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夕未在原地晃了晃,一旁的施晏连忙把他扶住,让他重新坐下。他的脸色让无忧都吓到了,顾不上别的,急得又往前走了两步:“主将?”
施夕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勉强平静下来。
尽管计划全遭打破,他也仍然有着自己的原则,不愿迁怒。在无忧的角度上,他唯一不听话的地方只是从禁闭中偷溜出来,至于遇见长明,乃至影响到后续一系列事情,却是因为施夕未将一切瞒着他,怪不到他头上。
“你把怎么逃出禁闭,怎么遇到长明殿下的事情,一一讲来,不要有半点遗漏。”施夕未注视着无忧,缓缓说。
无忧隐约感到自己可能做了什么错事,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怎么练习幻雾,怎么听到长明与白发少年交谈,怎么被发现,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和阿花一起看书的部分。
他有点不敢在他爹面前提起劈柴妖,毕竟他当年还夸下海口要强抢民男来着。
施晏在旁边听完,觉得事情似乎没有想象的那样糟糕,一来长明似乎对无忧本身不很感兴趣,也没有探究静流部小公子身世的意思;二来,既然无忧已经和长明见过面,那么再坚持之前的选择也没必要,这样施夕未也可以不用去了。
施夕未却先是问了个无关的问题:“无忧,你为何对归亡感兴趣?”
无忧眨了眨眼睛:“就是,我在书上看到过啊。还挺好奇的。”
施夕未:“说实话。”
无忧:“因为我对水族异兽一向感兴趣而且我们静流部也是与水亲近再说归亡又长得很厉害……”
施夕未:“编的不像,重来。”
无忧:“……”
他眼看胡乱扯个理由已经瞒不过去,索性就坦白了:“我觉得我小时候好像见过这个。”
施夕未:“归亡属静流部所有,你见过也不奇怪。”
“不,我之前都没听说过啊。”无忧说,“主将,你就这么不想让我知道我娘的事情吗?我虽然已经不记得幼时事情,但归亡这个,我一定是在和我娘一起的时候见过的。”
施夕未没回答,施晏却注意到,他交握在一起的手上,指节微微发白。
无忧:“您不想告诉我关于我娘的事情,可是我想知道。”
施夕未:“为什么?”
“哪里还有为什么?我想知道我娘是谁很奇怪吗?”无忧抬起头,“我有您的血脉没错,我娘也许只是个凡人,以至于您从来都不愿提起,但是,但是……我记得她,我相信总有谁是不因为我的血脉而在乎我的!”
施晏看着施夕未刹那苍白的脸色,忍无可忍:“无忧!”
施夕未抬起一手,阻止了他说下去。
他看着座下愤愤不平,眼眶都红了的无忧,许久才叹道:“或许是我错了。”
无忧愣住。
“你的来历,不是一个愉快的故事,所以我不想让你知晓。”施夕未轻声说,“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此事究竟是为了你好,还是仅仅是我自己无法勘破心障,如今已经分不清楚。”
无忧呆呆地看着他。主将……不,虽然他从不称呼,但确实应该叫一声父亲。仿佛向来平和冷静,偶尔严厉,但永远坚定如冰的施夕未,在这一刻流露出的动摇,令他心中涌起一种陌生的惶恐。
施夕未闭了闭眼,然后望向无忧:“这次,我会和长明殿下说明,让你同他去。至于你想知道的事情,当你幻雾修炼有成时,我会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无忧得到了这个承诺,还可以和长明殿下去找归亡,此次可谓大获全胜,这在他以往与他爹打交道之中,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可是他现在却全无扬眉吐气的感觉,反倒是不安的很。
“真的可以吗?”他小声问。
“是。”施夕未说,“我答应你。”
长明从回廊返回居处,见到奉兰正在院子里对着池水里的小鱼丢花瓣。
自从他拿到了祖祠中的圣物,奉兰仿佛卸下重担,整个妖都年轻了两百岁。他余光看到长明回来,立刻转身,假作无事发生:“殿下散心回来了?”
长明没反驳“散心”的话,而是道:“我见到了施夕未的另一个孩子。”
“自己不去就算了,”奉兰不快道,“也不把他家大公子借出来,然后还藏了个小的,是想怎样。”
“施夕未的态度,多半有他苦衷。”长明说,“本来以为只是走个过场的事情,没想到,说不定触及了别人家的密辛。”
“密辛?”奉兰不解,“又不是仙门那群假道学,有几个私生子怎么了啊。”
长明摇摇头,他先前猜测,说不定施晏的身世另有来历,因而施夕未才无法派他去做这件事。等到看到了那个叫无忧的小公子,又觉得这里面好像还有别的故事。
不过只要他们最后能找一个人选来为他引航,是谁都无所谓。
奉兰:“殿下,我是年纪大了,但又不傻,您这次明显就是要搞个什么事情吧,至少和我交代一下,不然我这大祭当得真是愧对先王啊。”
“先王?”长明嗤道。
奉兰:“……”
长明没说别的,但是未尽之意十分嘲讽,奉兰只好识趣地闭嘴了。
“比起这个,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带来一对守心吗。”长明问。
奉兰:“嗯?不是为了让他们帮你找鱼?”
“……”长明捏了捏眉头,“施夕未近年来有许多部署,圈了荒地种植灵药,与仙门暗中通商,换回静流部没有的药材……他们并没有隐藏大举炼药这回事。”
“静流部确实擅长水炼。”奉兰点头。
“这次,必定不只是炼平常的灵药,”长明说,“而是静流部为了应对灵气下行,采取的手段。”
奉兰终于明白过来,长明继续道:“如今昃期将至,天下灵气渐弱,不管是仙门还是妖族,全都在想方设法应对,如果静流部能做出些成绩来,不失为一件好事。”
“但是……靠炼药真的有用吗?”奉兰迟疑道。
长明:“能救一时一地,却非长久之计。”
奉兰看着他的表情,喃喃道:“其实殿下你早就有主意了是吗。”
长明一挑眉,还没说话,就有侍女来请,言道主将邀长明殿下一叙。
天色已经黑透,蜃楼上亮起万千灯火,即使走在四面是水的回廊上,也能清晰见到脚下道路。
施夕未这毫不拖泥带水的作风,并不因为时间已晚略显失礼,就把事情推到第二日,颇对长明的脾气,因而也不介意趁夜前去。至于奉兰,就被他留了下来。
会面仍在正殿水阁中,早些时候见到的那小公子果然也在。
“这是无忧,殿下已经见过了。”施夕未道,“这次就由他去传召归亡,为您引航。”
长明沉吟片刻:“多谢主将,但这事有些麻烦。”
施夕未略一挑眉,长明道:“我这次借归亡,不是要在海中寻魂灵,而是要去菱湖,开鬼门。”
施夕未讶道:“竟是这样?那确实不便。”
无忧看看他爹,又看看长明,挪了挪身体,十分想说话。长明转头:“小公子有什么话要讲?”
“嗯……为什么会不便?”无忧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鬼门不是谁都能开,需得两人协力,最好是从前见过归亡的灵光,又心志坚定之辈。”施夕未回答了他的话,“归亡的灵光指引死灵,会在见过的妖或人族心中留下一道印记,时日越久,越有助于对这份气息的感知。”
“一定要见过才行吗?我就不行吗?”无忧追问。
“第一次见,也不是不行,曾有人做到过。”长明说。
无忧没想到他会回答,顿时惊异地看过去,结果长明补充了一句:“但你不行。”
无忧:“……”
他还是有点怵长明,不敢上去辩个二三五,况且也自己也知道,他也真没有多坚定……
长明:“不过,我对归亡也略有些了解。如果是小公子与我同去的话,只要驾归亡入菱湖就可以,剩下的事情,由我再去找一名合适的人选,与我同开鬼门。”
施夕未:“怕是不太好找。归亡已经许久未出世,我静流部也找不出来。”
“燕乡民间或许会有,总能找到那么一两个。”长明并不以此为难事,“如此,我就先去找人,找到之后再过来接小公子。”
施夕未:“我此处有些古籍,或许用得上,殿下稍待,我令人找来。”
长明便道谢,旁边无忧跃跃欲试道:“殿下,我能和您一起去找吗?”
施夕未:“不行,你回去继续关禁闭。”
无忧:“……”
谢真独自待在房里,天色暗下去后,他也没有点灯,而是将欺霜解开,放在膝上擦拭。
无忧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回来,翻窗落地,然后就看到他在那擦剑,顿时吓了一跳。
“摸着黑干嘛呢?”他往桌上一坐,先把灯点上。
谢真:“用不着。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被发现了吗?”
无忧刚才那半个时辰中的经历简直是跌宕起伏精彩万分,他一肚子的话,但也不是没有分寸,这其中大多是不能乱说的,最后只憋出一句:“我要和长明殿下去找归亡了!”
谢真:“……”
他定了定神:“和谁?找什么?”
“和长明殿下。”无忧没看到谢真略显僵硬的表情,一连串地说,“具体怎么回事也不好讲啦,总之主将同意了,你说这是不是赶巧?不过,长明殿下好像要先去找个见过归亡的,才能回来叫我,反正在那之前我都要关禁闭了,主将好像有点生我的气。阿花,你觉得……等等。”
他忽然一把抓住谢真的胳膊:“阿花,你刚才说你见过归亡吧?”
谢真没回答,而是把剑放在桌案上,利落地裹好,做完这些,他仿佛也镇定下来。
“对。”他说。
无忧:“太好了!你能来吗?我不想再被关三个月了啊——”
“你先告诉我,”谢真问,“长明……殿下为什么要找见过归亡的人?”
无忧:“好像是要开个啥门……鬼门?”
谢真:“……”
无忧此刻也没那么激动了:“这事搞不好有点危险啊话说回来。算了,要不你还是别掺和了,你除了劈柴耍剑,别的啥都不会……”
“公子。”谢真沉声说。
无忧被他一叫,不禁严肃起来,听到他说:“如果他们在找这样的人选,我可以试试。这其中有些缘由,只是这会不知道怎么和你讲。”
“真的吗?”无忧眨眼,“阿花,我知道你是个好妖,但是也不用为了让我少关禁闭就去拼命呀。”
谢真:“误会了,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无忧:“……”也不必如此绝情吧!
“不过,我有一个请求。”谢真想了想,“请不要在王庭使者面前,提到我用剑这件事。”
“哦,我知道,你怕他因为讨厌谢玄华而迁怒你是吧。”无忧拍拍胸口,“放心,我不会提这事的!”
谢真嘴角抽搐了一下:“……多谢,如此就很好。”
长明才准备歇下,就听到通传,说无忧小公子刚过来,好像找到了他要的人选,正等在外厅。
静流部这群妖的效率简直风驰电掣,这才过了几刻钟,居然就找到了?
他披衣出门,无忧等在那里,与他一起的,还有一名年轻的花妖。
那花妖身着静流部的青衣,眉角几点碎红,宛如花落雪中,容光照人。见到长明进来,他默默行了礼,接着抬眼,与他的视线一触即分。
不知为何,在那瞬间,长明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是他没留意到的一样。
这时无忧开口,暂时打断了他的思索:“殿下,这位……阿花,他见过归亡,你看能不能行?”
长明:“阿花?”
谢真:“……”
长明不知道这花妖怎么取这样的名字,不过并没在意,直入正题:“你说你见过归亡?在何处见过?”
谢真:“燕乡。”
“何年何月?”
“记不大清了。”
无忧偷偷看了谢真一眼,总觉得劈柴妖格外面无表情,话也是特别的少,兴许因为面前是长明殿下,所以才紧张也说不定。
长明沉吟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块像是鳞甲的薄片。
这东西刚一拿出,就发出莹莹微光,在淡红的底面上沁出一抹浓郁的赤色。
长明一点头:“可以。我们这次是要开菱湖中的鬼门,有些风险,但我会尽力保你平安。除此之外,你有什么想要的报酬,只要王庭做得到,大可说来。”
谢真并不迟疑,道:“一时间想不到,留待事成之后再说吧。”
长明终于微微皱起了眉。面前这个花妖,总有什么地方让他感觉有些古怪,但从那十分老实的言行举止,到没见过的脸孔,不管哪里他都找不出令他在意的地方。ΗtτPS://Www.sndswx.com/
他对无忧交代一句,说自己去知会施夕未,明日一早启程,接着无忧就扯着那个花妖告辞了。
长明站在原处,托着手中那一片鳞甲,直到它的赤色渐渐退却,才推开门出去。
回去的路上,谢真始终不发一言。
无忧憋了半天,问他:“你在想什么?”
谢真:“想到一些从前的事。”
“你别想了!是想那个的时候吗!”无忧恨铁不成钢道,“刚才长明殿下一直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盯着你看,你没察觉到吗?”
谢真一副死气沉沉的表情:“没有。”
“简直就像是,”无忧努力形容,“像是在说,‘有趣,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谢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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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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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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