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昙觉悟身,自在净持尊,
饲虎出怜爱,燃指断恨嗔,
清白徒四壁,明镜印孤心,
灌顶醍醐饮,拈花一笑真。
原来是接阿芬的那辆车出事了。
往刘阿强别墅的那条路是镇里与村里衔接而修的,过了四环,要经过一片拆迁抛荒地,两旁都是废弃厂房、楼房的小道。
阿芬就坐在驾驶员的身旁,不想经过一个小路口,驾驶员发现前面有一堆乱倒的渣土,便减速犹豫,不想斜刺里突然有一辆装着保护架的渣土车冲了出来,重重地撞在小汽车侧面,当场将车身压扁,把未轧保险带、正打瞌睡的阿芬撞得飞了起来,头重重地撞在车窗上……那辆车狠狠地把小车挤进一旁的臭水沟里……驾驶员与阿芬都被撞成了重伤,也是地点太偏,发现不及时,等送到医院抢救完毕,那驾驶员已是半身不遂,阿芬脑出血厉害,一命呜呼了……
刘阿强可是个孝子,哪里受得了这种打击,直哭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
秀梅领着明仁、阿金嫂等都赶过去,因赏菊品蟹节就要如期举行,秀梅留到半夜就走了,阿金嫂抹着泪默默留了下来,为刘阿强张罗丧事出谋划策。
窦徳专与竹君遇见此种事都是冲锋在前的,明仁和及时赶来的刘项、管德广、尤榆等一批如丧考批的友人们前赴后继地轮流守灵。
秀梅走时,别墅里外已停满了黑压压的车辆,走路不时都要侧身。
平安源往的车往百福园去而复返,刘阿强亲自迎请闲云、野鹤法师,还有两位黛玉寺的小尼姑从车上下来。
风越来越狂,推助着秀梅上了平安源的车,隙开的窗缝透来阵阵鹤唳之声……
别墅里除了疾风声、嘈杂声,又多了一片叮铃哐啷与咿咿呀呀的敲打声、念经声,似乎要将照片上那位已经仙去的阿芬起死回生地唤醒。
下半夜了,刘阿强送走了方方面面来吊唁的头头脑脑,就与阿三、谢启秋待在书房里不出来了,外面都是蔡粱、阿金嫂、刘兰香负责接待,秋萍只露了露面,躲到自家那套别墅里照顾婴儿去了……
史铎与江北市那位新调任来的交通队长龙鹏来吊唁后,更不敢怠慢,在老谢的指示下,连夜勘察事故原因去了。
第二天黎明的曙光来临后,想不到那新升任区商会副主席的钱来顺与杜鹃夫妇一身黑地亲临吊孝。
因龙边瑟最近听着红洞镇代表反映,那新扩建的化学品、工业品堆场离着附近居民区太近,而且原签了协议的村民们又在闹事,又患了卧床不起的老毛病来,得知秀梅连夜来过,又指派钱来顺代表区商会来慰问。
钱来顺如猫哭耗子似的在阿芬遗像前,拼命鞠躬、干嚎了数声,见安然无恙的刘阿强的手下铁板着面孔、怒目而视围着他……差点跪了下来,幸好有杜鹃扶着。
刘阿强也是未曾预见他来,当钱来顺向他伸出手掌时,刘阿强只得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双眼双颊,仰面失声……让钱来顺悬空着手,尴尬地挺了一会儿,终于由蔡粱母女代为引领下楼,由钱来顺的保镖们簇拥着走了,杜鹃自留下去安慰秋萍。
这里痛丧考妣,那头巨德龙的一个角落里,白氏兄弟本来是要弹冠相庆的,知道了这结果,也只能准备着与刘阿强破釜沉舟地干到底。
白泩道:“你那个狗屁杀手锏,连连失手,我看这回打发他远远的滚蛋,别再回来了……你是不是被那个妖精当枪使,情报这么不准?亏得有老钱他们父女做挡箭牌,否则他打上门来,谁顶?你也爱惜些自己,别被那几个妖精掏空了身子与大脑,再下去,我看你就成了二愣子了。”
白飏道:“死了他妈也好,总算出了我们半口恶气,不是扯上小秋萍了?那她更会替我们死心塌地办事了,千算万算不如老天爷一算,谁想刘阿强临时有事?放心,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哥,我可声明,小秋萍与我只是互相利用,别无瓜葛啊,可知道她最早、最久的男友是谁么?”
白泩平时就把他弟弟的话当放屁,一听他说到女人眉飞色舞时,就跑开了,这会儿要与这亲兄弟同舟共济了,就耐着性子笑着问。
白飏道:“当年就是秋萍老家那片的片警,后来秋萍不知怎么进城攀上了这儿邱家的远亲……这位片警正巧也调了石船镇……你想,没有诸多关系,她与春杏两个能顺利办下暂住证、进入招待所?那年月办个证简直比登天还难,这都是丰橙醉酒后透露的……”说到此处,白飏半眯眼儿,似乎沉浸在昔日的春梦之中,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听白泩问:“那片警还不娶了她?是谁啊?”hΤTpS://WWω.sndswx.com/
白飏笑道:“当初他也在攀高枝、要上位么?哥,我可卖个关子,是谁?你猜。”
白泩猜了几个,白飏摇头道:“都不对,你说的那几个要不太老,要不就是来得晚,像剑锋、史铎那时毛也未长丰呢……可那个片警与她初恋,可非同一般,后来暗地里还一直与她勾勾搭搭的,那片警就是个变态,家里有着老婆、孩子,就喜欢外面偷,人前人后两副嘴脸,听说他老婆也风流过,常常挨他狠揍呢……不过,说实话,这秋萍生过孩子,还那么性感、娇柔,实在也难抵挡……再瞧瞧如今的丰橙,身上那不该大的地方也大了,不该圆的地方更圆了,快赶上一个十月怀胎的妇人了。”说着“嘿嘿”笑了几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白泩后来向当地熟人一打听,也知道这个片警是谁了,大喜过望,不过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关照,于是与白飏道:“我们也是替人背黑锅,不是老钱和他闺女心狠手辣地找到我们,我们能做此恶人?对付小谢可不是我们的本意,也不能顺着那位钱小姐胡来,我们顺着她,不过是让老钱放松对我们公司的监管,其实也没多少实打实的好处,我们也需留一手……嘿嘿,如今成科村那些动迁村民们已经被我们的人挑动反水,再添把柴、浇些油,让他们找小谢倒赔帐,最后都把矛头集中到到老钱与刘阿强这对对头头上,他们只要闹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我们兄弟俩不正好混水摸鱼?”
白飏憋到此时,已不是打哈欠能控制的了,只觉着自己万蚁挠心,也知道病根所在,只得撇了哥哥找地方销魂去了。
白泩对着瞬间消失的白飏背影脱口就骂,真恨不能亲手揍这败家的弟弟一顿……白泩找来手下得力干将牛榔,如此这般又嘱咐一番,牛榔便与乔装改扮的手下连夜赶往二期国际货运码头的拆迁地成科村……
于是就在刘阿强母亲马上要出殡的这天夜里,本来已是对立情绪的许多拆迁户家的窗户都被砸烂,水路电路都被破坏,不少人受了伤,有快言快语的放风道:都是谢启秋指使了胡柞、费苇做下的。
这下如同捅了马蜂窝了,红洞镇的居民本来就是刁蛮,于是不管签没签协议的村民们都蜂涌到拆迁组,集体反悔起来,又是一顿打砸,刘阿强、谢启秋接到消息更是怒火攻心……
当地派出所的干警冲进那村子抢救动迁人员时,牛榔已经领着手下那帮闯祸坯子们安全撤离了,牛榔添油加醋地在白泩面前一番说辞后,领到了白泩的一番夸赞与许诺的奖金。
谁想出了白泩办公室,更有一件天大好事在等他。这牛榔当初是躲事跑来投奔钱来顺的,因熟人介绍,钱来顺勉强留他做了保镖,谁知这牛榔极不安分,居然挑逗当时还是未成年少女的钱锦黛……老钱只得把他发配到白泩这儿。
现在牛榔捂着装钱的口袋,正志得意满时,以前常给他白眼的钱锦黛突然来约他,要与他晚上某处面谈,把他喜得真想抱着巨德龙大堂一角、多年前不知搞什么活动遗留下的一只飞着媚眼、举着白旗的鸡雕塑亲吻起来……
刮了一夜怪风,又晴空万里起来,不说刘阿强为他母亲出殡,必是堵路阻道、摇山振岳地大闹一番,过了几日便是赏菊品蟹的节日,明仁因早已告知秀梅一帮年轻人坐游艇出游之事,秀梅也没闲心干涉,既然答应了楠蓉、秦羽,她就要一门心思把开幕式办好。
这天一早,明仁约上群群、水仙、刘雪、肖百联、娇娇、媞莲、柿儿,还有这次随蒲宫英回南方探望家里老人们的芝芝,坐车前往石洞村江边的渔码头,不一会儿就到了,这小小的渔码头已经由郝牡丹她们改造成了渔家乐,一艘通体雪白带帆游艇不知怎么办出了临时停靠证,果然出现在此。
娜娜与那个满天星送了史金花、蓝梧一起从岛上过来,这两人是要参加开幕式盛典的,大墨镜也掩饰不住蓝梧的热情,再次相邀娜娜,娜娜道:“你也消停消停吧,我们好不容易甩掉了狗仔队去了荒蛮之岛,这片子可是栾导的呕心沥血之作,那么大的盛典她不参加,就是表明了她的决心,我也不能违背……这是一条秘密通道,关键时刻还有用,你完事了直接走吧,记者可正等着我们的反转新闻呢,小心为妙。”
至于史金花更不能带上这满天星了,于是摘下那副花里胡哨的墨镜,关照了媞莲注意安全之类的,趁人不备,飘了个传情的飞眼给满天星,算是告别了。
众人上了游艇,在船舱里坐定,随着石洞村越来越远,艇速加快起来,人坐其上,如野马摆柳,眼眺窗外,一片旋波移光。
期间她们三三两两地要出去甲板上,都被浪花打着或船体颠簸赶了回来,弄得刘雪埋怨肖百联,群群责怪明仁,娇娇她们雌笑刘雪、群群痴心妄想,想要学那个经典的船头叠双飞翔的动作,舱里乱做一团。
那个满天星甜言蜜语与娜娜搅和到了一块儿,娜娜不时推开他,装起规规矩矩女主人的模样……
不到半个时辰,就接近了一片葱葱郁郁的岛岸,真是连天碧色、水澈质朴、芦苇招摇、飞鸟依恋,群群倚着船窗,轻声吟道:
“春光映日升,
夏葛透风情,
秋色苍颜染,
冬葭送雁行。”
娜娜反应特快,道:“此时此刻,这诗倒是应景,又朴实无华,我可抄袭了,栾导老批评我与小满对台词时缺乏诗情画意呢。”
满天星一旁也笑了,又来陪话纠缠。
船靠稳,也是一个农家乐码头,临岸有一栋新建的两层小楼,场地宽阔,那就是落桥镇的一家乡间野味馆。
先来接待的是一位中年胖老板,打扮讲究,倒像城里的“小开”,只是说话办事看着懒懒散散,(对照第六回里的秋萍),慢悠悠陪伴,抄小路登临一座土丘,众人俯瞰千万亩湿地。
远远望去,中间烧荒后辟出一块临时的影视基地,就像少女的秀发上长了一块癣癍一般恶心,众人并不想去打搅他们拍戏,于是穿行到停车场,有专车送往落桥老镇。
如果不是熟人抄捷径,进镇可是要收费的,一遭走下来,都是什么曲溪江、揽渡湖、湍灌浜、锦飞河、茧桑泾、鱼蠹渠等,还有什么旺龙桥、旺娘桥、旺夫桥、旺洋桥、旺东桥、旺江桥、旺春桥等等,拢总二十四条水系、三十六座古桥,最奇怪这桥名都有“旺”字。
那胖老板精闪着眼睛,解释道:“听老人讲,祖宗们用的都是一个‘望’字,取盼望美好之意,后来人等不及了,用了最流行的谐音‘旺’字来代替,直接红火了多好?(他不说还有谐音‘忘’、‘亡’二字)我带你们逛一圈,不走回头路,祝你们心想事成,岁岁年年,必定旺旺。”他这“旺旺”拉了尾音,博得众人一笑。
等回到那个落桥野味馆,姑娘们把明仁、肖百联、满天星支去楼里,她们几个借着偶尔从云层里探出头的阳光,把外衣或褪或换,摆着各种造型,由水仙、刘雪帮着摄下忧姿美态,刘雪允诺要把这些写真照登到女性杂志上。
明仁他们被身段婀娜的半老老板娘请上了小楼楼顶,坐在遮阳棚下喝着清茶。
老板娘摸着自己已经发黑发皱的脸颊,笑道:“我们此处偏僻,进来的那条土路没有巡逻交警,也没有监控装备,这几位导演、明星来包住,安全隐秘,期间,我们有专人看着院门,绝对不会有外人来打搅……”
明仁见她面轮廓与秋萍十分相似,特别是一笑时,眼睛迷离的那样儿,就问了她几句岛上的情况。
老板娘道:“我们虽然与千莲区只有半江之隔,可你们那头是高楼大厦,我们这头是矮屋平房,可苦了我们了……也就是这几年才兴起什么休闲旅游,我们又借又攒地盖了这两层小楼,这生态再好,没钱赚有何用?死守着这蓝天白云喝西北风啊?”老板娘反问明仁是哪里来的,一听是百福源,老板娘心知肚明,笑道:“你们那儿那位女老总可是个茄人头,嗨,你们酒楼里供应的菜还有我们这岛上的一部分贡献呢。”
明仁一听,这才想起先前春杏扩大货源时,确实提起过这个岛……明仁正走神之际,肖百联突然脱下了那副深不可测的墨镜,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远眺起游艇来,明仁随他的目光那艘游艇望去:原来八个女子都换上了五彩泳装,肤白细嫩的刘雪做了个拉扯着风帆的优雅动作,回眸一望,那水仙趁机抓拍……
肖百联此刻觉着似与她已是四目相顾了,就差天打雷劈地点上火花……这一幕把个肖百联激动得连连挥舞双手,一不小心,将那副墨镜直勾勾地甩了出去,那边姑娘子们也不知是看见了还是怎地,都在朝肖百联这方向拍手哈哈笑着。
然后,这芝芝、娇娇、刘雪等姑娘们做着要跳入万顷碧波的准备姿势……急得肖百联、明仁喊着“不能跳啊——”,而那个满天星却坐在一旁,手捧茶杯悠闲自在道:“你也别阻止,看她们八个敢不敢跳?”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似乎那些姑娘们在他眼里如同草芥。
羞羞的太阳开始远离回家了,天气转凉,姑娘们哪里真会下水?她们没坚持多久,个个紧着身子都披上了外衣。
此时已是下午,老板娘来问要不要来个什么生抠鹅肠、母子相会、卸磨杀驴之类的生猛野味,却被满天星阻止了,推说姑娘们见不得血腥,都喜欢鲜龙活跳的江鲜。
露台上,众人围坐一桌,两顿并了一顿,消磨了大半个下午,喝过土造米酒,吃了江鲜土菜嘎饭,黄昏时刻,老板娘又让加奉当地特色小吃,有:清风送爽西瓜、西子莲心藕羹、八仙渡江馄饨、枫叶琵琶蒸糕、花开富贵小馍、双凤还巢卤蛋、翠玉玛瑙素肠、双菇争艳春卷……
直到浮光跃金,静影沉璧之时,那老板娘还让上着半月沉江汤,众人抱着肚皮求饶。
当晚众人宿在这里,娜娜、满天星与栾导商量戏路去了,明仁就在群群的屋里喝了杯茶,众人早看出端倪,都避开了。
明仁乐滋滋地打开一个小礼盒,取出一串南红手串捧到群群手里,要给她戴上,原来下周便是群群生日。
没想群群回送他一个白眼,道:“我才不要这么俗里俗气的东西,必然是你送别人送不掉,转而再给我的吧?”
明仁只以为她喜欢红色,这才故意选了这件礼物,被她一激,他想起上次娜娜送百合的也是这样一条手串,又是自己亲自转交的百合,必然被她看见……于是辩解道:“那一条不是这一条……要不信,我去取了□□给你看,可否是近日买的,那次送你沉香手串,你一扔,说是黑漆漆、脏兮兮,要戴就要戴这种款式么?”
这女人只能记着男人的不是,自己的失误、错话要被男人记住了,哪还有不耍上小性子的?虽然群群心里偷着乐着明仁能记住她先前的喜好,可开口还是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来?那沉香手串不是好端端的被我收起来了么?这一串就是看着又俗又土,别人喜欢,我就偏不喜欢,你就不能换个有创意的?”
明仁没想马屁拍到了马脚上,还想着辙要迁就她,这时,秀梅给他来了个电话让他们明天赶回去参加那个开幕式,更说有要人要见他们。
明仁情知必有要事,也不敢耽搁,赶紧跑去后院,刘雪、娇娇她们正打着手电在观赏关在众多笼子里的各种小动物,(作者故意留了一笔,惨无人道的事在后面呢)便通知到每个人,那些姑娘本来好奇这些小动物的遭遇,被他一打搅,也没细问它们的用途……
她们一听要离去,都泄了劲,回房休息去了。
明仁回到群群房里,那娜娜不知何时坐着与群群说话,听明仁跟她辞行,埋怨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什么大不了的人物,还能比我们在一起开心重要?每次都是急吼吼来,急吼吼走,像有什么神仙美女等着你似的……”
群群刚才不知听娜娜说过些什么,也是一脸愁容,两人根本不等待他什么解释,娜娜就起身与她们告辞了。
等送娜娜出门时,那群群还不忘把那个装着南红手串的礼盒硬塞还给明仁……
走廊里,娜娜也是好奇,非要明仁把那礼盒打开来看,明仁被她缠得没法子,又怕惊动他人,于是给娜娜一看,娜娜道:“这东西这么不讨人喜欢,还没送出去?”也不容明仁解释,她又道:“你就不能自己收着,非要胡乱送人?”
第二天,栾导领着娜娜、满天星来送行,娜娜与那老板娘咕哝了几句,老板娘总要啰嗦而热情地留客,被娜娜不耐烦打断了,她只得一溜小跑地去了(与秋萍办事的模样像吗?),不一会儿,与白白胖胖的老板还有几个服务员领着许多草蒲包上船.
第三天,娜娜对众人道:“亏得我有准备,这才是真正大江大河里锻炼过的大闸蟹,甜滋滋的,不是那些‘洗澡蟹’,肉发柴。”
娜娜她们在码头上目送着她们离开,明仁见娜娜的衣、发在风中飘逸,人影儿渐渐模糊,连同岛岸线都逐渐消失在茫茫荡荡的大江之中。
回程时,风浪果然增大,船体摇晃得厉害,群群抓着明仁、芝芝靠住娇娇都有些作呕之态,只有刘雪、肖百联去了甲板,两人终于如偿所愿摆谱了一回经典的双飞翱翔姿势,水仙成功地给他们留了个影。
回到百福园,冬梅便焦急地把他们引往旺福旧舍的南院,门口都是保卫、保安,各个威严挺立,眼眸静腻深邃如同一潭死水,周围飞禽踪灭,鸣蛙声绝。
若兰、蒲宫英轻轻招呼他们进去,新修的平整场院里,郑虎、蒲宫英大摇大摆地坐在中央圈椅里,石豹、秦羽、龙边瑟等趾高气昂坐了一边,楠蓉、戴茯苓、秀梅、若兰、竹君谦逊地坐了另一边,如菊紧挨着姚茜,手里执了把往年不舍得用的团扇,就是早年姚茜托明仁转送的那把“金秋□□图”团扇,用来驱赶秋后的毒蚊,若兰、姚茜她们见了,真后悔未翻找出一把比如“啖蟹咏菊图”之类的扇子带在身上。
众人寒暄一番,便让年轻人们穿插而坐,唯推明仁、肖百联离郑虎最近,其他人远远坐等,都十分拘谨。
若兰亲奉一个自带的欧式菊瓣壶给郑虎续上一盅菊花茶,郑虎喝上一口,甘香入脾,醒脑后提上精神问过明仁,又关心起肖百联。
许久不见,郑虎面色愈加红润,体态愈加丰满,在年轻人来前,他借着两首古人咏菊诗已经过了一回高士逸隐的瘾,一首是《咏金菊》,彰显少年壮志、煞气腾腾的豪情壮志,另一首《咏霜菊》,也低调地来些清新雅致、老骥伏枥的铁骨柔肠,此时此刻,他面对着一帮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似乎找回了一些昔日风发意气的感觉,谆谆教导起来:“你们都是吃着蜜糖长大的,怎知劳苦大众奔波忙碌的苦?现在的孩子从小都被灌输着读死书、刷库题,看的都是哗众取宠、海市蜃楼的西洋影视,听的是霹雳、摇滚的浮躁音乐,那个说唱乐弄得不是像□□、□□徒,就仿佛退化去了原始森林做回了大猩猩……太急功近利了,眼见着下一代甚至到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个“控”、那个“控”的,近乎痴心妄想的地步,还没有真知灼见?还没有真才实学?那接班人的五条还要不要?传统文化还要不要?竟然把洋文当了主课,难道比我们的母语还重要?人才都大量流失到国外去了,还狡辩没有崇洋媚外……”他扫视了在座的所有人,着重留意了楠蓉与石豹,对年轻人又危言耸听道:“警惕啊,孩子们,没有民族性、没有独立性,就意味着不知不觉中被人殖民同化了,基巴达国的少数民族面孔与我们也差不多,人口也不少,可有几个还认祖归宗、文化传承的?哪里还记得他们祖辈抛头颅洒鲜血与血海深仇?还不是吃着救济粮,双膝跪地、磕头求饶了……”(护犊之情流露)
正听着,西边围墙后、新建的狗舍里传来一两声熟悉的狗叫,这是金桂养的那条西洋哈巴狗的声音,郑虎习惯性皱眉皱鼻,而后马上欣然地舒展开来,闪过一念:自己妻子金桂确实是个明白人,与沈稷霖她们会商审计监督的大计去了,并不在场。
郑虎再往另一边大门侧一扫眼,一只大公鸡从门里跳了出来,后面飞快跨出出来一位农妇,就是小红妈,原来小红妈今天把钟琴关在后面的小间里,让她读书,那钟琴岂是池中物?就把挪至杂物间的鸡笼里那只大公鸡放了出来逗弄,一不留神,那只大公鸡就跑了出来,按往常习惯来院子外闲庭信步……
小红妈听着鸡鸣声赶紧追了出来。
郑虎起身,阻止小红妈去打扰那只大公鸡的闲情雅致,笑着握住小红妈的手,道:“大嫂,我也曾在农村待过多年,那可是少有的宁静日子啊……”又问明小红妈就是隔壁村庄的,就多询问了几个农业、农村、农民的问题。
小红妈开始还有些吞吞吐吐,见他慈眉善目的,似乎在不耻下问,就把周围农业荒废、农村动拆迁、农民跑去城里的实情一股脑儿地说了。
郑虎听得时而咂嘴摇头,时而愁容满面,总结道:“吏治与教育,就像生存与毁灭一样,真是个问题啊……”
站在他身后的石豹他们都觉着天气怎么突然转热,暗地里全捏了一把汗,恨不能抢过如菊手中的扇子扇上一扇,石豹的眼珠子时不时往上翻,可惜这里不是会议室,没有天花板让他看,蓝天上唯有几朵悠悠而逝的白云……
明仁也往周边一望,那钱永光也不知哪里觅来许多乌盆瓦罐,盛着黄、白菊花围得篱笆、院墙如铁桶一般,(这菊花应景)又有十盆紫砂深盆栽种的大红袍、状元红、鹅毛白、满天星、紫袍金带、玉牡丹、俏鸳鸯、醉金香、绿姑娘、墨菊,争奇斗艳、异色怪样的名菊分列于内院大门两旁,旺福旧舍里原来那些旧凳子都不见了踪影,全换成众人坐着的仿古圈椅与鼓凳,此刻人人都身陷在了黄金甲、香雪海之中。
明仁闻着药花香,刺得耳目清凉,不得不清醒地倾听着郑虎婉转的批评,不过一盏茶功夫,郑虎话锋一转,口若悬河又大谈起伟业理想、经济发展,谈着谈着,觉着自己前言后语总有些不对劲,突然沉默了……
还是经石豹提醒,说是还要去江东区调研招商引资、金融创新,更有去江岸北滩考察开发、动迁等事宜……
郑虎这才欣然起身,带头来到门外的百福园自留的那片田间地头,与众人照了几张集体合影。
没想到这郑虎还是一贯本色,中午虽在聚福楼里,却坚持用的是标准工作餐。
金桂把她们儿子郑画韶带过来与郑虎和众人见一见。
见那郑画韶亲热地把秀梅、竹君她们叫做“大妈妈”,比平日里叫唤自己还殷勤,这金桂心里有些失落,脸上还要保持平和镇静,郑虎留她们母子俩也一起吃午饭。
郑虎道:“快走了,真是怀念当年农村农家饭的味道,所以今天不许秀梅上山珍海味,钻四菜一汤的空子,一律本色清淡的农家菜肴。”
如菊一瞧,果然是臭豆腐、酸豆角、腐乳肉、假蟹黄(就是炒鸡蛋,作者有趣)、癞瓜汤,水果便是福屏山区来推销的丑橘。
如菊心里琢磨,只怪自己平日里总与她们提倡粗茶淡饭,今天可是报应,本想借机来改善一顿,谁想却撞在这粗茶淡饭的枪口上。
吃完,郑虎再也不愿于地方多一分讨扰,就离去了,楠蓉、石豹、秦羽见领导思路清晰、行为规范,也是紧随紧从,都一起告辞离去。
晚餐过后,严莉、安月季、许鸢花就亲自陪着金桂、沈稷霖等审计小组的全体成员来入住百福源,秀梅只能亲自出迎。
金桂这回来,于公于私都要两便。于公呢,她负责审计小组的监督,必要催着沈稷霖抓紧对千莲区重点机关、银行、企业实施审计试点,成功了,是自己莫大的功劳,于私呢,又要利用这次回来滞留的机会让自己年幼的宝贝儿子不用急着转学去北方……
沈稷霖这回搞审计试点却一直迟迟疑疑的,似举步维艰,被逼急了,就提出要抽调几个熟悉的人手,比如借调百福源的芙蓉……金桂责令严莉帮着解决,严莉也是殷勤过了头,送一搭一,大公无私地安排审计小组入住百福源的同时,还弄了个毛遂自荐的接待联络员许鸢花,另有一个闻风而动、不请自来的安月季。
众人说笑一通,叙了叙离别之情,金桂说了在北方的许多难处,又把自己的孩子对又冷又燥天气的不适应而哮喘、要继续留在单迎凤的那个西洋贵族风格学校和借用百福园补课等事宜委婉地与秀梅提了出来,秀梅也就默许了。
金桂乐道:“郑画韶全要仰仗你和吴老师多多费心了,这孩子志向高远,小小年纪就被他们同学奉为学霸,又立志上名牌学校,准备出国深造……实在出乎我与老郑的意料呢。”金桂一夸儿子,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就差开个表彰大会了……
等严莉、若兰陪金桂、沈稷霖她们去别墅休息后,那安月季与许鸢花却磨磨蹭蹭地拖住了秀梅。
安月季道:“我那口子自从做了证券监察,伺弄那几个烂股票就像亲儿,整日整夜地不归,我和鸢花购置了江东区别墅,太过偏僻,如今真是懊悔呦,我们与傅枫说好了,我们的孩子们还是进春才中学好,这不,到了休息日,我们的孩子请的一对一老师也定好了,都是单湖洲亲选的,只是路上来回奔波的时间太长,太折腾,是不是把孩子们一并交于百福园得了,我们就厚着脸皮拜托姐姐操操心了。”许鸢花自不甘落后,也把自己带孩子的苦衷倒了倒。
秀梅略一思索:既然已经答应了“琴棋书画”四个孩子,也不在乎多几个,反正接送如今都是单迎凤亲自负责,索性这顺水人情都应承了下来。
秀梅回家,把这些事与明仁一说,明仁笑道:“姑妈,您退休后,索性承包一块地儿开托儿所得了。”
秀梅又琢磨着安月季在洞庭雅苑的别墅要装修完毕,马上要搬过来做自家邻居,总要送些什么贺礼。
明仁便把那天安月季盯着那块璞石看了半天的事一说,秀梅抚掌道:“我也忘了,她和老余都喜欢收藏石头,不如你抓紧把这块其貌不扬的石头配个高档座子送与他们。”
明仁知她最近有求于安月季,反正姑妈向来将应酬送来的礼品一手来一手去地兜转出去,送不出去的,反而入了百福源的公家账,这顺水人情落得做。
明仁怀着对那块顽石的惋惜入了香甜的秋梦。
明仁晚晚地起床,一看是阴沉天,群群来个电话,说她与芝芝、娇娇逛街去了,要替蒲宫英她们采买些回北方送人的礼品,这才放下那块心中的石头,好好思索起自己与群群的事来,总要找个机会与姑妈提起。
谁知午饭前,那肖百联却先来报到。
明仁吩咐玉簪嫂加菜,两人坐等的时候,便随便聊了起来。今天这肖百联并非是故意蹭饭来了,确是有心事与明仁絮叨。
这肖百联虽然与刘雪订了婚,可是刘雪却越来越敬佩那个“郝大胆”,两人常常同进同出忙于工作,尽管刘雪正大光明、并不避肖百联,可肖百联却吃起了寡醋来,而且如今这严莉相比朱总更是器重他,云遮雾罩地又提到朱星对他余情未了,他也不好直言直语得罪她……
明仁把他的话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地听着,心神却被玉簪嫂在厨房听听嘡嘡的忙碌声吸引,神思间,好像豁然回到了自家老房子,踏进门,就看见了煤球风炉上、铁炒锅前,奶奶放下手中的锅铲,满屋子都是菜的香味儿,她红堂堂的脸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虽然心不在焉,以对肖百联一惯闪闪烁烁言辞的了解,明仁也闻明白了香臭,道:“你呀……刘雪虽然外向活泼,你可曾听见她有什么绯闻?这北方读大学期间不论,之前,我可打包票证明她的清白,之后,你也是亲眼所见的,如今不说这石船镇、千莲区……乃至全国,你要找出这样守身如玉的黄花大闺女也难,你倒是应该趁着大好时机,赶紧把婚事办了,我看深秋初冬就不错,刘雪的父母每年都是这个时候回来与荣喜阿姆住上一阵。”
肖百联被明仁一通辩护解了大半心头结,便聊到下午的厨艺比赛,这肖百联也是最近通过尤榆弄了张美食家协会的会员证,今天这个参赛评委的资格十分苛刻,一是要社会名流、企业家,二是必须是美食家协会会员,缺一不可,明仁却是无份,肖百联随口提了些嘉宾名字,其中就有钱锦贵。
明仁寻思着被邀请的嘉宾里还有钱锦贵,就多了份担心,怕那钱锦贵有事无事找机会接近群群大献殷勤……明仁顿觉有被蚊叮蚁咬的浑身不畅,谁想这肖百联也看出他的端倪,半真半假道:“担心他作甚?虽然他也有些喜欢群群、朱星什么的,可你想想,他与这些女孩子说话多,还是与我们套近乎多?还喜欢用手在我们身上搭伐搭伐……没听说他常常与一些男同事加班到深更半夜?”
明仁被他信口开河吓了一跳,总是难以相信,于是沉默了。
两人吃得飞快,肖百联也是扭捏作态小口吃了些垫肚子,明仁还是进园子坐陪着群群才觉妥当,比赛是整个下午及傍晚。
明仁往园子里踱来,此刻天上飘起了断断续续的雨珠子,路上遇着匆匆出去的冬梅(冬梅过去对他爱理不理,如今却是主动招呼)微笑着与他打招呼,也只是懒懒地“嗯”了一声。
肖百联直奔福满堂,问清群群她们还未归,明仁无意间还是闯到藏福阁来。(明仁后来与夏莲有缘,是不是心里暗示的作用?)
庭院里那只大白猫为了躲雨换了廊檐下,此时竖起笔挺的尾巴,来回巡视,虽有焦躁之嫌,那神情俨然还具有君临天下、藐视一切的优越感,其他小白猫们躲在一角不安地观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夏莲只一个人在藏福阁,明仁便问起邱海棠、春花她们,夏莲叹气道:“都差出去了,我还得看着楼上几只小猢狲精……你说那些贵妇人来白吃白喝的也就算了,还拖家带口地来……”
明仁瞪大眼睛,夏莲笑了,道:“你看么,这严总母女带了番獒一口,金总、媞莲的那头‘魔天使’,胡苹和她姑妈这几天也搬了过来,随身带了个贵宾犬,庄总嫌着孤单,不甘落后,也领养了一条比熊犬(与吉娃娃等皆伴侣犬也)……这秋萍、杜总、贾总、窦总、赖总自不必说了,进进出出都是名犬相随的,只苦了我们这些小的了,小红、春花她们只养过土狗,哪会伺候这些高级货色,以前都是错开了来,将它们寄放在镇上专门商店里,这几次好了,全送进园子里来……别说,邱海棠运来的那些狗舍美得都好像是金屋玉匣(隐金屋藏娇、买珠还椟)似的,市面上都没见过,那几位夫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所谓好马配好鞍,这些名犬连喂食都有讲究……最难伺候的就是那条番獒,只认朱星一人,我们看着都吓丝丝的……为了它,海棠她们忙到现在还没歇息呢。”
明仁知夏莲最喜欢逗宠物玩被吓的,必然是楼上那些孩子们拖累了她,所以才会留在这里。
楼上,每周日这时辰是冬梅、柿儿、媞莲几个雷打不动地练习书画的时间,如今还多了冬梅指导铁书花、钟琴、阿洪的儿子窦棋还有郑画韶书法一项,这丰橙被小红妈屡次三番督促,也算尽了些做妈的本分,不仅把钟琴报进银凤的那个贵族小学,还觍着脸皮厚结若兰与冬梅,另有阿洪也走了冬梅的路子……她们平时把孩子寄宿在学校,休息日便把孩子托付给了百福园,这夏莲、春花几乎都成了这几个孩子的保姆了。
此刻冬梅离去,柿儿正指导着他们练帖,除了铁书花喜静,飞快地完成任务,在玩手机,那郑画韶是个书呆子,一笔一划地太过仔细,描了半天,抖抖霍霍才写一半,而钟琴与窦棋都是顽皮角色,两人在满页纸上乱涂乱画不说,暗地里还掐来打去,那钟琴眼尖手快,油嘴滑身,得尽了窦棋的便宜。
听到动静的夏莲上来查看,钟琴遥遥地躲了角落,对窦棋念叨着:“天生贱骨头,欢喜被人抽,懒惰歪一边,一抽立地走,越抽越扎劲,跳舞圈子兜,从早兜到夜,浑身骨头收。”隔着刚上来的夏莲,窦棋想抓她却抓不着,弄得哭笑不得。
夏莲不阻不劝,用那只软绵绵的手在恼怒的窦棋肩头一搭,笑眯眯道:“听说你棋下得好,练完字,教姐姐下棋如何?”
窦棋似与夏莲投缘,见她丰美、和蔼,先泄了气坐了下来,马马虎虎地写起字来。钟琴也安静了许多,端端正正写了“工、农、兵、作”几个字,便要明仁哥来赏析。
明仁一看临帖里有“工作”二字,便笑问:“你们长大了,都要从事什么工作呢?”
早草率了事、在一旁摆弄着手机、悄无声息的铁书花却先开口了:“多余问,当然是钱赚得越多的工作越好了。”
那个循规蹈矩的“学霸”郑画韶终于写完了一个大大的“作”字,连眼皮也不屑抬一抬,道:“不冲着钱,谁去工作?”
窦棋才开始写,是个“兵”字,不服道:“有钱有屁用?我要当将军,管着你们这些挣钱的,不交钱,让你们倾家荡产。”
郑画韶针锋相对道:“要当官,先得有钱、送钱,没钱,在哪儿都是个大头兵,还敢管有钱人?难道拦路抢劫?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到了这一时刻,那个钟琴倒是谨言慎行起来,夏莲本也要嘲笑几句明仁居然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不过,这夏莲也存了一份心思,还装出感兴趣地样子,歪头问钟琴。
钟琴笑道:“棋棋就知道□□,当将军?和土匪差不多,早晚是个枪毙鬼,画画当官要钱,也是个贪官,早晚蹲班房……花花说的道理人人都懂,可总得挑一行工作不是?我要做,就做福云寺的大主持,让你们心甘情愿来烧香拜佛,把钱捐来。”
明仁笑道:“那你有很多事不能做,很多东西不能吃,比如先要把你剃一个光郎头,整天吃素……”
钟琴眨眼笑道:“……那我还能开豪车,用高档电器,吃进口水果、环游世界……”
此时,众人都七嘴八舌地笑话她,铁书花放下了手机,帮着钟琴道:“做尼姑?也不赖,只要不妨碍上网……网上啥没有?”
明仁本反感金钱至上,又最听不得什么网络发达、应有尽有之类的话,想想自己的子孙后代将来都是没有人情味的网络奴隶,说不准还要受智能机器控制,吃二遍苦、受二茬罪,真是心如刀割,再也坐不住,往楼下而来。
夏莲见明仁半句话也没了,拂袖而去,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下来。
明仁也没走,一阵凉风穿堂而过,稀稀寥寥地下雨打着了芭蕉,明仁听着楼上柿儿念着一首雨夜诗,一时也走不脱,坐了那张摇椅里看着门外,那只大白猫已经藏巧弄拙地躲了进来,夏莲顺着明仁心思又慢慢聊上了,明仁见她又萌萌傻傻地问起股票来,明仁从来与这些投机倒把的行径无缘无份,只巧刚才路上,那炒股炒疯了的肖百联也不知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说是羊头房产(假)、王婆科技(大)、一毛创新(空)三大股票逆势要大涨,明仁随口便推荐了出来。原来最近股市开始涨势喜人,夏莲的父亲也投了些小钱进去玩玩,夏莲便帮着父亲四处打听,指望着父亲也能赚上一票。
夏莲又是添茶,又是送吃食,忙个不停,明仁只嚼着平时不常吃的五香豆,当它珍馐佳肴似的品了起来,听着落雨激打芭蕉声,在花梨木摇椅上轻轻慢慢地摇了几摇,问夏莲道:“真奇怪,都在传这大山这些日子老是到了周六周日与苦代子一起玩失踪,总要消失一二天。”
夏莲道:“别信那些嚼舌根的乱传,他们可是去上美食协会办的厨师精英班和单大师举办的鉴宝大讲堂,连冬梅都是首肯的……他俩即便有事,不更好?留着大把时间让你亲近群群呢,省得你老是吃这个那个的醋。”夏莲见明仁不吱声了,知道一提群群,点中了他的心事,笑道:“如今你平添了两个竞争对手心神不宁了吧?当初谁让你绝情去追那高智商、被煮熟的鸭子,认栽了吧?”
夏莲见明仁懊恼得脸色苍白,便抱起那只又可怜又孤独的大肥猫,坐在宽敞的圈椅里,手把着那雪花花的毛儿捋了又捋。
明仁正要慵懒地闭目养神,那双朦朦胧胧地眼从重门望出去,雾朦朦、雨朦朦里,远远来了一位撑着粉底白花竹伞的佳人,她穿着特制的瘦食制服,尽管急雨如注,明仁还是幻听到了“嘚”、“嘚”的木屐声。
伴着清脆的笑声,那女子从云雨中展眼进到了遮风挡雨的房檐下,那女子收住小碎步,把伞折起,放在门外侧旮旯里,双手在两胯象征性地拂去些水汽,此人正是松下苦代子。
这苦代子早就留意上了大山,没想到大山却钟情与春杏、群群,不得机会下手,苦代子就住在地下情人渡边一郎的别墅里,那渡边一郎最近忙于和魏安富一起帮着谢启秋张罗国际货运码头的事所以三天两头不着家。
于是,经她三番五次地痴痴缠之后,那大山也为她熟女的手段折服,说是学习美食经、辩宝术(我看是《素女经》、房中术),其实在外同居,又顺带着把大山厨艺上的一些拿手好戏也偷学到手。
今天她本可以名正言顺地看大山比赛,可是怕分了大山那颗天真浪漫的心,更不愿讨蔡大厨横眉冷对的嫌,怕影响了对大山的评判。
蔡大厨一切按规矩办,吩咐钟心把闲杂人等赶出厨房,于是她便冒雨藏情来寻夏莲。
两人轻声没说几句,楼上几个调皮孩子又吵吵起来,夏莲赶紧又上楼扮鬼脸□□他们去了。
那苦代子望了一眼门口屋檐淌下的点点雨滴在石板阶上飞溅起朵朵雨花,似若有所悟,从此以后,居然还给自己取了个别名叫“天雨花”,不过此时,她袅袅地回过身来,已是俏眼带褶子的微笑了,客套再三,又与明仁添了些茶水,差点没逼得明仁也站起身来还礼。
还好,她终于开口道:“明仁,我拜读了您的大作《问天机》,果然令人佩服,最至真深奥的便是阴阳论了,又附了那张太极图,我细细读了,只是古文生涩,难免曲解,正好今天遇着您又空闲,不如与我再讲解一番好吗?”
明仁听了“您”字,浑身果然都凝固了,正想反问她哪里得到自己的《问天机》,不过,所谓礼多人不乖,听她春风拂面、恭敬有加,暗想:自从那次楠蓉夸赞他一番后,也鲜有人问起这篇大作,今天居然跑来一位异国他乡的美妇人虚心求教起来,也有些轻飘飘起来,与苦代子客气一番,便切入了正题,道:“阴阳太极图就是宇宙的秘密所在,阴阳太极论是一切哲学、至科学的基础,神奇其中,膨胀空间与凝聚能量,就一个属阴,一个属阳,阴阳太极图能很好解释我们此时此地所在的这个复杂世界,世界总有阴、阳两个面,所谓的中,就是阴阳平衡时。”
苦代子已规规矩矩地坐在明仁面前,扑闪着一双丹凤眼,惊讶好奇万分,问:“阴、阳两个面?难道真如神所说的有地狱与天堂?”
尽管明仁觉着她有些做作,不过一阵幽香袭来,顺了明仁的鼻脑,不由打开了话匣子,索性道:“不,这是两个概念,我说的太极阴阳论是科学、唯物、真实的,是指引与释疑,不是迷信中的阴阳两界,你看,太极图分为两半,一半是阳界,从宏观理解,黑的部分代表时空正向膨胀,属阴,阳的部分代表喜欢凝聚的能量,倒是时空并非纯阴,中间那个白色的圆点代表能量散发出的场,会扰动时空,而能量并非纯阳,它具波粒二象性,喜欢凝聚的粒子属阳,而中间的黑色代表它也是波,波属阴,会发散会在时空里形成场,这就是黑与白、阴与阳互相缠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松下苦带子听着明仁形容阴阳好像男女浪漫爱情一样……难道万事万物真有阴阳,这就是造物主的安排?
明仁继续道:“再说组成物质的能量,虽然阳面表现为凝聚性的基本粒子,可它在凝聚同时,也会发散,发散出波,波这时是阴,而波也含阴阳,波与场在一起时,变成了阳面,构成了波是阳与阴是场……阴与阳不是绝对的,这才是宇宙的相对论……比如我们喜欢把我们所处的世界称为阳界天堂,那黑洞看着似乎是阴界地狱,黑暗无比,其实根本不是,如果我们肉身能进入黑洞的话,那里实际却是烈火光明的阳面世界,别看它叫黑洞,被它吸入的物质,也就是高能量,极度挤压凝聚,那里才是光芒万丈的阳界呢,能量高度凝聚散发出强大的场,也成为黑洞中的阳面,挤压着本来应该是阳面的时空,黑洞里,还是分阴阳,只不过阴阳调了个而已……太极图示意,阳界与阴界会慢慢完成转换,阳界会慢慢死去,形成阴界的门,开启通往阴界的道路……我简直怀疑黑洞才是阳界天堂,在那里,一切都向美好的生长期逆转,我们能看到年轻、幼年的我,难道不幸福吗我们这个阳界天堂,其实除了太阳及其周边,到处黑暗无比,这难道不是地狱吗?阴界黑洞被压缩到极限,会发生大爆炸,产生新的阳界,这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由来……我相信宇宙有无数次大爆炸、甚至大爆炸还可能叠加,只是我们头脑简单、知识有限,只知道最近的一次……每一次阳界的死亡与阴界的大爆炸都会与周围的世界产生边界效应,所谓每个世界在宇宙中就像一个个肥皂泡一般挤压着,每一个肥皂泡就是以太极阴阳图为原理运作,宇宙无限嘛……阴面与阳面互相扰动,也互相依存,这就是哲学,当然我们与黑洞之间会有个过度,或叫门,或叫边界,或者就是取中……”
那苦代子来不及思量,又问起太极阴阳图外围的八卦图来,明仁不假思索道:“太极是宏观与微观的本质示意图,而所谓八卦是它的演绎,揭示二进制是组合我们世界的根本,我们为了‘十进制’那些谜题忙忙碌碌了千百年,或许只是庸人自扰,这世界二进制就够了,简单地说,‘0’代表虚,记住虚不等于无,比如时空、比如转化中的场……是阴,‘1’代表‘能量’,而能量又是阳的粒子、阴的波,然后逐一增加、演化,阴与阳转化,中间过程就是八卦、细分三十六卦什么的,不过万变不离其宗,阴阳、变化这就是道,如果宇宙真的单纯如一,何来变化让我们折腾,宇宙的一切将静止,一动都不能动了……微观世界的本质也能用太极阴阳论来解释,能量中的每个基本粒子是:阴的场多少会有些阳的粒子伴随,阳的粒子会由阴的场伴随,当阳主导阴,就是阳粒子,阴主导阳,就是阴粒子,有些中间粒子就是取中的结果,而两极、取中又不固定,会转换,这又有了‘变化’……告诉你一个秘密,用人体来说,是阳体,思维、灵魂就是场,就是阴面,能量的波粒两面也是一样,产生、发展、湮灭,阴阳、变化,宇宙的法则……”
苦代子一时脑细胞死亡无数,简直可以把明仁的论文作为最新科技情报发回国内的情报局了,真是颇费脑筋,苦代子又问道:“那我们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最大、最小,最快、最慢……金属、石头难道一切都有生死发展律?”
明仁见她打破沙锅问到底,只能把这理论简化,道:“对,我们只是宇宙中的一次大爆炸、一个世界、一个角落,在这个世界的最大、最小,最快、最慢到了另一个世界未必最大、最小,最快、最慢……”
明仁越说越兴奋,声音不免高亢起来,引来楼上四个孩子也来听壁脚,那郑画韶听得“阴阳”二字,见其他几个孩子云里雾里在犯傻嘀咕,就自作聪明地与那几个脑洞未开的孩子道:“这都不知道,阳离子、阴离子,不是孤立存在的,必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打烂了和在一起,也会是一个新的你我,这样才能组成阴阳太极图。”
明仁听他说得形象,顿时有些惭愧,那窦棋哪里听得懂,不耐烦地锤了郑画韶一拳,道:“看我的九阳神功……”
那好打不平的钟琴见窦棋无端对郑画韶动粗,在他颈脖处狠狠抓了一把,道:“吃我的九阴白骨爪。”
窦棋正得意间,被抓了一把,直觉着热辣辣的,自然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于是两人又返上楼去,扭作一团,郑画韶吓得跑了下来,傻站在明仁他们身边。
明仁对苦代子道:“当然啰,以上都是我看了阴阳太极图大胆悟出的假设,也需要去小心仔细地求证才行。”
苦代子十分信服地点点头,此时楼上已乱成一锅粥,夏莲也拉不住那两个熊孩子,正叫着明仁,明仁只得上楼去帮忙,那个铁书花却一直躲在一角玩手机,苦代子和气地往她身边一靠,想看看她究竟在干什么。
铁书花警觉地收起了手机,道:“什么阴的场、阳的粒子?这网上哪里查得到?明仁哥哥都是胡诌的,他又不是网红,我才不信呢。”
苦代子道:“网络上的东西不也是靠各色人等登录上去的?真的、假的、半真半假都有,哪能全信呢?”
“那不成,我从小看着网络长大的,在网络上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多方便啊?比我爹娘还亲,我不信它信谁?”
苦代子如鲠在喉,满腔的愤怒,出于礼貌,只能无言以对了。
楼上楼下乱哄哄之后,外面的雨也小了下来,门外又进来两位姑娘,是邱海棠与春花。这两人忙碌到现在,连身上是雨水还是汗水也分辨不清了……夏莲自然有一手将那些个皮孩子搞定,不久也从楼上下来了。
秋海棠道:“姐姐,亏你提醒及时,雨刚一下大,那些夫人们都是争先恐后地打电话过来询问,听得我们已经在喂食、照顾都十分满意呢,那腔调都是‘囡囡’、‘宝宝’的声一片,像自家的孩子有什么风吹草动似的,差点笑痛我们的肚皮。”
春花更口无遮拦道:“我看这些个畜生比我们的自家孩子还金贵,今天才见识,那些猫狗还吃专门牌子的粮,喂的牛奶要吃有机的,那个牛肉干要不肥不精、不软不硬……看我来世投胎做条有钱人家的狗算了。”
夏莲咬着手指尖笑道:“来世我肯定是个有钱的阔太太,你就投胎我家吧。”
两人笑闹够了,春花孩子似的问起明仁昨天去岛上玩耍的事来,明仁简约一说,提到那对开农家乐的夫妇。
邱海棠居然一下子愤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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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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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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