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都市小说>乌盆梦>第 48 章 第四十八回 一隅诗会纳新吐故 全面预算兴利除弊
  第四十八回一隅诗会纳新吐故全面预算兴利除弊

  一路向西奔情殇,

  且将归程作道场,

  故园老去家放下,

  大念佛号钹磬响。

  原来是杜鹃的电话,明仁疾步赶到她的客房,梳妆整齐的她正在屋里来回走动,见了明仁,早几天温柔笑颜的姐姐脸拉长成了铁饼样,劈头埋怨道:“你那门子好亲戚、小老卵做的好事,弄出人命来了,害我擦屁股。”

  明仁先是一惊,才哆哆嗦嗦一问,连听带猜,弄清了事情原委:所谓不打不相识,崔华寿与童秀吃完老酒冰释前嫌不说,还惺惺相惜起来,两人那天携手就在厕所里,便约着改日好好切磋舞技和酒量,至于为何选在昨晚,只因童秀考虑自己母亲送了父亲赴任,随时会赶回来,不如趁早,而且秀梅这几天忙着事也顾不得过问他。于是崔华寿精挑细选了几位兄弟,带着两位新勾搭上的学生妹来赴约,一起来到巨德龙狂嗨了一阵子,突然接着丰橙一个电话,赶紧开溜,只是有人喝高,有人磕了新药,一时都不愿回家,打听着这次“大扫除”只是针对石船、红洞两镇,便转移至“包龙图”私人会所,找了熟人,租了栋别墅狂欢。今天早些时,清洁工看着别墅区湖里有肉色魅影起伏,一打捞,没把人吓死,一位仅身着内衣的年轻女孩,都泡得发胀了,只得报了警。卢花一到现场,头皮一麻,打了赖菖馨没接,便打给杜鹃,杜鹃还算冷静,先让她恐吓住有关人员不要乱说,想自己先赶紧去应付,也好在众人面前立威,怎样也不能让卢花抢了先,只是听着警察来了,心里没底,加之人生地不熟,想着明仁说起过新调任区里的局长助理剑锋是熟人,就想怎么联络上才好,这才把明仁叫来问问。

  明仁还是着慌,提醒杜鹃还是赶紧告诉赖菖馨,道:“你母亲人头熟,又名气响……”

  “怎么?我是三岁小孩么?哼,谁那晚信誓旦旦什么人头熟、搞得定,要保护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小白脸中看不中用,穿上裤子翻脸不认人!哼!”

  往停车场的路上,明仁脸无血色,紧闭双唇,任什么秋高气爽、层林尽染也提不起他半丝柔情蜜意,杜鹃毕竟爱心犹存,怜玉惜香,提醒道:“你那弟弟不是区里机关做么,总有些路子吧?”

  明仁差点脱手打自己脑袋,杜鹃一声叹息,转作低调模样,还不时斜眼偷眼看看明仁,明仁松下一口气,反过来安慰她:“这倒是。”

  拨出电话电话,那头的明义一听自己哥哥声音,便有些懒怠,不过一听事关自己相投知己童秀,马上变了副腔调,道:“找我就对了,区里的事有我搞不定的?”明仁更放下悬着的心。

  杜鹃回到宝龙图先苛责卢花一干人等,时近中午,来了一位警官,是明仁听了明义来电里报过名头的,两人到办公室里密谈一阵子……

  赖菖馨也不大会摆弄手机,早上一门心思与老公捧场,居然调了静音、未开震动,等得了信赶过来,他们已经谈完。杜鹃送走那位警官,对心急火燎的母亲道:“估计没什么大事,那警官不是‘铁头’的人,是老谢派来的,沟通过了,基本定调是‘天黑,洗完澡,出来路过湖边,失足入水淹死。’还找着一件浴袍飘在岸边……只不过,还要走个法医鉴定程序,难免要花费一些。”

  她说的老谢就是谢启秋的父亲,暂时代理了老潘职务,与铁璧两人为了谁主持大局越闹越僵,老谢私下放风评价铁璧这人:询问布置工作时,问答无用;处理人际关系时,欲求不满,总之,热衷另起炉灶,单搞一套。这铁璧开始日子难熬了,除了剑锋少数几个,局里原来老潘的原班人马都对他阳奉阴违了。

  赖菖馨毕竟老到,还是给崔明贵通了个气。换作平常,崔明贵必然把这等顽劣崽子叫回,严刑拷问一通,方解心头之恨,不过这次,他也异常冷静,唤了崔华寿来,问明状况,托了崔氏一族中能言善道的人(诸如大哥崔仁贵之流),上门帮着送钱办丧事,软磨硬泡,把个“一帮花花公子逼死了未成年的少女”此等社会谣言慢慢平息了。

  赖菖馨见自己女儿把明仁、明义他们差得团团转,又是自得,又是惊喜,暗自也调动了些社会关系,最后让鉴定出“失足落水事故”的结论,无非认倒霉赔些抚恤金,把功劳明明白白地都推到杜鹃身上,替她呐喊树威,杜鹃从今往后自然死心塌地帮衬自己,整顿了两家会所,将卢花的势力渐渐排挤了。

  杜鹃一走,明仁心灰意冷,就想挨着枕头睡一觉,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座位上,把个本想细问他去向的百合握了他的手推他几下,见他只是盯着刚上台的那位严肃认真的华思教授发呆,也些提心吊胆的,良久,明仁听到台上人讲到什么“弄权”,痴痴地说了一句:“各人都有各人的命,各人也该各得各的眼泪……”百合心生狐疑,及后来讲到“水祭”之类,又听他咕哝道:“这湖边也不敢去了……”更是大骇,一摸他手是冰凉、颤抖的,劝道:“不舒服就回楼里睡会儿吧。”百合陪着明仁从侧门出来,也没人注意她俩行踪。

  百合送着明仁回房,熟门熟路倒了杯温开水过来,道:“别以为医生老生常谈,这小毛小病多喝些开水还是有道理的,即便是感冒、有些拉肚子,多喝些白开水,休息休息,饿一两顿就是最好的良药了。”

  明仁听完,连笑也懒得,一时倦又不倦,头昏脑涨地就往百合怀里躺下,百合抚着他的头发,不免面红耳赤,臊得厉害,即怕他躺着不舒服,又怕有人闯进来误会,愈发心神不宁起来,

  两人各怀心事时,明仁手机震动起来,一睁眼是秀梅的电话,原来贵客到了,此时正赶着中间休息,秀梅要他出来迎接。

  等他们到酒店大门口,几辆豪车已经鱼贯而入。

  迎接人群的前列照旧是秀梅、如风陪着一位精干女士,但见这位女士离了西北多年,肤渐白,体渐丰,所谓(《合欢带》):

  缨须儿,善匿妖娆。镜中幻,实蹊跷。血色凝颊思往事,逝青春,换了今朝。西园作赋,兰亭酬唱,梦里鲛绡。燕归来,故地沧桑满目,花落声销。

  心帆寥寂,孤水行舟,千金难觅逍遥。秀色招摇栖凤冠,绿丛中,百媚千娇。檀郎老矣,潘安白首,转眼渺渺。想当年,树有合欢,小楼深巷枫桥。

  这位正是传说中马上要到市里独挡文教一面,多次受领导们赞赏的文化人士辛楠蓉,这下栾导、娜娜都觉着出尽了风头,尤其栾导更是心存感慨:近来自己风光已大不如前,早习惯于把委屈往肚里咽了,一看今天这场合不亚于笨三叔与蓝大导演的接待规格,浑身毛孔顿觉舒畅无比之感溢于言表。

  娜娜还是多了份细心,见明仁虽笑得灿烂,却难掩盖满腹心事,身边又多了一位姿色女子,联想着自己最近的命运,眉间暗暗添上一丝忧虑,故快活中带着谨慎,让栾导先于自己与众人握了手,自己谦逊地落在栾导身后,在与前排秀梅等人握手之后,才向明仁、百合他俩摆摆手,“嗨”了一声。

  百福源和明仁厂子里众多员工今天亲眼见着栾大导演、明星娜娜两位,都有些手足无措了,活络的是蓝蓝,正好笔记本中夹有明仁先前给的一张娜娜玉照,带着率真之笑上前,趁乱让娜娜签了个名。

  如风总与坦胸露背的娜娜隔着一层,还是挽过栾导嘘寒问暖,把个栾导喜得急屁乱放。

  轮着如风上台,真是再添十分凌云精神,再摆十分学者风范,清着她那连话筒都多余的嗓子,加了十度高音,朝众人深深一躬,开始讲她对那部小说的历史背景研究,倾注她对小人物的十分同情,发泄她对腐朽统治和糜烂生活的十分不满,众人被她云里雾里地激情演讲忽悠着坐了回过山车,一乎儿回到了那个疑窦丛生的古代,一乎儿又被拉入了自由奔放的现实,低沉时,几乎要抗争砸烂,兴奋时,感激涕零,不知为何,又胡拉硬扯议论到诗歌上去,道:“为什么要有诗歌?为什么?散文、大白话不好么?不,诗歌就是一团火,要触及人的灵魂,或喜、或悲、或忧、或愁、或冰、或暖、或静、或激,燃烧!一定要燃烧,那才是诗歌,所谓心有灵犀……”

  肖百鲢坐在姑娘堆里,趁着高兴,还是对小燕、娇娇她们道:“坏了,我妈又停不下来了。”

  最后压轴发言的是楠蓉,楠蓉背对观众席不经意地苦笑一下,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说了几句便用一首应景诗结束了自己的总结。

  月有盈亏水满覆,

  聪明反被聪明误,

  婆娑树下长生果,(智慧与长生总是一对矛盾)

  枉费心机归途殊。(是不是朱星、杜鹃、秋萍之流的命运?)

  中午吃饭,就开始有意识分了两拨人,两个读书会成员就在百福源的职工食堂里用餐,那些领导和家属随秀梅、若兰进了园子,尽管两边都是吃的一样四菜一汤的客饭,总有些闲言片语传道:领导们在里面吃大餐,诸如之类。秀梅听过也就笑笑道:“真到了领导这一层还在乎一个吃?我借着这儿好环境不过是搭个交流平台罢了,领导要交流、老百姓也要交流,不过是交流的场合、地点不同罢了,你看有几个领导愿意在食堂里交流的?而那些职工又有几个不是把食堂当了自己的家,什么都在那儿乱说?”

  众人一路闲逛,到了聚福楼,里面已是济济一堂,明仁得了明义的回音马上找了僻静处给杜鹃打了电话过去,再与百合相逢时,已经疏朗许多,百合见他神秘消失又再出现,情绪起起伏伏,也弄不清其中奥秘,只要他不离自己左右,幸好那位娜娜明星、朱星小姐也没过来纠缠,心里添了许多得意洋洋,肖百鲢也轧出苗头,趁着别人不注意的瞬间,对明仁言道:“我父亲不日也要往北调,他和我母亲提过多次让你来家里坐坐,总不至于还要我们下帖子来请你?”

  明仁听着这话,恍惚如在梦中……寻思间,自己的母亲突然出现在自己和百合眼前,原来青松也在邀请之列,可他受邀外地考察去了,如菊拿了那张贵宾席请柬也不愿放弃,于是搭了傅枫的车进来,从冬梅手里拎过资料袋,除了那些让她头疼不已的书籍之外,里面有个红封套,悄悄一打开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重新放好,连会场也没进,去了驾驶员休息室里找绿萝、夏莲她们聊天去了。

  如菊这会儿听着已经散场,众人都去园子里吃饭了,才匆匆赶了进来,挤在明仁、百合身旁,瞅着空子,对明仁埋怨青松道:“我不翻他的东西,也不知还有这份请帖,差点作废了。”明仁自然不知道那些坐了贵宾席的资料袋里除了点心券、外还有购物券这奥秘,只觉着母亲贪小,当着百合在一旁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幸亏这百合向来只做肚里文章,装聋作哑惯了,此时正埋头吃饭,也不知听到没有。

  如菊继续没话找话道:“这绿萝也是怪,父亲都当了董事长,还给你姑妈开车,这些小钱还值得挣什么?”

  明仁见她的话已经引起百合姐弟的注意,忙拦阻道:“妈,你也别用自己的心思乱猜度别人,她父亲是临危受命,不是看在那姜河大酒店都是自己乡里乡亲凑的血汗钱份上……一屁股债呢,谁接手谁倒霉,绿萝哪里就成了千金大小姐了?这儿人多,您就别瞎嚷嚷了。”

  “呦,不过说说而已,你就这么多话,还是你弟弟乖巧……”

  明仁未等她话都出口,本来自己精神不振也没胃口,就推开剩饭剩菜的不锈钢盘子,出了聚福楼,百合挑挑拣拣不过也在磨时间,就朝如菊笑着打了个招呼,也跟了出来。明仁见百合拉他手也不多嘴,就默默沿着湖边往前走了一段,又远远望着那天两人作过的秋千架,碧水涟涟、青草依依的对岸,那番温情历历在目……

  如菊一下失了谈话的对象,又不好插到娇娇、肖百鲢那堆孩子之间去,烦闷地四下寻找目标,就见冬梅、卓秀菱因要准备下午的评委资料,起身出去了,楠蓉那桌空了位子出来,就挨着楠蓉坐下搭讪起来。

  楠蓉自然好脾气,知道青松如今身兼两个学校的校长,早已顾不得家了,换作前几年,这如菊又要做家务,又要关心两个光浪头着实辛苦,两人倒是投缘。此时对坐沉默许久的秀梅觉着明仁今天有些怪怪的,竟然不离百合左右,也不与娜娜、娇娇她们嬉闹,越想这眼神里越透出一丝担忧,想着会不会与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有关……

  朱星见秀梅身边空出位子,也坐了过来,说下午公司临时召集一个重要会议,连明天秋萍的婚礼都不能参加了。秀梅摸着她滑爽细嫩的胳膊道:“怎样,套牢了吧,这民营老板都是没有休息日概念的,他们觉着你上班是应该的,休息倒像是欠他们的了,没事,从今往后,你只要方便,随时就过来坐一会儿,姑妈就喜欢和你这样有志向的年轻人交往,我才不喜欢昏昏噩噩无所作为的人呢。”

  朱星这几天进了新公司就像变了一个人,刚才特意找了秋萍打招呼,把个秋萍感动一番,肚里明白这朱星向来盛气凌人,今天居然主动为不能参加自己的婚礼来道歉不说,还塞过一只厚厚的红包,把秋萍弄得收也不是,推也不是,心里直痒痒的。

  原来,昨晚刘阿强来找秋萍,递上一笔钱,道:自己在石船镇做了多年生意,当地人参加的不少,也要入乡随俗,依了当地规矩,喝喜酒不收礼。秋萍本要埋怨刘阿强什么时候良心发现了,接下来刘阿强的话让她着实感动,刘阿强答应婚礼一办完,和竹君马上转让答应过的股份。(让她彻底放弃捞一票离开百福源的念头)最后她只得忍痛推却了朱星的礼金,可两人从此也结下了交情。

  若兰看着秀梅与朱星惺惺相惜,打趣道:“既然这么喜欢,收了她做媳妇算了。”

  秀梅看了一眼如菊,回答道:“我膝下有孩子倒好了,也不敢不听我的,”然后故意将朱星往自己身边拉上一拉,道:“给我做了干女儿,反正你们老朱家有个儿子了。”

  如菊虽然耳朵不灵,这话却正好听见了,视线对过来,朱星笑着说:“好啊,现在我就改口叫寄娘了,哪怕改了姓,我也没意见。”

  如风对秀梅笑道:”不怕老朱来找你?“

  秀梅也笑了,道:“我属牛的,看谁顶得过谁?”

  秀梅看着众人都早放了手里的筷子,连水果都没人碰了,夏莲带了服务员都候在一旁眼巴巴望着她们,就约了众人去探福轩喝茶聊天去了,袁建业头一次进来,虽然满目风景羡煞人,又不好四处乱走动,和常鹊光谈谈说说蛐蛐、蝈蝈之类,瞟着湖光水色,也跟进了探福轩。

  如风和若兰一起坐了车出了园子,一到会场,如风见两个小组成员都到齐了不说,五个评委到了四个,众人也不知还要等谁,都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门口终于见到了明仁的身影,按以往脾气,如风最深恶痛绝迟到的,必要啰里啰嗦地发表一通高见,不过今天一看明仁身后还跟着百合,不由大喜过旺,赶紧让他挨着自己身边坐下,百合正要转身离去,若兰抢先一步赶了出去,把她勾了进来,安坐自己身旁,卓秀菱给明仁送过评审表,白藿端来茶水,明仁一埋头,准备在评分表上打上分数。

  听着都是新潮诗,虽然激情有余,韵味不足,而且都似曾相识,念的时候慷慨激昂,听完了也就和没听一样,按如风的评语就是没有城隍庙五香豆的嚼劲和回味,如风一气之下,也欠斟酌,都给了低分,明仁埋头继续迷糊,卓秀菱脸红低头不语,冬梅眉头蹙起沉思,若兰总是一脸微微笑眺望着众人。

  也轮着冬梅自己,她把评分表给了刚到的夏莲,以示公正,然后另起炉灶,轻轻朗诵起一首小诗——《我总拥有一个世界》:

  钟一声,鼓一声,磬一声,木鱼一声,佛号一声……

  撞撞撞,打打打,击击击,敲敲敲,念念念……

  洪亮,震撼,激荡,寂静,升腾,

  高山,大地,河流,空谷,天空,

  猛虎,驰马,游鱼,彩蝶,飞鹏……

  钟一撞,鼓一打,磬一击,木鱼一敲,佛号一念……

  生命、收获、留恋、觉醒、安详,

  你笑我疯癫,我笑你看不穿,

  一个旧世界死去,一个新世界诞生,

  灵魂穿梭在平行世界里,我总拥有一个世界。

  听完,也有掌声,如风在明仁耳边嘀咕:“太颓废了,年纪轻轻就想着这些……”

  明仁倒觉着正和自己口味,偏给了一个高分。

  这时,有人挑着要钱永光来,鼓噪起劲就是白藿、夏莲,冬梅一阵紧张,有细心人看着资料上连钱永光的作品都是空白,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钱永光扭扭捏捏地站起来,像模像样清清嗓子,翻开那本簇新的文件夹,高声朗读起来。

  钱永光读着读着愈觉着不对劲,等读完已是哄堂大笑了,连心情不佳的明仁也“扑哧”笑出了声,这钱永光上了夏莲的大当,念了首《春绿》:

  卧梅忧枝逝,

  卧枝伤恨低,

  卧问卧石水,

  卧石春绿滋。

  如风憋不住笑过,向他招手示意坐下,也清清嗓子,做了一本正经的口气批评道:“谁跟人开这种国际玩笑?”于是又招来一阵窃窃私笑,如风也只能装傻充愣了。等静了一静,又接着让卓秀菱跟上,卓秀菱也把评分表交给夏莲。

  卓秀菱轻咳一声,起了中音念道:

  《冬夜》

  空枝难邀玉娇,

  孤灯燃尽梦晓

  深院已无老鸦,

  梅香尤可细嚼。

  如风评道:“却是悲凉,也不好。”明仁又记了个高分。

  接着便轮到小燕、蓝蓝等人,由于都是新学做诗的,也就意思到了,凑个热闹而已。

  统计分数时,如风还是长篇大论地大发一通感慨,底下也有耐不住性子的偷偷议论道:她们五个评委倒有三个没有作品的,还好意思说我们?这如风也算是算命先生,结束时,学着楠蓉的样式,也作了一首诗来结尾:

  《风带着信而来》

  风带着信而来,

  是种子,是发芽,是花开,

  这是大自然的礼物,

  去爱惜,去感受,去热爱……

  打开她,迎面扑来芬芳。

  风带着信而来,

  是温暖,是湿润,是多彩,

  这是大自然的馈赠,

  别冷漠,别烦躁,别丢开,

  拥抱她,亲吻醉人醇香。

  春天做了风的邮差,

  落地的地址便是南方,

  万物复苏,江河澎湃,

  收信的人啊,

  可读懂我的胸怀?

  这才把众人唬住。此时评分早已完毕,如风申明自己的诗作不在其列,这第一名便是冬梅,卓秀菱得了第二。会一散,明仁厂子里的职工自然有厂车送走,百福源的人各归岗位不提。

  明仁刚要起身,却接着老宋的一个电话,明仁一听他昨天到的,就住在别墅区的客房,因与他有大量的业务往来,明仁答应抽空过去,于是把事跟百合一说,百合听他忙于正事,很是支持,催着他走,百合自然和如风、若兰回进园子。

  这里明仁散步前往老宋所在的大雁楼,到了那儿,一进门就看着肖百鲢也在,肖百鲢对明仁道:“老宋实在客气,又要约吃饭,我看就下周吧,这两天都排满了,我母亲那儿,明仁你可得给我证明。”

  明仁点头同意,肖百鲢也接着秋萍的请柬,明天居然也去参加秋萍的婚礼,这时肖百鲢笑着说道:“明仁,如今袁总可心疼你了,刚才那剩下的两台增量压缩机又趴了一台,本该你和老常进去组织抢修的,可好袁总跳出来说他亲自去,可见他……”

  “不放心我么,”明仁抢在他前面,又道:“他可是心疼你,你可是常务副总,哪能跑得了你?”

  肖百鲢咧开嘴,拍打明仁的胳膊道:“他看着我母亲、姐姐都在,好意思?再说老宋来了要接待,他又不是不认识,我也不是没事偷着溜的人,好了,我们兄弟就别互相嘲笑了,说真的,袁总中午对我提着要好好参观参观这个园子,老兄有机会安排安排?”明仁点点头。

  老宋着急道:“哎,肖总,还有我呢,你们倒好,县官不如现管,只顾拍领导马屁,把我这位兄弟忘了,我说过几次让你们安排着进去看看,都老客户了,这点特权总有吧。”

  肖百鲢看明仁一丝反应也没有,只能劝着老宋再说。老宋约吃饭是顺便,想进园子倒是真。原来昨天白藿回寝室也睡得晚了些,打电话给钱永光的时候,正是他风花雪月勾搭着洗脚妹最开心的时刻,早把手机关了,一气之下,白藿连晚饭都省了,老宋在服务台登记完毕,赶着来看她。

  这北方人讲究个豪爽,不乐意时,恨不得斩尽杀绝,欢喜了,又恨不能掏心掏肺,老宋接着秋萍寄过去的相机之后,又静下心听了秋萍的解释,也觉着自己有错,头一个对不起的就是这位娇娇滴滴的白藿了,于是带了一大包土特产,兴冲冲地来看她,又要请她吃饭,白藿正好拉着一位填空挡的,不过也矫情了半天,把个老宋弄得差点跪下求她,这才放下架子,手拉着手、叫了车,又约着窦德专和他的阿洪去千莲区的新豪门酒店里鬼混到白藿下班。老宋喝得酩酊大醉,由白藿扶着回来,自以为和白藿已经误会尽释,今天打电话,没回音,问前台,都说她休息了,跑到寝室,那里的阿金笑嘻嘻地又说白藿在园子里。到了下午,还是不接他电话,老宋浑身痒痒得难受,就想混进园子里去瞧瞧,早被铁面无私的保安拦住,这才想着约肖百鲢、明仁过来,借着约吃饭的由头,进园子逛逛,也好顺便瞧一眼心仪的可人儿到底在干嘛。

  老宋看着明仁没反应,也不好强求,就和肖百鲢抽起烟来,明仁借口闻着烟味头疼,出了大雁楼,一路走,明仁又后悔刚才回绝老宋的要求,显得这些区区小事,自己一丝手段全无,想到此处明仁垂着丧气头,差点与一位转过无花果林的小伙撞个满怀,定神一看是童貅。蜀南文学

  童貅结结巴巴叫了声“明仁哥”,明仁盯着夕阳下回光返照的湖面愈加灿烂,如同天降火焰,将那深不可测烧成一片白光。本来招呼一打,童貅便要滑脚,谁知明仁鬼使神差说了一句:“你干的好事!”差点没让童貅软瘫下来。

  童貅低头颤着声问:“哥,你听说什么了?”

  “还有什么?就是你在宝龙图干的好事!”明仁也没好气。

  童貅一早溜回来,蒙头睡了会儿,直到中午秀梅打电话来问他为什么不进园子吃午饭才清醒过来,这小子也不敢撒谎,赶紧进去应景,路上打了个电话给崔华寿,那小子回答有人和他干爹正在想办法,就没了下文,正恍恍不安之际,贝梨照例打电话来询问,说今晚上就要回来了,真是雪上加霜,弄得他好一阵紧张,此刻得空推说有些不舒服才溜了出来,没想被明仁一语道破,真是心惊肉跳,也不敢搭话。

  明仁道:“这几天也别乱跑了,虽然没大碍了,可事儿还没完呢。”童貅何等聪明,一听明仁口气就明白明仁正在帮他,一块石头放下一半,恭恭敬敬地等着他还要说什么。

  明仁也不愿与他多啰嗦,喃喃说道:“这两边的水都是通着姜河的,好坏也对着水祭她一祭。”然后扭头离开湖边,穿过无花果林子,往大路上而去。童貅此时心存感激,过了一阵与明义酗酒欢会,摸着老底一谈,明义当然把功劳揽到自己头上,童貅往后便与明义越走越近,以致更加胆大妄为。

  明仁绕行过来,突然听着身后有车喇叭鸣响,回头一看,贾桦的车子刚进大门,摇下车窗向他招手呢。明仁坐上车一看,玫瑰正坐在贾桦身边,倒是颇感意外。这其中都是最近发生的故事:贾桦追求秀梅不成着实气恼,若兰也看出些端倪,索性鼓励他盯上玫瑰。也巧,郑老爷子一住院,玫瑰的母亲趁机和玫瑰商量着要将那些以前众人送老爷子的书画处理了,于是玫瑰挑检几幅喜欢的油画和古画出来,请了贾桦来给这些东西估价,贾桦大喜过旺,不仅忙着找熟悉的拍卖公司给估价造册,又每日接送玫瑰往返医院,大画家做了跑腿的,这人心也是肉长的,玫瑰这几天也渐渐习惯了依赖他,趁着老爷子这阵子病情稳定,一来交割一期定购的别墅,二则给秀梅的读书会捧捧场子。

  三人进了园子,直接来到聚福楼前。

  门口旁小树林边,秋萍正和姚茜说着话,见她们过来,迎着她们。

  姚茜打开手提包将一份喜帖交到玫瑰手里,玫瑰双手接过,连声“恭喜”,又道“一定来”,贾桦知道自己的喜帖自然该在若兰手里,秋萍送着玫瑰和贾桦进去,她进门前朝明仁一笑,道:“明天可别忘了带百合姐姐一起过来?”

  明仁一身疲惫,看她那副自然潇洒的神情,真猜不透她此时此刻的心境,秋萍飞快地移开她的目光,屁股一扭,昂头挺胸大踏步跟上玫瑰她们。

  姚茜含笑转向明仁,明仁留住步伐。

  姚茜从包里摸出一份喜帖,亲手递过说道:“我的事也快了,今天就是来发喜帖的,我等着亲手交给你呢。”

  明仁双手接过喜帖,抬头见她脸色苍白又憔悴,想也奇怪她交给自己姑妈就得了,必有什么话说,又担忧起她今后的命运:面对詹光那花花公子的秉性,也不知要受多少闲气……姚茜见他只顾盯着,正想再说几句肺腑之言,芙蓉赶了出来,一看姚茜果然在门口,就听她又急又怨地说:“哪里不好说话,这风口里,再吹了着凉了怎么办?”芙蓉一见明仁也在,手里握了请柬,道:“我那个呆哥哥真不知疼人,哪有自己一走,留着姐姐独自发喜帖的?。”

  早上姚茜发完言,就被芙蓉送到鹦鹉楼歇着,詹光到了下午才出现,两人到探福轩晃了一圈,詹光见喜帖发得差不多了,就滑脚走了,留着姚茜等如风她们进来……

  姚茜一见芙蓉后面跟着秋萍,道:“我也没胃口,喜帖发得差不多了,我回去歇着了,有秋萍送我就行了,好妹妹,你留在这儿多玩会儿,明仁,你可照顾好你芙蓉妹妹啊。”说着,她脸上出现一丝欢喜之色,面朝明仁,嘴却向着芙蓉努了一努。芙蓉、明仁送了她们上车,车子在小路上颠簸了小会儿从大路上消失了。

  明仁犹豫着问芙蓉姚茜得了什么病,好得挺慢。芙蓉两颊浮起红云,道:“还不是开幕式给忙的?还住了两天医院,这不,竺罡马上要调任,都靠她顶着,也不得好好休息,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点道理都不懂。”

  明仁见她埋怨起人来,一副纯真烂漫的神情,心里添了三分欣赏,两人还没到门口,百合却从里面找了出来。

  百合瞧着快开饭了,明仁、肖百鲢还未出现,就给肖百鲢打了个电话,肖百鲢借口厂里有事不进来,说明仁已经进了园子。

  百合左盼右等,听着玫瑰说和明仁是一起进来的,接着看见芙蓉不知何故走出去,就索性也跟了出来,正看他俩说着话,赶紧招招手,迎着明仁道:“等你好一会儿了,你倒好还有心思在门口散步……快进来吧,别又不舒服了。”芙蓉笑着先快步抢在她们前面进了门

  转过屏风,明仁一见大厅里几个方桌被拼成了一长桌,桌上铺着厚厚的白色餐布,一副副金光灿烂的西餐具都已摆放到位。芙蓉挨着自己母亲和秀梅之间坐下。竹君已经离去,是因着今天派出所传唤丰橙,丰橙到此刻还未回来,竹君也心神不宁起来,先回了小红楼去了,群群照旧与冬梅坐了一块儿。

  如风把百合、明仁招了坐在身边,满意地朝秀梅、如菊她们望望,楠蓉正问着秀梅那福梅院空着做何打算,秀梅压低声答道:“给胡琼花和胡苹留着的,笑梅这一走,拉下杂事一大堆,胡琼花帮着处理呢,因她哥哥的关系,她和笑梅得把多余的房子都交割了,还有琼花自己买的一期和江东区的两套新房要装修么?所以临时住进来。”

  楠蓉道:“这是,笑梅以后回南方,说不准也要住进来,琼花接了电视台长的工作,这几天正办交接呢。”

  如风见她们俩眼神并未对过来,失望地转向如菊,如菊哪里得空,正与老邻居蓉喜阿姆紧挨着,蓉喜阿姆下午睡了一阵、闲了一阵,正想找个人好好解解闷,遇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如菊尤为亲热,天南地北地海聊起来,这下如风彻底孤独了。

  明仁一看面前已经有两碟冷菜,分别是培根西兰(培根稀烂)、鱼子豆泥(育子都溺),夏莲领着服务员依次上起热菜。那个洋厨子大山听了春杏的建议,连夜与紫薇商量了几个菜来,今天便要一显身手,于是头一个便是来了个鲍丝银鱼(饱思□□)羮,接着就是富贵五仁(富贵无仁)虾,直到松鲍软蛋(怂包软蛋)(欣闻: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啊。)送上来,那个大山也闲下来,跟出了小厨房,朝那些青春活泼的姑娘们招着手,又挤眉弄眼,其中只有群群淡眉轻眼地瞟了他一下,大山又靠近了些,帮着紫薇送上夏莲点中的甜点——榴莲酥。

  如风憋不住凑到栾导、娜娜身边,道:“啊呀,今天来的都是文人雅士,”又看了看娇娇她们,笑道:“你们也是,小知识分子么,又都是多才多艺的,可不能错过了这机会,来来来,这时散了太可惜。”

  荣喜阿姆也是喜欢热闹的主,这时养足了精神,对刘雪、娇娇她们道:“你们平时不是爱唱个歌什么的,这不是现成的喇叭、话筒?我住后面太安静了,我这老太婆都闷死了。”

  秀梅微笑着对娜娜道:“大明星,唱个歌总难不倒你?”

  玫瑰早已经搁了筷子,对娜娜道:“我来伴奏吧。”

  娜娜自打明仁、百合并肩进来,就一直闷闷地坐着,想着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来做客,总也要应付一番了事,于是站起身,款款走向舞台,跟过来的玫瑰轻声商定了曲目,玫瑰纤指轻弹,娜娜启开朱唇唱了起来。

  栾导一手端起了红酒杯,另一个手和着娜娜《雾里看花》的节奏,贴近秀梅敬酒,趁人不注意,情绪低落地说:“如今叫她也叫不动了,只有来你这儿,她才欢天喜地的呢。”

  “我得了机会,说说她,可别没拍几部戏就耍大牌呢。”

  “唉,谁让她傍上蓝梧大导演呢?大概也是前世有缘,那排着队往蓝导那送的女演员多的是,可他偏一眼看上她,刚认了干爹,倒把我这出道的师父晾一边了,吴总,你当初让我培养她出道,我可做到了。”

  秀梅低头不语,娜娜唱完歌过来,见栾导与秀梅对站着,就猴着脸,搀住秀梅,亲亲热热地唤起:“干妈,好听吗,还想听什么歌?”

  “干妈?我可受不起。”秀梅半真半假地开起了玩笑:“听说你连干爹都找好了?”

  “干妈,那不是圈子里的人闹着玩么,人家国际级大导演,叫声干爹不显得亲热些么?”娜娜瞥了栾导一眼。

  秀梅虽然笑着,语气却加重了:“别胡叫干妈了,你再给我多找几个干爹,我这清誉可毁了。”秀梅那脸似虎非虎起来,娜娜的脸一下红了。

  “人家叫惯了,那叫您什么呢?”娜娜捧起秀梅的胳膊,娇滴滴地问。

  秀梅看了看明仁说:“还和小时候一样,也叫姑妈得了,你爱认多少干爹、干妈的也没人管。”

  “不认了还不行么?姑妈、姑妈、我的好姑妈……”娜娜开始摇动秀梅的胳膊。

  秀梅虎着的脸上又出现了笑的皱纹,说:“别跟牛皮糖似的,看栾导多爽快,你也不是不能喝,还不快去帮着敬酒,养你这样徒儿有什么用呢?”

  娜娜见夏莲正在边上,忙要过一瓶酒来,倒了满杯去敬栾导,栾导来者不惧,一干而尽。

  这时,若兰笑嘻嘻宣布道:“让我们的诗坛四大才女——栾导朗诵一段如何?”众人起哄都说好,还鼓了掌。

  栾导几杯杯红酒下肚,精神抖擞,端着酒杯就跑到了前面,大声朗诵起来:

  “恐高

  跨上神奇的铁骑,

  冲破厚重的雾气,

  四百米高度被紧急抛离,

  眼的余光游荡在灰蒙的钢筋水泥的丛林里……

  登上辉煌的石级,

  拨开神秘的雨丝,

  一张青皮的代价就可气冲霄汉,

  眼的余光飘浮在浊流的黄丝带里……

  踏上清透的砖地,

  透过清澈的玻璃,

  火柴盒似的车流在老年斑似的通道上蚁驶,

  我的眼再也找不到自然的绿意……

  可悲还是可喜,

  可怜还是可惜

  天堂、地狱,几百米的高度就让我——

  无助地窒息……”

  “窒息!”

  栾导用一只手朝向自己的喉咙,一只手用三只指头优雅地捏举高脚杯,奉向台上的吊灯,似乎达到了癫狂状态,声嘶力竭地喊到:“干杯!”一口就将杯中的酒又干了,然后就像一只斗败了的鸡一般,无精打采、摇摇晃晃地回来了。

  如菊对荣喜阿姆言道:“哦呦,这样喝酒可要坏了身体。”

  荣喜阿姆笑着说:“没事。”不过还是跟过来敬酒的娜娜道:“少倒点,这栾导自打我认识她,酒量就见长,不过也有些岁数了,不能学着年轻人胡闹了。”

  这红酒醇厚绵软,栾导哪里肯放?一瓶酒没敬几位就见底了,秀梅又让送上一瓶,娜娜在栾导耳边提醒着什么,栾导这才由着娜娜都改倒小半杯了。

  贾桦一直站在玫瑰身边,也要玫瑰给他伴奏一曲,玫瑰含笑摇着头,说:“我弹一曲,你要唱就唱吧。”然后低头按动琴键,一首曲子悠悠飞扬,贾桦一听是《夏日里最后的玫瑰》,就乖乖地不吱声了。

  一曲弹完,也不知谁起哄,要那一旁早就蠢蠢欲动的大山来一首,大山这时却作了羞涩状,夏莲耸动着几个服务员推攮着他,大山躲不了,只得半喜半忧地走到台上,用夹生话与玫瑰说了些什么,玫瑰听明白了那曲子,居然也能弹奏出来,大山竖起大拇指,朝她说了两句:“顶好,顶好。”

  玫瑰这才重新起了节奏,大山眉飞色舞地开唱了起来,倒也字正腔圆地唱完了一首《漂洋过海来看你》。明仁觉着他眼神总往自己身后望,当他再次唱到:“陌生的城市啊……”,那眼神就直勾勾的了,明仁微微一回头,见群群抬头将那羞涩的目光与大山正眉目传情着,大山骨头一轻,又唱道:“……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己……”,那群群居然流下了两行热泪……

  娇娇鼓着掌,对芝芝道:“这首歌我就喜欢男歌手来唱。”

  夏莲在她身后道:“这小子你还没看他唱那个回回歌曲,浑身学着动起来,滑稽死了。”

  夏莲一挑,娇娇一跳,年轻人又起哄,那些服务员把要开溜的大山推回台上,玫瑰又起了一首欢快的曲子,把个大山耍得像猴似的在台上上窜下跳、扭屁股、缩脖子的,弄得众人也有笑倒在旁边他人怀里的,也有酒杯不小心潵了的,也有笑多了不停咳嗽的,连平时不拘言笑的冬梅、群群坐一起也都捧腹不止,大山也非善类,出了会洋相,索性装疯卖傻地下来邀娇娇她们表演节目,如风、荣喜阿姆也一旁鼓动着,娇娇几个倒也大大方方地上台唱了几首歌,可遇着夏莲、冬梅这种矫情的,拉拉扯扯,各种可笑之情不可名状。

  百合悄悄推推明仁胳膊,两人趁乱分头出来,按百合的意思,本来要沿着湖边走走,不成想明仁吹着凉风,连打几个大喷嚏,百合忙摸出餐巾纸让他擤了鼻涕,笑着说:“又有哪个姐姐、妹妹惦记你呢?”

  两人正徘徊在门口廊下,里面跑出了群群,后面紧跟着大山,两人也没往侧里看,那大山道:“群群,表演一个么,我们出去时,你不是挺会唱歌的?”

  “出去时是出去时,众人面前你拉我唱什么情歌?”

  “群群,真搞不懂你们,这有什么可害羞的?还有那冬梅,明明会表演,也再三再四地推脱……”

  “这是谦虚么,你来了几年还不懂?”然后两人说起了洋文,往湖边走去。

  明仁拉住百合手沿走廊往相反的方向而去,百合颇感意外,少不了将头倚靠在明仁肩头道:“天冷了,路上行人稀少,我读考研班下课晚了回家倒是有些害怕呢,让我那不争气的哥哥来接接吧,不是醉了酒驾车让人担心,就是话里话外受他闲气……”

  明仁也不知何故轻叹一声,许久,勉强说了一句:“我来接你吧。”两人搂搂抱抱地绕着黑洞洞的探福轩逛了一圈,百合整着头发,手臂与明仁脱了开来,又回到聚福楼前,听着娇娇她们叽叽喳喳地远去,只见秀梅和楠蓉、如风在路边说话。

  不一会儿,刘雪陪着如菊、荣喜阿姆,贾桦陪着若兰、玫瑰也都出来了,两辆电动中巴分头将她们送走……

  再说竹君赶回小红楼,一路联系那些人脉,最后打到谢启秋手里,这小子正与詹光、肖百鲢一帮子公子哥儿不知躲在哪个角落喝酒正高时,一听这位豪爽的大姐托来些许小事,满口答应。只是搁了电话一想,又觉为难,如果直接找自己父亲,无疑是给老谢与那铁璧的关系火上浇油,思之再三,又听着詹光、肖百鲢传言红洞镇那个小刁马上就要调走,铁璧也要失势时,暗下了决心,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于是打给了剑锋,嬉皮笑脸问他丰橙之事,剑锋正在石船镇代表铁璧深挖线索,没想到谢公子会低三下四亲自找他,也有几分惊喜的同时,顿有抬头不见低头见之感,免不得和浆糊脑子的史铎叽里咕噜一商量……

  竹君终于见着了丰橙的面,两人也没了胃口,厨房下了两碗香韭饺子送来,胡乱吃过,竹君道:“万一你受不住说了什么,这一拘可什么都完了。”

  果然两人没说上几句,崔明贵关心的电话也来了,对着丰橙先是“好侄女”、“宝贝儿”的乱叫一通,赌神发咒说自己托了史铎的关系,丰橙当着竹君的面只作气恼埋怨,把个崔明贵再三保证马上将她弄进镇政府里许她担任宣传干事,这才让丰橙转怒为喜,崔明贵又喜滋滋问她明天何时去参加秋萍婚礼,要不要来接她等等,丰橙又是撒娇又是不耐烦道:“我出派出所时,你怎么不来接我?明天我可全程要陪秋萍姐,不用你接,更不用你送,我们这儿有的是豪车。”同崔明贵胡搅蛮缠多时,丰橙心里受了些许安慰,才挂了电话。

  丰橙说起“豪车”二字倒提醒了竹君一件事,此时竹君绝口不提。竹君会来事,和丰橙本都是“夜游神”,两人寻思着反正闭门歇业,就请着谢启秋他们过来,又把龚勉和那个潘安茂叫来,开了多间包房,鬼混了一晚。

  不久之后,这石船镇传出了一件奇事:丰橙居然以以前供应局职工的身份被借调到镇里做了宣传干事,不久把蓝蓝也拉了进去,学历上都是“大专在读”,把多少人托了关系走了后门都没盼到的位子倒占了两个,成了石船镇一大奇闻。

  周日正逢秋萍大喜之日,秀梅早请了正规的化妆师来,亲自陪着秋萍化完妆,照例回一趟办公室,问问四处有没有疑难之事。

  一进办公室,却见芙蓉难得早早地到了,明仁陪着正在说那些明星的事儿,芙蓉见秀梅此时闲暇,就将手里捧着的一个文件夹冒冒失失地递给她,道:“我做了份全面预算的方案,您看看如何,我这些天前思后想,定要除了财务上这些弊端才好,否则这账目总是浑沌,我这里还将主业与租赁、衍生业务做了切割,这样就能更清楚地看清谁亏谁盈,至于同行拆借、与小红楼、房产公司的帐目交接,一并提出了具体建议,一句话,便是全面预算加精细化管理。”

  秀梅觉着有些突然,也有些尴尬,片刻之后,却很隆重地双手接过这份文件,一副比收到什么贵重礼物还高兴的样子,起一只手拉着芙蓉贴身坐了下来,左右端详着她,道:“我一定仔细过目,没看出你这小脑袋瓜里还是一套一套的,我们的小芙蓉,可不能小瞧,谁说徒弟不能赛师父,我看呀,带出徒弟就该饿死师父了。”

  一旁明仁翻看着一本《集邮》杂志,也没当回事,听着后面这句,抬头眨巴着眼看看秀梅,见秀梅心情舒畅,便道:“姑妈,您后边这句也太狠了些,将来哪个师父还肯带徒弟啊。”

  “哦,我倒是说错了,这师父前面还得加个‘不思进取的’几个字。”芙蓉被说得更不好意思,低头互相拨弄着自己一双纤纤十指,秀梅对她越看越爱,笑问:“听玫瑰说,你家里花园里百花齐全,品种珍异,有机会我得去看看。”

  “我母亲就爱种花,我父亲为这事和她闹了多少次别扭,这不,老爸调去市里,住了江东区的别墅,哥哥又买了您这儿一期的,这下好,就剩我们母女做护花使者了,不过这偌大的房子住着真有些害怕。”

  “是呀,听说你父亲把驾驶员、厨子、保姆都带走了,你母亲当我面都抱怨过。”

  “就是,剩了个老保姆,做着些家常菜,幸亏我不挑剔,

  “你还不挑剔?昨天你母亲亲口所说,你吃的都是洋水果,得用面粉、苏打洗过,还得盐水浸过,荤素菜都是专门送来的,浇的都是自来水,不得用姜河水……”明仁说完,也不知今天自己为何如此唐突。

  “再胡说,不理你了。”芙蓉夺过明仁手里的《集邮》杂志,心不在焉地翻看着,问秀梅:“吴董,您还喜欢集邮?”

  “嗯,几十年的爱好了,当年也是寄信来往的多,知道我喜欢邮票,都贴了那些花花绿绿的纪念邮票给我。”

  “您当年肯定是个美人,追求你的人肯定排着队给您寄情书吧,那邮票必然又多又好了?”

  “哎呀,可惜了,那本最值得回忆的邮册你明仁哥上中学带去给他弄丢了,说实话,我嘴上不说,心里就像丢了魂似地难过了几天……”秀梅说着,眯起了眼,脸朝向落地窗外茫茫的天空……

  明仁辩道:“都是那个同桌,我们弄堂里捡垃圾老卞的孩子卞宝干的好事,就给他看过,后来课时忙,也没顾上给其他同学看,回家一翻书包就没了,肯定就是他偷的。”

  秀梅似乎还沉浸在那遥远的回忆里,不过也只是瞬间,毕竟那个年代苦多甜少,听完明仁的话,道:“别指名道姓的,又无凭无据的……”然后还是注视着芙蓉,看她低头翻阅杂志时文静而又妩媚的眼神,满心欢喜地道:“如今我也就订着两本杂志,还有一本就是《读者》,我觉着这两本杂志,一则涉及面广,二则有品味,这次搞文化艺术节,区里也有个集邮展,早知道我陪你去看看,那里有几块展板就是我和你若兰、如风阿姨她们的邮票,都是单湖州帮着整理编集的,刚才说的那个卞宝如今也是响当当的收藏家了,当年丢的不过是些信销票,人家早不放在眼里了,后来我有闲钱了,就托着你史金华阿姨,她路子野,最后几批我记着是集邮公司处理库存的,照理都是照顾内部职工的,那些邮票珍贵啊,你若兰姨还舍不得花钱,结果我花了几年积蓄都拿下了,还有就是单湖州介绍过来的,当年人家抄没返还的一些老邮票……上半年,明仁翻出来晾一晾,说那些邮票都可以送拍卖会了,这次如风、姚茜又来动员,不得已拿了一部分去区里凑凑热闹,等返还时一并给你欣赏欣赏。”

  “哪最好,这既然有读书会,也可弄个集邮会,我家里也收藏着好些花鸟图案的邮票,全世界都有,可好看呢。”

  “真的吗?”一声轻柔和中的妙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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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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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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