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都市小说>乌盆梦>第 105 章 第一百零五回 糊涂公香祭糊涂女 多事僧言挑多事尼
  第一百零五回糊涂公香祭糊涂女多事僧言挑多事尼

  忧勤惕励传家宝,乐坏礼崩乱史钞,

  分岔嫩枝归根叶,送终老狗负心猫,

  心灯指路笃笃行,鬼火作粥慢慢熬,

  虚花万树争谄媚,随缘九草隐清高。

  同福里竹君屋里摆了灵位,楼上楼下来了许多人。

  夜晚守灵,明仁拿了钥匙独自躲进群群的屋里,反锁上门,众人似乎都理解他的心情,也没人来打搅他。

  明仁对着群群的遗像和那只奉花用的大丽花凤尾尊干了一杯纯酿,在洒金琴炉里焚了一段沉香。

  沉香的烟气像一支马蹄莲,笔直腾起,在高高的地方开出花来,如幻如梦,风不动,气在动,静极传动,烟雾中,周围一切都在动,反而烟柱雾气时时驻足,似聚似散……

  明仁又喝下了一杯琼浆,坐在沙发上,凝神捕捉着周围所有群群遗留下来的信息……这是伤口化成的香雾,是久远前的痛苦和泪痕的凝结,若有若无……永远是明仁心头结不成的一个痂。

  门外来客的嘈杂声把他唤醒,他把那个坠子取了出来,看完、听完那张记忆卡的内容,呆了一会儿,嘴角开始微微颤动,浑身发抖……

  他打开所有的窗户,似乎要释放这香雾的灵魂,最后,望着满天星辰陷入了遐想……

  此后,他将储存卡刻录出来,分了两个部分,一个是群群生前的照片,一个是秋萍、白飏、杜娟三个商量如何对付刘阿强的声音……

  秀梅迎来送往中,也曾在群群的这屋门口留步……可最终放弃了敲门。

  这天早晨,春杏、赖菖馨母女陪着黑衣黑裤的秋萍来了,在众人冷淡惨白的脸面下,秋萍突然软瘫在竹君的遗像前,嚎啕痛哭起来……

  小红已经把秋萍与竹君争吵引起病发的事告诉了秀梅、肖百联等,肖百联早怒不可遏,幸亏现在去接他北方来奔丧的母亲去了,明仁连白眼都懒得给她,躲进了群群的房间。

  那四个人见周围人都避了出去,倒也十分尴尬,秋萍和赖菖馨流了几滴泪之后,夹夹屁股先走了。

  杜娟和春杏留了下来,不见肖百联,只得拉着刘雪塞白包……秀梅想起还有件正事,就和颜悦色地和春杏来到冬梅、娇娇那间屋子。

  娇娇一早祭奠完毕,是故意避开的,冬梅已经接到了闲云、野鹤两位法师,在福云庵。

  春杏已和大山联系过了,他倒十分帮忙,不仅通过他家族控制下的媒体广而告之窦迎春失踪案,还通过人脉给当地警方施加压力,甚至……

  本来事涉机密,我乌盆不该透露的,可看在秀梅的面上,我就稍稍唠叨两句,自从黑手家族大量转行从事正经买卖,警方的视线便渐渐从大山的身上开始转移,而且有调查局的探员开始大胆尝试与大山暗地里合作——对付日益坐大的马榧一伙,作为交换条件,这种小小的失踪案对调查局探员来说,不过是三只手指捏田螺……

  这时楼道里有些骚动,原来是如风来了。

  要说怎么是冤家路窄呢,园门口外,这如风与秋萍正对面相逢,也不知哪个嘴快的,已经把竹君与秋萍争吵导致她重病不治的事交代给了她,这如风可是火爆脾气,上前,嘴里快速地还没质问完毕,一个巴掌就快速地朝秋萍脸上飞了过去……谁知秋萍捂着脸倒是懵了,等在园门口的秋萍那两个女保镖不干了,她们可是专业人士,一齐飞身而来,一人一边把如风扭成了“坐土飞机”……

  如风酸疼得哇啦哇啦大叫,心想,当年只有我对付他人是这样的,今天居然……肖百联停完车,一望,也义愤填膺地冲了过来……

  眼看一场世纪混战就要发生,她们身边的赖菖馨和也去接机的严莉、朱星这时挺身而上,严莉和赖菖馨拼命朝秋萍使眼色加劝说,朱星大声喝止那两个女保镖的鲁莽行为……

  门口正闹得一锅粥时,苗院长陪着青青来了,青青已做了一件敬老的好事——把那些保健品全给荣喜阿姆快递了过去,正好苗院长来吊唁,并准备接青青回家住,因为他的儿子去了基巴达国留学,老婆也去陪读,家里一下子冷清了。

  青青眼见妖艳阴毒的秋萍和冷傲狠心的朱星,再加上如风、严莉那几张古板面孔,吓得远远站着,恨不能绕道走。

  苗院长也跑过来和颜悦色地两边劝和,秋萍、赖菖馨就坡下驴、顺了台阶赶紧脚底抹油,如风却还在愤愤不平、余怒未消,甩动着两条发麻的臂膀,嚷嚷着要报警、要上医院检查……

  一辆警车已经无声地停在排满车辆的停车场尾部,下来三位英武汉子,就是剑锋、秦彪功和史铎。

  三人先见到秋萍,可听见他们问候声,秋萍连个回音都没有,就钻进了车子。

  赖菖馨本来以为除了秋萍,大家还知道她们背后对竹君使绊子之事,所以想溜,可现在轧轧苗头,好像她们都集中火力在秋萍一个人身上,又见到三位警局领导来了,其中还有自己的学生,哪里还迈得动步伐?急忙招呼着秋萍那辆车先走,自己准备留下来解释,还一边勾上了史铎的臂膀。

  史铎虽然叫了她一声“赖老师”,平时也得了她不少好处,可真的这又老、又丑、又胖、今天打扮像黑色巫婆的老师划上来,他差点没当场吐了。

  赖菖馨隐隐缩缩也没把事情说明白,这时她们已经来到园门口,正是如风囔囔着要“报警就医”之时。

  真见了警察,那如风的伶牙俐齿也变成了恶言胡乱指责,倒是跟过来的青青,这时一句话就把事情说明白了:“秋萍这只女人好毒呦,克死自己丈夫不算,还把庄总阿姨气得脑血管爆掉,她是要独吞全部家当啊!要好好查查她……”

  苗院长苦笑着使劲在青青手臂上扯动了几下。

  如风见这又痴又傻的青青开了窍,满意地拉住青青对剑锋他们说:“是得好好查查……我表妹死得不明不白。”

  三位警官听了,一律面色晦暗,无以作答。

  接着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大多数除了相互问候,皆默默无语,气氛极为沉闷。

  最为悲痛的恐怕非单湖舟的父亲单公莫属。闻之噩耗,昨晚他喝了半夜酒,只睡了半晚,走路也不十分稳当,由单迎凤扶着而来。

  到了灵前,单迎凤和单湖舟脱手让他站稳,两人总要与周围老友打招呼、取香棒什么的,谁想老单“扑通”一下就跪下了,把守灵的如风、肖百联感动得差点跳了起来……赶紧上来把他扶起,这才闻到他满嘴酒臭,两人实在欣赏不了,只得稍稍侧转头避一避。

  老单规规矩矩鞠了三个躬,从兜里抖抖嗦嗦摸出一瓶不知存了多少年的白酒,把供桌上酒杯里的黄酒倒在水碗里,给竹君的遗像满了一杯,自己也满了一杯,举杯一敬,仰脖儿一口闷了,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竹君的那杯酒儿居然绕着桌子泼洒在地上,顿时一股陈年醉人酒香顿时在整个屋里弥漫,单湖舟差点心疼得把他那瓶陈酒抢夺过来……

  奇怪,酒香四溢之后,众人渐渐有了感觉,甚至幻觉……竹君仿佛又回来了,那个豪爽洒脱、无礼取闹的竹君真的回来了!

  众人这时不再沉闷,连愤懑的如风顿时也觉着悲伤在迅速散去,抬头对老单说道:“谢谢你,竹君这下可以安息了……”尽管眼泪还在流淌,可她的心结在疏散,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北方的那次邂逅……啊,天空是多么的五颜六色,她们这群年轻人仿佛是在攀登新高峰的飞鸟……一起陶醉!

  单公眼前开始一会儿星星点点,一会儿蝴蝶翩翩,他抱着酒瓶,又端端正正地鞠了三个躬,这时他也分不清眼前那些星星、蝴蝶是绿、是黑、是蓝……

  他像跳迪斯科一般摇晃了一会儿,被迎凤、肖百联再次扶住了,他把那有剩酒的白酒瓶子交到肖百联手里,郑重其事地道:“记住!每次做七,一定要给你姨妈倒满一杯,看!她笑得多甜,无酒不成宴嘛,否则,她会不开心的……”这时,他的老脸眼中才开始淌下两滴泪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午宴,秀梅也招待了他一瓶陈年老酒后,他居然答应秀梅,要承揽秀梅几次与他提过、让他来画福云塔三十三观音化身壁画的要求,而且润笔费开得很低,把个一旁扶着他的单湖舟,心疼得像割肉……

  他似乎已经看出端倪,道:“我这人一向讲求一分价钱一分货,几年前,就是几倍的价钱,我也不肯,可如今手抖眼花脑衰,只能收这个价,你要是一时没有,欠着也行……”仿佛可怜得像是要饭一般。

  秀梅心里也打鼓,不知他酒后之言是否算数?这单公也不含糊,竹君大殓之后,亲自请了闲云、野鹤两位法师做见证,与秀梅代表福云庵签了协议。

  闲云、野鹤得知这喜讯很高兴,其实她们此次回来,还有一件特殊使命,她们带来看空大师的一封亲笔信,看空大师还是老土,已习惯鸿雁传书了。

  下午,两人没有马上进行超度竹君的仪式,而是携了秀梅一起来宝玉寺见和合大师。

  却说和合大师最近比较烦,多次闭关修炼之后,他还是没有悟到“人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钱从哪里来,钱又要往哪里去”这两个顶尖世界难题。

  各处都要用钱,而会赚钱的人却少之又少!福云庵重建项目就是个无底洞,他这老脸面已经用尽,为了建塔陡增的费用如果再次让他出面组织募捐,悬!而且,与他私交甚好的许多大金主,不是死了就是被抓,正是心底里悲天悯人之时。

  还有,本来这福云庵主持说好了是退休后的秀梅,谁想着秀梅临了放弃,推出了一位年轻的信女冬梅,如何服众又让他放心?

  和合大师和真善大师都对看空大师执弟子之礼,他们今日的悟性与地位都与看空大师宗教界崇高的地位密不可分,从千莲禅寺到如今的宝玉寺、黛玉庵等寺庙,都成了一个体系。

  和合大师接过信时,就感到了一股希望的热流,每次他与真善大师,还有看空大师散落在各地的那些弟子们遇到天大困难,无不是由看空大师轻松一点而化解。

  果然,看完信之后,和合大师已经吃了定心丸,和颜悦色地让她们三个放心,福云塔建设资金缺口并福云庵主持之事,待他们几个高僧商议之后,必然给出满意的答复。

  从后院和合大师住处出来,智仁、智勉、智心一起相送,秀梅走在了最后,经过长长的回廊,她望一眼旁边的矮墙上,有一把把的墙头草,被一阵风刮得东歪西倒,可风头过后,却又顽强地挺立起来,与自己曾经的认知,大相径庭。

  和合大师思想开放,议事民主,召集“智”字辈并化谷等各分庙诸主持等高僧商议福云塔募捐和福云庵主持之事,他还首次把庙里烹饪美味的泥性法师也请了过来。

  最近这几次募捐中,泥性法师的儿子倪楸捐了好几笔善款,而且近来宝玉寺的素斋馆居然成了网红,人气爆棚,利润暴涨,这些功德感动得和合大师念起真善大师临终前的托付:泥性法师是个好和尚。

  和合大师先表示:关于福云塔募捐之事,已经由看空大师命闲云、野鹤落实,她们联系了几位大施主,资金很快就会到位……此次要议的主题倒是福云庵未来的主持是谁?

  和合大师又道:最近任命的各分庙主持都垂垂老矣,这福云庵安置比丘尼,考虑到要创新发展,应来个年轻化云云。

  智心与化谷早探知风声,见那些老家伙缩手缩脚、仰望俯视的姿态各异,宝玉寺主事的智心首先提出,化谷法师的俗家弟子丁香礼佛多年,积善行徳无数,结缘人脉深广,这次她们丁家为福云庵又捐了一笔资金,可堪大任。

  和合大师点点头,但他一生处事何等随缘慎重?见智仁、智勉等几个老成持重的都蠢蠢欲动,情知不妙,就把眼光定格在他们身上。

  智仁第一个就不认同,把信女冬梅提了出来,说她已经准备前往千莲禅寺剃度出家,身份胜于俗家弟子丁香,而且化龙、化虎一致推荐这冬梅入佛学院读书,将来佛学造诣远胜于丁香……智勉更是称赞冬梅清白认真、品格高洁,有秀梅等各大施主鼎力支持云云。

  这智心听得一肚子怒火,这智勉话里有话,指桑骂槐,差点说出这丁香家里两个哥哥为虎作伥、捐款来历不明、结缘另有企图……

  和合大师左右为难,没了主意,这智心脑筋急转弯,又提出建议:或也可让化谷法师兼任福云庵方丈,辅弼丁香几年,让她把主持位置坐实也是稳妥的方案。

  化谷听闻,谦虚了一句,见和合大师还在思索,又立马拍胸脯保证提携丁香,将毕生所学传授给她,还补充道,要学习宝玉寺精神,把佛门文化弘扬光大,还要走出本市,走向各地,走向世界等等一连串诱惑性的豪言壮语。

  这倒是真的,难得这智心十分得力,居然把宝玉寺武僧组织几套花拳绣腿功夫,与黛玉庵化谷□□的香道茶道女尼文技表演队一起到香岛结缘演出,大获成功……

  和合大师心里一动,朝她笑笑,那些早看不惯智心大权独揽、结党营私的老骥伏枥僧徒们都跳了出来,表示福云庵主持非冬梅莫属,丝毫不予妥协,双方唇枪舌剑,闹得不可开交。

  和合大师猛然间重重地长咳一声,把一口老痰飞了出来,还不待外面服侍他的小和尚跑进来,智心赶忙捧上了一个像酸菜坛子的痰盂接了,又是替他捶背,又是替他擦嘴……

  和合大师差点缓不过气来,张着嘴大口喘气。

  僧众一冷静,都有些着慌,发过怒气的,说过妄语的都明白,这和合大师一追究,可是要清规戒律伺候的。

  和合大师把“阿弥陀佛”沙哑地念了一声又一声,先自责道:“老衲管教无方,罪过罪过……”

  众僧把目光偷偷集中到他的脸上,见他的神情充满着自省慈愍,都放下心来,等他乾坤定夺。

  这和合大师索性把民主发扬到极致,嘱咐道:“让我安静三日,在佛祖面前自省思过后,再与诸位商量吧。”

  众僧散去,和合大师独独把智心和泥性两位法师留下,道:“你们俩如今是我的左膀右臂了,你们看这冒出了两位候选人,有何了结的方法?”

  泥性法师道:“有一次我听真善大师高兴时说起,这福云庵遭劫前,选当家的主持,有个传统,就是老当家的要托一件袈裟和一个玉制乌盆给接班人,算是衣钵相传。”

  和合大师想到自己接班时也没有这等东西,有些面红耳赤起来……

  泥性法师斜眼朝智心望来,智心立刻心怀鬼胎起来,原来真善大师是让他保管过一个乌盆,说实话,乌黑墨脱的,他也不觉得好。

  真善大师交给他时还显得神秘,郑重告诉他,这乌盆来自福云庵,可后来真善大师似乎也不把这乌盆放在心上,逢着重大日子,真善大师来敬香,他按着习惯把乌盆在玉佛面前放上一两天,真善大师也从来没交代过什么接班信物之类的话……

  后来,真善一死,化谷正好当上黛玉庵主持,来敬香时,偶然看见这乌盆,见是玉制的,又有刻字,摩挲了好一会儿……智心与化谷有旧,以为她喜欢,见珍宝录里也没这个乌盆,就送与她了,事后他也曾含含糊糊汇报过和合大师,混说是黛玉庵大修重建前,寄放过几样用品得还回去了……和合大师刚接手,狗屁不知,自然没什么意见。

  这智心虽然心虚,却是暗喜……

  三日后,和合大师把众僧依旧请来,还多了闲云、野鹤两位法师,他并不提往事,只说了闭关期间,得了一个梦境:“……真善大师托了个梦给我,说是福云庵以前有件宝物,好像是一个玉制乌盆……真善大师笑着对我说了一句,我是记得真真切切,叫做:梅开二度,乌盆神授,福运永昌……”

  众僧听完,谁敢妄言、谁敢胡解?

  和合大师用眼光征询了一遍,见无人发声,好,此时他打起十足的精神,乾坤独断般道:“候选人冬梅、丁香两个,大家没有异议吧?”

  大师的眼光扫到了每个人的颔首,于是又说:“听说黛玉庵化谷法师的俗家弟子丁香就有一个乌盆……按着真善大师梦里嘱托,以前又有衣钵相传的规矩,当然,清凉大师的袈裟已经随她去了……我看,丁香好像更合适嘛。”

  一听这种口气,泥性法师比众人还要吃惊,但面对尊长无法当面表示质疑……

  化谷法师不失时机地捧出如今已属于黛玉庵的乌盆,放在供桌上,遍示众僧……

  这其中悔断肠子的还有智仁、智勉两位,他俩也是认识这乌盆的,而且智心为送出去与和合大师汇报时,他俩也在场,他俩自以为这乌盆不在珍宝录中,甚至没有账目,而且被有根有据地说成黛玉庵寄放之物,他俩以为不过是智心为给化谷拍马屁之用,没想到如今却成了福云庵的镇寺之宝了……

  闲云、野鹤早就知道这智心与化谷鬼鬼祟祟的一些勾当,而且更气不过这智心如果今天是真善大师在世,他必又要换一副谄媚的面孔,直接支持冬梅当选,都未为可知。

  野鹤法师反应颇快,忙上前向和合大师合十唱诺,道:“确实从千莲禅寺到小庙福云庵,以前都有衣钵相传的规矩……福云庵更是独特,袈裟倒是不论,可乌盆必须有,这乌盆……冬梅也有一个,与这几乎一模一样,我觉着这两个乌盆应该只有一个是真的、老的……而且应该只有一个是原来属于福云庵的。”

  化谷、智心虽然瞬间有些抖豁,可细一想,暗地里都在偷笑,这眼前的乌盆是真善大师亲自与智心交代,来自福云庵,多少年也没离开过智心、化谷之手,想必这野鹤急了,为了自己女儿恐怕要临时抱佛脚去订做一个冒牌货了……

  化谷忙用黄缎子把乌盆盖严实了,捧回自己手里,道:“黛玉庵、福云庵的主持都已经仙去,这乌盆到底是黛玉庵的,福云庵的,也没人能下个定论,不如哪天放在一起比一比,不就立见高下了?”

  见众人又要议论纷纷,越搅越乱,和合大师有准备的大声干咳了一下,在众人瞩目下,用黄钟大吕一般的动听音调道:“佛教的发展需要新生力量,老的要学会包容、提携,为示公平公正公开,我决定某日定于福云庵大殿中举行无遮传灯大会,充分发扬民主,由在座的各位为评审,我乃监督,让两位候选人来个和平机辩,另外,这两位候选人既然手上都各有一个乌盆……比一比就是了,真的假不了,即便都是真的,如果能分清哪一个是黛玉庵的,哪一个是福云庵的,这接班人不也就出来了?”

  听到此处,智心与化谷都昂起了窃喜而自信的笑脸。

  和合大师又道:“这事也不用太急,福云庵、福云塔虽然完工在即,可内装修还需时日,我看也得征求一下看空大师、化龙、化虎等几位法师的意见,智心也忙不过来,这事就交由智仁、智勉去办吧。”

  智心、化谷又开始心里打颤了:看空大师那边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仅指望不上,还可能要坏事……

  千莲禅寺的资金很快到位,加上秀梅她们领头再次募集的金额,已经够用了,秦踺、崔仁贵也不敢怠慢,并申世艺也从市博览会工地基本脱了身,这福云塔开始抓紧建设起来了……

  智心把筹办法会的工作也积极忙碌起来,经常往福云庵关心建设进度……他与化谷撺掇着和合大师早日召开这无遮传灯大会,以免夜长梦多。

  闲云、野鹤回来后,便把高僧们商量之事告诉秀梅,秀梅听得仔细,无非就是把乌盆交给冬梅,这乌盆本来秀梅也想捐进庙里,倒是一举两得,而且看空大师大恩大德居然解决了绝大部分增加资金,秀梅更是放心欢喜。

  期间,野鹤笑着说起姜夫人前一阵子在千莲禅寺驻跸,道:“……她克守本分,不爱抛头露面,真是一位避红尘,躲世俗的隐逸之士啊……”

  闲云也微微笑道:“当年我们师父化龙、化虎大师与姜夫人可是好友,她们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两位师父家里惨遭变故,为避难都出了家……姜夫人一家还算幸运,他父亲复出后做了大官,还嫁了老姜这么个世家子弟,好在吉人天相,有惊无险……这姜夫人可是个才女,别看老姜眼镜跟啤酒瓶子似的,惧内呢,不过也幸亏沾了他老丈人面上那些老人们的光,连升三级,才有今日啊。”

  秀梅听到隐秘事从来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不多一句闲话,只是纳闷这野鹤、闲云没头没脑提这些陈年旧事干吗?

  那野鹤说得兴起,这才与秀梅道出了真相:“姜夫人就独自一人来拜会化龙、化虎大师,一是要求着观音娘娘保佑她快快抱孙子……二则……也不知她遇着什么挫折,居然要出家,我们千莲禅寺可是世上头一个清净脱凡之地,可她要出家,这事儿就要闹大,一旦人家找上门来,我们这个清静场所可就永无宁日了……”

  野鹤见秀梅凝神静听没反应,又道:“她前脚刚走,一位领导夫人名叫郁金香的就找上门来……我们的师父也是左右为难,姜夫人要出家,这影响太大……我师父这次托我,与你商量商量,找到合适的人劝劝她,所谓心诚则灵,实在不行……让她在家做个居士也行。”

  秀梅沉吟许久,道:“自打她得了小中风后,与老姜已分居多年,最近又与儿子媳妇闹了不快……她那个儿子也是,满世界乱跑,冷落了新娘子,水仙要与他打电话,居然还要那个女秘书代转……什么玩意儿,换了谁,谁受得了?姜夫人的规矩又多又大……这种事,他人也没法插上话去,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嘛……先前我已有所耳闻,若兰出事后,我几次试探上门,她都避而不见,她不放水仙出门,或许也有她的道理。”

  秀梅到了晚上,把事与明仁说了,明仁知道也保不住我乌盆了,在屋里把我擦得干干净净,用黄绢裹好,又把那块朽木盒吊坠也一起还给了秀梅,道是这两样本来就是庙里出来的,恐怕是谁的就该是谁的,真的就是福云庵的宝贝也未可知啊。

  秀梅见明仁难得如此通情达理,重提他与夏莲的婚事。

  秀梅便提出明年过年前有一个大大的吉日,乃是闲云算出来的……明仁只得点头,秀梅又怕他糊涂不牢靠,又亲自去夏莲敲定。

  秀梅真成了月下牵线老人了,她这次为明仁办婚事偏要复古,“合八字”,订庚帖,择吉时,迎彩轿,接喜神,双拜堂……搞了一套自以为周详的礼法给婚庆公司,一样都不许少。

  秀梅的这套别墅也快到期要交出去了,明仁他们的新房也已经由秦踺简单装修好了,她买的小居室更是装修简之又简。

  如菊这回也积极过了头,因青松有一张新豪门大酒店的折扣卡,就决定把婚宴订在那儿……老人们为了儿女婚事居然忙得头头转。

  竹君头七期间,秀梅抽空单单和明仁两个还去看望了刘兰香,这刘阿强的死期居然与竹君是同一天,也是老天眷顾,让他与竹君一起往黄泉之下继续合作了。

  刘阿强的骨灰已经领回,摆了灵位,屋里就蔡粱母女和一些乡下赶来的质朴亲戚,拜祭完毕,秀梅便把她和竹君之前去探望刘阿强的情形说了一下。

  刘阿强简直就是坐以待毙,无非对秀梅和竹君说是“鸡毛上了天,还是终要落下,愧对老师”等辜负了她俩的话,而带给刘兰香却只是一句简之又简的话,要她“不要无事生非”……

  洪在川领着刘奇志来了,秀梅、蔡粱等都在厅里,明仁在刘兰香屋里,把一个闪存盘交到她手里,轻声告诉了她一些什么……

  刘兰香得了这闪存盘,左思右想,先想法找到了穆棉。

  穆棉也曾陪同华榕与她们父女和阿三打过交道,也算有几分交情。

  明仁原来的工厂被五能集团下的一个空壳公司——玖帘集团接手,不过,幸亏这公司有一个油品买卖平台,加上这厂子已经改建成油品码头和存储基地,倒也是强强联手。

  穆兰与几位能干的战地之花联手入股海神湾开发区的一家油品企业,正需要这样一家公司做油品转运储存,就在前一阵为了运输便利与绿萝签订过合作协议……穆兰也似乎想见见华榕,于是经华榕同意,两人直奔江北市。

  最近上面有人提醒他消停消停,华榕似乎感觉到了脑后有一双盯着他的眼睛,后颈不时冷飕飕,心也变得拔凉拔凉,因为这不祥预感,他大幅减少了应酬……

  穆棉的电话来了,她是他所有红颜知己中最懂事的能干的,也是被周思芫强行拆散的,于是久别重逢一次也无法坚拒,可当他进入包房,一眼见到了刘阿强的女儿刘兰香,就僵住了……

  刘兰香叫了他一声:“二伯伯!”然后哭倒在他的面前……

  华榕也是噙着泪离开的,太惨了,他听到有密谋的闪存盘录音后,仿佛兔死狐悲,再次悲痛欲绝……

  却说,如风这回是请了休假来的,看着小孙女喜欢得了不得,期间,她一高兴,也无所顾忌,主动提出去秀梅的新居和明仁的婚房看了看……

  参观出来,她暗自唏嘘不已,后来回到北方与老肖、还有来述职的周凤鸣等人到处说道:“法罪从无,查来查去至今也没查出个结论,那秀梅就是清白无辜的,她到底有什么问题?谁见过贪官污吏自己住二手的一居室?唯一一个干儿子婚房只有一套简装的三居室?如果这也算贪官污吏,那所有的官员都该抓起来,大半枪毙,我们重新上山打游击……”

  老肖拦都拦不住她那张喇叭破嘴………

  竹君头七日,娜娜也来了,一清早就到了秀梅家,为了甩掉跟屁虫们,换乘了明仁驾驶的车前往百福园,祭拜完后,她来到秀梅的办公室。

  她这次是带着工作来的,自打与香岛那些口齿不清的明星们合作成功,各地的制片人、导演对她趋之如骛,其中当然首选北方三胖子制片人和南方夏大导演,一个盯着,要让她延续千面风流的谍花形象,一个捧着,要把她重新打造成心狠手辣的女强人角色,正巧娜娜被虞美仁看上,要来本市参加一个虞美仁力推的大型真人对话秀。

  虞美仁一向信奉的宗旨就是不能流芳百世,也当遗臭万年,为了收视率,她这次来一个反炒作,把这一期主题定为“扒一扒编导们的那些事儿”,准备炮轰演艺界。

  这三胖子和夏大导演本来要抵制这种内部曝光的节目,可听到娜娜要出席,都急了,也纷纷报名来访谈,甚至宁愿掉价做给娜娜陪衬的绿叶。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虞美仁本来计划把作秀现场定在欧式风格的宝龙图,谁知她在北方听到了些什么风声,就与秀梅联络,把节目制作改在了百福园。

  秀梅吩咐好朱星、钟心、夏莲等,对即将进行的作秀演出,进行保安、保密的准备落实。

  秀梅正想单独与娜娜聊上几句,如风哽咽着来电,在北方怨天尤人的荣喜阿姆在昨晚的睡梦中平静地走了。

  其实,荣喜阿姆一到北方,就着了风寒,身子骨更弱了,得知有了重孙女的喜讯,吃了许多保健品,才渐渐有所恢复,本来吵着要和如风一起归来,可实在是有心无力坐飞机。

  严莉、秀梅、如菊等立刻陪着如风赶往风刀霜剑的北方……

  明仁留下了,算是照应一下对竹君的祭奠,可其实都是潘桃、夏莲、小红她们在忙碌。

  冬至前后,白家兄弟也要祭祖,娜娜秘密住进了白飏在红洞镇新买的一套高档社区大居室房里,不敢随便抛头露面在公众场合。

  明仁白天浑浑噩噩地上班,晚上精神抖擞地玩那个《灵光》的升级游戏。

  明仁在地狱里已经杀红了眼,简直是到了挡我者死、逆我者亡,遇魔杀魔、遇佛杀佛的境地了……周围人都觉察他日益狂躁、懒惰、自私……直至病态、变态,就像一台冷冰冰的智能机器……

  就在他杀入十八层地狱,即将遭遇大魔王时,陪同迎春母亲前往基巴达国、追问警局对迎春失踪一案调查结果的芙蓉从网上发来了噩耗:迎春已经遇害,而且被毁尸灭迹了!

  明仁迅速地浏览了那些铺天盖地的网页,还有芙蓉几乎错乱地发来了许多迎春去国外留学时的视频,真是又气又恨!

  明仁气的是,有几段视频,是迎春参加教友团契会时的演讲,居然是反复而几近阿谀的赞颂致辞:一下飞机,我呼吸到了有生以来最新鲜的空气,这是自由、民主的空气,出国前,我还感到窒息……明仁真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于这位严谨求实的姑娘之口。

  而更愤怒的被害经过却有些曲折:迎春是在团契聚会后回家的路上,搭乘一位旁听的青壮教友车子后失踪的,摄像头拍得十分模糊,警察们也是毫无头绪,幸亏有调查局高级探员插手,使用最先进的设备,才追查到那个教友的地址与姓名,可已经过去了多日……

  调查局查到这个人与好几起少女失踪案有关,基于基巴达国根深蒂固几近疯狂的人权观念,只得做通了他现任女友的思想工作,决定窃听他们的对话……这女友开始不配合,后来想想也后怕,就答应为了证明她男友清白而配合监听几天,如果没有异常,就证明她男友是无辜的……

  迎春的学校为找寻迎春开了个音乐交流聚会,这家伙居然携同女友也参加了……出了会场,大概是上帝也看不下去了,这家伙居然咬牙切齿的亲口说迎春死得活该,说她是异端巫婆,不够白皙,实在肮脏,洗也洗不干净……

  这下把这个现任女友吓了一大跳,开始用激将法套他的话。

  这个基巴达罪人半开玩笑地说是他杀了她,这些异族伪教徒都是送上门来的待宰羔羊,应该作为献祭之用……

  那女孩怕自己也要羊入虎口,马上报告了调查局。

  探员们这才拿了搜查令上门,用了先进仪器,在他家里发现了许多被擦洗过的血迹,并且采样后与迎春家人许多特征吻合……可惜由于窦迎春在被□□过程中反抗太过激烈,被惨无人道地用刀分成了十二块,被他抛尸垃圾填埋场,还用大量的消毒清洁剂自以为是地灭了迹。

  这家伙开始丧心病狂地反复叨叨:“我们是强盗和土匪的后代,我就是基巴达的王,那些女孩不过是沉默的羔羊,要接受我最后的审判。”

  这家伙的律师据此断定,他的当事人是精神错乱而杀人……

  调查局可不受忽悠,也不吃素,于是用了些将来你做牛做羊都不足以忏悔的手段,比如立即进行憋气闷水、持续喂食、音量享受等高体能、强神经的对抗磨练,这位基巴达的“王”只得说出了心声:他早已计划好要杀死十二个女人来凑齐十二花神,在天堂里等待着他末日升天后享用……

  总算有进步,这家伙承认杀人了。

  不过,连傻子都看出来,这家伙神经确实出了问题,陪审团也可能判决证据不足或以精神病为由而让他脱罪。

  基于群情激愤!调查局只得低三下四与他做起了交易:基巴达王是应该是住在宫殿堡垒里,不能随便外出受到尘世骚扰,不如认罪,可以长期呆在有人服侍、警卫森严的屋子里,以保持王的尊严。

  上帝再一次显灵,这家伙和他的律师重复重复再重复地与办案人员耗了两年多,把办案经费创了新高,双方真的都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他们才同意了认罪交易,终于这位自称基巴达王的杀人狂魔被判处终身□□,当然,这是后话了。

  可此时,迎春母亲还在彼岸苦苦等待着马拉松式的公正审判结果……

  就在这同时,绿萝也被一审判处了死刑……

  接二连三地死人,恐怖和哀痛的阴云笼罩在百福源的上空,人人面如土灰,噤若寒蝉。

  这人心越冷,天气却越来越热,除了冬至时降了降温,几乎天天温暖如春,倒是个暖冬。

  刘洋是个低调做人之人,他们一家悄悄地来南方,护送荣喜阿姆的骨灰存入他父亲所在的陵园,也准备明年清明再下葬,然后夫妻两个独独与秀梅、如菊一家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回了北方,实在是外交无小事、重任在肩啊。

  这日正是荣喜阿姆逢三七之日,秀梅与刘雪商议办个小小的纪念仪式,把荣喜阿姆的遗像设置在福满堂老人家原来的房间。

  考虑到再过几天就是明仁、夏莲的大喜之日,刘雪十分体谅和谨慎,除了本地少数几个亲戚,外人除了秀梅一家和严莉,谁也不知晓。

  严莉独自和朱星前来。朱老总退休后去了基巴达国,住在儿子新买的别墅里,吃喝玩乐安度晚年呢。

  今天的严莉着装肃穆,微微烫了头,浑身精神焕发,高档酒虽然没得喝了,可她的内心还是特别惊喜,真是不虚北方此行,得到了要紧消息,说是要学习西洋先进的养老经验:上面正研究延迟退休呢,啊,这对她们这些坐办公室、指手画脚的老爷们真是利好消息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这一天啊!(严莉平生三大爱好:贪权、烫头、品酒)

  仪式十分简朴,冬梅跟随两位法师已经念了完了《地藏王菩萨本愿经》并《盂兰盆经》,先刘雪家人及亲戚们,后秀梅全家并一干服侍过她老人家的服务员们轮流三鞠躬或献花……

  谁知秀梅和严莉突然就出来了,园门口迎面来了制服笔挺的秦彪功和穆兰。

  远在北方的老谢给辛文强来了个电话,很体贴地提醒他对铁璧要收放有度,不要听任他弄得天怒人怨,不可收拾……又委托了他一件小事,需秘密去办。

  铁璧、剑锋、秦彪功都忐忑不安地来见辛文强。

  谁知辛文强竟请他们喝功夫茶,苦口婆心地转达了老谢电话里传达的“狠”字精神,语重心长地要求他们狠下真功夫、深功夫、苦功夫,要他们力量往基层使,工作往实里干。

  这种严丝合缝的话,谁敢反对?

  辛文强指出,在那次抓捕刘阿强司机和阿三的行动中,或许真有失误,要他们重新核查……后来,经查,阿三确没有参与贩毒,只系□□成员,才被误杀,于是赔了一大笔抚恤金给邱家……也不知何故,绿萝这个□□的主犯,最后也以各种坦白从宽的理由被改判了死缓。

  鉴于千莲区扫毒形势的好转,除了些小打小闹的,那些贩毒人员几乎一夜间全消失了……辛文强指示铁璧把分管诈骗的工作也交给了秦彪功,这网络诈骗、电话诈骗的案件正呈几何级数地增长……

  当然,他个别又留下了秦彪功,把老谢关照的那件小事作为任务,交代给了秦彪功。

  秦彪功最近特别在意培养新人,把一些来实习的优秀学生直接跟在他这种老法师身边学习,穆兰就被他选中,参与了这次任务。

  秀梅、严莉暗暗吃惊,还以为又是谁通风报信,泄露天机……谁想,秦彪功他们只是要找青青个别谈谈。

  在小会议室,当秦彪功面色严峻,拿出那些个包装精美绝伦的保健品,说是其中含有已被淘汰的有毒药物成分,并耽误了荣喜阿姆的治疗等情况告诉青青时,青青吓得面如土色,手脚乱颤,结结巴巴地把她与那些保健品销售人员的秘密几乎一字不漏地全招了……

  虽然没秀梅什么事,可她和严莉等在园门口没有挪动。

  不久,一辆深蓝新车奔驰而至,车里下来几位女士,是由史金花亲自驾驶的自驾车,坐着风光无限的楠榕、虞美仁,然后另一辆深蓝新车也拍马赶到,这是蓝蓝的座驾,委屈地坐着蓝蓝、丰瑞、满天星。

  楠榕和虞美仁都不是从北方而来,而是分别从国外载誉而归,楠榕是去基巴达国嘉里登大学以访问学者名义受勋而归,虞美仁是和丰瑞、满天星两位主角去西洋,凭借新片《白日梦焰》中两个超级变态的演技领取金狗熊奖的最高荣誉。

  楠榕和虞美仁她们虽然知道荣喜阿姆已经仙去,却真的不知道里面在办祭奠仪式,史金花笑道:“这几位,天天吃洋大餐都腻味了,路上都在抱怨……我看是想换换口味,还是百福源蔡大厨烧的菜味道最香了。”

  接下来,史金花就拉着秀梅打听有关她去参加荣喜阿姆的丧事了。

  秀梅这才相信她们真的是撞来的,既然送上门来,也没保密的价值了,就请她们入内,一路走,就把在福满堂举办一个纪念荣喜阿姆的仪式告诉了她们,众人争着前去……

  楠榕对秀梅道:“我们还以为荣喜阿姆的灵位设在北方刘洋家……”

  秀梅承认荣喜阿姆的灵位确实是设在刘洋夫妇的别墅里……她们这儿只是一个自发的纪念仪式。

  楠榕又悄悄对她说,自己再住几天,等吃了明仁他们的喜酒再走。

  秀梅握着她凉凉的手,心里却暖洋洋的……

  虞美仁其实没有收到婚宴邀请,肚里瞬间盘算完毕,也埋怨起秀梅来,打趣她忘了姐妹之情云云……秀梅只得给她补上请柬。

  楠榕又说史金花刚才是开玩笑的,中午越简单吃些越好,酒水什么的,一律免了。

  秀梅笑着说是刘雪请客,不关她事。

  朱星得到消息,已经把祭拜中那些闲杂人等遣散了,只留下阿金嫂、小红二人帮忙,福满堂后客堂里的八仙桌上堆了许多黄、白菊花,三枝一束扎着,因都是老木结构房子,刘雪早出面关照那些亲戚们少用香烛……

  阿金嫂和小红帮着递花,众人拿了,依次上楼祭拜去了……

  午宴由肖百联夫妇请客,刘雪让人去请秦彪功与穆兰,那两人已经离去,青青又是眼泪汪汪地回来了,在荣喜阿姆遗像前长跪不起……

  秀梅与她耳语几句,安慰停当,众人知道这女孩痴傻,也无人计较。

  这一顿是蔡大厨亲自掌厨,其中几道拿手功夫硬菜在此唠叨一下,有入骨三分爊老鹅、七上八下糖醋鱼、当朝一品豆腐煲、一清二白三圆汤(素丸子、墨鱼丸、鳜鱼丸)等,其他都是时蔬热炒,红红绿绿十分赏心悦目,对了爱食素的几位女士之口。

  虽然喝着饮料,史金花依旧兴奋,说楠榕一到北方,吉星高照,研究院啊,本就是她的老本行,那些科学家们被管得服服帖帖……国外还接二连三给她颁奖发荣誉,当地精英们和领导们还邀请她加入了号称天下第一的同舟共济俱乐部……

  楠榕见她嘴快,只得解释道:“我把专业知识也放下好多年了,这都是老一辈对我的提携和照顾,否则给我千眼千手,我也管不住他们呦……有那些领导和老朋友们的盛情,不给面子也不行,这俱乐部还是以学术论坛交流为主,我不过是凑凑数罢了……”

  明仁听她偏偏回避了那些国外团体为什么为她鸣不平、接二连三给她发荣誉?不过,如今要明仁开个口,却是比登天还难。

  宴罢,肖百联送刘雪回家奶孩子,楠榕推说身体虚飘,想回琴鸟楼歇息,奇怪的是,暗地里独独叫上秀梅、明仁陪她过去。

  青松愣了一愣,想起自己也要午睡,便让明义送他和如菊回家,蓝蓝自然有一帮久别重逢的小姐妹们要唠唠嗑。

  虞美仁、史金花几个因后天就是录制那档子“扒一扒编导们的那些事儿”的节目,便在探福轩,边喝茶,边等着胡琼花、娜娜、三胖子和夏大导演的到来,一起务虚务虚,虞美仁还订下了晚宴。

  楠榕她们到了琴鸟楼,楠榕便对秀梅她们道:“我想去看看董老。”

  就在冬至前,董老因脑梗阻住院,又确诊有老年痴呆严重趋势,病情稳定之后被转到干部敬老院去了。

  据玉簪嫂说,那天发病,是董老听说些关于刁德翼的传闻,什么有争议,要拖延之类的闲话,把他急得连夜与儿子、还有众多退下来的老相识们通话直到半夜……

  楠榕的父亲辛老指定女儿回国后,必要顺路再探望一下,所以楠榕不敢怠慢,找了借口出来。

  坐上明仁开的车,秀梅道:“转院前,我陪你弟弟文强去探望过他,可董老爷子什么话也没与我们说……董老爷子或许真的神志不清了。”

  楠榕叹道:“董老对我家可能有些误会,我父亲就是让我带话给他,培养接班人,一切听上面的,我们做老人的不要插手……你不知道,最近董老的儿子也快退休了,却在扩大会议上,痛心疾首地道了几个尖锐的问题:老百姓还信任我们吗?这几十年来,谁的贡献最大,可又是谁得到的利益最大?最后,他居然高呼道:一寸山河一寸血啊!如果你们要忘本胡搞,先把先烈们的血汗还回来!”

  这楠榕透露出来的话,让开车的明仁都觉着浑身的血液在燃烧……

  车子终于来到一个环境优雅的干部敬老院。

  就是如此优越条件的地方,这董老爷子还在给玉簪嫂添麻烦,他在里面的行为更像一个天真调皮的孩子,天天吵着要回家……

  玉簪嫂只得三天两头往敬老院跑,又是给护士道歉,又是送好吃的给他。

  玉簪嫂对明仁说:“上次你给我拷的那些老歌倒让他安静不少,你搭配得也正好,抒情的中间夹几首嘹亮的,这样即满足他的愿望,又不会让他情绪过于激动。”

  秀梅道:“为什么不全用抒情的?”

  玉簪嫂说:“不行,有的雄壮歌曲是他点名要听的,不放,他会发脾气的……”

  他们进屋,一对小音箱里果然在放着舒缓的音乐,可不久就转到一曲雄壮激昂的进行曲,头一句演唱道:“军歌多嘹亮……荣光万丈照全球……圣火传承千秋万代……”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居然忘了与董老打招呼,护士一旁敢怒不敢言……而董老根本未顾及这些进门的人,这首战歌居然让他回忆起烽火岁月。

  他朝向北方,缓缓行了个努力达成的标准军礼……

  楠榕正要上前与他说话,他腰杆挺拔地转过身来,突然用力握住她的手,以洪亮的声音说道:“千万不要把我与现在这些人埋在一起,我要回到从前那些死去战友们的身旁……”

  当玉簪嫂说是楠榕她们来看他时,他丢开手,茫然地望着她们,嘴里念叨着一些模模糊糊的名字,大概就是那些阵亡战友们的名字吧……

  楠榕、秀梅她们都瞬间泪崩了。

  亏得玉簪嫂来劝,董老爷子还是听得,于是关了音响,董老又闹着看电视,玉簪嫂只得依了,只是调小了声音。

  董老爷子本来看着看着电视连续剧会睡觉,今天有些兴奋,见秀梅、明仁模糊着有些印象,就问:这电视里的年轻人,怎么动不动就说“我爱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接吻了?镜头已经慢慢转向了大床……

  玉簪嫂一见,怕他再提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语,给他调了台,从言情荒诞剧换成了战争神奇片,谁知众人陪了他一会儿,也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斗的场面实在精彩纷呈:秒变超人、手撕敌人,手榴弹打飞机,避弹神技,转弯子弹、意念杀敌……简直让人喷饭至极。

  董老摇着头,却再没说出什么道道,众人都沉默着,董老也就渐渐入了睡梦,与他那些昔日的战友们梦中相见去了。

  临走,玉簪嫂想起一件事,取出一件董老入院前的一幅书法作品,是一首《诉衷肠》,交到秀梅手中,这本来是抄写给玉簪嫂留作纪念的,玉簪嫂让人解说明白这首词的词意,觉得还是转送秀梅合适……

  退让再三,秀梅只得收下,当她们回到百福源,谁想停车场里正闹着豪车大展示大闹剧,几辆靓车都想嘎到前八尺。

  其实今天保安队长奎花香已经十分有经验了,那些节目组的管事因虞美仁的一声召唤过来,已经安排他们的车子贴靠角落,也不知哪些狗仔队透出的消息,好些闲得发慌的追星铁粉也开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车子赶来,奎花香依旧有条不紊地让他们斜插成排,又得夏莲指点,把前排还空出几个车位来,估计有什么大腕要来……谁想就在快傍晚是,一批豪车比着速度就突然涌入了。

  一方是秋萍,其实没人让她亲自出马,只是夏莲为着这次办喜事,因秀梅的钱财全部捐光,明仁也手头十分拮据,上门接嫁,如果向婚庆公司借豪车,那可是一大笔费用……夏莲便动起小脑筋,在春杏面前故意露出为难之色,春杏自告奋勇去找秋萍商量,秋萍倒十分爽快,把自己手头新购的两辆弹眼落睛的新车今天送过来让夏莲过目,也好让夏莲她们提前扎花打扮,她与春杏准备克服几天,合乘春杏的那辆幸运之车,至于保镖们护航,普通车辆就可以了。

  另一方自然是娜娜小姐了,屁股后紧跟由三胖子、夏大导演……不知为何还夹杂了一个胡琼花母女,都是限量版的顶级车,简直不是来与秋萍这一方车辆抢位子,而是故意来气她的,于是两队车辆谁都要停在靠前靠外的位置,居然把通道全给插死……

  不久又来了一帮追星的狗仔队车辆,像要准备碰瓷似的,随意一停,人跳下来就乱拍乱照的,把闪光灯当机关枪扫射的……这个乱劲呦,连赶到的朱星和邱海棠也束手无策,夏莲、春杏、奎花香大概就差苦苦哀求了……

  这时,秀梅她们回来了。

  秀梅看见了状况,让明仁把楠榕先送到别墅区去,自己下车走了过来。

  夏莲她们一见她,就像做过贼一样,心里嘚嘚动起来,往后退去……

  前几天,就在白家兄弟给娜娜举办的接风宴席上,秋萍和娜娜就因为喝多了大闹一场,差点动了手……今天更是水与火不容,非要争一争这个面子!

  秀梅只轻轻地对秋萍、春杏道:“你们来了?停我楼下去嘛……”然后朝夏莲几个使了个跟着走的眼色,只对奎花香轻飘地道:“娜娜她们是大明星,你照应一下。”然后朝娜娜、胡琼花她们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就换乘秋萍的车往晓福楼方向而去……

  于是秋萍与春杏的三辆车开走了,秋萍的保镖们本来也跳了下来,只等一声令下而动手,现在当然也英雄无用武之地啰。

  娜娜她们都给秀梅轻描淡写的神情定住了,也没好好反应过来,等有知觉了,就剩下她们的那堆车子,仿佛自己在给自己挡道了,当然无趣了……

  娜娜把车停好,三胖子和夏大导演本来还等着挺身而出,这会儿便悄悄地把各自的车停到了娜娜和胡琼花的车后……

  她们一讲秩序,整个停车场很快就搞定了,奎花香顿时觉得本来就该如此,很有成就感。

  娜娜她们朝晓福楼方向望了望,还是往园子里走去,后面的那几位自然快步跟上了……

  夏莲坦白了是向秋萍借两辆车给婚礼撑场面后,秀梅和明仁都有些垂头……

  秋萍、春杏依旧像过去一样,等着秀梅先开口,谁想秀梅抬头拉着秋萍的手,苦笑道:“难为你还想着我们……这回轮到我自己的侄儿,我却无力帮他撑起一个大场面了……”

  秀梅倦倦的眼神望着秋萍,秋萍眼里的泪花在打转,她和春杏拉着秀梅的胳膊,让她坐到了沙发上。

  望着秀梅真的形如枯槁的样子,即便铁石心肠的人,把从前意气风发的秀梅望到今日,也止不住泪雨扑簌簌地下来……

  秋萍那止不住的泪水也是给自己的。

  就在昨晚,自打金钱花出事后就极少上门的铁璧来了……

  本来秋萍满心欢喜以为好事,因为上一次铁璧光顾时,已经告诉她:潘桃与他母亲闹了几次矛盾,一气之下,他动了手……他这个大孝子在母亲的鼓励下,与潘桃的婚姻也算是走到了尽头,他买了一套石船镇的三居室给她们母女和老潘住,两人正式协议离婚了。

  就在一段轻柔断肠“做你的情人真的好幸苦,我在你的世界里若有若无……”的歌声中,秋萍当场就想投怀送抱时,谁知眼前的这个无情无义之人又一次食言,说他们俩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铁璧的内心其实非常矛盾,就在得知他们夫妻离婚的消息后,老谢严厉斥责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而且他脑海里,还有一位优雅的美妇在向他暗送秋波,那高贵的身影挥都挥之不去……

  铁璧似乎捏到了秋萍什么把柄,又再三警告她远离白氏兄弟……而秋萍正想与白氏兄弟合作掺合进出口业务,现在被他梦想全部打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害怕,秋萍失望至极……

  很快,铁璧再次像当年一样,冷冷地推开了她,坚持要走。

  秋萍不由突然在他背后恨恨地道:“你说他们有事?哼,我看百福源里的罪恶也不少,你那个死鬼前妻早该被抓起来了。”

  见秋萍泪如泉涌,春杏的泪水也扑了出来,那是愧疚的眼泪,她又拆散了一对夫妻……贾桦在大洋彼岸正等着她呢,可她不知这次是否是她灰暗情感生涯的终结……

  朱星和邱海棠也围了过来,刚半跪着劝了前半句,那后半句就开始含糊、哽咽起来,她们几个渐渐哭作一团……

  朱星满腹的委屈也爆发了,严莉和钱锦贵给了她丰厚的物质生活,却打破了她自由自在、自以为是的精神世界,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被遗弃的感觉像噩梦一般萦绕着她……

  邱海棠更不必说,飞来的横祸,一家人的离去……母亲死时,面对亲戚们的冷漠,她的泪水似乎积累到此时,喷涌而出……

  夏莲也憋不住了,她的泪水也夺眶而出,一头歪在明仁的怀里,也抽泣起来……(她十分清楚,她不过是个替代品)

  远远的福云庵方向,传来了钟声……一下、两下……

  秀梅把兜里震动多时的手机掏出来,狠狠地丢了出去,抱着几位一起共事过的姑娘们嚎啕大哭起来,这是一场等待多时的盛宴,一时无法释怀的盛宴,一顿宣泄的大餐!

  明仁抱紧夏莲,也是泪如雨下!

  这一场世纪级史诗级的痛哭就像百福园头上终日翻滚的乌云终于化作了倾盆大雨一般酣畅淋漓……

  秀梅首先收住了声音,她使劲在两颊搓了搓,泪水化作油脂让面色红润了……

  周围的声音已弱化为抽泣了,秀梅对着她们道:“干吗都这样围着我,盯着我,我真的老了?”她让众人坐下,夏莲赶紧忙着去沏茶,朱星见明仁还站着,就拉了他一把,明仁却木蝈蝈地去捡拾秀梅的那只手机。

  那只被抛出去的手机在地毯上继续蹦哒着,仿佛不耗尽最后一点力气而誓不罢休……秀梅猜错了,那震动的手机显示的并不是虞美仁打来的电话,因为中午订餐时,秀梅已经以吃斋侍佛的借口向她推脱了今天的晚宴。

  秀梅接过明仁递来的手机,低头看了一眼,那手机也累了,停歇了,不过,秀梅因为这个号码,还是站起身来,推门来到露台上。

  秀梅走入这漫天遍地的落霞之时,突然觉得过去和未来的一切全是虚幻的,而此时此刻,自己活着也仅仅是为了看见、听见、闻见这些即将化为虚幻的泡影……

  她重新把号码拨过去,那一头是贝梨沉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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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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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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