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声催开场锣,
孔雀屏开展眼过,
伏线千里觅前因,
西方结了长生果。
直到天微微暗下来时,人们才陆陆续续来到新楼东头那片空旷的平地上,光椅子一排排排了数十排,两边还放了不少长板凳,舞台也搭好了,一角一台夺人眼球的大钢琴亮铮铮的,明仁看着眼熟,就像玫瑰家的,巨幅横幅都拉得有模有样的,台前还特地装了幕布,顶上和四周围装满了照明,舞台两边摆放着部队提供的两个探照灯……两名电工正在调试,这时两道光束打向舞台的正中,加上舞台上方射下的灯光,交相辉映……
肖百鲢、明仁来到新楼边上独立的一间房间,今天做了化妆间。肖百鲢一推门就进来了,见绿萝正给已经换了演出服的春杏在化妆,绿萝回头看着肖百鲢穿着松松垮垮的衬衣,一条奇奇怪怪的裤子晃晃悠悠地闯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明仁正经穿一套白色西装,系了条紫红色领带,就嚷嚷道:“出去,出去,我们女孩子换装、化妆都在这里呢。”
肖百鲢马上接口说道:“你们不是换好装了?看着你化化妆有什么关系?”然后走到绿萝身后,用准备演出用的扇子在绿萝肩上拍打了一下,那绿萝可是好欺负的,一只左脚紧跟着飞起袭来,谁想肖百鲢早有准备,一下跳了开来,绿萝踢了个空,手里拿的粉饼一下抹到了春杏的头上,那春杏低了头闭了眼说道:“快帮我梳掉,我可头一个上场呢,粉进了眼里,一揉,这妆白化了。”
绿萝本想追打肖百鲢的,只能拿起了梳子帮春杏将头上的白点细细梳掉,嘴里占回些肖百鲢的便宜。(就是骂人)
那春杏在底下开口说:“你招惹这没羞没臊的人干吗?没人理了他,他自然消停了。”
肖百鲢从镜子里对春杏远远饱了个眼福,道:“好啊,春杏,我可帮着你呢……你找她化妆?她可是出了名的马大哈,等会儿下面几百双眼睛在看着呢。”
绿萝不服道:“要不你来,你个娘娘腔,人妖脸,先把自己化好了再来管闲事……”
明仁与春杏都偷笑了起来,肖百鲢被窝囊憋得起了火道:“你放下,看我不整得比你强?”ΗtτPS://Www.sndswx.com/
这屋子也挺大,里面一半临时拉了根竹竿,挂了帘子,明仁透过门边的小窗见部队的战士已经就位,朱老总在秀梅等一大帮子女干部陪伴下正显得一枝独秀,此刻与华榕等军官在台旁你推我让的地入座……
屋子门又被推开了,带着铃儿一般声响的一帮女孩子涌了进来,把半间屋子全充满了,其中的夏莲看见肖百鲢就皱起了眉头,小圆眼一瞪,一把抓住他袖口往外一推,说道:“快出去,我们女孩子要换装了,可别犯错误,当心吃枪子。”
明仁先识相的退了出去,肖百鲢嘴里叨叨着:“我不也要化妆么?”还想赖着不走,被众人嬉笑着一把被推了出来。
这时的场子里只能用人山人海、嘈杂鼎沸来形容,中间的战士们似临战前的整装待发,两边长凳上的职工们也都翘首以盼,那些洞口村的乡民们被放了进来,除小红的父亲被邀和秀梅她们坐在一起,真如秀梅所料,连村里老头老太们也都安安份份地在后面站着。
若兰上了台,反复清了清嗓子,喊了几声,众人才安静下来,先是朱老总、严莉他们向部队送锦旗,今天华榕的上级有事没来,华榕做了全权代表容光焕发地接了旗……接着,便是领导讲话。
明仁见自己厂里来帮忙的同事都在后排,那个拿了长筒照相机的娄光和卓秀菱一边聊着话,一边捏了她手,贴着她身后背教她取景,带队来唱本地滩簧的吴世蟒眯着一双小眼睛连连招手明仁他们,主动往边上挤挤,让出了空挡,明仁、肖百鲢就同他坐到了一块儿,不一会儿,台上的如风她们倒也神速地讲完了,等最后华榕的话音落了,掌声过后,若兰就宣布文艺演出开始,场子里趋于寂静。
幕布徐徐打开,春杏独坐如婵娟般的圆光下,怀抱着琵琶,(《春江花月夜》),四周的声音全然退去,唯剩下微风翕动……随着她手指拨动,弦线的颤动出纯纯的音律来,明仁的脑海里慢慢出现了夕阳惊动了江面,江水泛动了涟漪,闪动着粼粼的波光,平缓中愈显委婉,风儿习习,芦苇摇曳,水中倒影,层迭恍惚,模糊中江天已是一色,一轮孤月高悬的画面油然而生……几位小战士在偷偷地抹着眼泪……
节奏速度还是被拉动,指法中有些稚嫩,有些生涩,再有些停顿……终于连贯着加速起来,明仁眼前仿佛出现了点点白帆,渔舟唱晚,由远而近,逐浪翻涌……琵琶弦被扫动得渐入佳境:恰似渔舟破浪归来,掀起波涛,拍动乱石,掀动高潮,这时恐怕也只能用“大珠小珠落玉盘”来形容激动的心情了……傲立船头,归心似箭,听着用力摇动的橹声,浪花飞溅的涛声,台下众人都被渲染感动到了情绪的顶峰……突然弦子戛然而止,一下静得可怕,明仁浑身一抖动,跳出平静、轻柔的尾音之中,梦幻的江面化成满天星斗,深邃的夜空已是满目的实像……
众人觉着冷了一阵,一股潮水般的掌声齐齐地响起,春杏的额上闪着汗水的荧光,慢慢站起身来鞠躬致意……
仿佛还是余音未消,若兰上台报的下一个节目,许多人也没听清,交头接耳一打听,是什么:雾啊,雨啊,风啊的。
“可惜了……”肖百鲢凑近明仁耳边的一句话打断了明仁满脑子的未泯幻想。
“什么可惜?”
“唉,你不知道?她是因为读高中时就跟了人……闹得风言风语混不下去了,才去了南方……”
肖百鲢见明仁还是木知木觉的样子,就更近一些道:“早恋,同居……还是她的老师,只因她父母支援内地去了,把她丢给一个不三不四的亲戚扶养……懂吗?”(出卖春杏的是谁?)肖百鲢收了话题,再一拍明仁的肩膀,要准备准备了,那个节目下来,就是他们演的双簧了。
明仁心存疙瘩,跟着他来那个房间,夏莲、绿萝正等着呢,等他们坐在椅子上后,那肖百鲢还想说话,却被绿萝拿粉往脸上一拍,只得乖乖任她摆布……
门缝里传来的是秋萍的声音,她正唱道:“……我对你的心你永远不明了,我给你的爱却总是在煎熬……”明仁与肖百鲢同时浑身一震,那绿萝、夏莲都忙训道:“别动,乖点儿。”
等他俩速速化完妆,窗外也是一阵热烈的掌声,要说部队的战士就是不一般,连鼓掌的声音都是整齐划一的那么单调而有节奏,真有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味儿……夏莲对绿萝说道:“她也就是唱这类歌好听些,真真是飘忽不定,如梦如幻的感觉,那些大兵哥听了,心底就像被挠了痒痒一样了……”
“看她那个暴露狂,巴不得天大热,穿得那么凉快,不不就为了搏人眼球?”夏莲腾出手来从背后指了指肖百鲢。
谁知绿萝只当没看见,又说:“她那副骚劲儿有腐蚀作用的……影响了人家晚上休息,明天还怎么有力气开拔呀?”
肖百鲢这时憋不住转过脸来,绿萝、夏莲都笑了起来,夏莲望了望他又看了看明仁的正脸,愈加笑得弯了腰,绿萝、夏莲相互说着对方没化好的地方,夏莲却说:“不改了,不改了,你们出去罢,都报你们的名字呢。”
明仁头上歪戴了顶干部帽,又戴了副墨镜,和肖百鲢一前一后地从台后转了出来,两人走路歪歪扭扭、拘拘束束的,随着若兰报幕声结束,算是亮了相,熟悉的人认出了他们,发出了笑声,两人相望了一眼,手指着对方也忍不住夸张一笑,台下人见他俩脸上化得红一块、白一块的,又相互指指点点,以为也是事先安排好戏里的一部分,便哄堂大笑起来。
两人推推搡搡地站到了话筒前,肖百鲢到底老道,见台下观众情绪正高,故意又加了几句插科打诨的胡话,又引得一阵笑声,那如风、竹君此时笑得最响,几乎要相抱了。
等明仁定定神,冷静下来,这才发现台上连把椅子都没有,赶忙拉了拉肖百鲢的袖口靠近话筒说道:“你今天带钱了没有?”
肖百鲢一脸茫然,答道:“带了,干吗?”
“那你肯定没给送道具的小费。”明仁指指自己前面。
肖百鲢这时也明白了,说:“送了啊。”然后借机将脸朝着台边喊道:“喂,送道具的,小费给过了,怎么椅子还不马上来。”
“哎,来了,来了,椅子来了。”夏莲赶紧提溜了把折叠椅跑了上来,一手抓着椅子不放,一手伸到肖百鲢跟前,讨要道:“小费呢?”
肖百鲢装着糊涂:“不是给过了吗?”
夏莲伸出一只手指朝肖百鲢指指,将那饱满的脸转向观众说道:“别看他细皮嫩肉的,抠得要死,刚才给的那是化妆的小费,这回是端那椅子的小费,姑奶奶就靠这点小钱过日子呢。”
肖百鲢没法,只得真拿了钱塞到夏莲手上,说道:“别找了,下次的小费我都给你了。”
夏莲也不由“扑哧”一声笑着捂了嘴下去了。
肖百鲢继续说道:“我们俩表演的叫双簧,就是一个在后面说,一个在前面演,我呢就来那个后面说的,我呢,长得太俊,前面坐着怕抢了你的镜头,你就来前面那个演的吧。”说完,两人算是分了工,明仁坐了椅子上,肖百鲢躲到了他背后。
“我叫谭大富,级别是正处,赶上好时代,做梦都想富。”随着肖百鲢念开场白,明仁一招一式地做起了动作,后面传来声音道:“香烟加杯茶,报纸手中拿,捞钱设关卡,缺德少头发。”
“咳……咳……真缺德。”肖百鲢不失时机地从后面将一支燃着的烟递到明仁嘴旁,明仁闻着烟味又是打喷嚏,又是捶胸,狠狠朝后面瞪了一眼,插了这句话,引得台下大笑声。
肖百鲢等笑声稍稍停歇,又接着说道:“上班脚一翘,照读指示稿,报告做得好,下班时间到,下班我就跑,不嫌圈子绕,”说到此处,肖百鲢将明仁往外一推,明仁只得站了起来,绕着椅子转了圈……又听肖百鲢念道:“围着酒桌转啊,烟酒不分家,围着牌桌转啦,兄弟不分家,围着裙子转呀,你我……那个转呀,转呀,转呀……”
明仁先是模仿喝酒、搓麻将的动作,后来几圈跑下来,随着肖百鲢节奏越叫越快,一下转得晕倒在椅子上,肖百鲢还道:“吹,就要吹到自己不敢相信,喝,就要喝到六亲不认,玩,就要玩到筋疲力尽……”
明仁装着气愤,拎了肖百鲢耳朵一把将他揪了出来,模仿了女声训斥道:“转!转!转!再让你转!再这样,就要转丢了民心,滚犊子!我们离婚!”
肖百鲢叫嚷道:“什么?你我要分家?!啊呀呀,啊呀呀,后院起火啦,”唱到此处又撅着个屁股转到明仁后面,明仁做垂头丧气样,肖百鲢继续说道:“老婆来揭发,受贿事搞大,我的妈妈啊!聪明反被聪明误,跌下悬崖才醒悟,腐败是条断头路,大家别学我大富,眼泪鼻涕把脸污,悔恨不及大牢住!”这肖百鲢的手抹着明仁的脸装以泪洗面,最后捏住了明仁的鼻子不放,明仁一打他的手,两人才一起跑到台前来谢幕,底下已经喝彩声连连,那几个厂子里来的同事与刘阿强等人都在起哄吹口哨,两人赶紧又朝众人鞠了个躬,从边上逃走了。
若兰伴着热烈的掌声,从边上款款走上舞台,继续报幕:“刚才的表演很精彩哦,接下来是我们供应局属下集团公司文艺小分队职工表演的本地滩簧:《一路新风》,表演者……”
明仁和肖百鲢回到化妆间,赶紧找绿萝、夏莲卸妆,绿萝故意拖着,要去看节目,那肖百鲢求爷爷告奶奶地说了半天好话,最后答应了请客,才好歹让绿萝给卸了妆。
明仁卸完装,往窗外看去,见卓秀菱正在演唱最后一段,倒也唱得字正腔圆,有板有眼,只是动作看着生硬而又做作,在那些演出者中间特别突出摆了个结束定型的造型……
明仁听着稀稀落落的掌声,觉着脑后生出香风来,一转脸看着是秋萍穿了件露着双肩的短裙,不过现在外面已罩了件衬衣,悄悄地走了进来,肖百鲢正在擦洗,秋萍娇声娇气地说:“我晚上还顶夜班呢,我可先过去了。”说这话时,她眼神分明留恋着肖百鲢,明仁知道平时她这一说,肖百鲢肯定要送送她,可这回肖百鲢随口就回答:“我还演出呢,你自己过去吧。”
“演出?你不是演完了么?”秋萍倒没想到肖百鲢来这一手,眼睛瞪得珠圆。
“哪里,我还代表厂里来个对唱。”肖百鲢低头只顾擦脸。
“和谁?”
“和小卓啊?”肖百鲢擦完脸将将毛巾往脸盆边一扔,又掏出小梳子、小镜子照着镜子梳起了头。
秋萍听得脸色变了,压着火,将身上的衬衣重新穿好,扣了扣子,轻声对明仁说:“你可送送我,后面那段小路黑,我有些怕……”明仁看她眼里晶晶莹莹的,不由心一软,点了点头。
两人跨出门时,就听夏莲也不知对着谁在说:“放着前面光明大道不走,偏抄什么小路、近路的……哼!”
明仁经过舞台旁,见台上这时鱼贯着走上如风、严莉她们五个一抹红盛装的妇人,知道她们就要表演小组唱,也没兴趣多看,跟着秋萍身后往河边的小路走了过来。
这条小路刚修好,全是新铺的小方砖,每隔着一段也有灯,只是有些昏暗。明仁听着优美的钢琴声传来,那必是郑玫瑰在伴奏,然后响起了五人嘹亮的歌声,其中数如风的嗓门最为高亢……秋萍放慢了脚步,两人并行走了一段,到了中间新建的九曲小桥边,那秋萍就要往桥上走,明仁看着对面一团漆黑,路灯都没开,就一把拉住秋萍的袖子说:“别往那走,那头可黑灯瞎火的呢。”
“我偏去!”秋萍借着明仁拉她所用的力顺势往明仁怀里一靠,抽泣了起来,一只小手握了拳轻轻地在明仁胸口上敲打,嘴里说:“你别管我,你们都看不起我,连你都不理我……”
明仁感到此刻自己两只手承担着矛盾与复杂,只要他举起两只手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揽,这事情就会复杂起来,肖百鲢只不过和她闹闹小别扭,自己即刻横插一杠子,也未免太不仗义……(谁知谁不仗义。)
“别哭了,万一被人看见可不好。”
“连个鬼影都没有,谁会看见?”秋萍那只小拳头捶得更猛了。
劝着劝着,明仁看着前面隔着灌木,有道手电光在晃动,忙将秋萍的手握住再轻轻推开,轻声提醒道:“有人来了。”
秋萍马上收了声,用袖口在眼上压了压,立即成了没事人似的,让明仁前行。
明仁定睛一看,过来的是钟心,穿了短挂子,下面一条绸裤子,扎着宽腰带。离着近了,钟心先开了口:“呦,是你们两个,怎么不看节目?”
明仁指指后面的秋萍,说:“送她去锅炉房呢,不是和小红一起顶白杨和刘阿强的班么?”
钟心到了明仁面前,明仁见他裸露的两臂凸显着孔武有力的肌肉,想起他还有演出,就问道:“你不是表演舞大刀么?”
“舞什么大刀啊,没准把那钢琴都砸了,改打一套太极,幅度小又柔,你可快来看啊。”钟心又将手里的手电往明仁手里一塞,说:“前面够黑的,手电你用着,我往东,那边亮堂着呢。”说完扭头走了。
明仁将秋萍送到了锅炉房门口,秋萍拉了拉明仁的袖口,刚说了一句:“有空我们聊聊,别见了我就躲……”
这时小红从里面跨了出来,两手提着热水瓶,见了明仁他们就说:“秋萍姐,你来了正好,我要去给她们送水,你帮着再放几瓶,说不准哪里还要呢。”
秋萍用手捋了捋头发,正色道:“好吧,你去吧,别忘了提醒夏莲,快结束时让她去食堂发点心。”
明仁见小红居然提着四个瓶子,想想这农家孩子果然一点不娇气,忙帮她拎了两瓶,两人一路走了回来。
“你怎么拎这么多水?演出都过半了,他们还能喝多少?”
“多拎些才好……卸妆时也可用,少了不够,我还得来回折腾。”小红不以为然,又问:“哎,那演出精不精彩?”
“有我们这里四个高水平美女选手参加(暗指若兰、春杏、秋萍、冬梅),能不精彩?都赚足了掌声、笑声了。”明仁提了提手里的暖壶。
“可惜我不能看呢。”小红不无遗憾地说道。
“你看看又何妨?”
“我还得帮着夏莲去食堂发点心呢。”
两人说着话,离会场越来越近了,耳边传来了男女对唱的歌声,其间交织着沙哑和稚嫩的两种嗓音,小红望着对岸黑影摇曳的竹林,轻声对明仁说:“那竹林后面可少去,老人们传说那里可闹鬼呢?”
明仁年少气盛,来了精神,追问道:“怎么?你看到过么。”
“看到了还有性命?听我父亲讲,那竹林及后面一大片土地如今被你们集团公司征用的荒地可是我们老祖宗的墓地,搞运动那阵子全被毁了,我家以前世世代代就是看守这块祖坟地的,所以我大伯不愿搬迁,村里许多人在那里曾看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事,(伏将来百福园几个疑案,作者妙笔)只有我们家里人从来没被骚扰过呢。”
“哎,有什么好听刺激的说来听听?”明仁一下被勾起了好奇心。
小红看看亮如白昼的舞台就在眼前了,就说:“以后闲了的时候告诉你吧,有空儿你上我家来,我爸肚里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聊不完呢。”
她俩进了那间化妆用的屋子,肖百鲢唱完了歌下台回来,阴阳怪气地笑道:“你今日走了桃花运,来来回回都有妹妹陪着呢。”
明仁白了他一眼,道:“也不知谁走了桃花运呢?陪着‘小白蛙’唱着什么:你选择了我,我选择了你……才把你那位好妹妹气走了。”
“你们别在这儿摇来晃去的了,(好个摇来晃去)我们可要换衣服了,你们出去!”绿萝看着冬梅进来了,便往外赶他们。
两人一脸没趣,出来后想回原来的位子。明仁看着台上由几排战士组成如白杨树般的队列正唱着雄壮的军歌,仍是郑玫瑰替他们演奏着……这时迎面急匆匆地走来了两位高个子男子,明仁走一步回头看一眼的,差点与他们撞上,还是肖百鲢机灵,拉住了明仁,嘴里甜蜜地叫着:“石叔叔、秦叔叔!”
明仁这才看清果然是石豹、秦羽,那秦羽摆摆手轻声说:“我们有事来晚了,别惊动了大家,等会儿再说。”
石豹见场子里都坐满了,就停住了脚步,那些战士们唱完了,正在退场。
明仁看见他们背后一步远处还跟着姚茜(将来果真获罪与他们一步之遥),石豹转身招她近前,压低声音埋怨起来:“宣传部门怎么搞的?军民骨肉相连的意识一点都没有!连个新闻社记者都没叫?你问问她们,有没有担当?豁不出来的话,就别干了,你也真是的,不早些提醒我,弄得我被动。”
姚茜低了头,任他一通说完,也不吱声,石豹这才火气稍稍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秀梅从边上走了过来,和缓地说道:“石大人来了,好威风呢,训得人家小姑娘眼泪往肚里咽呢。”(“小姑娘”这词用得好!)
“哪里,石镇长心直口快,我们也习惯了。”姚茜这时倒开了口,秀梅见她满脸委屈,却还要勉强笑着。(一脸奴才样。)
秦羽一见秀梅,忙拉着她又往边上站开了些,说道:“我们挨批评了,老郑开完会,将我们留下狠狠批了一通,说:这么重大的活动,居然市里、镇里没人参加,难道都要像老师留作业那样,等着上头布置下来?”
“不是严莉代表组织来了么?”秀梅一脸疑惑。
“她如今什么身份啊,官不官、民不民的,我估计着是戴茯苓硬拉她来的,这事还惊动了辛老,老郑训我们的时候,他在一边板着个脸,一言不发,我也摸不透他们为什么这样,所以拉了老石赶紧过来,你看看,明日这事一定得见报,最好有照片,还得写篇稿子进内参才好。”
秦羽见明仁站在一边,拉起他的手来,一脸惊喜的模样,说道:“哎,明仁的文章写得好,晚上辛苦辛苦先赶个初稿,明一早让姚茜拿了改改,争取登到晚报上,我看情况再做下一步文章。”
这明仁一听,还想推却,谁想石豹朗声说道:“好!就这么定了,明仁你也锻炼锻炼,好坏有姚茜把关呢,那么照片呢?姚茜,照相机都不带一个,一点意识都没有……”
“别说她了,照片么,我让老王的厂子里娄光在照相了,就不知明日赶得及出照片吗?”秀梅边上插了一句。
“赶不及也得赶!姚茜,这事都交给你了,我们和老华还得合个影。”石豹风风火火地抢先决定了。
“合影倒不难,老华就坐我边上……”秀梅说完就去了。
石豹听着周围突然都是掌声、喝彩声一片,也往台上望去,只见钟心挥动拳脚练了起来,虽然他推来推去好似推个圆圆的皮球在周身,却舞得呼呼带劲如风起,脚盘又稳如泰山,老辣的一看柔中带刚,内劲十足,石豹也不由得跟着喝了句彩:“好!”
秦羽跟明仁说道:“你姑妈这里可真是藏龙卧虎呢。”
此刻钟心舞得兴起,身子忽东忽西地闪动着加快了速度,加演了一套快路拳法,如风车般飞转起来,人影渐渐和拳脚绞成一团,看得观者眼花缭乱,叫好声此起彼伏,明仁在观众堆里还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也似要摩拳擦掌、撩袖紧带的,兴奋至极,定睛一看原来是刘阿强和阿三,那阿三也是会拳脚的,看到如此精彩处,手脚如何不痒痒。
众人正看到高潮,这钟心突然一收拳,平复了身子,站定后只是胸脯微微有些起伏,面色一丝不乱,然后向台下抱拳致意。
石豹看得激动,对着秦羽说道:“等会儿我倒要问问老华,他们那里可有这等人物,这等身手?”
秦羽笑了笑,也不作答,继续伸着脖子往台上望去,幕布又被拉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却将台前的灯光全部熄了……众人正拿捏不准时,明仁对了石豹、秦羽说破道:“轮着冬梅跳孔雀舞了。”石豹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兴致勃□□来……
幕布又被缓缓拉开,灯只亮了一角,若兰出现在这灯光里,报了曲目,果然是冬梅的孔雀舞,等她下台,这一角灯光又暗了,仍旧漆黑一团的。
众人正不知所措之时,舞台中央背景亮出圆月似的光,又一道光打在舞台地上,只见伏着一团羽绒绒的绿色,边上有葫芦丝吹起了悠扬的曲子,那团绿色慢慢有了颤动,金光四射,一只白嫩嫩的手臂伸了起来,手指成了鸟形,机警地探视着周围,然后整个身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明仁这才看清披着绿色孔雀衣的冬梅。
冬梅膝部快速的小颤,走着小矮步,轻轻耸着肩,似乎寓示着小孔雀轻盈灵活地走出了自己的窝,她找到了草坪,望着广阔天地,开始尝试着蹲地小跳,又坐下拨动草丛、探寻水源,是的,她惊喜地发现了清水,兴高采烈地在水边环顾着自己的影子,饮着甘甜、洗却尘垢,潇洒地抖落着身上的水珠,一丝不苟地再次展示着自己的身姿……
当她缓缓要展示她那光彩夺目的翅膀时,台上一下子灯光全亮了,如同上天撒下万丈光芒,此时冬梅抖开了全部彩衣,犹如五光十色的孔雀羽毛开了屏,冬梅开始加快了速度,连贯着扭动、展羽、旋转,如与万物媲美,自由幸福地翱翔起来,看得众人如痴如醉……
小孔雀展翅飞去,向着那虚拟的月光飞去……人们还痴痴地望着舞台,眼前仿佛还在炫着绿色与金羽,都似被催眠了一般……不知是谁打破了如此静怡的夜晚,鼓了掌,如雷般的掌声甚至带动了许多战士激动地站了起来,冬梅双手合十,再一次谢幕。
若兰又款款走上舞台,宣布演出结束,人们便散了出来,只有中间的战士还端正坐着。石豹、秦羽他们先走,明仁要找肖百鲢已经不见了人影,便也随着人流往新楼前面走了过来。
明仁经过食堂门口时,看着一群人都围着,乱作一团。原来夏莲早到了食堂,将点心重新清点,核定额定观众数分配停当,看着还多了一些,就有些怜贫惜弱的意思,想着自己平日里和洞口村的小红等人关系不错,就和小红等人不顾范韶的阻拦,想分发给一些老人、孩子。谁想还没发了几份,这洞口村村民也有些贪小、无赖之人,就接着她没说清的由头哄抢起来,那夏莲、小红也是认死理的人,见了那些人就是攥着不放,一下就闹了起来,索性有人起哄说人人都有份,这下,人群越聚越多,局面更乱……
明仁眼看着乱成一锅粥,知道凭一己之力也无法解劝,就返了回来,想找钟心想想办法。(有脑子。)
明仁正逆着人流往回走,就听身边有人说话,明仁转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秀梅、春杏和薄明,忙像见了救星一般把原委与自己姑妈简单说了,秀梅一听就明白,这时已经探头能看见食堂了,赶紧吩咐春杏、钟心道:“你们到食堂去,就说我说的,将我们职工那份拿出来发了,我们的明天再补发。”两人答应了,由钟心开道,急急往食堂挤过去了。
那薄明听了明仁的话,一言不发也径直跟着他们快速移动……
其实这时,夏莲大喊大叫的也引来了刘阿强等人,刘阿强也不问缘由,上前先将几个年轻的拉了出来,被拉出来的一看是刘阿强,都知道他是何等人,就敢怒不敢言地被唬住了,可前面还围了不少刁蛮村民胡搅蛮缠着不肯干休,刘阿强、阿三正想撩袖管,拔老拳相向时,一个精瘦的男人大喝一声:“住手!”然后上前将挤在头里的一人从人群里拽了出来,用本地话大声训斥道:“独棺材!像什么样子!洞口村的台面都让你们坍光了,今个谁也不准拿,谁拿了,我明天就告诉老村长去!”
那被拖了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薄明的二哥薄德,正想着谁这么大胆子拖了自己,要发作之时,一听那人是本地腔,抬头一看是自己三弟,忙连个屁都没放,灰溜溜地到一边去了,前面有几个刁妇拉着夏莲的手里东西也只得放了手,薄明迎着也挤上前的秀梅说:“你看这些不上台面的,一些规矩也没有,都是些庄稼人,您谅解谅解。”
“哪里,都是乡里乡亲的,拿些小礼品也是应该的,肯定是我们的人没交代清楚,我已经让春杏再去拿,人人都有份。”秀梅带着微笑,不慌不忙地解劝,弄得两人当面退让起来。
那薄徳一听“人人有份”等语,又试着往前,谁想薄明一手将他往回一推,另一手大挥了一下,对了村民喊道:“回去了!回去了!戏都看完了,还想留着吃饭啊?!肚子饿了,回家煮蚕豆吃,嫌丢人丢得还不够?”随着他一声喊,众人跟着他做鸟兽散了,刘阿强、阿三等人夹杂其间也走了。
夏莲、小红她们头发也散了,衣服也不整,夏莲将那些东西往地上一丢,抚一会儿手背,停了,又抹起了眼泪,明仁上前帮她提了那些东西,只见其中还有好几个破了的袋子,里面东西也早不知去向,就安慰了两句,谁想夏莲发了狠,说道:“抢啊,抢啊,都抢了去才好,开什么饭店,吃白食算了……”
正好又匆匆地走来了郑玫瑰,秀梅忙提高了嗓音说:“别说了,小红!你们都进去,谁让你们乱发东西的?”小红一听忙拉了夏莲进了食堂。秀梅这才转了笑脸,对走到身边的郑玫瑰说道:“让你见笑了,地儿偏,见识少,没见过大世面呢。”
郑玫瑰是来打招呼的:“我得早些回去。”然后看着四周只剩下了明仁,又低声说道:“老爷子明天要到南方去,听说那里发展得很快,想去转转,非要我陪着……那钢琴就放你这了,我订了台进口钢琴,你们就拿它练着玩吧。”说完,秀梅送着她走了。
明仁返进了食堂,见范韶拿了瓶红药水正给夏莲抹着手背,那夏莲还在埋怨着范韶,范韶争辩道:“这还怪了我了,你看为什么吴所长特地关照我们职工,散场了不要来领点心,而是让组长带到岗位上去发,就是怕乱,你倒好,做好人跑在前,这回捅了篓子,吴所长都知道了,你拿了公家的东西做好人,看不处理你!”
“就做好人了,处理就处理,反正就这几张糊口的钱,扣完了拉倒,我天天上你这儿吃白食!”
“姑奶奶,我算怕你了。”说完范韶拿了红药水瓶子往厨房里跑了。
春杏、小红又来解劝,夏莲刚平复了下来,看着明仁进门,不知怎么又来气了,瞪眼说道:“别来拿点心了,都被我分完了,我可等着处分呢!”
明仁本来也是想解劝几句,见如此情形,转身从食堂出来了。
“呀,这不是明仁么?”明仁一听就是如风的声音,正同了那帮夫人们走了过来,肖百鲢规规矩矩、缩手缩脚地挽着她母亲,混在人堆里,如风见了他,放了肖百鲢的手,上前问道:“怎么也没看见你姑妈的影子?我们演出得怎样,评论评论?”
“蛮好的,歌声嘹亮,不亚于年轻人的风范。”明仁应付道。
“明仁就是比小肖懂得欣赏,他居然说我们一帮老太婆……”
戴茯苓这时插话说:“可不是一帮老太太了吗,换了从前,奶奶、外婆都当了。”众人都陪着笑了起来。
“我姑妈送郑阿姨去了。”明仁答道。
若兰也在一边说:“我看着绿萝没散场就出来了,想必是发动车去了……”
“也真的,不打个招呼……”严莉勾着戴茯苓的胳膊开了口:“这小郑,我们聚会搞活动,倒贴都请不动,还是你姑妈一句话倒来了,而且还借了钢琴来亲自表演节目,你姑妈面子可真够大的。”
“哪里是借的,就是她自己的,如今都送了我们了,说我们这里得多点文化氛围,(好个文化氛围,可比着王昌厂里说的,将来那个《一路新风》一演演二十年,演到厂关门后……)她得空还来呢。”明仁也显摆起来。
如风马上接了口,说:“这倒也是,这供应局除了你们这儿能出这些个节目,其他那些单位、厂子除了拼老酒,捣浆糊我看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来。”(说得好!)
这时众人一阵沉默,还是史金花先对了若兰问:“老石和老秦走了没有?”
“别管他们了,他们今个本没打算来,听姚茜说就为这事,都挨了辛老、老郑的批了,这时大概在与老华他们叙叙旧吧?(可老话重提?)”
“姚茜?就是石豹身边那个妖里妖气的……”如风将若兰往边上拉了拉,凑着耳朵说道:“你还和她混得那么熟?你可小心些些……”若兰低了头,不再言语了。
众人走了,明仁想起了什么,又返回了食堂,夏莲她们还在,就拉了拉春杏,到了边上悄悄说了几句,两人急急地进了小库房,不一会儿又都提了好几袋点心,匆匆地走了出去。夏莲早看着他们鬼头鬼脑的了,也没吭声,当他俩出来往外走时,夏莲对着他们背影,铁板着脸道:“刚才发东西时也没见个人影,如今拍马屁倒跑了个快。”
小红见夏莲还窝着心,就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说了件趣事……那夏莲的脸这才阴转多云了,小红又提醒她等会儿组长得来拿点心了,谁知夏莲这平生两大嗜好:一爱吃,二爱玩,(如今何人不是如此?)不被她听着还好,她要听着了有这好吃好玩的,轮不到她?那真如刀子刮肠一般难受,她将刚刚松弛下来的脸又板了起来,缠着小红说道:“那还得有一会儿了,不还有春杏么?我看她挺爱管这事,就由着她,我们快去瞧瞧。”
于是两人绕过食堂,走到后面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开了门开了灯,一看果然,一只纸板箱里躲着两只小猫,一只雪白无一丝杂毛,另一只黄黄的、隐约看着还有虎皮纹,把个夏莲欢喜得手足无措,小红在一边说:“这可是发大水时捡来的,我知道你喜欢,就带来了。”夏莲看着两只小猫在“咪”、“咪”乱叫,就说:“肯定是饿了,小红,快去把那几包抢破了的袋子拿来。”小红答应着飞快地去了,不久就回来了,两人拿了个盘子,将那些撕破了的袋子拉开,拿了剩下的那些碎面包掺了牛奶,放到两只小猫面前,看着它们又舔又吃的,夏莲的脸上又泛起了喜悦。
再说明仁和春杏拿了那些点心袋赶上了她们时,平安源的中巴车早停在门口了,严莉和戴茯苓一人牵着秀梅一只手在亲亲热热地与她告别,如风正站立不安地也想向靠前……
秀梅接过春杏她们递来的点心,开口道:“让你们见笑了,晚饭也没好好招待你们,这夜宵只能拿小点心搪塞了……”
严莉和戴茯苓哪看得上这些,都上了车,只有如风倒忙帮着她们将那些点心袋子往车里递,嘴上还和秀梅客气着……
秀梅送走她们,和明仁、春杏回到食堂,正看见一位有些面熟的军官带了两位年轻士兵正在跟范韶大声交涉,秀梅一问,原来他想让范韶炒几个热菜,搞两瓶酒,那范韶忙了一天,哪肯做这冤大头,摆着手说:“没菜了,都空了,烧菜的料酒有,就怕你们不爱喝。”秀梅此时见了门口已有组长陆续来领点心了,又不见夏莲影子,忙让春杏先应付一下,对范韶吩咐道:“哪会那么干净,总有些存货,酒倒不用你担心,明仁,你去我柜子里找找,该有几瓶,我们反正也不喝。”
明仁答应了就走,就听范韶应声进了厨房。明仁回了趟办公室拿来了酒,下楼时正遇着冬梅悄无声息地过来,笑着说:“你今个演得绝了,没想到你还会这手。”
冬梅笑笑,多看了明仁一眼,明仁见她今天赏了个笑脸,又问:“看见夏莲了吗?我姑妈找她呢。”
冬梅道:“厨房后面逗猫玩呢,我去找她吧,你先在你姑妈面前应付一下吧。”于是又折了回去。
明仁拿了两瓶白酒往食堂里来,那个小军官已经走了,留了两名士兵坐着等菜,明仁将酒递到士兵面前放了,真巧范韶也抄好了菜出来,看了这两瓶酒,不由咂了咂舌,又咽了口唾沫,恋恋不舍地回了进去,等了会儿,两个小徒弟,拿了两个大托盘出来,放上了酒菜,交给那两名战士,那两人连句谢也没有,跨着步走了……
明仁看秀梅、春杏正给组长分发那些点心,也上前帮忙,快忙完了,才见夏莲疾步走来,看看也插不上手,秀梅又是一脸的冷淡,识趣地躲到一边……
范韶从厨房里出来,身上又带着一股香味儿,夏莲觉得肚里的蛔虫在叫唤了,喜形于色地朝范韶眨眨眼,范韶只能抱以苦笑……
等东西分发停当,明仁也不客气地拿了两份,尾随着秀梅出了食堂,谁想刚出食堂门口,就碰见了若兰,若兰说道:“我可先走了。”
秀梅疑惑地问:“不等老石他们了?”
“他们今晚不走了,连上老王、竹君、姚茜他们,必要喝个通宵……正好老王的司机也要回去,顺路送我。”说完也走了。
秀梅她们回办公楼,秀梅特意走了正门,来到前台,见两个上些年纪的女服务员正在织毛衣、躲在服务台后说笑聊天,就轻轻咳了两声,那两个服务员一见是她,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尴尬地站着,秀梅板着脸,只说了一句:“水也退了,该开门做生意了,尽管快退休了,你们老职工也该带个好头吧。”说完,看着两人红了脸低了头,让明仁把两包点心放下,绕过服务台,走楼梯回了办公室。
带着兴奋,两人聊起今天的演出来,首推冬梅的舞蹈和春杏的琵琶为第一,秀梅说道:“我最近还想明白了一件事,平时我一向认为即不欠内债又不欠外债为最能,谁想今天说笑时,严莉说起借债的事,她说:有借不借什么三?你把借钱的份额让给我,看我敢不敢不借?我巴望借得越长期越好,多返你几分利也没关系,等我还了你两年利钱,然后就算没钱了,反正公对公,我是千年不赖,万年不还,你能拿我们怎么办?哎,她这样一开导,我倒开窍了。”
“听她瞎掰,那时真还不出了,吃官司是你呀。”明仁不无担忧地说。
“这倒也是,不过她那个观岛国际也已欠着一屁股债呢……不过既然上面逼着我们下海游泳,总比这样呆等耽搁着好。还有啊,我今天听王昌讲,他即将调任那个改扩建的新厂负责人,我看你和肖百鲢也别在那个又脏又破的老厂里混了,不如一起去,哪怕学些新技术也好,那块地不是靠近津口村么?离这儿也近,我们将来还得在这里常住呢。”秀梅慈祥地看着明仁说道。
“什么?我们还得这里常住?您不等上面分房了?”明仁一脸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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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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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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