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林。”莱蒙斯纠正,“是些森林的遗骸,它们的样子只是生前幻影。想要窥见真实,需要用火种凝视。”
“这我恐怕用不出来。”
“是吗?我真是对此一无所知,劳烦你提醒了。”圣骑士长回答,“这都是为了照顾你脆弱的心灵。看假象罢,你会感激我的。”
尤利尔只能暗自翻白眼。有过先前遭遇,他当然不会傻到再出言反驳。“亡灵要树做什么?”
“拿来烧。”莱蒙斯一指前方。
天色已晚,过了某个特定的时间,刹那间,火焰如赤色的流星,在夜幕尽头闪烁,形成一道蓬勃流动的焰火银河。散射的光线点亮了加瓦什,仿佛夕阳下汇聚半空的云团。这些美丽的事物全都源自于森林,无数枝杈伸入火中,光滑、苍白的躯干有种钢铁冷淬过的奇异色泽,它们都被灿烂光环吞噬。
尤利尔完全没想到,在加瓦什还能看到如此景色。“什么情况?”他轻声嘀咕。
走进光圈,他们已经深入了熊熊燃烧的“尸林”。尤利尔发觉空中焰火其实没有实体,只不过是一场色彩盛宴,最明显差别的就是没有温度。
磷火。学徒很快找到答案,至于这些彩光,只有神秘现象可以解释。他不禁想起茶杯女士蒂卡波·鲁米纳森,这位来自闪烁之池的联盟战士正是代表着一种磷火的冷光西塔。
“死人烧冷火。”莱蒙斯说,“它们从灵魂到躯体都是冷的,能把活人的热血冻结。在黑暗笼罩之土,秩序边境的蛮荒之地,魔怪、狼人、嘴角带血的雪人都会频繁出没。生在死土的女孩被称作魔女,男孩则都是死胎。据此,死亡也被凡人奉为女神……但这不代表祂像凡人一般拥有男女之别。人们唤祂为‘苏维利也’或‘苏维莉耶’,祂踏入世间时会有男人的外形,但当祂蜷缩在地狱中,便变化为幽灵般苍白的女性。因为即便是象征创造和新生的意象,也终有死去的一天。”
表世界也有类似的传说,但尤利尔当然不会信以为真。盖亚信徒死后去往女神的天国,露西亚想必也有自己的地盘,恶事做尽的罪人是会下地狱,不过从没人回来过,告诉他死人点什么火。
“好个冷酷无情的神灵。”学徒干巴巴地说。
“在祂的地盘,你最好少说两句。”
“没错。我会祈祷。”但没人知道向谁。
莱蒙斯冷冷地瞥他一眼,正要开口讥讽,忽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两人都是一愣。
在死者之国大概只能遇到死马,尤利尔几秒前还如此肯定。神圣光辉议会的圣骑士长莱蒙斯·希欧多尔,飞来飞去的空境大人物,来到加瓦什后也不得不走路。他无疑准备充分,与一时冲动才闯进地狱的学徒不同,但即便是他,也没有坐骑代步。或许来的是苏维莉耶的使者,专程就为逮他们的出言不逊。
“保持安静。”圣骑士长警告。
呼喊能够引人注意,但说到底,他人的关注对现状没有任何影响。尤利尔识相地闭上嘴。
声音渐近,一名骑士驱马而来,手指缠着缰绳。他全身被轻盈的盔甲包裹,连接处闪烁神秘光辉。那匹马慢悠悠地摆动蹄子,摇晃着他肩上的金缨。
尤利尔打量他:没枪没剑,姿态悠闲。此人活像是在逛街,仿佛地狱哨站是什么小花园似的。或许这是肉眼可见的假象,与燃烧的树林一般。但比起掩藏的真实样貌,他的造型已足够夺人眼球。
莱蒙斯证实了所见的便是真实:“圣骑士?”他因震惊脱口而出。
多新鲜呐,圣骑士也会死,是不是?尤利尔暗自想到。“下地狱的圣骑士。”他指出。
莱蒙斯眯起眼睛。“他是活人,不是夜之民。那匹马也是生灵。我倒要看看他这身衣服是哪儿来的。”
这时,骑士也注意到了他们。莱蒙斯的披风或许有某种神秘效果,让他在亡灵的城市中穿梭自如,但当他主动开口,掩护便失效了。
尤利尔很清楚自己的模样在亡灵中有多奇怪,对它们而言,他太完整、太温暖、太干净,肠子表面连一粒沙子都没沾,舌头也没垂在下巴上。金光闪闪的符文有股浩然正气,从手腕爬到肩膀内,若非长度有限,它们活像沙漠酋长的臂环。而加瓦什里是不该有热量和金色的,这些事物都象征着生命。
对方的目光扫过学徒,最后落在莱蒙斯身上。“天哪,神术。多么亲切。”他语带感慨,“你们是什么人?”
此人毫不惊讶。“看不出来吗?我们是传教士,特地来到加瓦什传播女神光辉。”尤利尔回答。
“他可能是,你就不同了。被神术锁住的该是危险人物。”
“噢,只不过是误会。我更想传播盖亚光辉,但他倾心于露西亚,我们不得不打了一架,好决定接下来的传教内容。”
莱蒙斯恼怒地一扯锁链,把学徒朝后拖个踉跄。“少说话,小鬼!否则我提着你的脚走。”他转头过去,用锐利的目光审视来人:“报上名来。”
“达西。”闻言,莱蒙斯皱眉。“我有点森林血脉,在诺克斯的时候,人们都叫我达西。”骑士解释。森林种族有自己的语言,通常繁琐复杂,经通用语翻译后更是极度不便,他们一般根据音节为自己重新命名。“你呢,兄弟?”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莱蒙斯。”
“有股酸甜味,老兄。”达西打趣,“我敢说你是布列斯人。”
圣骑士长看起来像是要把剑刺进他的鼻子。“你这身盔甲哪儿来的?”
达西却根本没察觉。“这是我导师给我的,在我通过试炼后,神父赐予我烈日的盔甲。”他甚至翻身下马,向他们展示。“这可是露西亚的圣铠哟。”
尤利尔看的很清楚,这话教莱蒙斯拔剑的动作停顿了。不晓得这是谎言还是真话,若穿的是真家伙,你应该掉头就走,别幻想和原本的同行寒暄。瞧见没?他已经准备给我添个同伴了。“你的导师又是谁?”圣骑士长追问。
达西挑起眉,得意地说:“正是曼卡斯特大师!他生前是名圣骑士。”
“看得出来。”莱蒙斯回答,“能带我们去见他吗?我对曼卡斯特大师仰慕已久了。”
“噢,那跟我来吧。”可怜的达西,直到现在也没听出他的咬牙切齿。“前边就是夜火城了,他老人家住在城中心呢。”他爬上马背,也没挥缰,坐骑自己开始慢悠悠地迈步。“很多人都想拜访我师傅,可他们不知道来找我。真是怪事一桩!后来我每次出门都把圣铠套上,这类事就少见多了。”
将来大概不会出现了,尤利尔心想,无论是拜访大师,还是让你带路。
“好个铁招牌。”莱蒙斯回答。
透露出有师承的重要信息后,尤利尔本希望达西能沉默一会儿,好让眼前这位圣骑士长大人冷静片刻。事到如今嘛,他怀疑此人在莱蒙斯心中的可恨程度还要排在自己之前。
而事情还没完。达西低头瞧他们:“拜访他的人很多,老兄。”
“是吗?你都认得这些人?”
“有许多陌生人,但大部分都是露西亚的教徒。曼卡斯特大师生前是货真价实的圣城骑士,受到枢机主教祝福的那种,明白吗?他可不是什么三流的街头骗子。”
莱蒙斯凝视着他的“圣铠”。“这点我很清楚。”
达西忽然勒马,转向他们。“大把人吵着要见曼卡斯特大师!”他叫道,“即便不想拜师,也要与他合影,这是种非凡荣誉!懂不懂!但导师他时间有限,呃?”
“好吧,很多人相信他的荣誉。”
“没人不相信!他是圣骑士,教我枪剑马术,还给了我圣铠。只有我。曼卡斯特大师的唯一弟子。我的话在他耳中有分量!”
莱蒙斯皱眉,似乎想说什么。想来他会继续点头,表示自己赞同那位大师有多“货真价实”。真是对牛弹琴。尤利尔把他们的笑话看够了。
他打断莱蒙斯:“让我们提高点儿交流的效率。你有钱吗,大人?”
一阵沉默。“你说什么?”莱蒙斯难以置信地反问。
毋庸置疑,我们的圣骑士长大人没预料过这回事。或许他对这些把戏一窍不通罢。和莱蒙斯碰面无需礼金,谁敢行贿于公正的圣骑士长呢?有大把人为了不和他碰面而送礼给别人。
达西舒展了眉头:“露西亚要求我们对人人公平。你瞧,提前次序是种不公,我不会干这种事。”
“除非我们付出代价,弥补插队产生的不公正。”尤利尔在旁补充。
“毕竟我只是凡人,不可能做到绝对公正。假如你们原因付出某些事物,让排在身后的人感到公平……”达西扬起下巴,“说得倒没错。你是因为多嘴才落得如此下场的吗,盖亚教士?”
拔剑的声音。尤利尔眨眨眼睛:“这个嘛,我可比不上你。”
……很快他们重新上路。莱蒙斯一踢马肚,坐骑撒开四蹄,勉强奔跑起来。尤利尔认命地跟在马屁股后迈步,而曼卡斯特大师唯一的弟子拼命保持着平衡,为奔跑挤出骨子里的每一分力气。他没被拖行在后,恐怕全靠坐骑对自己前任主人的怜悯。
这副样子实在可怜。“你真是圣骑士的弟子?”学徒放慢脚步,在达西身边问。
“我……曼卡……唯一……”
“调整呼吸。”学徒建议,“跟随马蹄的节奏……呃,先调整心态吧。我想你得适应一阵子。”
达西满脸眼泪,鼻子通红,大口大口地喘息。他的胸膛收缩到极限,膨胀起来更显骇人。即便如此,他的脚步也在踉跄。“……你……穿……”
“圣铠。”尤利尔替他说完,“我提醒过你把它脱掉,伙计。不过那样马会跑得更快,你跟得上吗?”
这话说得不妙,因为更多泪水从达西半睁的眼睛里挤出来,被马尾巴扫飞出去。他只顾着喘气,半个字也吐不出了。
抵达城门时,圣骑士长总算勒紧缰绳。一大棵燃烧的火把树立在旁边四码,坐骑晃悠悠地抬头,边走边嚼一块从树上撕下来的烂布。他下马回头,打量拴在身后的两只口袋,为其中一只的状态皱眉:“你揍他了?”
我更想揍你。显然,他根本不认为这一路上的慢跑是惩罚。尤利尔只觉得羞辱,但他早已不会为此发火。“达西是个凡人,你差点杀了他。”曼卡斯特大师的唯一学徒正躺在地上,劫后余生般大口呼吸空气,双眼紧闭。
“他有火种。”莱蒙斯指出。
尤利尔意识到了问题。“也许他的职业不支持……”
晚来的解释。圣骑士长沉下脸:“恶魔。”他把达西拖起来,摇晃他的肩。“别睡。听见没?”
“你在干嘛?”
“把他叫醒。”
“然后向他宣布判决,好让他接受火焰的审判?”学徒追问,“不忏悔的罪人烧起来没有成就感,是不?”
“尽管幸灾乐祸,小子,有你倒霉的时候。”莱蒙斯不再理他,用剑挑开盔甲的连接处。
摆脱一身铁壳子,再加上圣骑士长的亲自施救,曼卡斯特大师唯一的弟子终于重获新生。他被硬拽起身,无助地挂在树枝上咳嗽。
“城里都有什么人?”莱蒙斯开始审问。
“……你……我……”
“少说没用的。否则教你再跑一遭。”
“不!不……”达西呻吟。“你这……”
莱蒙斯哼了一声,“坦诚些能让你少吃苦头。”
“……这……不敬……神的……”
“恶魔也配站在露西亚的旗下。”莱蒙斯冷冷地说,“你的每个字都证明你有罪。”
圣骑士长的判决当然不只是责备,当他把剑架在达西眼前,此人的废话统统消失。审问终于步入正轨。曼卡斯特大师的唯一弟子很快交待了城中情况、建筑方位和圣骑士的盔甲由来。拜他所赐,莱蒙斯没花多少力气,便找到了曼卡斯特大师的住所。
“这里是秘密结社的驻地。”进城时,尤利尔提醒过他。根据达西的情报,此城并非绿人城或幽灵谷那么简单,其中有许多活人——像达西这样的人——生存,所需物资全靠城卫兵发放,没人见过运输车队。居民在加瓦什自由行动,亡灵不会攻击他们,像是另一种形式的夜之民。
有过费里安尼的前例,学徒怀疑此地是结社制造亡灵士兵的工厂。满怀仇恨的无名者离开结社的庇护,企图以死者的身份回到诺克斯,在秩序土地宣泄自己的愤怒……不论如何,无星之夜与加瓦什结盟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黑骑士率领亡灵攻击空岛后,每个神秘支点都在加紧戒备,派人焚烧死者的尸体。
“恶魔巢穴而已。身处秩序之外,不能对加瓦什的状况有所期待。”莱蒙斯毫不动摇。“我们进城。”
“为一个招摇撞骗的死灵?”
“为回到诺克斯的矩梯。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尤利尔。”莱蒙斯拖着他入城,将曼卡斯特大师唯一的弟子留给熊熊燃烧的树枝。这次不是磷火。尤利尔已身在城内,但耳边犹有达西的惨叫萦绕。
这几乎让他后悔拿“公布罪行”当借口了。圣骑士长要揭穿他的身份,而非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但再目睹恶魔的下场后,学徒觉得还是一剑封喉来得痛快。他并没有坦然面对烈火的勇气。
但圣骑士长似乎有。此人执著地追进城内,要把那骗子碎尸万段,不管等待在城里的究竟是什么危险……在他改主意去寻找矩梯前,尤利尔倒对此非常庆幸。
曼卡斯特大师的住宅乃是一间破旧的地窖,入口封有石碑,被枯萎的花束环绕。单看碑文里详细的生卒年和数项功勋事迹,它竟真有几分庄严肃穆的模样。
毫无疑问,莱蒙斯以最挑剔的眼光审视了这片“圣骑士之墓”。倘若有半点差错,他会遵循先前的判断,拔剑将地窖和其中的老骗子撕成碎片。但他站在石碑前,半晌没有动作。
尤利尔说出他的心里话:“这块碑看起来像真的。”
“当然是真的。”一道细长灰白的身影从地底浮出来,“这是我的碑。”
墓地的主人家与尤利尔所见的幽灵大不相同:身躯并不透明,手脚轮廓也不虚浮。他脚踏实地,清晰可辨。只瞧这副姿态,你很难想象他竟是刚从土中穿出来的。“我生前叫做曼卡斯特,来自布列斯帝国。”此人宣称。
“达西是你徒弟,大人?”尤利尔问。
“我没答应过,但他找到了我的坟墓,将我的毕生所学收入囊中,还套上我的盔甲。好吧,这时候我说什么都是撒谎。临死前,我只希望能有个传人,但我真没想过会是达西。”曼卡斯特大师摇摇头,“恐怕他向你索要了某些东西。别在意他,到时候再来我这里取回就行。”
“算了,我们本没什么好东西给他。”尤利尔嘀咕。
曼卡斯特听见了。他审视着学徒:“一个比看守嘴快的罪犯,你们是什么人?”
“传教士。”这次由莱蒙斯回答。尤利尔发现自己又没法说话了。“你真是圣骑士,曼卡斯特?我听说过绿洲之战中牺牲的骑士名号,其中确有一位曼卡斯特,不过你更像是与他重名。”
“那就是我。为了夺回绿洲,四十七位战友死在流沙之下,我侥幸回到圣城,却重伤难愈,丢了性命。当然,我不是责怪神官,毕竟我把半个自己丢在了战场上。她尽了全力。”
尤利尔无法窥探到他人心思,但即便如此,他也能猜到莱蒙斯此刻的心中所想:曼卡斯特说的是真话。否则他早就动手了。只有当事人和议会高层才了解“绿洲之战”,学徒从没听过。
“世事无常啊。”曼卡斯特感慨,“达西是个好孩子,只可惜生错了地方。要是在布列斯,他一定能做个好侍从。”
“要是在布列斯,达西大概在出生时就会被烧死。”莱蒙斯评价,“你很清楚他是个恶魔。”
曼卡斯特犹豫地瞄一眼石碑,上面对他的赞美和悼念之词,时隔几百年仍历历在目。“这是不得已。原来达西还只是个凡人,但没有魔药,他不可能点燃火种……没有火种便没有职业,凡人不能接受我的传承。”
魔药。尤利尔捕捉到这个词。他心中立刻浮现出索维罗魔药的样子。熔金般的粘稠液体,水池下的金叶……
“说实话,我不该这么做。”曼卡斯特告诉他们,“但我生前为信仰燃尽灵魂,死后却在地狱苏醒,只得挑选恶魔来做传人!难道露西亚的神国中没我的位置?”
圣骑士长没有代表诸神作答。“诸神已逝。”莱蒙斯轻声说,“不是你的错。”
“或许吧。我原谅祂,但愿祂也会原谅我。达西是个恶魔,但别忘了,他在加瓦什是没法接触到秩序的,更不会造成破坏。他早已注定是我们中的一员。”
现在更不会了。尤利尔心想。骨灰能做什么呢?
“不是你的错。”莱蒙斯重复,“因为你只是曼卡斯特躯体上诞生的火种,不是他本人。”
“我就是曼卡斯特。”
“生前记忆不属于你,亡灵。”莱蒙斯不耐烦地说,“坦白来说,你们只不过是寄生虫,是人们死后残留在地狱的幻影。若你们安分待在加瓦什,就不会有许多糟糕的事发生。我的抱歉是给曼卡斯特,圣骑士团的英灵。不晓得他是否身在天国……可那绝不是你。”
“你似乎很了解亡灵。”
莱蒙斯一挥手,“曼卡斯特的遗愿刻在墓碑上,我不怪你。但魔药,难道是索维罗?亡灵怎么会有这东西?”
他根本不吃惊,尤利尔发觉。能使人点燃火种的索维罗魔药,七支点内部不仅知晓它的存在,对其效果更是了如指掌。
怎会陌生呢?布鲁姆诺特和骑士海湾都有魔药流通,黑城更是将魔药成分融入烟草,制作出大量的新型兴奋剂。甚至索维罗魔药的诞生——它正是一位炼金术士的遗产。但魔药原液能使人变成无名者?绝对不够。我们至少得要一个死灵法师……和一整座城的火种。尤利尔想起许多往事。
“达西求助于一个部落女巫,她实现了他的愿望。想找原因的话,就去见女巫罢。”曼卡斯特大师的幻影转过身,钻进了墓地。
莱蒙斯没杀他,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死了。曼卡斯特生前为女神的战争而送命,他的残骸在加瓦什滋生出幻影,也只为生前遗愿奔波。连圣骑士长也不忍心审判他。
“他已经是夜之民了。”莱蒙斯说,不知是向谁解释。“曼卡斯特的幽灵不会离开加瓦什,对神秘领域不构成威胁。”
很多无名者对神秘领域都不构成威胁,尤利尔想说,也没见你们手软。开口的机会难得,他明智地选择了其他话题:“地狱哨站有部落,还有女巫?”
“大概是生前称呼罢。”莱蒙斯拉紧斗篷,以免与恶魔打照面。
在死者之国寻找回归诺克斯的矩梯,傻瓜才会招摇过市,学徒心想,即便周围路过的都是罪该万死的恶魔……没准在圣骑士长眼中,处决他们的价值都没有揭穿我来得划算。
部落是个古老的称谓,无形之中便能显示出悠久历史和厚重积淀。然而在加瓦什,能开口的夜之民个个都度过了起码百年岁月,亡灵部落的古老积淀变得毫不起眼,唯一令人侧目的是它的规模。
亡灵的部落建立在森林之中,被磷火的蓝色焰光包围,散发阴冷寒意。居住地又包围着夜火之城,密林间不断传来窃窃私语,教人头昏脑涨。若非带路闯进来的是圣骑士长,学徒自问没法深入森林。
部落女巫也是一具骷髅。她没有恢复生前形貌,代表灵魂的火种在眼眶里空洞地燃烧。她跪坐在一堆苍白的篝火前,周围既无卫兵,也无建筑。
“从诺克斯远道而来的客人。”骷髅开口,“你们身上有太阳的气味。”
“你知道我们要来?”尤利尔问。
“夜火城布鲁克斯是群星的墓地。”她的声音柔和清晰,仿若生人。“夜之民无法创造新事物,但布鲁克斯是秩序的果实,足以隔绝地狱侵蚀,建立让活人生存的领域。在这里,我们可以施展出种种生前的手段。”
学徒想了想:“侦测站?”
“说实话,我本人也是占星师。”部落女巫承认了。
莱蒙斯的脸色不大好看。“加瓦什没有星星,这也不是占星术。命运的神秘……你是谁?”
“对你而言,不过是陌生人。很久没人问过我真名了。”
“说出你的名字,再由我判断。”
真名是占星师最大的秘密,尤利尔不指望莱蒙斯得到答案。但出乎预料,骷髅回答了他。
“夜之民称我为诺拉,但在回忆里,高塔同僚们唤我‘薇诺娜·赛恩斯伯里’,我想这才是我的真名。”部落女巫抬起头,与学徒震惊的目光相触。
她是高塔信使!尤利尔简直不能相信这个事实。而且这姓氏……“你是莫尔图斯时的信使,高塔有你的记载。诸神啊!你竟然在加瓦什。”
“想必是不光彩的记录。”薇诺娜自篝火旁起身,“莫尔图斯的事我深表遗憾。是的,我没能完成使命,只好托付给我的学徒。她完成了吗?”
尤利尔根本说不出话来。
莱蒙斯皱眉:“你最好说的是实话。高塔信使不可能是凡人,死后哪儿来的幽灵?”
“话别说得太绝对。对初源来说,改变现有规则并不困难。你没见过初源吗,银歌骑士?”
“银歌骑士是一千年的历史了,信使女士。我和曼卡斯特是一类人。”
“曼卡斯特不是你的同僚,骑士,若你认为你们还能统一战线,那就大错特错了。不过嘛,你的对错与我无关,高塔从不干涉审判机关的事务……但涉及到自己人时除外。”薇诺娜打量着尤利尔:“你似乎需要帮助,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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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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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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