的土灰色,如同纵横交错的瘢痕。
谢真忍着这种怪异的不适,从它身上揭了一块鳞片下来,翻过来一看,果然它背面是一层淡淡的金色。
“原来我在山洞里摸到的就是这东西?”
他想象一下这大蜘蛛爬过山岩,留下鳞片的样子,现在就很想找个地方洗手……然后他看向长明:“你是不是刚刚就知道了?”
“不知道它长这样。”长明走过来道,“但山中这类东西多半怕光,想来我们也见不到,还不如不知道。”
谢真:“……说得也是。”
他本想把虫子扔了,却忽然发现手里拎着的半片蜘蛛,只有三条腿。
想到这里,他立刻过去,把另外半片也捡起来,拼在一起。果不其然,这蜘蛛总共有七条腿。
在旁边看着的长明面对这诡异的状况,也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谢真苦中作乐道:“哎,这是不是该叫八腿缺一。”
长明:“……”
他从谢真手中接过蜘蛛,仔细查看,片刻后说:“原来如此。难怪石壁中的阵法运转有碍,看来这些蜘蛛才是七绝井的柱石。”
谢真:“等等,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七条腿蜘蛛看着是异化了没错,说柱石是不是太夸张了?
“字面上的柱石。柱子,和石头。”
长明语气虽平稳如常,神色却流露出一丝新奇,看来是这布阵方式如此巧妙,叫他有些见猎心喜:“山中的通路每一日都全盘改变,不是出于土行术法,而是这些蜘蛛做出来的。”
谢真:“你是说,它们还会砌墙?用什么砌?”
“用它们自己。”长明说。
他并指一划,把蜘蛛横着剖开,然后揭开上半截的壳子。火光之下,谢真看清了其中的内容时,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那里面没有他想象的血或残碎的肉之类,从这里看去,它甚至不像是真的虫子。在虫壳之中,密密排列着一个个缩小的蜘蛛轮廓,这些轮廓中又挤着另一排更小的虫形,缝隙中则填满了石头。
谢真看了一眼就不想看了,勉强才没有立刻扭过头去,长明这时已经很快地把壳子重新扣上了。
接着他返身回到他们进来的狭窄山洞口,烧穿一块山石,徒手扳下来。谢真硬着头皮跟过去,正看到掰开的这块石头里,有几只大半个身体都化成石头,腔中已经变成空壳的蜘蛛。
“里面那些东西哪去了?”谢真毛骨悚然。
“这座山中的七绝井,是一片由许多孔洞相互勾连的道路。”长明把那块石头烧干净了,“我猜,这种虫以石屑为食,随着阵法排布,它们吃掉要打通的石头,再到需要堵住的路口,蜕下外壳化作岩石,放出里面的卵,继续长大,吞食,周而复始。”
谢真:“所以我们一路走来,经过的岩壁和洞口,不知道有多少是这些虫子堆成的……”
他并不怕虫蚁之类,只是这情景实在是说不出来的诡异,这么一想的话,整座山洞中岂不全是蜘蛛的尸骸。
“且慢,我们一路走来,并没看到这东西。”谢真觉得有些不对,“现在这座山洞里又这样亮,怎么会忽然有一只跑出来?”
话一出口,他忽然懂了,抬头看向被刻上了阵法那面石壁。
刻痕深入山石中,火光无法透入,叫人忍不住想,这石头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
长明:“这些蜘蛛是由术法催生出来的,看起来是虫子,其实是石头。你就当他们是石头好了。”
“要是一个东西长得像蜘蛛,还会像蜘蛛一样爬,那它就是蜘蛛。”谢真面无表情道。
长明吁了口气,想了想,抽出一张阵符抛向空中,化出一捧向下涓涓流淌的清水,道:“洗洗。”
谢真:“……”
他想说现在又不是做这个的时候,但阵符用都用了,也不能浪费,他飞快搓了两把,道:“你来。”
长明还在思索,闻言心不在焉地握住谢真的手指,借着水擦拭起来。
谢真:“………………我是说你自己洗。”
长明:“……”
他总算回过神来,貌似镇定地松开谢真,自己洗了手,待阵符用完,燃烧成灰烬,才道:“明白了。真正的墓室在我们脚下。”
谢真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折腾得麻木了:“挺好,怎么下去?”
长明还未说话,他们耳边突地传来喀的一声。
谢真立刻转头,正看到刻有阵法那面石壁下方裂开了一个缺口,刚刚好好,把长明没有画完的最后一笔补上了。
砂土簌簌沿着山壁滑落,接着大块的碎石也砸了下来。山洞中的地面一阵摇晃,轰然四裂,转眼间他们已经置身半空,向下坠落。
天旋地转间,谢真忽地感觉长明揽着他的手臂消失了。
夺目的赤与金色刹那间在黑暗中喷薄而出。重重叠叠的深浅色泽,正如朝迎云光,夕照烟霞,极盛处犹如不灭的日炎,飘摇的焰尾又好似燃烧将尽的余火,向长夜中洒出最后一点明亮的灰烬。
只消一眼,就让人看尽了世上的万般烈焰。
凤凰长长的尾羽宛如一条光河,拂动间不断落下星点火花,流光溢彩的双翼舒展开来,很快收拢,将谢真裹在中间。
谢真只感觉被一袭又轻又热的被子包住,连坠落的感觉都模糊不清了。只是他此刻震惊不已,一时间心绪翻涌,差点控制不住灵气。
他万万没想到,长明会在此时不受控制地现出真身。
自他复生以来,就再没有见过长明的凤凰身,每次说到这里,总会被长明找借口岔过去。他早就猜想这其中有些缘由,可当亲眼见到时,却未料到那会让他如此心痛。
他看到两道银白的伤痕交错而过,横亘在那令人目眩的华美羽翼上,仿佛一个痛彻入骨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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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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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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