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两撇山羊胡的郡相秦亮坐在上首,手里端着的青花瓷杯颤颤悠悠,茶水溢出了一些他都没发觉,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左相司马觉大概四十来岁,长了一张胖乎乎的脸,身上也很圆,坐在椅子里像是一个球,他沉吟着道,“我看铁矿石炼铁这事不靠谱,张逢喜要是早知道这个法子,还能让张家当弃子嫁出去?”
他的小眼睛试探地看向坐在秦亮下首的年轻男子,“不如我们把这个消息放出去,等着看金宗国的人怎么收拾他。”
那男子面容冷酷,眉头微皱,不怒自威,他嘴角微撇,露出一副嘲讽的表情,“左相是活够了,我们还没,不管是真是假,你以为金宗国会放过知情的我们?”
司马觉倒吸了一口气,闭了嘴。
男子语气淡淡道,“此时我自有定夺,你们注意保密,让我发现谁走漏了消息,后果你们知道。”
司马觉忙点头表示一定保密。
方厅里一时间静默了下来,司马觉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继续道,“我看隆柯这次不过是虚张声势,张家那小子本就是张家的弃子,这两在一起翻腾不出什么水花来,”他小心翼翼地又看了眼那年轻男子,继续道,“再说,咱们红兴郡的兵力都在秦统领手上,”他自以为很俏皮地戏谑道,“隆柯就算是想干嘛,秦统领不同意,他就干不了。”
隆柯和秦偿的关系在府衙里不是秘密,秦偿并不避讳其他人提起。所以,除了秦亮和那秦统领,其他人都捧场地哄笑起来。
秦偿素来表情冷厉,此时他眉头微皱,伸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围坐几人立刻止住了笑声,方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几乎呼吸可闻。
“说正事。”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司马觉不敢再贫,忙坐直背脊,抹了把旁脑门上的汗珠,“我的人暗中跟着隆言那个所谓的宣传队几天了,他们每天就是不厌其烦地跟那些泥腿子讲制度,还要把这些人按区域、技能和意愿划拨到那些个什么公司,还说以后要每月发工资和提成......哦,这个‘工资’就是月例的意思,‘提成’就是大概算是赏钱,也不知道那个张家小子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说法,不过叫法再怎么招摇,我看这事也成不了,那些泥腿子我看也不大相信,就是跟着凑凑热闹。”
秦偿皱眉听着,闻言点了点头,看了右相藏吉一眼,“你那边呢,有什么情况?”
相比较又胖又圆的司马觉,右相藏吉长的高大修长,脸颊清瘦,穿着灰色长袍,身上有股读书人的气质,听到问话,他的态度不像左相那么诚惶诚恐,有些不卑不亢的气度,他习惯性地捋着自己的宽大的衣袖,沉吟着说道,“昨天郡长召集我们去议事,郡相和左相都称病没去,我按郡相的吩咐去看了看情况,”他说话与司马觉又是完全不同,用语上对隆柯尊重很多,但也说不上多么恭敬,让人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他接着道,“昨天张家小公子拿出来一幅地图来。”
“地图?”秦亮惊惶地看向儿子,“隆柯不会是想要和我们硬碰硬吧,他看地图什么意思,要跟咱们打仗?“
秦偿没吭声,甚至都没看父亲一眼,而是对藏吉道,“地图上有什么?”
藏吉捋着衣袖边的缝线,一遍又一遍,“他们把整个红兴郡划成了十几个区域,打破了原来的行政区划,按照他们的公司分公司制度来重新划分,我看过了,基本上完全按照第一张政令进行的。”
“郡长说,今天就会把第二条政令张贴出来,从宣告之日起,就开始试运行。”
秦亮心放下来了,整个人都塌着靠在椅背上,唉声叹气,“我就不明白隆柯到底在想什么,有好日子不过,折腾什么呢,上次仙人祭拜的好处他不也收了吗?跟黔实一样舒舒服服干到寿终正寝不好吗,非要学那个不得好死的......。”
“父亲!”一个冷厉的声音突然打断他,秦亮看了儿子一眼,一下子住了嘴,捋着他的小山羊胡不吭声了。
“那批粮食,隆柯拿到手后就暗中分给了郡城周边的流浪者,一点没留。”秦偿淡淡道。
“软的他不吃,这是逼着我们来硬的。”司马觉不满道,“现在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瞎折腾?”蜀南文学
秦偿一边嘴角微撇,“还用不着我们出手,小鱼小虾随便找点事就够他们手忙脚乱收拾半天的,”他白皙有力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旁边圆桌上的瓷杯盖,盖子在他的力道下像无头的苍蝇在乱转,找不到方向。
“您是说......,”司马觉若有所悟,露出点笑意,胖胖的下巴颏挤出两道肉褶。
藏吉稳稳坐着,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
秦亮眼睛一亮,击掌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司马觉你这就把成福给我叫来......。”
“不用了,他已经来了。”就在这时,秦偿开口道。
有仆人敲了敲厚重的木门,恭敬地领进来一个人。
来人站在方厅中弯腰行礼,抬头时,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这张脸上看不出上了年纪的慈祥,浑浊的双眼精光四射,他双手笼在袖中,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小人成福,给各位大人请安了。”
“有什么能用到小人的地方,成福一定竭尽全力。”
***
郡长府里,一幅拼接而成的巨幅地图被高高地悬挂在墙上。
换下了彩衣穿着素净长袍的隆言跳下椅子,拍打了一下手心,冲张逢喜启齿一笑,“我做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张逢喜点头,目光扫过这张地图上每个角落,不同颜色的线条圈出来一个个分公司的范围,看起来简单明了,但要把这些都落实下去,已经到了他们与困难面对面的时刻了。
一只白皙枯瘦的手在红兴郡耕种管理有限公司上点了点,隆柯开口道,“所有八家公司,最快给我正面反馈的就是这里,我来红兴郡就任三年,心思大部分花在这上面了,但效果还是衰微。”他神色有些黯然。
张逢喜摇了摇头,“郡长不必如此,如果不是有您这几年的努力,我这个公司管理制度想要开头就更难了。至少在耕种这一块,我们是有基础的。”
隆言也劝道,“哥,逢喜聪明着呢,有他帮你,咱们一定能行。”说完他还又冲着张逢喜呲牙一笑,见他看过来,还眨眨眼扬了扬下巴。
张逢喜:“......。”
张逢喜咳嗽了一声,指了指地图上另一块区域,“养殖这一块见效要比耕种还要快,我在老百姓家里看到过他们圈养锥鸡和野鸭,从山里捡回来的鸡仔鸭崽,料给得充足及时的,只要一个多月就能出栏。我们就从耕种和养殖这块先行入手,这一部分我会花费主要精力来做,其他公司的组建和人员安排还需要郡长您多操心,这块比我要做的还要重要得多,只有吃食,我们的目的是没法达到的。”
隆柯眉头微皱,神情严肃地点头答应,“放心,我会尽力。”
张逢喜又抬头看向地图,看了一会儿,他脸上显现出疑问的表情,“这一片,”他伸手在地图上红兴郡周边城墙外侧划拉了一下,“住的是什么人?”
隆言“啧”了一声,“城墙外住的大都不是红兴郡的属民,只有一少部分是在城里跟人结仇或者各种各样原因待不下去的百姓,其他还有一些是土宗那边逃过来的奴隶,各国各地的都有,剩下的绝大部分是来自国境间三不管地带的杂种。”
张逢喜眉头紧皱地盯着他,隆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摆手道,“外面都管那些异能系别不纯粹或者没有器宗的人叫杂种,连他们自己也这么叫,我可没有歧视他们!”
张逢喜点头表示了解,“红兴郡周边有多少这样的人?”
隆言想了想,“那边人口杂乱,没做过具体统计,但依我看,起码有将近两千人。”
“怎么会这么多?其他城郡周围也有这么多流浪人口吗?”
隆言摇头,“没有,只有我们这里这样,”还没等张逢喜继续追问,他就主动解释道,“还不是我哥,他心软,城外来人他从来不赶,有时候城外山上有饥饿的野兽下来寻食,我哥还派兵去保护他们,府里有点余粮也都送去城外布粥了。”
张逢喜看向隆柯,隆柯无奈地笑了笑,“他们也都是可怜人,我没那么大的能力能让他们进城生活,就尽我所能能帮就帮吧。”
隆柯的脸颊瘦削到略有些凹陷,脸色苍白得不像活人,但并不让人觉得面目可憎,反倒有一种病态的俊美,他身上有一种濒临破碎的脆弱感,但这人的内心却包裹着坚毅的外壳,壳里,最深处的,是柔软和善良,还有对未来的美好希冀和向往。
赤子之心,也许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最是合适。
***
红兴郡,狗市门口的街道边上,一个卖活鸡的商贩正在大太阳底下无精打采地打瞌睡。
有个穿着短打露着短小手臂的侏儒汉子从狗市走出来,他相比之下格外大的脑袋转了转,四处看了看,在看见那个商贩时眼睛一亮,凑了过去。
“兄弟,这锥鸡怎么卖的?”
听见询价的,那商贩一下子来精神,伸手比了五,“两石粮食,一只鸡。”
那汉子砸了咂嘴,“咋的你还敢卖这么贵,郡长弄的那个什么养殖公司说是养了上千只锥鸡崽子,过阵子出栏了你养这玩意儿卖都卖不出去。”
那商贩表情不屑,“你懂什么,郡长早就说了,我们这些养殖户,想加入养殖公司的就进去当员工拿工资和提成,圈里养的鸡鸭都按大小市价卖给养殖公司,不想加入的,就还自己干,该怎么卖就怎么卖,养殖公司那些鸡鸭可不是卖给咱们城里的,那是给大力士比赛准备的,大部分要运出去卖给其他城郡换粮食和建筑材料的。”
汉子表情嘲讽,冷笑一声,“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郡长明显在哄你们呢,就咱们这个鬼地方,谁会来这里参加什么狗屁比赛,我看隆柯就是拿这个当借口,骗你们这些小养殖户消停着不跟他闹,等他那些鸡鸭养出来,量多价格就压得便宜,你们手里养得这些,便宜卖了合不上本,不卖难道就在手里一直养着吃粮食嘛,到时候哭都没处哭去!”
那商贩一下子站起身,表情有些惊惶,“不会吧,郡长是好人,不会做出这种事。”
汉子继续冷笑,凑近了压低声音道,“你们这些平头百姓肯定还不知道吧,去年办的那次仙人祭拜收上去的祭品,你们知道都在哪吗?”
那商贩想了想,“自然是都献给仙人了。”
汉子冷冷嗤笑一声,“我有亲戚在郡府里干活,说上次祭祀办完后,连夜拉到郡府里好些东西,他们整理了足足两三天才弄完......。”
商贩脸色一变,“你此话当真?”
汉子拍拍胸脯,“是假的我不得好死。”
商贩住口不语了,扭头看了脚底下绑着脚的锥鸡,突然一言不发地把摊子收拾起来,拎着鸡大步走了。
矮小的汉子在后面看着,嘴角露出讽刺的笑。
同一时间,山脚下的农田里,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拎着个篮子走了过来。
昨晚上刚参加过张家小郎举办的耕种小课堂的农民刘五,正在按刚学会的办法,给田垄上的麦苗除草。
张逢喜说过,他们种的麦苗之所以长得干巴巴不饱满,就是因为土里的养分都被这些草给吸收了,想麦苗长得好,就得勤除草,还得按植物成长阶段按时施肥。
刘五听得云里雾里,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又好像没明白,不过问题不大,张小郎说了,以后每天耕种公司都会派技术员下来指导他们种地,保证等收获时,让他们都能大丰收。
本来以为这木旗城来的小公子肯定啥都不懂,也吃不得苦,可没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这张小郎教了他们不少耕种的事以外,还亲力亲为,总到他们田间来一起干活,人都晒得又黑又瘦的,还挺招人心疼的。
他正埋头干活,就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嗓子喊道,“大哥,你这有水吗,我赶路赶得口渴。”
刘五抬头一看,发现是个妇人,就去把自己的水碗拿来给对方喝水,等人喝完了,他好奇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那妇人笑道,“我是下面红林村的,我闺女嫁到了咱们红兴郡,好久没见到了,今天我走了好远的路来给她送点吃食。”她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脚下的田地,惊讶道,“呦,你们怎么还种这费了大劲的小麦啊,张小郎不是从红日村来郡里了吗,我们村的都听说这事了,他没给你们小麦速成种子啊,那东西可好了,种下去不用一天那麦子就结穗子成熟了。”
刘五诧异道,“还有这种麦子吗,我们没听说啊,张小郎就教我们怎么给小麦除草施肥了。”
妇人露出尴尬的神色,“呦,那是我多嘴了,兴许张小郎有他自己的想法,毕竟人都有私心,这也正常。他肯定也希望能通过那些种子得到木旗城张家的原谅和承认吧。”
刘五露出深思的表情,妇人拍了自己脸颊一下,“看我这嘴,就藏不住事,大哥,你得保密啊,人红日村的关系跟他可好了,不让往外说呢。”她抬头看了看天,忙道,“那啥,天快黑了,我得赶紧去我闺女家了,大哥,你忙哈。”
妇人走了,刘五看着脚底下的麦苗。
张小郎帮了他们很多,是个好人。
可是,心里怎么就觉得不大舒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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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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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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