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檐厚栋成空,阆苑仙葩化虹,
牵挂蛛丝已断,提携凤迹无踪,
窗前蟾影尤在,枕上香痕甚浓,
寂水孤舟依旧,梅花岁岁娇红。
却说,这次短暂的聚会散了之后,却传出两件事来,一件说是领导表示各个小区要破墙透绿,甚至有传闻还要打开小区大门,把小区的道路利用起来,改善周边交通;另一件便是秦彪功突然得到上级指令,要对千莲区交通做一次大整治。
要说秦彪功可是抓大来事人物,区区小事实在有违他的英雄本色,正好,他提拔了龙鹏做助理,就把这个交通大整治任务交给了他,而且为了让领导放心,把全分局所有宣传力量也交到龙鹏手里,而他却暗地里组织他那支化装侦察员队伍和一批挑选出来的精干分子投入到一个与铁璧商定的遗留行动计划之中。
偏偏这时,审讯白泩很不顺利,因缴获的毒品数量实在巨大,反正都是个死,这家伙咬断了舌头铁了心要硬抗到底……
此时多勇少谋的秦彪功思念起穆兰来,不由连连叹息,谁知就在他绞尽脑汁没有办法的时候,狱中的卢花为求立功轻判,爆了新料。
其实,卢花反映的问题就是宝龙图、菖馨福邸的□□□□现象更盛,而且她揭发杜娟与境外犯罪分子马榧有来往……虽然大多数情节有拼凑和道听途说之嫌,而且秦彪功动用他的精干力量早掌握了杜紫荆替赖菖馨母女打理皮肉生意的情报,可是如何能深挖赖菖馨母女与境外马榧的勾结证据呢?
这卢花再次举报,引起了他的重视,于是他关闭录音、摄像设备,单独与卢花见面,其实,他真不明白卢花经营色情场所最高也就被判区区数年,可作为赖菖馨她们的干女儿,却如此与赖菖馨母女过不去,特别是对杜娟深仇大恨似的,非要致她于死地?
卢花开始竹筒倒豆子地交代了:赖菖馨母女这几年突然暴富,在西门镇添置了一套离杜娟婚房很近的大别墅,她们让杜篆搬来一起居住。谁知这杜篆生性倔强,非要在这别墅里给卢花也留一间卧室作为入住的条件,否则宁愿不搬……杜娟只得让步,不过这卢花入住之后,一直很谨慎低调,只要赖菖馨母女过来,都陪着小心,格外勤快,简直如给这栋别墅特聘的住家保姆相仿,可赖菖馨母女哪里知道,这卢花趁着她们不在时,在她们母女两人卧室里早都装上了窃听装置。
秦彪功得知后大喜,卢花当然也提了条件,不过当着她的面,秦彪功沉默地离去……很快,卢花因严重妇科疾病等原因被暂时保外就医等待宣判,这卢花回到了杜家别墅,更是乖巧,让难得回家的赖菖馨母女不仅顺心,简直只当她是空气般存在。
杜篆还以为是他自己为卢花请的大律师起了作用。
活该杜娟倒霉,她提出陪同的要求被白蔓君拒绝后,觉得没面子,心里有些气恼,想今天晚上母亲从鹭鸶港市办事回来,一家正好团聚,就直接回了父母家。
先到杜篆的书房,见他正在抓紧港大集团老贺和名存实王集团马总的歌功颂德传记。
杜娟想想好笑:杜篆最近又提出要跟母亲离婚……原来这赖菖馨和杜娟已打算把赚得的资产转移到基巴达国与大家拿国,除了这套别墅,已经抛掉她和杜娟名下几套房产加上近期源源不断的暴利往大家拿国去购置房地产了,准备全家移民,当然不会包括卢花。
这杜篆也急了,不仅不肯移民,还要搬回那套老房子,更以与卢花要相依为命、为自己养老送终为由赖在国内。んτΤΡS://Www.sndswx.com/
赖菖馨听得杜篆为了这个不明来路的干女儿,居然要与自己离异,放弃投奔民主自由世界,就笑了起来。
赖菖馨幽了杜篆一默:“都老夫老妻了,还学小青年分什么手?本来我们就横牛角,竖牛角,各管各,也就逢年过节团聚一下罢了,难道杜娟这孩子你不认了?这样吧,我和杜娟移民过去,老房子有什么好?不如这套大房子归你,不信?这就过户你们俩名字……哪天我们回来探亲,总还有个落脚点嘛。”杜篆没料到赖菖馨会如此慷慨大方,而且过几天真把手续还给办了,赖菖馨的名字从这套别墅里消失,添上了“卢花”之名。
杜娟走廊里遇见好似病恹恹的卢花,肚里骂一声,脸上抽筋似地一笑,不过,还是昂头挺胸从她面前进入自己的卧室去了。
卢花低头俯首让杜娟过去,听得她关上门反锁,然后很快也闪进自己的卧室去了。
杜娟千不该万不该坏了自己的规矩,在这儿谈商务,也是她被巨额利润冲昏了头脑,接了穆棉的手机,她居然直接与穆棉在电话聊起了买卖。
只因穆棉要的油品数量实在巨大,那些个民营小老板都知道她能搞到比市场价低得多得多的油品,又一路畅行无阻,简直趋之若鹜……两人谈妥了下次交易的时间、地点。
杜娟闲来无聊又打给她母亲,赖菖馨正在那头等飞机,两人又聊到这次利润的转账……杜娟歇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离了,便打电话给明仁,先问候了秀梅。
明仁也是刚到家,回说秀梅安好之后,这杜娟便变着法子打探消息,明仁稀里糊涂地应着。
杜娟居然问明仁有没有出国的意愿,明仁那头突然沉默了……卢花在房间里全神贯注听着呢,不由恶狠狠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这张妖怪精的面孔……有钱就了不起?恶心,把你和凌霄做过的那些龌龊事告诉明仁,看他不扇你两巴掌。”不过,思之再三,她还是独独地把这一段清洗掉了。
明仁那头接了杜娟电话,心里突然有所触动,这几天,夏莲重新又在家里养起了一只小白猫,虽说白天有钟点工照顾,可到了晚上就把猫丢给了明仁,她只顾着孩子,明仁除了烧饭做菜又多了一件麻烦事,于是两人又叽叽歪歪起来,而明仁的孩子吃饭嘴刁,有时只得把如菊请过来救驾,可夏莲与她又聊不到一块儿……明仁想想窝心心烦,也动了心思,真地想和杜娟一走了之。
玉簪嫂烧完菜走了,吃饭时,明仁试探着问秀梅:“姑妈,你说我将来出国好不好?”
秀梅一愣,当年还是银鹿刚入职银行时,曾动员明仁一起出国,明仁问起过她……啊,这一晃多少年了,秀梅最近已经加大了药丸的剂量,她也明白自己已经快行将就木了。
秀梅头也没抬,回答道:“随便。”
明仁笑了,道:“姑妈,什么叫随便?这世上最难明白的就是随便二字嘛。”
“是啊,过去烧菜也怕你们说随便,那就随缘吧……唉,或许我们真的不该催着你结婚……如果不是为了我的小孙子啊……”
秀梅接下去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了……
晚上,阿洪和刘奇志来了。刘奇志还是叫着秀梅“大妈妈”,让刚服了药丸的秀梅精神更加振奋。
阿洪是出狱不久,似乎并不知道秀梅具体得的什么病,见秀梅虽然形如枯槁,精神头还尚可。
秀梅只说是肾结石发作,并朝明仁使劲眨眼睛……
双方一聊,这才得知,她哥哥洪在川不仅后来自己开的饭店生意因丰橙出事愈加惨淡,还受连累倒了大霉。
那丰橙有几笔受贿款下落不明,她一口咬定都被她买婚房或挥霍完了……一查,丰橙买婚房确实投入过一笔钱,可与那总款项还是相差太大……专案组找到洪在川,洪在川哪里说得清楚,为了丰橙轻判,宁愿把已经价格疯长的婚房卖了,替她补上那些赃款……现在她们母女和洪在川只得在外面租房居住,刘奇志当然不负众望地继承了刘阿强的基因,只进了普通中学,成了阿洪出狱后第一件窝心事。
阿洪本人因刑事犯案已被昌盛国际除名,一时也没找到工作,就想干回旅行社的老本行,聊着聊着,阿洪有些泪盈盈的,她在重新招纳过去那些得力干将时,才得知回到家乡的万年红已得了一种基巴达国传来的免疫缺陷怪病而去世了……真是事事让阿洪扎心。
秀梅一听,浑身震了震,不过她似乎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听了有些麻木了……不过这事过后,她似乎懂了阿洪来意,把阿洪重新开张的小小旅行社推介给银凤等老朋友……
深秋之后,秀梅的病又开始越来越恶化了,时常对明仁道,有许多小乌龟、小王八追着她、咬她……她要求明仁每晚给她放一些靡靡之音来麻醉她的神经。
刁德翼果然升调北方,白蔓君临走前给秀梅打了慰问电话。
秀梅强撑着与她通话中,了解到她最关心的那件董老遗留的宝贝已经转到刁德翼手上,并答复了一句:“我怎能忘记初心和使命呢?”
秀梅终于笑了,笑得那么开心,明仁一旁看到了,她笑得就像一个孩子,仿佛多年以前和那些女孩们合影时那般阳光灿烂……
这天,蔡粱、小燕、刘兰香、小红、甄结香等结伴一起再次来探望秀梅。
那小燕在明仁面前也庄重起来。这不仅仅是最近秦踺躲欠债官司跑外地去了,更因刘洋请退,不想这刁德翼不仅不允,反而更加提拔倚重他,所以刘雪也被升任去了北方,于是就有一些关于小燕和肖百联的绯闻被传得沸沸扬扬……所以,在往日与之随便惯了的明仁面前,居然谨慎腼腆了许多。
再说小红的情绪也十分低落。前一阵她撞见阿洪来找邱海棠联系旅游业务时,对方眼光里似乎透露出让小红产生莫名害怕的一种恍然大悟……还被阿洪拼命打听出,小红她们为钟琴做佛事而向福云庵大额捐款之事。
而刘兰香的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因为艾牵牛以杀人罪被判死刑,她虽然把艾牵牛该得的钱都送到她父母手上……可吃不准艾牵牛会不会反水?
最后进门的是甄结香,她与春杏相交深厚……剑锋出事后,她常主动去照应这个大龄孕妇,最近春杏正临产,在家卧床休息,春杏也托她带来了问候。
不过,甄结香先请明仁到隔壁房间,小声给明仁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就在这几天,杜娟突然被带走,据说春绿集团名下的大宗油品被公安、海关等部门成立的联合专案组扣留,又倒查出赖菖馨母女前几次交易,说是非法走私,而侥幸的是赖菖馨这家伙正巧在鹭鸶港市,居然早一步被她察觉,跑到大家拿国去了……
明仁和甄结香默默回到秀梅卧室。
蔡粱她们围在秀梅床前,秀梅半坐着,昂着一张许多年前才有纯真笑脸望着她们,还问:“你们的孩子怎么没来?”
然后她真的像回到了当年的课堂,对每一位千叮万嘱,一丝不苟地啰嗦着……
晚上,在听过一段轻柔的“……眼泪会使玉石更白,痛苦使人意志更坚,友情会解除你的痛苦……”的歌声后,明仁扶她躺下休息,她对明仁道:“唉,昨晚梦见刘阿强了,孩子模样,站在门口,满脸胀得通红,眼睛鼓得滚圆,就像地狱来客一般,进屋后,像累坏的骡马一样往沙发上一瘫,嘴里对我嘀咕着:最烦女人眼泪多呢。”
明仁感到恐惧……
秀梅还在说:“这孩子说完,大笑着、昂着头踏着发出过去我们教室里木地板特有的节奏响声跑了……他其实还是很有道义,在梦里还来看我。”
明仁浑身颤抖起来……
秀梅又道:“银鹿也来了……这孩子真是可惜,以前多么善良又孝顺,不能说不仁吧?被抄家时,查出一批名人墨宝,其中最奇怪的就是严四宝的作品,而且确实是他的亲笔,可题的内容就不敢恭维了,都是“贪财好色”、“视钱如命”、“好色之徒”等,审他时,这孩子承认,居然是他得知严四宝一字千金后,从集邮协会和集币协会顺手牵羊得来的……我都笑醒了。”
她说得越津津有味,明仁的后脊背越觉得阵阵发麻发凉……直到秀梅又毫无忌讳地关照他,在她临终之前该做些什么……
明仁哽咽着劝她别说下去了。
秀梅豁然道:“这世界如果没有了沧海桑田的变化,没有了生老病死的变化,会多么僵硬啊,其实它本身也就凝固死亡了,换一句话说,这世界正因为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有时候不平等,有时候又均衡,有时候有规律,有时候又出乎意外地不断变化、不断转换而更加丰富美丽而精彩……”
明仁低头强忍眼泪,麻木地熄了灯,黑暗中已是满面泪水……
秀梅闭上眼,居然穿越起一个无底的黑洞来,不久就来到了电影院,眼前亮起白色的幕布来,她期待着往昔一帧帧美好的影像能够完整重现啊……谁知那白布如海浪一般翻滚起来,悬到了她头顶上,不停歇地翻滚,下沉,似乎极力要压迫她追忆以往逝去的一个个亲人与友人……
她感觉周围都是看客,无数双眼睛在仰望,一切美好的逝水流年啊……白云般的幕布终于落下,把所有的人都埋进去了……
明仁也梦着自己被关在一个黑黑的屋子里,外面凄凉的呼唤声不断……
明仁心里有些抖豁豁地开了门去望,一望不要紧,但见蓝天之云层之上,秀梅恢复年轻时的脸庞,带着婴儿一般的笑容出现了,把明仁唬得匍匐在地,秀梅捧着一只乌盆玉钵,无疚无愧,恬静地与他挥手道别……祥云之上的秀梅渐渐在羽化,满天红梅,清香浮动,秀梅已化作一支梅花模样,由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着腾空远去……
瞬间,明仁想起从前梦寻天堂之事,似非要狗尾续貂一般,自己也变成了一头雄鹰,大展鸿翼追随而来,顷刻就把那江山河湖都掠在身后,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即便在梦里,明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神通,只以为这是一种隐寓,正徘徊逡巡之际,那平静的大海突然抖动起来,须臾间,浪涌千尺,涛惊万仞,把那岸边一切——什么花园、楼房、田野、森林变成泽国一片……
此时,明仁顿悟:人类真是可笑,都已无处可栖,还自以为定能胜天,可最后还是逃不过大自然的五指山……
明仁大骇醒来,大汗淋漓!
此时是深夜,他跑到隔壁,秀梅又在床上□□,他赶紧掀开被头的一角,秀梅的头露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等不及救护车了,背着她下楼,觉得她轻飘飘的,手里摸着的都是骨头……
秀梅进了重症监护病房,方才悟、孔梅溪两位专家对青松、明仁直摇头。
方才悟道:“我们可以用进口针剂,这几天还撑得过,还有谁没见过面,可得抓紧了……”
青松便给亲戚们一个个打电话过去,最后一天,连喜丫头、巧丫头都赶到了……
病房门轻轻地开了,秀梅的记忆悄悄地溜了出来,顺着微风,飘呀,飘呀,记忆领她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那里有阳光、有植物、有河流,是记忆中的百福园。
进了园门,来到清风亭旁,有弯弯的小径,小径的尽头是脉脉的湖水,她的记忆知道每天有多少人在这儿漫步,四季轮回,万象更新,大丽、迎春、玫瑰、杏花、桃花、月季、荷花、金桂、腊梅、浮萍……还有这几年听说开出了硕大花瓣的牡丹,她们还记得我吗?我已像瑟瑟北风裹着的漫天落叶在纷纷落下了,她们还好吗?
记忆来到晓福楼楼北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坪上,梦境里的记忆真是奇异,当她化身为一对恋人中的一位时,旁边就给她配上了一位虎虎生威的小伙子,两人手拉手……其实这一切从未在百福园里发生过,但偏偏在梦里发生了呀。
每当万星闪烁的夜晚,他还记得起北去的火车隆隆之声吗?啊,秀梅分身了,她的记忆飞到高空,和星星一起,脉脉含情地看着这对恋人,让她们暂时忘却草丛中烦人的叮咬吧……远处综合大楼的舞厅方向,一段段悠悠的曲子飘来,倾肠诉衷得连小小的花草都感动得沙沙作响,这空蒙的天空能唤起过往的任何记忆吗?
稀稀落落的叶子盖住了远去恋人的脚印,欢乐的岁月一去不复返啊,记忆就像风中的落叶,在天空中飘荡、旋转、吹散开来……
秀梅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医生来问还要不要再打一针,青松摇了头,护士应他们的请求已经撤去了秀梅身上的各种管子……青松也是太过迷信,拿了香烛就想在病床旁点燃送她一程,吓得这高贵的病房里豪横的护士们赶紧把他赶了出去。
秀梅的眼角流出最后一滴泪水,气息由沉重转微弱,明仁按她之前的关照,在她的耳边,轻轻念起了“阿弥陀佛”,一遍又一遍……
秀梅咽气后,友人们纷纷打来电话,要来参加追悼仪式,其中领头就有姜夫人、戴茯苓,还有丈夫们退下来后跟着一起往南方而来的如风、笑梅、蒲宫英等,这规格没办法不提高,青松只得退了原来订下的小厅,重新请黄莺花安排了一个最大的大厅——福海厅。
秀梅前几年对黄莺花多有关照,先是她经营的火葬场火化烟囱非环保被周围居民投诉,后又因收费太离谱被举报……经秀梅从中调停,火化设备被迁到红洞镇外更远的地方,收费价格也日趋规范化,渐渐的,当地人也能理解了黄莺花她们,居然最近她被官员们协商推选成了商会委员。
因秀梅无后,玉簪嫂主动要求代女哭丧……看着玉簪嫂悲痛欲绝,死去活来,却又有铿锵节奏的哭腔,许多敬仰秀梅、又不彻底了解秀梅的群众,真把她当作秀梅的一个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亲生女儿……等后来家属答谢时,他们争相与她握手……
最后,秀梅除了那张由黄莺花亲手化出栩栩如生的脸露在外面,全身都被鲜花堆满……当棺材往特定途经推进去时,哭声一片,鲜花也撒了一地……
追悼会后,明仁胃寒齿冷、青松是喉哑疲乏,两人昏沉沉地取了骨灰盒,暂时根据事先的议定,往福云庵来,准备暂时寄放,等明年清明再行落葬。
冬梅、小红妈没有去参加追悼会,她们已经在福云庵里为秀梅做了几天法事,连野鹤法师也在。
小红妈不过是个打杂的,戴了口罩站在门口候着他们,青松全家和喜丫头、巧丫头等亲戚见福云庵前,围墙坍塌了,居然望得见了福海,细一望,连幸福桥都塌没了……
寺庙门外湿漉漉的一地,石绿公司的农民工在打扫,有许多黑压压的东西被扫成一堆一堆的,发着古怪的腥臭味。
夏莲被晕得吐了几口,如菊差点厥倒……小红妈赶紧把她们引到后堂,闻着沉香蜡味儿,众人才觉得好些。
等他们歇息下来,小红妈趁机跟如菊她们轻声说起了古怪之事,就在秀梅走的第二天,这儿一块地界突然震动了几下,那福海的水就涌动起来,虽说这几天下雨,可雨势又不大,却连同葫芦河一起涨了起来,大水还溢上了河岸,就像一次海啸……这在大冬天的,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直到今晨,水才完全退去,地上有死鱼死虾也很正常,可居然遍地都是蝙蝠的尸体……这就太奇怪了。
转眼已是快清明了,喜丫头和巧丫头又要赶来,被青松制止了。这喜丫头本还是执意要来,可突然童强病情加重连重要会议都缺席了,贝梨不敢再瞒,这消息传来,喜丫头只得往北方看儿子去了。
安葬完毕,从北方赶来的左思槐,如今和她母亲已承继爷爷老左的那家集团公司,她是总经理,就请众人往百花洲休闲游玩一天。
这时众人才知道,自从万金山出事后,百花洲的那些栋别墅不是违章建筑就是几个当地贪官被法院查封的资产,于是违章的被拆除,查封的资产被拍卖,又有当地集体合资的旅游开发股份公司要吸纳大量资金,也是由那个热心的袁大头介绍,把左思槐她们公司招商引资而来,把拍卖下的那几栋别墅改成度假酒店,把百花洲重新绿化,改建成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旅游品牌点。
明仁他们上岛一看,果然今非昔比,
渡口人丁兴旺依旧,许多仿古商肆林立,原来山头上那些扎眼的建筑物大多消失了,真个还以大自然绿水青山,特别引人眼球的是多了成片成片的梅林、桃林、杏林等等,据现在已经投靠在左思槐公司旗下的袁孝仁介绍,这才是本地原汁原味的特色呢,百花洲还引进许多奇花异草,都养在后山搭建的一排排玻璃花房里,花房外有让明仁最感兴趣的各色大丽花环绕……
当晚,明仁他们就住在原来包括万金山内的那几栋别墅内,虽然都改造成了标房,有些像农家乐,可十分精巧舒适。
夏莲陪着孩子和明仁分床而睡。
入眠后,明仁又和寻常一般把梦境当做了灵魂约会的场所,暗暗祈盼心上想见的人儿出现:
我不知道你流落在时空的哪一个片段,
以至于我独自伫立在今生的河畔,
望断秋浓春浅,
望尽月明星淡,
为什么还听不见有你唤着我的名字出现?
冥冥之中,群群美妙的声音如期而至,居然给这首诗续尾:
晚霞续着朝霞之间,
深夜走到黎明之前,
我就像风中被吹灭的灯盏,
周围连个影子都不见,
多期待一个拥抱的虚幻,
甚至聆听你的哭泣都是我奢侈的想念,
幽冥真的孤寒,
谁再给我爱火取暖?
和寻常一样,这朗朗之声也未把明仁梦境里的黑暗之门打开,对方就像被困在一座封闭堡垒之中……
换了平常,明仁一悲戚,就该醒了,可这时有一阵风拂过,那声音变换了音调,是另一个少女调皮的声音结尾:
啊,只要你屏息静听,我在幽谷深处,我在溪流身边……
这声音就像开门的钥匙叮铃作响,明仁梦境里那个堡垒的门终于开了,跑出来无数个少女,在广阔与光明的天地中欢快地奔向远方……看清了,堡垒消失了,全是一片蓝天、鲜花、绿草、翠林、碧水的自然之地,胜过百福园千万倍,好像这儿的百花洲,甚至又似秀梅曾描绘过的千莲山区灵光谷的美丽模样,啊!只有在梦里才能合成这久违了的天堂。
明仁的心魂仿佛快马扬鞭飞驰起来,远远望着她们奔向在水欢草舞的天地里,又似乎插翅飞翔起来,天马行空在苍崖幽谷的半空中……那些婀娜的少女们每一位都有一条鲜红的红色纱巾……那些少女到底是谁?是群群,是娇娇,是秋萍,是万年红……亦或是失踪了许久的强薇?还是那个一见面就觉得似曾相识的金钱花?
这场恢宏的梦境给一早醒来的明仁带来了无数悬念……
吃完早饭,青松才告知众人一个沉重的消息,贝梨打电话报来噩耗:童强突然离世了。
当青松父子赶到北方参加完追悼会,又得知了另一个坏消息,史金花夫妇被逮捕了,是一连串的罪名……当然,他们夫妇的落马与赖菖馨母女有极大的关系,不过,因为赖菖馨的逃跑,也带走了许多秘密……
赖菖馨跑到了大加拿国,为了躲避追捕与骚扰,改而深居简出,投资享福,谁想她吃心太大,一次大额投资不慎亏了她大半家当,又加之吃好玩好追求极致的奢靡,就彻底败落了……最后堕落到靠写些诅咒祖国、艳情秘闻之类的回忆录混口饭吃……
她常常怀念起故国狱中的女儿,在孤独中猝死在了一套廉价公寓里,邻居们从她家里的冰箱和橱柜里,发现的是普通的牛奶、速泡面、廉价香肠,甚至超市里奉送的快过期食品。
从北方回来,明仁日渐心态平和,愈加仁慈,对明义也开始懂得关心,每月陪着如菊或青松去探监……
明义其实被判得挺重,审理期间有几次办案人员提醒他积极检举揭发的机会都被讲义气的他错过了……听闻关押他的落凤监狱,换了新任正副监狱长,长相乃是一个白面,一个黑面,赏罚分明,这几年,在狱中即会超乎寻常地大幅实行减刑措施,又常常会发生一些古怪离奇的死亡意外,什么躲猫猫死、洗脸闷死、激动乐死、冲凉猝死……
如菊听说后,胆战心惊,又担心明义肥胖有些心血管的疾病发作,只得卖了别墅,积极退赔之外,又通过关系上下打点了一番。
其实,明义在里面不至于吃苦,他好像也并不着急,总有些故友转弯抹角托人来关照他,他与这两位监狱长关系慢慢混得也不错了,最近都表扬他积极改造,准备替他打减刑报告。
不过现在不比从前了,全面督察腐败大案的周凤鸣已经大权在握,他刚得到上级关于“老虎、苍蝇都不放过”、“倒查二十年”等最新指示……他早就对之前石豹、辛文强案中被包庇幸存下来的一批干部不满了,于是想借着破获赖菖馨大案的这股春风,拨出萝卜带出泥,来个一窝端。
最近有人举报办案人员徇私舞弊,比如被审查过的丰橙学历在复核中发现,居然全部都是造假的,蓝蓝受到了周凤鸣的严厉批评……
蓝蓝也是立功心切了,她寻思着明义接触过好几任领导,而且交往甚广,要扩大战果,只要明义开开金口,再抓几个大老虎也不成问题。
于是她自说自话和明仁一同去见明义。
长着一张白净脸蛋儿的监狱长知道蓝蓝身份,亲自跑来陪同,专门把他们请到条件优越的优待室里……明仁、明义两兄弟最近倒动了真情,可是一见外人在场,他们又都是面面相觑、欲言又止了……监狱长殷勤地让黑脸魁梧的副监狱长泡来几杯咖啡。
明仁与明义说了几句平淡无奇的家常话,就和两位监狱长一起回避了。
趁此机会,蓝蓝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要求明义透露一些线索,而且半吐半点了好几位区级、局级领导的名字……蓝蓝焦急地等待着明义的表态,明义也没想到蓝蓝如此赤裸裸、急吼吼……他再三权衡,只让蓝蓝把她的联络方式留给了他。
蓝蓝只记得出来时,身后传来铁门铿锵有力地咣当咣当关闭之声……
她们走后,本来很热情的狱警突然对明义严格管理起来,连之前很容易的给亲朋故友打电话的申请也被驳回。
狱警们又回复了凶相,还把明义换了监舍……明义暗自在彷徨犹豫。
这天,白脸、黑脸监狱长和狱警们破天荒地又开始对他微笑,那监狱食堂晚餐还无缘无故地给他们这个监舍加菜,还让他们为改善关系而聚餐,狱警们首次大方地提供私货来让他们共享,明义觉得好日子似乎又要来临了。
明义睡前,醉醺醺地取出全家福照片看了好久……明义枕着全家福照片入梦去了。
正值仲夏夜半夜,明义突然觉着闷热难当,口闷、鼻闷、耳闷,就像被堵上了全部出气孔一样,他的心脏扑扑乱跳,痛苦地挣扎了好一会儿……直到他从床上翻滚到地上。
外面的狱警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没有一个来管他。
明义感觉漂浮起来,眼前是一条无休无止的铁轨,奇怪的是,它不是通向远方,而是通向地下黑洞的,明义吹着口哨,就像回到了纯真的童年时代,浑身都是满满的义气,一路跳着蹦着……他不停地在回顾之前曾经历过的美好时光,当然包括父母的关爱,与蓝蓝的卿卿我我,还有几位小情人的打情骂俏……再见了!真实的人间……明义寻思:我不是进入了虚幻的网景了吧?
黑白无常早收到了通知,明义一路畅通无阻,他终于看到了阎罗殿那庄严肃穆的高大建筑了,
阎王领着判官和鬼跟班们都笑嘻嘻地来迎接……阎王开了阴府鬼宴,有酱香千年阴狡狐狸、水煮千年阴毒蝮蛇,油炸千年阴暗硕鼠,清蒸千年阴藏王八,闷炖千年阴鸷野狼,上了尘封千年的阴冷酒鬼酒……一个个喝得脸儿都是红彤彤、亮堂堂。
阎王发令,先喝它个三天三夜,再来一个轮流宴请……明义着急了,道:“我那四个兄弟什么时候来?天上会不会催着我们上去?”
阎罗王笑道:“这贬下凡的仙人都是由我算计好了的,人间一年,相当阴曹地府和天上都不过一日,耽搁不了几天,我们上次不是约好了?再见面时,一醉方休,而且我这里有十八层地狱,地大物博,每天带你参观一层,满打满算只有十八日呢,着啥子急嘛?”
阎罗王便在阴沉的侍女妹妹们左右伺候下,大碗喝酒、大碗吃肉……阎罗王喝到高兴时,面对明义提出的各种好奇问题开始一一解答,亲自帮助他完全恢复记忆。
阎罗王一抹阴阳怪气的嘴巴,道:“其实人类的□□皮囊在人间已经享受到了天堂和地狱的一切体验,并永远留在那里慢慢腐烂消失,而真正能进入死后的天堂和地狱的,只是他们的灵魂,或者说是思想,在那里接受敬仰膜拜或是拷问煎熬……所以,最后一批代表神的意志与道理的高深灵魂都会化作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莲花升到天庭的天池里……而剩下的绝大多数浅俗灵魂就来到地府,归我管,不过,自从这儿来了地藏王菩萨,我是轻松不少,可他虽然发下弘世大愿后,努力了又努力,却可惜人类不争气,这肮脏龌龊下地狱的灵魂是越来越多了啊……”
明仁问起十八层地狱的概况,阎罗王阴丝丝地道:“哪里有什么刀山火海?我这地狱里还十分民主、自由、平等呢,这十八层地狱,我一报名字,你就明白了,从头一层到最后十八层,分别叫:自由交换、大鸣大放、分辨挑战、对立批判、互怼折磨、磨合纠结、自我批评、顽固火并、隐秘暴露、复辟反复、再次论证、自觉挣扎、兴无灭杂、洗脑灌顶、斩草除根、虚空教育、通灵普渡。”
明义求教道:“前十六层地狱,听名字,我估摸着也能明白,无非是阴阳思想斗争,阴阳思想平衡,为什么还有一个通灵超度的地狱?”
阎罗王阴沉沉地道:“还不是地藏王菩萨普渡超生的工作职责所在?他就在这一层创造出梦幻般的冥想最高境界,让所有在前十六层地狱达到阴阳思想平衡的灵魂经历最后的通灵涤尘,那氛围就像人间的焚香、品茶、操琴、待月、听泉、望山、临风、垂钓、浇花等时刻,清除一切杂念妄想,让纯真触及每一个灵魂的深处,达到无我无法无天的地步。”
明义又笑着挑刺道:“万一在地藏王菩萨那里还没被普渡过关,比如亿万分之一的失误,还有漏网之鱼呢?还有,别欺负我喝多了,可我没醉,您好像漏说了一层地狱?”
阎罗王阴哂地笑道:“所以最后过奈何桥,要喝一碗孟婆汤嘛,这奈何桥其实就是最后一层地狱,叫做:完全失忆,这是最后不得已的手段了,以保证我这里必须保质保量地送出一个纯洁的灵魂重返人间。”
明义听后,哈哈大笑,就耐心地安定下来,等待另四个好友的到来。
如菊、青松、明仁闻到明义猝死的噩耗真是如晴天霹雳啊,接连痛失两位至亲,让她们几近崩溃……青松、明仁跑了几次落凤监狱,那白脸、黑脸正副监狱长出具详细报告,有根有据地说明义是聚餐后过饱引发心脏病从上铺跌下脸朝下闷绝猝死……
后来,虽然青松、明仁执意托秦彪功重新化验了明义遗体,最多也只查出明义喝了同牢房狱友偷配的酒精类饮料,把那犯人绳之以法而已,再也查不出什么猫腻了……
周凤鸣被升调北方后,命接替他的负责人一定要扩大深挖那些漏网的腐败分子,并让蓝蓝戴罪立功继续协查。
如菊给了蓝蓝一张蓝色杜鹃花的明信片,这是明义在临死前,通过一位狱友给如菊带出来的最后遗言……
蓝蓝立刻加紧提审了杜娟,晓以利害,不久后,那杜娟也不是省油的灯,为了保命,全吐了……她和崔明贵曾给过解宓一笔贿赂款,当然也交出了以前钱来顺留下的那本秘密账本……
于是,解宓、崔明贵、老杨、竺罡等一大批官员先后被拘了进去,以前被轻判的秦羽、丰橙等人也因隐匿、转移犯罪证据和钱款,被加重了刑罚……
光阴飞转了十余年,对化谷方丈的诟病调查无非是查无实据、不了了之了。
正在风波平息之际,又有让梦觉成为首座,将来继承化谷衣钵的举荐声喧嚣尘上,其中特别卖力鼓噪的是已经成为宝玉寺首座的智心法师。
化谷方丈正想遮遮掩掩地择日宣布这个决定,谁知偏偏梦觉的两个哥哥又犯事了,他们为了夺回那几座福屏山区的矿产权,下三滥手段不说,居然再次□□,杀的不是别人,正是资本也在野蛮扩张的宋仲大老板……
这下可好,当地的领导麦冬正想收拾这两兄弟呢,于是借着轰轰烈烈□□除恶的东风把这兄弟俩一网打尽……在查案过程中难免也牵连出梦觉许多不符合出家人的经营做法,虽然最终做了宽大处理,没有上纲上线,只是把相关情况通报给了佛学协会……
化谷、梦觉焦头烂额之时,更雪上加霜的是化龙、化虎几个老法师又蠢蠢欲动准备联名上告了,而且这次,他们学了时髦,还在网上公布了化谷与梦觉乃是亲生母女的有力证据。
这要是坐实了,那可是天大的丑闻啊,化谷方丈真意识到了危机,只得与化龙、化虎等媾和,决定由冬梅即“一念”来继承她的衣钵,不过,这多心眼的化谷,要求冬梅把乌盆一同带来千莲禅寺,以做完璧之举。
如此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冬梅倒也没有多想,总归答应,而且那头正式报佛学协会备案,化谷还派闲云法师来礼请之……福云庵的主持暂由野鹤法师兼任。
化谷方丈如此安排妥帖,才算平息了风波,和谐圆满。
冬梅想起这乌盆曾经在明仁他们家手中保管多年,于是通知了青松、明仁,这可是一种礼貌呢。
青松已是耄耋之年,行动不便,况且正逢炎夏,就让明仁护送一下冬梅她们和乌盆圣物,也算是自己礼佛半世的一片心意。
明仁和夏莲这天早上赶往福云庵。
经过百福源,它已经彻底与福云庵和那几处文保单位隔开了。
大山重新启动的主题公园已经建成运营了多年,从原来的清福山庄到百福园,都是一片尖顶穹庐的西洋建筑,并有各种神女裸仙的西洋雕塑,更有稀奇古怪吸引孩子们的怪兽金刚之类……
夏莲好了伤疤又忘了疼,随着在观岛国际的地位日益稳固,又与领导、同事打成一片,空闲时间也越来越多,重新养起了猫,今天抱着新领养的白色小奶猫,搭明仁的车过来算是给姐妹送行。
一路之上都是一通励志赚钱的肺腑之言……这时想到柳溆的好运,又道:“看看人家柳溆的丈夫,脑子就是灵光,抓抓交通大整治就升了一级,普及一下西洋文化就被提拔到了北方……”
“还要破墙透绿、道路进小区呢?他怎么没搞下去?就是一个马屁精,有什么灵光?”
“你也拍个高级马屁给我看看呢?就知道玩《灵光》游戏……”
夫妻两个鸡鸡狗狗的,这才到了福云庵。
福云庵山门大开,里面已经熙熙攘攘了,有消息灵通的已经探知这天大好事,都来送行。
其中自然有小红、紫薇、刘兰香、邱海棠、春杏等人,就不再赘述了,不过奇怪的是宝玉寺“智”字辈的和尚也屈尊前来了,更有一批大施主,中间有生意越做越大的阿洪和刘奇志,有后被石榴领养的铁书花,居然还有分管宗教等事务的年轻有为干部——郑画韶。
冬梅免不得俗礼奉迎。
夏莲与冬梅话别后,去约了春杏她们下午吃饭牌局,也顾不上明仁……
明仁就来到了东厢房。小红妈正负责看守被黄锦绸笼罩的乌盆。
明仁已经好久没见乌盆我了,相思之情可想而知。
小红妈哪里会不懂明仁的心思?她奉冬梅之命一早护着这乌盆,冬梅她们去用斋,那时天还刚蒙蒙亮……她也憋不住偷偷掀开黄盖头,居然觉得盆中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
小红妈已产生了幻觉,叫道:“小琴么?”、“是小琴么?”、“真是小琴么?”
盆里居然连答了三个“嗯”,一声比一声清脆、舒朗……
随着清晨第一缕光的射入,乌盆大放异彩,中间那朵含苞待放的大莲花由白变红……吓得小红妈僵住了,赶紧盖上布。
现在她也心里打鼓,再次掀开黄布头,赶紧询问明仁:这乌盆无恙吧?
明仁细看,乌盆还是那么乌赤墨黑,只是中间的白莲变了色,越来越红了,越来越像一朵红莲了……
小红妈的泪也下来了,也是奇怪,那泪水如同泉涌,滴在乌盆里,窗口透进的阳光越来越烈,光化作一团七彩云雾钻进了乌盆中……
乌盆在明仁的眼中也出现一瞬的幻觉,他猛然想起当年那个漂流去清风村的梦境来……他浑身抖动起来,仿佛又在白浪滔天、浪势汹涌的大江上……最后是不是还是要穿越那个石洞?而这石洞到底是黑洞还是白洞?
明仁被光线刺得好像拨开分界的魔幻之门,进入五彩斑斓的另一个世界,那个桃花源一般的清风村里,脚踏荷舟的小琴是否回来了?
冬梅她们终于要出发了,此行,明仁负责开车,后座是闲云法师和手捧乌盆的冬梅,为保一路太平,副驾驶坐着钟心亲自传授过拳脚功夫、冬梅的俗家弟子小红……
以野鹤法师为首的人们招手与他们依依惜别……
第二天到达千莲古镇已是中午,这古镇已经升格为县级市了,到处高楼大厦,好不壮观。梦觉和在此经商已扎下根的华友礼亲自等候她们的到来,先请她们前往梦觉那山庄改建的素斋馆里用餐。
明仁一看,华友礼身边跟着媞莲。原来老马、史金花一出事后,史金花托人带了话出来,拜托华友礼照应一下媞莲,华友礼自然谨遵嘱托,两人日久生情,华友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报答史金花当年的慷慨,引诱媞莲做了他的女人……
华友礼坦言,不久后,他们将回江北市成婚,到时自然少不了明仁的一杯喜酒。
在安静又尴尬的气氛中,匆匆吃完。
经过多年的建设,山庄门口的这条公路已经可以直达千莲禅寺的山门下了,当然为了以示对佛的敬意,梦觉介绍说,到达千莲禅寺大门口,还留了一百零八级台阶,让香客们爬。
烈日当空,梦觉的车在前面开道,华友礼的车在中间,明仁开车小心翼翼地跟在最后。闲云法师怕饭后颠簸胃难受,就做到了副驾驶位置。
这条大道果然崭新平整、标志清晰、四通八达,远胜原来的那条土路,而且盘山坡度都是渐次递增的,到了千莲山区中段,虽然草木茂盛、景色宜人,旁边却有好几处在修建别墅,特别是指示牌显示叫“灵光谷”的地方,居然车辆拥堵起来……
车子停停走走。闲云法师道:“前面有个三岔路口,那一头是通往福屏市和福屏山区的道路,而往千莲禅寺的那头,有一段旁边是悬崖峭壁,有点危险,需要限速行驶,所以这一段因通行许多工程车辆就有些拥堵了……至于这些别墅都是当地政府特批的,迁走了几个小山村,用他们的地重新规划的……我们千莲禅寺的投资公司也参与了……”
明仁想起秀梅、娇娇在这儿某个山村似有牵挂之人,又请教起闲云法师,那些村里人的去向。
闲云法师道:“他们可真是彻底享福了,原来他们住的都是草屋旧舍,现在都住上高楼大厦啰,一户还有好几套,虽说是那个新城区,如今也是房价暴涨啊,他们就是靠卖去一套房,也是一辈子花不完啊,孩子们都有免费的书念,残障无业人员还有低保……啧啧啧,要早能料到,那时我也在村里落个户……呵呵。”
明仁这才放了心,这时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故,连绵的车辆都塞住不动了,明仁见前面车辆上的人都下车了,也开了车门,想在车边活动一下腿脚。
刚一脚踏下来,就发现道旁那粉红的蔷薇开了,开得那么羞涩、那么卑微,却又那么自由自在,它也学着牡丹、玫瑰那样展示着自己的艳丽……明仁再往深谷里探看,满是一簇一簇的野百合,滋润过细细的小雨之后,如一位一位刚出浴的天真孩童,她们的花朵儿,哦不,是脸蛋上,粉中带黄,白里含绿……再见那些建设中的别墅都是独栋,分布散乱,式样各异,估计光这番设计就费尽心机了……果然好大的一个盆状山谷,草木葱葱、绿意盎然,像一块凹陷的翠玉乌盆,山里还有习习凉风。
华友礼往前打听了一下,回来和明仁说是,前面有一段因工程质量问题正在抢修,现在只能单行通过,却偏偏有一批车辆坐着重要领导从福屏山区扶贫帮困回来路过,所以暂时交通管制了,只等他们过来,交通才可以恢复。
果然,不久之后,有几辆车经过那段单行的地段缓缓向他们这边驶来,在离他们附近又被从明仁后面插队上来的车迎面堵上了。
因这几年严格规定不得随意警车开道,那几位扶贫帮困的领导只得低调守纪,所以只由那段指挥交通的小警察先过来吆三喝四地想喝退那几辆不识相的插队车。
谁想对方也是当地的一批狠角色们,正来踏勘他们自己买下的这些别墅……于是双方互不买账了,张牙舞爪地呵斥着对方,都在打电话找熟人想压倒对方……正是,天越热,人越烦,周围一切都躁动不安起来。
这时,中间一辆车上下来一人,明仁、华友礼旁边看见,嘿,认识,原来是石八智。
他现在已经是五能集团的副总,在福屏山区筹建一个大型扶贫能源项目,今天陪同来调研的重要领导想抄近路赶往西江市去。
石八智一看,对方连警察都不放在眼里,他们为了提倡简从,也没让当地官员陪同……他只得上前与对方理论,谁知沟通不畅,又不敢暴露车上那位重要领导的名字,只得回到自己车边,卑躬曲腰轻声向摇下一半车窗里的那位领导汇报情况。
那位领导下车来了,由石八智陪同,经过明仁、华友礼身旁时,双方不由自主的互相看了一眼,明仁早认出那位戴墨镜的领导就是吴良信。
吴良信还是比较谨慎,与对方和气地一问,对方才自报了家门……
此时更意外的事发生了,这些领导与企业家队伍中,有两位尊贵的客人倒是认得吴良信……
其中一位是投资当地医药企业的代理人,头顶一片精染红发的“鸡冠妹”。原来自从卞伟出事后,那几位雨仁国际的幕后股东赶紧抽逃资金、改头换面,与富仁俱乐部的老柳联合,重新定位投资方向,就是日渐红火的医药行业……这些人又不想抛头露面,不知哪个“猎头”就向他们举荐了“鸡冠妹”做代理人,这鸡冠妹从保健品行业转型成功,几年下来在医药行业中砥砺前行、努力开拓,居然替这帮老家伙们赚得盆满钵满,当然自己也捞了不少好处,也想在这灵光谷订一套度假用的别墅。
而另一位,就是如今更大名鼎鼎的国际风水大师、入了基巴达国籍的单湖舟,他已经和苗夫人结合,组成了新家庭,来往海内外两地捞钱,这次是特地被这些权贵们请来堪舆地理风水的……
双方见面,都是老熟人,真是尴尬万分,请人递话给了那些蛮横的权贵们……
那几个家伙们也立刻泄了气,温良恭俭让了起来,吴良信笑了……
可真是空欢喜,这些权贵们的车也没了退路,他们的车被更后面更不讲规矩的车辆顶住了去路……
谁想就在这里乱做一团的当口,从谷底已经飞出一群群黑压压的蝙蝠,东南方向刮来一阵阵冷丝丝的阴风,天上又飘来一团团的乌云,瞬间就把整个山谷笼罩起来了……
冬梅虽然坐在车里,温柔地怀抱乌盆我,可这些蝙蝠似乎就像是冲她来的,直往开着的车门里钻,等明仁他们反应过来,此时四周已经狂风大作、伸手几乎不见五指了……
冬梅吓得惊呼,早把乌盆我脱了手,我这冰清玉洁的身子眼看就要被这群乌沉沉黑压压的蝙蝠们抢走啦!
值此危急关头,突然,乌盆里发出一道赤光,变出一位赤衣女子来,明仁眯着眼也只看到她的背影,一闪念:不会是钟琴吧?
这个红色少女捧着乌盆,飞跑到山谷边,拼尽力气抱着乌盆我往谷底跳下……朋友啊,你知道我是玉做的呀,我这是宁可玉碎……呸呸呸!
懊悔也来不及了,乌盆我的魂灵早已出窍,少女和乌盆我往山谷下坠落、坠落……漫天如潮如云的蝙蝠们也拼命地往谷底追了下来。
此刻,天上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地下飞沙走石、人仰马翻,滂沱大雨倾盆而下,众人都在躲避,可是明仁、华友礼、石八智、吴良信却似乎意志坚定起来,他们的初心爆发,使命在召唤,特别是吴良信推开了想拉他进车的保卫之手,明仁也甩开了奎花香的救命援手……四个人又再次手拉手起来……
大雨如注,灵光谷片刻就开始涨起水来,山洪把沿途那些半成品的富豪别墅整栋整栋和那个穷破小村落的断壁残垣一起冲垮冲毁,飞快地全被吞入泥浆之中……
红色少女和乌盆我在水里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些蝙蝠们前赴后继地扑向大水,当接触到水面时刻,就会变成一团团火光,仿佛是被天上的雷电劈中一般……
天上厚重的乌云终于被一次巨大如核爆的炸雷撕开了一道口子,红日从东方露出,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就好像悟空那根被放大了的金箍棒一样的巨型光束从九霄云天直射下来,晃得那些偷眼观看的人们仿佛患了失忆症……
大水漫到明仁他们四个人前行的脚底下时,终于止步了,这时,仁者、礼公、智叟、信使的灵魂已经升到了半空,与地府里养精蓄锐、这时也被良心召唤而出的义士灵魂在空中手拉手聚合起来,加上那道金箍棒一般的强大光束的益助下,天地乾坤、阴阳太极全部被打通,灵光重新合成成功,威力倍增,照耀的范围越来越大,不光整个灵光谷都被巨大灵光辐射,而且灵光还在向外扩散,扩散……
那山洪大水的污泥浊色渐渐沉淀、褪去,灵光谷的湖水清澈得就像天堂里的天池之水……
云收雨敛,一粒粒种子从湖水里浮起,湖面上盛开出了无数朵莲花,配合着岸边、山上复活了的百花、百草、百木……在灵光下,七彩斑斓、五光十色,鲜艳夺目地都盛开了……其中开放得最大、最耀眼的就是湖中央一朵赤红赤红的红莲,悟空显了真身,端坐其中,附近还有一朵洁白如玉的白莲,替悟空护法的降龙罗汉也在其上,悟空早已把金箍棒炼成了不战而屈人之兵、靠思想征服、触及灵魂的独门之强大精神武器!
那个躲在虚拟网络里的方孔兄阴暗面又在痛苦哀叹:行动又失败了!
这亿万蝙蝠就是现在在虚拟智能网络里称王称霸、自封为“新冠王”的方孔兄阴暗面派来的,每一个都携带有基巴达国天才研究所的杀手武器——“三毒”,是为:生物病毒、思想病毒、习性病毒。
各位看官,这生物病毒最好理解,就是实实在在要人命的病毒,思想病毒自然是腐蚀、毒害人类思想,助长贪欲之毒,而习性病毒呢?乃是配合方孔兄阴暗面的虚拟网络出现而被千万倍放大的有效攻击武器,那就是助长人类的依赖、上瘾、懒惰等恶习,让人类成为受虚拟网络控制和被奴役的愚民蠢夫……这“三毒”已经融入了这些蝙蝠的骨子里、思想里、基因里,人类一旦接触,就再也逃不过它们的魔爪,稍有反抗就一命呜呼,更因为是基因武器,对人类将是子子孙孙永远的残害。
要说这灵光把全部带毒的蝙蝠都渡灭了,也不切实际,就算亿万分之一的失误,那也要漏网几只,世上就是这么巧,又被“没头脑”和“不高兴”这两位仁兄给逃脱了,这回来,他们也被方孔兄阴暗面装上了全球定位和指令接收系统,虽然没有迷路,也没有违抗命令,可是这两小子运气就是那么好,最终还是仓惶逃离了灵光的普照,当然,任务没完成,也不敢回去复命了,只得找阴暗角落躲藏起来,伺机再次反扑,将残害人类的事业进行到底。
这时,明仁、华友礼、石八智、吴良信的灵魂都丢了。
悟空、降龙罗汉接引了仁者、义士、礼公、智叟、信使的灵魂儿往阎罗大殿而来,地狱之门有两个门洞,他们走的是黑洞,大门洞开,顿时柳暗花明,灵光汇聚,普照并洗礼着全体罪人的灵魂,但见那些灵魂儿化灰化尘,最后化为为虚无,全被渡尽……
此刻,在阎罗殿前,忘川河边,天地灵光就像一条天梯上通下达。
东王公、西王母屈尊在灵光护佑下,降临地府,自然还有启明使者、方孔兄阳光面等宠臣和阎罗王手下判官等文武大臣们都来迎接。
东王公、西王母在神秘莫测,神龙头尾皆不见的玉帝托梦启示下,修炼的是动静阴阳太极圆满功。东王公修的是乾元太阳,王母练的是坤仪太阴。
东王公闭关自修七七四十九日后,谁想培本固原不足还是差一口气,而王母娘娘收拾残局,忙碌完这一阵子,也觉得心力憔悴,阴虚乏力,那天庭里的各路神仙也都是懒懒散散、松松垮垮,就像得了软骨病,气虚体弱……大家这才想起灵光的增益大补之妙用。
幸亏太上老君及时送来一个从炼丹炉里出来的金苹果,说是补气之物,只可惜缺了一角,还只有一枚,于是,先贡献给气喘吁吁的东王公顶上一时,好出来走动。
东王公与西王母还互相谦让,大秀恩爱,两人终于合吃了这只金苹果,暂时各自恢复一半精气神,也算是阴阳平衡。
夫妻俩寻思靠吃金苹果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请回仁义礼智信,合成灵光要紧,于是令启明使者携带御旨,往阎罗殿来召回仁义礼智信五位的灵魂。
谁知半途上,又遇到悟空与降龙罗汉,他们已经掐指算定乌盆我和明仁他们四位今有有此被方孔兄阴暗面暗算并掳走的劫难……于是启明使者继续前往阎罗殿来唤出义士去助阵……
悟空和降龙罗汉终于及时赶到救援帮忙,刚才天上那劈下的闪电惊雷,是悟空心中练就的千钧之棒的威力啊。
这时又有赤脚大仙领着一批从御花园逃走的花仙子们来复命,赤脚大仙见阎罗殿在摆酒宴,就挪不动步了……
降龙罗汉爱开玩笑,见方孔兄阳光面的脸上被刺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字,叫做“金钱重宝”,这算是他的阴暗面犯错后,王母娘娘做主对他的惩戒,以便收藏牢记,就道:“人间的小青年最近喜欢纹身刺字,你也赶时髦呢?仁者他们五位就要返回御花园了,怎样?你也回去再竞争一回总管?”
方孔兄阳光面已经把花果山经营成了宇宙金融中心,自有无微不至、倾国倾城、享誉世界的美人胥妮霍比等小三们陪伴,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天上争做一个不入流的看门浇花的小仙?今天是受王母娘娘邀请,陪伴她来一起见见故友,于是说出了一番道理:“我没想到一旦我做些好事就如此受人追捧,现在正当我为天下苍生共存共荣、共同富裕大有一番作为的关键时刻,弥补过去我那阴暗面的罪过,我只求那另一半早日幡然醒悟、迷途知返,从虚拟网络里走出来,和我一起经营好花果山这个金融中心吧。”
降龙罗汉道:“你可是御花园的施肥管带,看你漫天花钱,这只出不进的,总有一天会弹尽粮绝、财源干枯的……”
方孔兄开了一只钱眼、一张币嘴,眉开眼笑道:“不会的,这花果山为什么始终肥沃,又叫金融中心?承蒙东王公爷爷、西王母娘娘眷顾信任,原来上苍赐下来的金屎银尿全都汇总到我花果山来了,由我这儿兑换成金圆银锭、美钞铜钿统一分配到全世界……”
王母娘娘见方孔兄嘴不把门、信口开河,急得暗暗跺脚,使尽眼色……幸好悟空如今成了斗战胜佛后,道行深厚、修行沉稳,不动声色。
而降龙罗汉听说方孔兄阳光面管理的花果山俨然成了天下金融中心,不由目瞪口呆,垂涎三尺,心想:下次想周游世界,要缺少盘缠,可以去他那儿拿。
仁者他们正向众仙们介绍悟空、降龙他们刚才的事迹……这时,听说乌盆被砸,地藏王菩萨从地狱里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他也顾不得与东王公、西王母他们见礼,直接就奔了悟空面前,低头合十便拜,道:“不是斗战胜佛棋高一着,我在地狱还不知超度众生到猴年马月呢。”
悟空一乐,便有些抓耳挠腮的举动。
地藏王菩萨眼尖,发现悟空的虎皮裙系带上挂着一个滑稽的大口袋,里面似有一个圆不溜秋的物件。
地藏王菩萨寻思道:要是没猜错,这肯定是我从前参加安天大会时遗失的乌盆,这宝贝一直下落不明,流落人间,最近又声名鹊起……他假装当场砸毁,实则用了障眼法,藏起我这宝贝,其实这玩意儿不过是我化斋用的钵……这泼猴向来无赖,不能实话相告,得说得越恶心越好,让悟空自觉自愿把乌盆交还与他。
地藏菩萨指指悟空腰间那个乾坤袋,请他归还自己的乌盆,好让他功德圆满地回灵山去,于是遮遮掩掩地道:“……此盆名古今阴阳盆,日夜陪伴,被我用久了,难免有些说不出口的难为情之处……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罪过。”
地藏菩萨故意说得含含糊糊,连喊三个“罪过”,悟空果然心下怀疑乌盆我不干不净了,加之毕竟真不是他自己的东西,心虚。
地藏王菩萨加重语气道:“当年一只毛猴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之后,我将废弃的那块石胎废物利用雕制而成一个乌盆,具阴阳二心,阴阳二窍……讲经时总垫我脚底下,打坐时,总搁我臀旁边,日夜不离我身……”
悟空越听越恶心,悄悄解了系带把乌盆我脱开,还在地藏王菩萨的脚下。
地藏王菩萨眉开眼笑地收起宝贝,才浑身轻松地来与众仙招呼。
地狱里的骷髅汤、血馒头、鬼怪肉、鲜红酒……谁也不稀罕,众仙都急着要回天上去归位,受灵光培元固本。
东王公、西王母说明来日再请悟空、降龙、地藏王他们来天庭参加安天大会……如今赶紧带了仁者、义士、礼公、智叟、信使返回天上去,普照灵光让众仙们恢复元气……顺便把头批回归的花神们也一起带往天庭去了。
地藏王菩萨怀揣了那个乌盆,就想驾云,乌盆在怀里喊道:“有事有我,无事无我,好坏也听听我汇报汇报这许多日子以来的经历嘛……人类的丑行--所作所为与所思所想真是罄竹难书啊……”
地藏王菩萨朝它眨眼一笑,道:“你又多嘴,小心口出妄语、祸从口出……你一鼓动,又得连累我再次冲动,跑去佛祖面前发愿呢。”
乌盆赶紧捂住自己那张敞口大嘴。
地藏王菩萨语重心长地教诲道:“你只管忠实记录各种灵魂的思想就是了,一事做好,就得功德圆满,不必多余口舌唠叨,你看,当初我受你揭发的人类罪恶而冲冠一怒,一时兴起,只发一愿,多少恒沙之数的年月过去了,直到如今才刚渡光地狱里的鬼……也是佛祖显灵,才让我了却了宏志大愿。”
悟空听得“思想”二字,突然想起什么,念动无上咒语……一朵赤红的莲花瞬间回到悟空的手里,化作一根赤红色的毛,被他放回自己脑后,道:“将来横扫牛鬼蛇神还得靠这根毛呢……”
地藏王菩萨笑道:“谁稀罕这些老东西呢?世俗之人早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倒是揭你的短,什么被压在五行山下,苦等五百年,等来一个紧箍咒……这些故事会深入人心的,啊,哈哈哈…”
一旁的阎罗王听到他们在谈论乌盆,想起一件事,就笑嘻嘻凑上前来跟地藏王菩萨要借乌盆一用,原来仁者、礼公、智叟、信使的灵魂已经升去天堂,而他们留在人间的肉身按着生死簿规定,不该命绝。
这时,阎罗王特意准备并留下了四个被孟婆汤已经洗空脑子的俗魂,地藏王菩萨捧出乌盆我,让这四个俗魂在乌盆里游了一游,得了那四位神灵的灵魂早前记忆印迹,放回阳间。
于是三位佛陀与阎罗王等告辞后,就腾云驾雾而去,从此乌盆我回到地藏王菩萨身边长学问,默默无闻地勤勉记录,尽管胸有万千思想记录,却当过眼烟云,就此噤若寒蝉,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乌盆我就此落得个清静……
再说醉醺醺的阎罗王对这四个俗魂夸口道:“其实你们往人间去才是地狱呢,当然,经过人间炼狱的考验,你们也有机会会升入天堂的,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倾死时,有两个入口选择,一个黑洞,一个白洞,天堂的入口就是黑洞,黑洞的另一头,光明无限……你们俗人的思想往往想歪了……可肉身何曾会来地府?来的是你们的灵魂,准确地又叫思想,如果你们一辈子的灵魂足够肮脏,临终时就会错误地选择跳入白洞,很快将来我这儿,在火海刀山里彻底再次淘洗……当然,如果你们一辈子天真无邪得像天使,大彻大悟又挤不过世间凡人,那一刻就会选择黑洞,最后顺着灵光直达天堂……不过,即便进入地狱,你们重新投胎后还有阴阳两面!因为善良之源和罪恶之源都在人间……”
四个俗魂一听,又是地狱,又是罪恶之源,哪里肯去人间?就苦苦哀求着把他们留下,清洗干净后直接升入天堂……
孟婆见阎罗王酒后吐真言,心想:我这工作还做不做了?孟婆脾气上来,只见她自作主张,真是功夫了得,立刻施展勾魂定神大法,索性起花拳绣腿,把四个俗魂一脚一个踢飞下奈何桥去……
阎罗王补充喊道:“我这里是被动地坦白与清洗,你们去人间,好好体验,要争取主动啊!”
却说四个俗魂悠悠荡荡还过魂来,睁眼一看,居然在千莲禅寺精致的禅房内休养,原来他们四个晕倒后,那些保卫和奎花香等真是手忙脚乱……
还是梦觉和闲云法师利用她们的号召力,压服那些比关系炫豪富的捣乱分子,组织周围车辆疏散,把他们先送达近在咫尺的千莲禅寺,那里有自备的急救设备与药品……
这四个俗魂醒来,虽然记得自己生平与身份,可把地府那些事却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时,当地的前几把手领导都赶来慰问了,明仁、华友礼、石八智敷衍寒暄后,就来到院子里,让出正房,吴良信好接见他们……
明仁见他们低头哈腰的举止、亦步亦趋的谈吐,就昂首信步从熟悉的道路前往看空大师那个茅舍旧址方向而来。
到了走廊尽头,原来看空大师圆寂之处已是一片红的海洋。
明仁望去,都是大丽、茶花、玫瑰、牡丹、月季、蔷薇、杜鹃等等,反正是都是各种鲜花中红色的品种……
一抬头见廊下还有只鹦鹉站在架子上,也没有锁链锁它,却是无精打采,佝偻颓废,像极了庙里的老尼姑。
看看这只鹦鹉十分眼熟,就玩笑道:“我认识你,你不是从我们园子里逃出去的那只妙音神鸟?只是你怎么变得如此灰头土脑又呆若木鸡?”
那只鹦鹉黯然神伤,长叹一声,道:“穷山恶水出刁民!死无葬身之地……”
明仁急道:“听说这里不是要生态修复,建保护区保护你们吗?”
“说得比唱得好听!”
鹦鹉不再搭理明仁,面朝看空大师茅屋原址旁那堵山石壁,自顾自唱道:“影我之形,印我之心,我心不尘,与尔同明。”
明仁顺它视线往山壁上望去,果然显现出一篇石刻文字,乃是看空大师留下一篇开示文《真经指要》,曰:道,无形,悟入人心成印,印,有痕,痕即灵魂,再出人心,是言行,是形象,有相有形,有声有色;灵魂自有阴阳,易变无常,阳盛阴衰造佛印,阴胜阳衰则生魔印,如是,三藐三菩提。
明仁再往前走,已然是悬崖边了,远眺,夕阳如火,灵光普照,仿佛身在其中炙烤,但见万山红遍……
封底寄语:全世界受压迫的人民团结起来,对反动派造反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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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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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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