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一夜吼空城,
鸟遁兽隐了无痕,(字里行间处处凄凉意,悲剧未必结局才悲,高手写就)
银装素裹玉堆砌,
疑似工匠巧雕成,
天公无眠戏子冈,
倾倒白玉三万整,
嵌平坎坷崎岖路,
人间从此享太平。
钱永光垂下手,从满面泪水中睁开双眼,哭道:“我的好婶婶没了……”
“那还不快走?”肖百鲢反应何其快,摸了一张大票子往桌上一放,起身和明仁扶起钱永光。
史铎换了平时客气一下也就收了,可一想今天收钱,也是猪狗不如了,马上将钱塞回肖百鲢兜里,中气足足道:“兄弟看不起我?”又问钱永光:“你婶婶住哪个辖区?”
“被大伯赶了出来,就在千莲镇我爷爷奶奶家住着……”史铎马上催着肖百鲢他们一起迎着夹雪的北风赶了过去……
赶到时,地上已积起薄薄的白雪,南方的雪也不过如此,当地派出所的人拦住了他们,只有史铎亮明身份上去。
这时楼下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街坊邻居,明仁心想:那钱来顺住着花园洋房,却让老头老太还在老房子待着,也不觉着寒碜……殡葬公司的人上楼前还和那对老头老太叽叽歪歪,那对老头老太都吓昏了,哆嗦着也不懂什么规矩,只顾着对钱永光念叨道:“吓死人了,怎么会在门背后把手上吊死的……”
明仁塞了些钱进那些人的口袋,殡葬公司的人这才慢吞吞地上楼去抬尸体。当地警局一位负责人与史铎边下楼,边道:“遗书也有,看样子可以下结论是自杀了……”尸体抬了下来,钱永光扯发捶胸地上前痛哭起来,“好婶婶”“好婶婶”地不绝于耳,不是被明仁他们扶住,他几乎要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混乱间,钱来顺带着一双儿女也赶到了,见着钱永光震天动地的哭声也深受感动,拉着自己女儿干嚎着也要跪下,殡葬公司早轧出苗头,便要子女也来扶一把担架,于是钱永光搭了头,钱锦贵扶了尾,钱来顺那如花似玉的女儿钱锦黛(锦带花)躲在钱来顺身后,偷眼看着那副担架上了黑漆漆的车子……周围街坊邻居议论纷纷:这外来妹吃辛吃苦把这儿女扯大,又当老妈子般服伺两位老人,常替眼神不济的婆婆穿针,半瘫在床的公公洗秽……有骂钱来顺冷心冷肺冷肚肠,与她离离合合也不知几次,当年为了动迁多拿房已经离合过一次,这次怎么这女子如此要强想不开……也有咒杜鹃的,说是招来了狐狸精的,或指责那对儿女不孝的,从不尊重这外来妹,平时就听见钱来顺嘴上带“妈”字,听不见这对儿女叫她“妈”的,也许泯灭了她最后的希望……更有好事者说这女子死得不明不白,吊死在门把手上,舌头吐出一寸长……可谓七嘴八舌。
那位派出所小头儿等载着逝者的车子远去,马上要钱来顺去警局录笔录,史铎一旁起劲地安慰着,又自告奋勇陪着他,一行人坐了警车扬长而去。
明仁眼见钱永光悲伤欲厥,肖百鲢也奔波一晚,都已是精疲力尽了,顾不着钱锦贵、钱锦黛那两张巴望着搭讪的脸,扶了钱永光、推了肖百鲢上车,明仁不想让钱永光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所以让肖百鲢的车直往百福源开去。
三人这一睡直睡到近中午暖风飘香之时,肖百鲢一看手机暗自惊讶,赶紧拉了明仁坐车赶往厂里……钱永光自然帮着去料理婶婶的后事不提。
等他们来到面色严峻的王昌和袁建业面前,也是心里打直鼓,手颤脚虚。袁建业忧郁地对他俩吐露真情:昨晚本是肖百鲢与华德顺值班,肖百鲢与他商量着去了医院,不想半夜遇着安监局的人翻墙进来查安全生产,华德顺正做着巫山黄粱的美梦被一击而碎,一时冲动,与他们争执了起来,这下可好不仅被录了像,还被追问主值班的去向,华德顺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此时这事也被层层汇报上去,惊动了朱老总,袁建业、王昌已经领了一顿臭骂,这股怒气总得找个人哈上一口。
明仁见旁边还有刘项与石霸志就与他们站了一队,袁建业激动地对着肖百鲢一连串质问,明仁一想还好没有自己什么事,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最后袁建业道:“你看看你如何搞定吧,今晚如果录像上了电视台,我们公司的信誉可完了。”
肖百鲢不敢发一言,还是王昌见这事牵扯的是肖百鲢,他似乎笃定起来,好言安抚了肖百鲢,对刘项道:“你可分管安全,不能置身事外,你帮着小肖一起……无论怎样这主值班的责任不能追究,不能登报、见电视,老华就随他去,他也是咎由自取,大不了上面怪罪下来由他顶着。”
袁建业本想反驳,可一想着供应局已经宣布要散,自己还要与王昌搭班子继续合作,只得忍下这口气。
明仁、肖百鲢到空荡荡的食堂里胡乱吃了几口,明仁接了秀梅的一个电话,说是下午,胡琼花、胡苹姑侄和王娜妮一起要住进来。明仁早听说胡苹、百合是同学,与刘雪又是校友,两人只是大了她一届,在校时就都认得。明仁急着还要去接百合,挂了电话就起身。
肖百鲢正独自想着心事: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想着换了以前,朱老总知道自己牵扯在里面必然早就帮忙解决了……准是自己把朱老总一家得罪大了,幸好他是秋后的蚂蚱蹦腾不了几天了……论路子野,只有窦德专和明义,看样子只有找他们来摆平这事了。打定主意,他才缓过神来,与明仁相视一笑,各忙各的去了。
明仁早早地接了百合,说起胡苹她们要来住,一起去百福源给她们接风的事,她不仅不喜,反而板着脸道:“我还和我母亲帮着玫瑰姐她们守灵呢。”
明仁碰了一鼻子灰,不愿再搭理她,开着车,居然想着的是昨日临走前杜鹃一本正经的一番话:我们以后得少见面了,见了面也是姐弟。再就是动情地拽紧他的手道:只当我去了远方,遥握你的手……然后狠狠将他推出门去的场景。
百合见他守着自己,却像在梦游一样,没有半句温存的话,便烦恼起来,道:“你明天也别来接我了,我自己坐车回去。”
明仁一愣,将车停到了路边,百合推门就要下去,明仁赶紧一把将她拽回,百合扑入他的怀里,止不住泪水又漱漱而下,明仁也不知何处得罪了她,只能好言劝慰,待好话说尽,百合才吐了真言:“我和母亲……还有你姑妈守灵辛苦……也不知道来陪伴我们,有什么心思还替人摆宴接风的?也不问问我和母亲晚上几时回去,也该来接接我们……”说完这些,她才泪收噎敛,明仁这才答应吃了饭尽快与她联系。
一进郑家,挤满的都是人,那郑家母女早已昏头转向,认不得人了,亏了贾桦、秦羽里里外外照应,只是不见郑虎夫妇的人影,明仁心想那老头儿前次来这虽有些痴呆,却还活蹦乱跳的,一朝却化作一张黑白遗像了,再朝画像两边看去,还有一副隶书对联,生生涩涩地认出是“大道始忠公,南无终渡人”两句,像是真善大师的字体,虽然个大,笔力却已绵软肤浅了,便朝那老头子像三鞠躬,趁着乱劲就溜了。
明仁回到园中,没想到秀梅、若兰陪着胡家姑侄和王娜妮刚刚在福泉馆泡完澡,晚宴才刚开始。明仁巧巧坐了王娜妮和胡苹边上,细细打量起胡苹来,有一首《惜琼花》说得好(明说胡苹,实说胡琼花):
风吹梦。花入镜。聚清流一片,掬品新茗。冷观云鹤空中影。白玉攒香,蝶化虚境。(玉本无香,化蝶虚幻,都是薄命之兆)
葬轻佻,如月净。任天子爱煞,难却薄幸。望情郎俯身自省。今夜寒凉,择日他聘。
王娜妮见明仁留意起胡苹来,对胡苹轻声道:“怎么不把你那位解秘(解姓的秘书)带来?我和你姑妈住了楼下,楼上正好让给你们。”
胡苹嫣然一笑,指尖儿暗暗揪了王娜妮一把,压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我还没说你呢……你倒来招我,他刚调过来,正该有所作为,找我作甚?”又看着对面秀梅、若兰正招呼着胡琼花和老太太她们,也瞥眼打量起明仁来,继续用那蚊蚁般的声音对王娜妮道:“我那老同学的眼光怎么说呢?找了个……不还是循规蹈矩的?”(一门势利眼)
王娜妮毕竟年少,说话也无忌,也撇一眼明仁道:“他呀,假老实,总比我那位强百倍。”
“呦,妹妹,这话可得罪你了。”胡苹想自己矜持惯了,居然还会因着百合说出这不得体的话来,于是低头吃了几口清淡的蔬菜。
明仁听着“假老实”三字,就笑嘻嘻地问王娜妮:“你们滴滴咕咕说什么呢,说来听听?”
王娜妮本因明仁盯着胡苹左看右看,生了些小小的醋意,用了这三个字,没想着他直截了当来问自己,脸儿一红,抢白道:“女孩子说话你少插嘴。”又见明仁眼睛盯上了她,心里暗自高兴,索性和他攀谈起来:“你只顾自己吃,也不和我们客气客气,我们总是客……”对面胡琼花、秀梅她们也听见了,往这边看。
刘雪帮着明仁道:“对呀,你们滴滴咕咕在说什么趣事,说出来大家笑笑呢。”这下她的奶奶当真这边有什么趣事,竖了耳朵用关注的目光朝向了她们。
这下轮到王娜妮傻了,眼珠转了转圈,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这回受了社长的委托,特意是来采访一位先锋超前的人士,叫马行云的,他的大道集团发展迅速,声称五年要消灭商场,十年消灭银行,十五年基本废除流通货币,然后进军全世界……你看他的雄心壮志多有趣?这几天正巧采访到他,不是郑老爷子的事耽搁了,我还要同他好好聊上几回呢。”
荣喜阿姆每天也是赶时髦上网的,那见识并不亚于小年轻,听了不仅不奇怪,反而频频点头称是,反而把秀梅、若兰她们弄了糊涂。原来,那史金花听了如菊的话与玉霜、马行云约见过一面,她秉承了她家老马的意图:支持创新,欢迎试水,只做宣传,不能公开表态。
秀梅、若兰对此事有所耳闻却并不当回事,如今听了王娜妮的话,才知道马行云把这鸡毛当做了令箭,居然发出了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豪言壮语,都笑而不语,待看胡琼花她们如何评说。
胡琼花见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自己,毕竟是老资格,含笑对着近在咫尺的老太太微微致意,老太太果然爽直,面对着娇娇、芝芝她们道:“也别在我面前装了,我不过是上个月让你们帮着抢购一次,你们是大道网络公司的粉丝,平时门口都是你们送来的快递,不帮着马行云说几句好话,都瞧着我干吗?”
娇娇、芝芝她们吐了舌头笑了起来,都道:“如今逛商场的次数少了许多,网络上一下订单,随买随到,可不方便?他这话不过就当那些发神经的广告语么,虽有夸大,也不是不可能,拭目以待吧。”
刘雪却不以为然,用一副不屑地眼神看了她们一眼,道:“我都跟你们说了,便宜没有好货,我还是喜欢逛商场,我还是到专卖店里买个放心,娜妮,你那些名牌东西会到这种网站上订购?”
王娜妮摇摇头。
荣喜阿姆听说这马行云是史金花的亲戚,问了金花几句,道:“那老房子一拆,我去北面多年,街坊老邻居的事都不记得了,记性也差了,说不准小时候我还逗过这孩子呢,哦,现在我想起来了,他有个远房姑姑,年轻时倒是挺伶俐乖巧的一个女子,还曾是刘洋那个学校的校长,绰号‘马屁精’的是不是?我家老头有权势的时候,那个马屁拍得响啊,经常往我家跑,后来一来运动,居然翻了我家老头子、老郑、还有你家老史一大帮子老干部的老底,哼,她倒升了市里去了,我家老头子却丢了官职,郁郁寡欢的,生了重病……”
一提伤心事,荣喜阿姆对秀梅道:“你们也别拦着我,我还没到七老八十的,明天我还是去一次郑老爷子那儿,你们整晚都守了灵,我不去像话么,如果没有郑老爷子他们拨乱反正,还不是左一个□□,右一个下放,折腾死人?哪有我们今天太平日子过?”
若兰抢着答道:“人在做老天在看,那个马校长丢官坐牢,得了恶病,悬梁自尽了……也是报应。”秀梅有些沉闷,史金花也不便搭茬,低头最妥。
娇娇她们听老太太越说越凄凉,寻思着这教科书本上也从未提起过这些天方夜谭的事,为什么这些老人一提那段,都神秘兮兮、含含糊糊的?说是悲吧,她们中有人有时莫名地兴奋,说是喜吧,她们又是诉不尽的苦,真是咄咄怪事……
荣喜阿姆眼睛一扫,知道自己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合时宜,话锋一转,对秀梅道:“小戴、笑梅她们明天都飞过来了,我不去表示表示也不像个话……”
秀梅点头答应着。王娜妮却不安分起来,听马行云是媞莲的亲戚,为了写篇深度好文章,又问起此人的轶事,媞莲羞羞地道:“我就记着父亲说他小时候挺能打架的,告状的排着队来。”
荣喜阿姆这耳朵说背就背,说好就好,这对面两人轻声说话,她倒听见了,就道:“说起马行云这孩子呦,我倒想起来了,他小时成绩与刘洋比差远了,都是他父母宠的,脸长得跟魔方似的,棱棱角角的,一到夏天,都不好好吃饭,拿着西瓜当饭吃。”
刘雪、娇娇她们都觉着好笑,史金花提醒道:“那时西瓜都要凭票的……我那时发高烧才配给一个。”这些小年轻听了哪里肯信。
那位胡琼花至始至终寡言少语,这时将微笑收敛,严肃地插了一句:“我哥常为这些小年轻担忧呢:这些年有吃有喝、大手大脚惯了,却忘了本啰……”那些小年轻更觉暗自好笑,并不以为然。
今天这一席不过还是通常家宴,秀梅只是吩咐紫薇加了几个菜而已,众人这时都搁下了筷子,秀梅又要让上些茶水、水果,却被胡琼花阻止了,说是赶飞机累了也要早些休息,于是秀梅让明仁送老太太、娇娇她们,自己和若兰亲自陪着胡琼花她们去了福梅院。
明仁见走了秀梅、若兰她们,就与娇娇这些女孩儿,闲话也多了起来,她们正说着在“光棍节”那天还抢货抢得太少,明仁插话道:“这全网络生活以后,你们的信息可全被掌握了,甚至舆论、消费这些领域的导向都能便宜控制,别有用心的人,他们可以通过各种手段享有同政府一样的权力,我们更是沦为毫不知情的透明人,被人随意摆布支使……网络使贫富更加不均,掌握了网络的人一夜暴富不再是梦想了,而大多数网民被误导,将都是冤大头。”
娇娇一听马上嘲笑道:“哥哥,你真是拗特慢了,网络消费多方便?难道还要人们回到原始社会去?”
芝芝也道:“我父亲还准备提议上层全面支持呢……”她说了半句,对媞莲道:“哎,既然是亲戚,那你还不帮我们打听打听,怎样在光棍节那天快速抢到便宜货的方法?”
老太太听了“便宜货”三字,帮着腔道:“对,得让他把怎样购到便宜货,炒好股票的法子都倒出来,要不我把他小时候穿开裆裤尿床的事全抖落出去,可莫怪我。”
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老太太毕竟有些岁数,明仁还是叫来中巴车送她们。这中巴车最近都已经换成带空调的电动中巴了,是秀梅协会里一位要好的企业家送的,只生产了几辆,本来想研制出来投入实用,只可惜解决不了充电桩设置和长距离电能持续的问题,一直耽搁着,听秀梅园子里要用,索性做了人情。
明仁送走老太太、刘雪,那四个女孩儿趁机又要约着打牌。明仁独自一路踏着冬夜银光,很快从魅影四伏的园子里走了出来,刚到晓福楼下,冷不丁从斜刺竹林边黑洞洞的阴影里窜出一人来,明仁这次吓得可不轻,就听那人呜呜道:“明仁哥哥,我爷爷没了……”
明仁借着微弱灯光一看,原来是苗青囊,吓人的是她穿了一身黑,明仁也知道她七不搭八的,就好生问她:“青青,你可不能乱说话,到底怎么回事?”说话间,他让她跟着自己进了楼,借着楼里亮堂的灯光,这才看清她脸上并没有眼泪,只是咧着嘴还发着“呜、呜”之音,不由更加起疑。
“我那个混帐老子打电话来的,肯定是爷爷骂他,被他害死了,我也不敢回去。”
明仁将信将疑,心想这傻乎乎的青青来了不久,懂得她说话意思的据说只有夏莲、春杏少数几个,都知道她的关系,养在那里也没人使唤她,只是偶尔捉弄捉弄她寻做个开心罢了。到了小厅里,那青青两手交叉着在胸前抱紧,(仿佛有人要打她似的)用那张哭相脸道:“爷爷不在了,我那个混帐老子和那个阴死鬼肯定要毒死我了,呜,呜。”
明仁摇头不信,也听不懂谁是“阴死鬼”,青青瞪大眼睛尖着喉咙道:“就是后来他领来的那个妖怪精,生了个猢狲精,把我老爸变成了害人精……”明仁这才猜出来她说的是她后妈,可他最想证实的是她爷爷到底是不是真的没了……两人正在七里传了八里之际,秀梅匆匆赶到,青青面对着门口的秀梅,喊道:“好妈妈……”然后又干嚎几声“呜呜”。ΗtτPS://Www.sndswx.com/
明仁也不能笑,转身看自己姑妈的那张脸也在抽动。秀梅对明仁哀叹道:“苗回春是没了,小苗医生知道我忙,让春杏劝她回去,这春杏也不知怎么搞的……刚才她们还到处找她……既然我知道了,我索性把她送回去吧……”
“姑妈我送你们。”明仁心想苗回春果然去世了,自家三代人都在他手里看过病,总得去一次。
“好妈妈,我不去,我怕死人……我怕,混账老子和那个阴私鬼我更怕……”青青直往明仁身后躲去,刚才“呜呜”声换成了抽泣声。明仁本能地往另一边挪开,秀梅伸手揽了青青入怀,由着她鼻涕眼泪地往怀里钻。(这便是秀梅当年待学生的那一套)
好不容易等她安静一些,秀梅边将临时现编的一番话说了出来:“爷爷待你好不好?”
“好……他死了,会变成鬼……”
“他疼着你呢,他希望你长命百岁,还留了好多东西给你,你得去拿,要不真便宜了你老爸和那个阴私鬼。”这十个傻子有九个都是憨进不憨出的,听说爷爷有好东西留给自己,再说对秀梅姑侄有好感,这才哭哭啼啼地跟着秀梅他们下楼。期间,明仁给百合挂了个电话,那如风真有咬定青松不放松的那股子劲儿,还要坚持陪郑家母女一晚,百合也不知何时脱身……明仁他们一行到了苗家。
那小苗医生并未传承自己老祖宗,与苗回春一样,学了外科,如今又升上了甲等医院院长,平时与肖百鲢、窦德专、詹光他们也多有来往,都混得滚瓜烂熟,这时肖百鲢、窦德专、詹光,也有部分刚从郑老爷子那儿赶过来的熟人,拥满了那栋老别墅,只听着楼梯、地板“嘎吱、嘎吱”地作响,明仁觉着在郑老爷子家的那阵头疼病又犯了,可刚到,免不得进去瞻仰一下那具满盖着白布的遗体,拜了三支香,出来后又被小苗医生缠住,相互寒暄问候一番,留着秀梅和青青还在屋里……
小苗医生轻松说道:“……活到九十多,这丧事也该当喜事办了,本想早上让青青回来见老爷子最后一面,谁知她胆小,一听爷爷不行了,吓得人都找不着了……”
明仁偷眼瞧着小苗医生后娶的那位,穿着黑色长裙来回穿梭,招呼着亲戚朋友,那个青青所说的“猢狲精”并不见踪影。细看之下,她那厚实料子并挡不住她浑身布满的曲线,那张脸蛋儿煞白,那双让人怜让人酥的眼睛似乎永远眯缝着,让每个客人爱怜、同情之心顿生。
这小苗医生也是多事,关照她道:“吴董怎么还没出来,也进去看看,别光顾着照顾外面。”那女人眼睛白他一眼,扭动着往屋里游走进去,不一会儿,就听里面青青尖着嗓子叫道:“出去!出去!这房子爷爷留给我的,呜呜,只有好妈妈、明仁哥哥能进来,你们都出去,哇——”然后青青那装模作样的声音转成嚎啕大哭,大厅里众人一下子停止了喧哗,这一肃穆给一栋楼猛增上一层悲哀的气氛。
那女人一扭一扭地垂着泪出来,扑在小苗医生肩头也抽泣起来,小苗医生好不尴尬,知道女儿的脾气自己也不能进去,只能轻拍了几下了自己的妻子,明仁分明看着那个女人抬起头的时候,明明是双黑少白多的三角眼,又恶狠狠地抿一下嘴,一转眼马上又成了眯缝眼,松开薄薄的嘴唇,似乎有了一肚子委屈也要下咽的贤妻良母。小苗医生只等秀梅劝住了青青出来,两人一旁商量了一阵,小苗医生又与自己几个年长的亲戚说上几句,便有几个慈眉善目的长者和秀梅再次进去,将青青劝了出去,小苗医生单独送了明仁、肖百鲢后面出来,肖百鲢轻声对明仁道:“你也别去接我姐姐了,我反正过去……这几天又整顿娱乐场所了,这回可是老谢亲自主持的,他还居然启用了你姑妈那个学生剑锋,那个铁璧还是靠边站……唉,唱歌、洗澡也没得地方去了。”
回去也是三人同行,明仁开着车,反光镜里瞧着青青慢慢折腾不动了,依靠着秀梅的肩膀似睡非睡的,秀梅爱怜地搂过她来,让她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胸前,明仁只听着车子沙沙声有些单调,便打开了收音机,正是新闻播报,地方新闻里头条便是郑老爷子的离世……明仁转到了音乐台,正放着一首“星星点灯”的歌,明仁嫌吵,又要换一个台,青青睁开眼道:“智化哥哥的歌,我爱听。”
明仁自言自语道:“智化,听着怎么像宝玉寺的和尚,难不成真善大师又添了徒弟?”
“别胡说!”秀梅从沉思里醒来,为明仁这不敬的话发了声。
一路播放的几乎都是这类励志的歌(可笑),等到了晓福楼,青青在秀梅怀里已经轻轻地打起了呼噜声。(难怪说青青是搭进搭出的)明仁将车先停到总台,秀梅安排青青暂时住进了寿带楼。
姑侄两人回到屋里,秀梅对明仁道:“过几天我们就搬了,我看那两套房子吹着也差不多了,放着不住不成傻子了?过年就在那儿过了,这儿让了冬梅与青青住,对青青也有个照顾,阿金反应那宿舍里老有人欺负她。”
“姑妈,那每日吃饭怎么办?”明仁觉着秀梅突然决定提前搬进洞庭雅苑,即喜欢又奇怪。
“你就知道吃,那么大房子不请保姆能成?还记得他们郑家回掉的那个保姆?我看她挺好,手脚勤快,我请了来……你那个母亲倒好,为了图省钱,要她一人做两家,这玉簪嫂也是四十岁的人了,亏你母亲想得出来?被我一口回绝了,让她另请高明。”
“是不是说她什么手脚不干净……被郑家阿姆吵了回掉的那个?”
“你又胡说什么?这事要当真,我会请她来?你玫瑰阿姨还会把她惦记在心上?这里的是是非非,你也别多问,她烧的菜真是好吃,地地道道的江北菜,水平不亚于蔡粱……”
“姑妈,我也搞不懂,这青青既然继承了她爷爷的那栋大别墅,为什么放着不住?”
“唉,清官难断家务事,她爷爷不过口头说说,谁知道产证上是谁的名字?往日都是我们求着小苗医生一家,难得人家开一回口……不是青青和那后妈母子有矛盾么?说是青青上我这来工作,工资都是你们厂里转账过来给她,与我也无关,小苗医生即便是付了钱让她来我这儿住上一阵也愿意,图个家里清净罢了。”秀梅一解释,明仁才明白,秀梅又特意关照:“园子里的人势利,青青有些呆头呆脑,你遇着她有事多关心关心,我忙,有时照顾不到。”明仁随口应了。
第二天一早,秀梅由明仁陪着上了一趟宝玉寺。因真善近几年身体一直欠恙,代为主事的智心和尚位高权重又颇具经济头脑,除了智仁、智勉两位大和尚不敢差遣,其他的小和尚都被他分派得头头转,秀梅向智心提出要请动智仁、智勉时,也不如从前那般热情,亏得智仁、智勉两位大和尚主动请缨,智心这才勉强同意给郑家秘密做法事。
郑老爷子大出殡那天,小苗医生也来了,因隔天便是苗回春的葬礼,小苗医生也跟秀梅提了请高僧做法事的要求。
秀梅对小苗医生道:“宝玉寺有名望的除了生病的真善大师就数智仁、智勉两位大和尚了,可他们都被郑家邀去了,你要是真想请动高僧,不如去福华寺跑一趟,那里的和合大师也德高望重,不知他肯不肯派出他的高徒来?”于是中午豆腐宴后,秀梅陪了小苗医生顺道又去了趟福华寺才回来。
明仁跟着众人回来后,先全身洗过换过,虽然吃不下晚饭,免不得也要去聚福楼坐坐。
女眷们都分批去泉福馆泡完了温泉澡,因戴茯苓、韩笑梅、贝梨等好几位一加入,本来一桌改了两桌,若兰关照开席晚些,所以等秀梅赶到时,这些人才刚刚入座。
在戴茯苓再三关照下,晚餐简化了许多,虽有红登鸡、沙家蚌、汁苣煨湖鳝、红色酿子菌、醢牨、龙豇餸、白芼籹、芪粞白糊团,这些稀奇古怪的菜肴,也吊不起众人的胃口,娇娇那些小年轻更不待说,都是头一次瞧见枯灯燃尽的死人,比上那些有经历的中年人来,这世界突然很现实地摆在了面前——将来一切都要终止,无论贵贱、贫富……
郑老爷子的头七,郑家闭门谢客。戴茯苓、韩笑梅两人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北方,秀梅、青松两家也都搬入了新房,如菊因一门心思傍靠了明义,因此明仁依旧跟秀梅一起住了一套靠南的别墅,自己与青松住了靠北的一套,特意给明义留了房间不说,另外把青松本待看中要做书房的一间要留作将来给孙子的婴儿房,把青松赶到楼下,把保姆房旁边一间改作了他的书房,弄得青松满腹牢骚,不过,青松向来迷信,生明仁的那几年是他人生低谷,家庭、事业都苦不堪言,与明仁向来未觉亲近,可是自打生了明义之后,自己时来运转,躲过了一场劫难,(阿邬要弄他,傅枫保他)最后飞黄腾达,迎来了自己连升三级的高潮(教导主任、副校长、校长),于是也要跟明义常住,明义又向来奉承讨巧,他只能默认了。
明仁本不计较是否与自己父母同住,一门心思却在搬运自己的那些宝贝疙瘩,不想与秀梅起了争执,秀梅看着这几箱东西触景生情,要将它们留在园子里,明仁却暗忖这些都是当年姑父、姑母屋子里的陈设,凭什么?又与秀梅绕了几次,直到明仁重犯了胃气疼,秀梅才做了让步……除了被秀梅指明不得搬动的,明仁将杂物间那四箱东西几乎都挑捡一遍,加上自己平时收集的一些文玩古器都运了别墅去,至于一家人收藏的书籍,分量重,秀梅便让他慢慢往外搬,后来门卫多次看见他进出携带的都是书,也不管他了……不过明仁、秀梅不知怎地,一时在新房子里都睡不□□稳,有时园子里待晚了,还是时常睡在晓福楼。
接着又一次寒潮来袭,这日当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钻到床上时,秀梅兀地起身,一拉窗帘就被满眼银白的光芒电闪了一下,她闭目定气,用双手将双颊、双眼揉搓一番,这才再次睁开双眼,一推窗,见天放蓝了,阳光普撒,连带着心情就象即将放飞的鸽子,愉悦轻快起来。她匆匆地穿衣、洗漱,然后下楼走出户外,看着院子里终于积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她有意捡着雪厚的地方踩过去,听着“嘎吱”“嘎吱”轻响,先隔着玻璃窗关心一下小暖房里自己选种的花儿,都好端端的,这才满意地坐等绿萝前来,坐车进到百福园中。
秀梅径直进了园子,穿过披满了白色的绒毯的竹林,沿着回廊缓缓往前踱步,一望无际的白,自己只能凭记忆去回忆某一处原来的模样了。
秀梅的视线首先捕捉住聚福楼,远远望去,已披上了洁白的盛装,四周建筑又都被白线勾描,轮廓分外分明,再往拉近视线,湖面都凝在那边,剩了几支荷花的枯枝插在湖心,似乎要搅动整锅白面糊糊的样子,秀梅的眼前已然全是白的世界了。秀梅奇怪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这种一片空白笼罩的感觉了,她真想知道明天是什么,还用不用每天临睡前三省吾身了,这一瞬间,秀梅觉得整个世界都清白了……
“吴董,您早。”一个声音随着一阵冷风从颈后传来,秀梅身子一颤,转过身,阿金嫂从幸福桥那头紧赶慢赶地跟了上来,将她又领回到实实在在的眼前:“哦,这么早。”
“我看下了雪,天又冷,一早进来看看暖棚里暖气是否充足。”阿金嫂自打那次受小红连累,头一次被秀梅批评一通,再也不敢以秀梅老邻居自居,随便带人进来,为挽回在秀梅脑海里的印象,主动跟着钟直学些养花之道,帮着管理花房,现在本待进一步表功,见秀梅表情冷峻,便不再言语。
“好。”秀梅的脸色慢慢由阴转晴,回过身,沿雪浅的湖岸回转,由阿金扶着一把绕小路至清风亭,出了园门。
冬梅匆匆忙忙地往晓福楼而去,秀梅便叫住了她,一见秀梅,如似一块石头落地,道:“吴董,今天真是手忙脚乱了,一早起来,就有多处水管冻坏,联系了明仁厂里的管徳广,差了那个陆水泉(陆水泉何时调去负责检修了?后文有交代,作者滴水不漏也)去照应;又怕客人被积雪滑倒,好坏有夏莲支使人去扫雪、铲冰,就这么忙,还多接了好几单生意,连备菜都不够了,春杏和后厨出去采买了,这会儿春杏又打电话来,说农庄的菜冻坏好多,不够数,还得去别处看看,补些品种,还有,内园由阿金嫂去照看……”阿金嫂一旁听了,俨然自己也成了内园的主人,挺直了腰板,护卫在秀梅身后。
“嗯,我知道了,还有什么难办事吗?”秀梅看着冬梅天真烂漫的样子,心想她是个实在人,事无具细,汇报得头头是道,但论管理实在不如秋萍用来顺手,抓不住重点,关键时刻得及时点拨一下,秀梅刚想发话,却见若兰少有地赶了过来,便让冬梅有事还是多问问春杏,自己离了她们,和若兰上了自己的办公室。
若兰惭愧地低下了头:“贝梨关照我的事,恐怕办不成了,昨晚给史金花打电话,跟她探了探口风,她一口咬定没有一套剩房,而且听我跟她谈房子,她就开起了玩笑,什么‘女儿老大不小’,‘将来留着做婚房’,没半句正经话,你看我都答应贝梨了。”
秀梅笑笑道;“她是无利不起早,她和开发商勾勾搭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要弄不到房子骗谁呢?不过也可能为了老马和老石争江东区领导权的事防着你,唉,不是上次我发了狠话不让贝梨她们母子住进园子,也没她要去江东区买房的事,免不得我自己直接和金花开口罢了。”
若兰趁机埋怨起秀梅来:“你看,就为了童貅住不住进来,把个买房大户给得罪了,一下跑了好几套销售量。”
“哼,我们这高品质的楼盘还怕卖不掉?我跟你说再开发个三期都没问题,没听夏莲说她父母买到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房价还在涨?至于童貅这闯祸坯惹的祸还少?那么些个姑娘住里面……你女儿可在其中呢,我连明仁都只让吃饭时才进去……”
说话间,冬梅进来,微笑着问,“吴董,没想到下雪天包房和大厅都订满了,可电话还不停打来,怎么办?”
“回了吧。”
“有些熟客很难缠。”
“那就让他们直接找我。”
秀梅的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似笑非笑,冬梅见若兰似乎和秀梅商量事儿,转身走了。
若兰望着她轻巧的身影,道:“前几天,你批了秋萍的辞职报告,你决定谁来接任了?”
秀梅一听这话有些心烦意乱的样子,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明亮的广阔天地,自言自语道:“秋萍确实是个人才啊,不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也没法子的事……昨天我让她支走了年终奖,算她做满了一年,总要讲个人情,有始有终才好……知道么?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以后她一人管理小红楼、昌盛那几处地方,也够她忙活了。”
若兰听她答非所问,也不好意思追问,阿金嫂扫完楼下那几间,又上楼来打扫秀梅的办公室,若兰识趣地见她女儿去了。此时,办公室电话铃一阵接一阵响了,秀梅一边心不在焉地接着,一边看着阿金嫂翻下绒线帽两头盖住了耳朵的滑稽样儿。
接电话的空余,秀梅对阿金道:“不是我说你,本来让郝阿姨扫这楼挺好,何苦自己揽了这苦差事,跑来跑去的。”
阿金把帽沿往上翻了翻,将眉毛眼睛露全了,秀梅这才发现她纹了双弯弯柳叶眉,眼线画得又浓又黑,加上做不去的抬头纹,并未觉着她好看多少,反而更觉怪异,阿金神秘地靠近她,道:“我是保护你呢,她嘴巴多快,把不该看的、不该听的往外一传……呦呦,她们本地人那个一传十、十传百,那个叫快,别的不说,隔壁村里的那个喇叭花,最近还传春杏的坏话……我得替你多抄些心。”
“春杏传她什么?”秀梅也有些诧异,觉着春杏向来八面玲珑除了早年有些事之外,再也没听到过有什么绯闻。
阿金嫂欲言又止,更勾起秀梅的好奇,阿金这才吞吞吐吐道:“可是她们在传,她和明仁厂里那位袁经理有些瓜葛,有人看见了她们外面幽会,都传得象模像样了。”
秀梅本对春杏存了十分的心思,被阿金嫂这一传闻有些打破,阿金嫂打扫完毕,本待与秀梅私下说些事儿,看她接了个电话后,索性将电话线都拔了,只能告退了。
秀梅掩上门,拿出手机,调了静音放到桌上,这才拿起已刷洗干净的杯子泡了杯菊花茶自饮起来。秀梅静心凝气地窝在大大方方的办公桌后再三思索起来,在暖空调的吹拂下,不知不觉有些迷迷糊糊地的。
秀梅觉着颈部痒痒的,睁眼一看却是娇娇,手里拿了根孔雀毛搔自己颈部,见秀梅醒来,“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秀梅又见群群站在一旁,正往书厨里观瞧,见娇娇把秀梅弄醒,恭恭敬敬叫了声:“阿姨。”
“咦,是你们两个啊,群群,你怎么赶着积雪回来了?”
“来讨口饭吃呗。”群群笑着往秀梅面前凑。
“又溜出来,不好好上课。”
“哪里,昨晚就来了,这几天已经放假了。”
“娇娇,你即便放了假,也马虎不得,哪天你真考不上大学了,你就知道珍惜了。”
“考不上更好,我就跟着姨干。”
“好,我就每天派你在这吃饭、尝味道,当个吃货总经理,把你当小菩萨那么供着。”
“那才好呢,我也省心了。”门口响起了若兰的声音,秀梅的视线跟了过去,见若兰和竹君在门口毯子上蹭完了鞋,一前一后跨进门来。
“小姑娘懒得很,在床上磨磨蹭蹭半天才起床,不是我催……”若兰还在数落,竹君却帮腔了:“得了得了,当年我们三个出去谁睡懒觉最晚起床,还不是秀梅姐每天把早饭放到你面前。”若兰脸一红便不言语了。
“你们今天好厉害,都拖家带口地来蹭饭了。”
“这不群群一考完,我就带她来看你么。”竹君嘴里说着,屁股挨上沙发了。
“好,一人一客客饭。”
“呦,好扣啊。”竹君用手敲着扶手抗议道:“每日都是客饭,还嫌我们没吃厌?今天不拿些好吃的,我们不走了。”
正说话呢,冬梅、春杏、夏莲一起来了,秀梅朝着她们笑笑,说:“听听啊,敲竹杠的来了,快,有什么好吃的拿出来!”众人都笑了。
大家静了会儿,还是冬梅先开了口:“春杏今天进了一批新鲜的湖蟹,要不……”
“雄的?雌的?”秀梅问道。
“雄的,价格贵了些,可个个体大肥硕,精神抖擞,这不还刺了我一下。”春杏伸出小指让秀梅看了看,原来刺破了指甲间的肉,红肿肿的。
“快去擦些碘酒,要不感染了麻烦。”秀梅对着竹君她们说:“雄的才好,正当吃这些横行霸道家伙的季节,也给春杏解恨。”
“太好了,想那层膏黄粘在嘴上的感觉……”娇娇伸着脖子,眯着眼,做了一个舔食嘴唇的怪样,把大家都逗乐了。
“呦,你们都在啊。”这时门口又响起了一个声音,众人一瞧原来是如菊,身后还有个明仁。
如菊今番前来可是事务缠身,一则为了明义而来,因明义最近在江东区偷偷摸摸弄了套别墅,不知怎的被如菊知道了,如菊不管他房子来路,怪只怪着明义如今本事大了,女朋友如调灯笼般换来换去,在如菊看来,没一个靠谱,都是骗吃骗喝的主,总要门当户对地定下一个称心如意的才好,这一想,把如菊要抱孙子的念头时不时地勾吊上来,如菊为这宝贝儿子平日里也操碎了心,这几天幡然一悟,咦,好姑娘不都在百福园么,不仅刘雪、芝芝几个都是千娇百媚,即便像春杏、芙蓉也都是千里挑一的,这些姑娘相貌无可挑剔不说,性子也好,关键是与自己要和得来,怎么也不能让明义输了明仁……看样子自己确实从未好好审视过这位弟媳妇,她倒已经自作主张为明仁交结了肖家,这百合别看自己说话时一旁闷声不响,言语里也未必与自己投机,只佩服秀梅,如果她们与秀梅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自己这个亲婆婆倒成了外人似的了……二则,玉霜、马行云今年过节家宴特意让她来请秀梅,往年,除了秀梅请青松一家团聚吃一顿外,如菊也从来想不到要回请,那娘家的家宴更是不会叫上秀梅,今天如菊受托这两个外甥过来订桌子点菜,便顺便与秀梅定日子,此刻听着有螃蟹吃,更不想走了。
若兰看如菊来了便把她拉了进来,秀梅说:“吃饭还要有一会儿,你们要不先坐坐?”秀梅跟冬梅关照了件事,冬梅跑隔壁去了。
“坐着没劲,我们到园子里玩会儿。”娇娇调皮地己将露台移门推开了,一股寒风夹着呼呼的风声钻了进来,娇娇连打几个喷嚏。
“小心冻着。”若兰想去抓她,娇娇已窜上了露台。
“等会安排在聚福楼,正好到园子里走走。”秀梅也想出去透透气,于是招呼娇娇进来,众人跟了秀梅进百福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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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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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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