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许蘅衣的气息平静下来,便开始打量起眼前经久失修的亭子。亭子的飞檐上杂草横生,但地上却干净整洁得没有一片落叶一根枯枝。
显然是有人收拾过了。
许蘅衣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裴云桓,看着那张迎着日光愈发动人的俏脸,清了清嗓子,重新捡起很早以前就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淑女皮囊。
“不知公子约奴家至此,所为何事?”许蘅捏着嗓子,努力扮演着声如莺啼语调婉转的闺秀,“依奴家看,此处既无花木可赏,又无景致可观。”
唯一可看的,也就是面前站着的人而已。
“奴家愚笨得很,还请公子明示一二。”
裴云桓循声回头,一脸担心道:“阿蘅,你的声音怎么了,是着凉了吗?等会下山的时候,我帮你找个郎中看看吧。”
许蘅衣从端庄的笑容里,挤出咬牙切齿的几个字:“多谢公子!奴家不用!”
裴云桓无声弯唇,知道她本来就不多的耐心马上就要见底,便也不再逗她,指了指山下,“阿蘅你看,那是什么?”
许蘅衣顺着裴云桓指的方向看去,是大半个淮陵城。淮陵繁华,富甲天下,本就是江北人口最集聚之地,以致于目力所及处,皆是鳞次栉比的房屋,高高低低,拥挤不堪。
许蘅衣语气生硬地回道:“房子,房子,还是房子。”
裴云桓指着那些房屋中位于东南角的一处,缓缓道:“那里,就是咱们以后的家。”
许蘅衣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家”是指什么。
许蘅衣眯着眼,仔细打量了那个小小的黑点许久,“贵府似乎……好像……可能……有点……小……”
何止是小,至多就是个两进的宅子,看着还没自己在许家住的小院大。想不到传闻中世代簪缨的裴家竟落魄至此,怪不得肯娶自己这个商贾之女,原来真的是家底空了啊。
思及此处,许蘅衣猛地转头看向裴云桓:“欸,裴公子,你家之前送的那些聘礼,该不会是你变卖了全部的家当换来的吧?”
裴云桓莫名了一会儿,等明白了她的意思后大笑出声。
“阿蘅你放心,裴家还不至于潦倒到这般田地。那个不是裴家大宅,是我单独置的一处房产。成亲后,咱们就搬过去住,好不好?”
许蘅衣怔怔地看着裴云桓,问:“你家的那些长辈,会答应?”
“已经答应了。”
许蘅衣将信将疑,她如果没记错的话,裴云桓可是裴家这一辈里唯一的男丁,金贵得很。他要是单独搬出去,跟分家没什么差别,家里的那些老家伙不闹翻天才怪呢。
“当真?”
“刚提出时,几位长辈是有些微词,不过我已经处理妥当了。”
裴云桓云淡风轻地说完,偏过头看着许蘅衣,眼神灼灼。
“阿蘅,你只说你愿不愿意?”
许蘅衣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不用日日奉承伺候长辈,我当然愿意了。”
裴云桓仿佛瞬间松了口气,展开一个明朗的笑容。“那便好。”
那句“为什么要搬出去”在许蘅衣的嘴里来回倒腾了好几圈,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许蘅衣又眯着眼把那个小院里里外外扫了一遍,心里暗自嘀咕:这么小的院子,若是只有他俩住倒是也够了,但是以后的十七八个妾室和二三十个孩子该怎么办啊……
虽然春意和暖,但在山口迎风处站久了,终究还是冷的。
许蘅衣揉揉鼻子,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哑着嗓子说:“咱们下山吧。”
裴云桓点头,正准备领着她从山路原路返回时,许蘅衣像是记起什么似的,小跑到路边几株枝干稀疏的桃树下,仰着脑袋寻了许久,终于看到一支花朵尚显得饱满的枝桠,但那枝桠生长的高度,却让她很是为难。
若是此时此地只有她一个人,也许她就直接脱掉鞋袜爬上树去摘了,可是现在身后站着个人,还是她未来的夫婿。
估计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会希望当面看到自己没过门的妻子脱鞋上树的模样。
“裴公子,我……”许蘅衣正斟酌着措辞,想编个不那么明显的借口让他先行下山,可语句还没编完整,只听见身后走近的脚步声。
“想要摘桃花?”
许蘅衣见被直接戳破,便也懒得掩饰,乖乖点头。
“挑中了哪支?”
许蘅衣一听,以为他准备替自己完成脱鞋上树的任务,满心欢喜地指给他看。
“那支,就是最顶上最好看的那支。”
裴云桓了然,说:“你的匕首借我一用。”
许蘅衣还没点头同意,就觉得腰间一空,然后眼前“刷”地就飞过了一物。等她定睛看去时,那支长满桃花的枝桠已经被飞出去的匕首截断,歪歪斜斜地落了下来。
裴云桓散步似的上前几步,一只手悠悠地接住了那支桃花,又用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掉下来的匕首。
许蘅衣看得有些傻眼,忍不住拍手叫好:“裴公子真是深藏不露,这一手飞刀耍得不错呀。”
裴云桓笑了笑,先将那支桃花递给许蘅衣,在还匕首时,却是再三叮嘱。
“阿蘅,这匕首的锋刃极厉害,轻易不要玩弄。”
“就算是不得已用的时候也要千万小心,别伤了自己。”
“要不还是我替你保管着,你要用时,我再给你。”
……
这使得许蘅衣片刻前对裴云桓升起的些许仰慕,瞬时烟消云散,尽数被白眼取代。
“哼,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
“嗯,我记得,你今年二十七。”裴云桓笑得很是无害,“比我还大三岁。”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许蘅衣气得瞬时语塞,内心掀起了一阵狂风般的怒吼:何止呢,加上上辈子,我的年纪足以当你奶奶了,乖孙!
自万年寺六里亭之约后,许蘅衣又分别在揽月楼和娉婷坊与裴云桓“偶遇”。
许家少爷们看看对着歌女舞姬们口若悬河的自家姑姑,又看看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笑着的未来姑父,冷汗“噌噌噌”地往外冒。
“瑟瑟姑娘不愧是揽月楼的头牌,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如闻仙乐耳暂明,妙哉妙哉!裴公子你听,你细听,是不是感觉浑身通畅,烦恼全无?若是在家每天都能听到这样的琴音,定能延年益寿,百病全消。”
……
“都说娉婷坊的柳儿姑娘舞姿乃是淮陵一绝,要我说,放眼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位能与之媲美的。裴公子你看,你细看,这脸蛋,这身段……啧啧,就算是当盆花放在家里也是秀色可餐得很,每顿能多吃两碗饭!”
……
这厢的许蘅衣品评得眉飞色舞,那厢的裴云桓听得泰然自若,时不时给她递上杯茶,让她润润嗓子再接着说。
许家少爷们忍不住全溜了出去,聚在一块小声嘀咕起来。
“好端端的,姑姑怎么干起人牙子的活了?”
“咱们祖上是商贩起家没错,但在未来姑父面前显摆这个不太好吧。”
“严谨点,咱家祖上只卖货,不卖人。”
“唉,虽说这婚事如今是板上钉钉了的,但就怕万一啊……万一姑姑言行出格把人吓跑……”
“吓跑不至于,毕竟之前更出格的也见过了。未来姑父应该是个胆大不怕吓的主。”
“可是姑姑把这些歌女舞姬个个夸得跟天仙似的,难道就不怕姑父存了心思,成婚后纳妾做小吗?”
“他敢!当咱们许家没人了吗?!”
“就是就是!若是好好待姑姑,咱们就尊称他一声‘姑父’;若是让姑姑受了半根头发丝的委屈,咱们就让他整个裴家跪下喊姑姑‘奶奶’!”
许蘅衣完全不知道自己侄子们的护短心思,还指着那群环肥燕瘦,在裴云桓的面前天花乱坠地一通夸。
“阿蘅,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咱们成亲后,我请这些姑娘常去家里做客。”裴云桓看似很认真地计算着,“以我的月俸,每天请有点难。每五天请一次,你看好不好?”
许蘅衣愣了,问:“月俸?”裴云桓不是什么功名都没有的一介白衣吗?除了喝酒,其余都不会的草包,哪来的月俸?
“我已搬出了裴家大宅自立门户,家中长辈说成了家便该立业,为我在虞川县谋了个县丞的差事。”
裴云桓说得很简单,许蘅衣却听出了一些不简单的事情。他连秀才都不是,竟也能当上八品县丞。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看来裴家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无用不堪,起码在淮陵这一带的官场上还是有些分量的。许家结的这门亲事,不亏。
“那你什么时候去上职?”许蘅衣一边示意面前的那些莺莺燕燕退下,一边在心里计算着县丞的月俸能养多少口人。
“明日。”裴云桓看向许蘅衣,“阿蘅,离咱们的婚期不足半个月,我却要忙于公事,辛苦你了。”
她整日跟着侄子们在外头看戏听曲,玩骰子斗蛐蛐,嗯……的确很辛苦。
许蘅衣挤出一个端庄温婉的笑容,说道:“公子严重了,都是奴家应该做的。”
“虞川县离淮陵城不远,快马一个时辰便能回来。阿蘅你放心,成婚后,我定及时归家,不让你一人独守空房。”
许蘅衣还在琢磨怎样让许家二老多给自己添点嫁妆,没太仔细听裴云桓的话,随口便答:“多谢公子体谅,不过奴家明白,官场上的应酬少不了。一切以公家为重。”
“不,”裴云桓毫不犹疑地摇头,然后缓缓道,“我只以你为重。”
许蘅衣仿佛能听见自己的脑子“轰”地响了一声,尔后,上辈子的记忆就如潮水般地涌了上来。
“我才不管什么‘以天下为重’!我必须保住他的性命,我只以他为重!”
谁能料到,曾经她豁出性命也要护住的人,最后竟恨她入骨,要将她五马分尸……
“阿蘅,你怎么了?”
当许蘅衣从回忆里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没事没事,”许蘅衣若无其事地背过身,从袖子中掏出自己的帕子,“你知道的,我眼睛不好,见光久了就容易流泪。”
“我来。”裴云桓的动作很快,不由分说地拿过许蘅衣手里的帕子。他的动作很轻,替她一点点地拭干脸颊上的泪水。
许蘅衣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裴云桓,默然片刻后突然出声:“裴公子。”
“嗯。”
“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当然。”
“为什么?”
她之前以为裴云桓故意接近甚至讨好许蘅衣,是为了许家嫁女的巨额嫁妆来振兴家道中落的裴家。
但现在看来,裴家既没有潦倒无能到需要私吞妇人的嫁妆,裴云桓自己也没有半分想振兴家族的心思。
所以,她是真的很想知道有这样家世样貌的男子愿意娶许蘅衣——一个无才无貌身体还不好的“老女人”的原因。
裴云桓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回道:“因为是你。”
许蘅衣的心口一颤,这不同于之前被美色所迷的怦然心动,在那一瞬间,她生出了想和眼前的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
许家少爷们的推门而入,及时地打破了她那一瞬间的错觉。
“哎呀!”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姑姑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二位继续,继续……”
“走走走!快快快!”
裴云桓看着眨眼间就跑远了的少年们,夸道:“令侄不仅活泼可爱,还十分懂礼守礼。”
已经从错觉中回到现实中的许蘅衣,再一次挤出了端庄温婉的笑容,捂嘴轻笑道:“公子过誉了,全赖家中兄嫂们教导有方。”
“公子是否觉得冷清了,要不要奴家把柳儿姑娘她们再唤回来?公子别担心,咱们还未成婚,今天请姑娘们跳舞的钱可以记在许家的账上。你那还未到手的月俸可以先攒攒,毕竟日后咱们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许蘅衣说完,又开始琢磨该怎么给自己的那份嫁妆再加点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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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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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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