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芙翻了个身。
“哆哆哆——”
兰芙裹着被子耸动几下,把脸深深埋进两个鹅绒高枕中间的缝隙。
“哆哆哆——”
“淦!”
少女清澈的嗓音爆出个暴怒的声调。
深灰色的棉被下探出只嫩白的手,准确地摸向床头柜的左下角。
纤细的手指触到了半掌大的随身光脑,兰芙支起身子,半眯着眼睛,将屏幕戳亮。
3:00am。
楼下新来的租客在直播剁肉。
兰芙披着一头毛躁的乱发从柔软的被窝里爬了出来,套上纯黑的过膝睡裙——
她习惯果睡。
将长发随手扎成个马尾,兰芙气势汹汹扑向楼下。
硬底拖鞋在木楼梯上踢踏作响,和着菜刀乱剁的节奏,交织出一曲充满杀气的交响乐。
兰芙父母早亡,由养母养大。
她的养母已经去世好几年了,留下了这座六环外的三层小楼。
她最近手头很紧,于是将二楼一整层租了出去。
租客是一对长得很文静的母女,女儿和她差不多大,不爱说话,表面上丝毫看不出来是这种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兰芙咬牙切齿地想。
这座三层小楼像普通商品房一样,每层除了楼梯就没有共用区域。
兰芙站在昏暗狭小的楼梯间里,“砰砰”锤门。
菜刀斩击砧板的声音终于停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兰芙欣慰地放下手——
更密集更疯狂的噪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了出来。
兰芙炸了。
她,现在,素质教育的漏网之鱼。
“剁你吗呢剁!”
这一嗓子吼出来之后,四周忽然安静。
门一下子开了。
租客里的女儿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滴答。
兰芙下意识地往发声处看——
中年女人的头颅被小姑娘揪住头发提在手里,鲜血从切口处滴落。
原来您还真在剁您吗。
对不起打扰了您继续!
兰芙的身体比脑子更快,撒腿就往楼下跑。
啪嗒啪嗒!
楼梯上只有硬底拖鞋拍打在木板上的脆响。
还有风声——
一团黑雾咻地堵在楼梯口,瞬间变成了提着菜刀和女人头颅的小姑娘。
兰芙一个急刹定在梯级上。
“阿弥陀佛我是唯物主义者!急急如律令,破障!”
障没破。
小姑娘狰狞地笑了起来,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里面没有牙也没有舌头,只有浓郁的黑雾。
她举起黑黢黢的菜刀,飞速扑向兰芙——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兰芙闭上了眼睛。
敬业民主富强。
被砍中的话噩梦就会醒了吧。
哐当——
菜刀落地的声响。
不疼,果然是梦。
兰芙愉快地睁开眼。
然后愣住。
熟悉的楼梯间,熟悉的小姑娘女人头菜刀一个不少。
只是菜刀已经将小姑娘劈成了两半。
而小姑娘边上多了个——
白衬衣黑马裤黑马靴的高个子男人。
他墨色刘海松散地搭在两侧额角,长眉几近入鬓,眸色极深,间或映出一点光,像午夜幽暗的海,危险而惑人。
值得在这种情况下多看两秒的好看。
兰芙将不太听话的眼神从男人的脸上拔了下来,转到倒地的小姑娘身上。
她并不像一具尸体,更像一个诡异的人偶,外面是一层皮,里面全是水一样浓的黑雾。
黑雾似乎被封锁在了这具躯壳里,没有逸出半点。
“呃,感谢大佬救我狗命……她身体里的黑雾是什么?”
男人原本无波无澜的俊美面孔上现出一丝诧异,他打量面前的少女。
她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下巴小而尖,苍白细腻的肌肤仿佛从未被日光照拂,显然是个娇弱的乖乖女。
但她立在一片狼藉中,未露半分怯色,琥珀色的大眼无比灵动,像能勘破世间所有迷障。
“你看得见黑雾?”
难道这玩意一般人看不见?!
兰芙连忙改口,“没,我眼花了。”
男人从白衬衣口袋里掏出个证件,怼到她面前。
证件上印着张比他现在要显得青涩一些,又同样严肃的脸。
“异能管理局外勤一队队长秦征,这位女士,请配合我的工作,跟我回局里留档。”
“不是吧啊sir。”兰芙一通摆头,“我只是个受害者,什么都不知道。”
“别担心,只是测量一下你体内异能的相关数据。”秦征用冷淡的语气吐出劝慰的话。
兰芙顽抗到底,“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肥宅,绝对没有什么异能!”
秦征从怀里取出个一寸长的带盖透明试管,拧开黑色试管盖后,黑雾像被试管吸引,一股脑涌进试管里。
“这叫玄水,是一种能侵蚀人体并操控被侵蚀者尸体行动的能量,来源和传播途径都未知。如果你到局里留下档案,发生类似事件时会增加被营救的概率。”
不到一分钟,黑雾被完全吸附,在试管底部凝成一滴黑水,而随着黑雾的消散,地上的人偶小姑娘重新变回了一具正常的尸体,鲜血混合着各种腥臭的液体,汨汨淌到黄木梯级上。
“你不介意变成她这样的话,可以选择不跟我走。”秦征收好试管,手指在随身光脑上迅速操作,“处理现场的人三分钟后到,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三秒钟后,兰芙朝他抬了抬穿着拖鞋的雪白脚丫。
“我去换身衣服。”
她爬了几级楼梯,又皱眉回头,盯着楼梯上不堪入目的黄白红,“他们能把这弄干净吗?我有点洁癖。”
秦征保持面无表情,过了好几秒才开口,“保证比你原来的楼梯干净。”
拖鞋踢踏的声音往楼上去了。
*
一艘高级直升光船安静落在小楼前,十个西装革履的男女从中鱼贯而出。
领头的清秀男子穿着一身高定灰色休闲西装,里面暗粉衬衣的领子慵懒地敞着,仿佛刚从某个秀场走秀归来。
他瞄了楼梯一眼,“秦队,需要消除记忆的目击者呢?”
“曹组长。”秦征朝他点点头,踏空而行,越过一地狼藉,“不需要了,她能看见玄水。”
只有异能者才能看到玄水的存在,作为善后组组长的曹衍自然很清楚。
“这礼拜的第三个了。”
曹衍啧了一声,指示组员记录和处理现场。
他踱了几圈,回到原地,拿出烟,下意识地往秦征身前一递又缩回,“抱歉,忘了你从不吸烟。”
烟头火星在夜色中忽明忽灭,曹衍缓缓吐了个烟圈,“今天的新人怎么样?”
秦征脑海里跳出少女生机勃勃的脸,中肯地评价道:
“濒死时完全没有表现出异能天赋,异能值大概率接近零,但挺活泼,胆子很大。”
曹衍肉眼可见地露出迟疑的表情,“唔……”
他眼神落在秦征身后的楼梯门边,善后组已经把楼梯处理得很干净,一个涨红了脸的可爱少女抖抖索索地站在那儿。
曹衍挑了挑眉,“你说的那个活泼又大胆的新人,是她吗?”
*
被一众陌生人炙热的视线包围,兰芙左手僵硬地攥着双肩包的带子,右手使劲在包里掏救命的装备。
她脸红得发烫,头几乎埋到胸前,嘴里还在磕磕巴巴地小声比比,“这位同、同志,你们处理这么个破地方要、要一打人?真是浪、浪费公共资源!”
曹衍摸摸下巴,“哎,又是一位沉迷在我美色中无法自拔的少女。”
兰芙终于穿上了她的装备——
墨镜和口罩把她一张小脸挡得严严实实。
“你吗给你胎教的时候听的是《勇气》?”兰芙丢了个大脸,又被这个自恋怪尬撩,气到变形,“爷只是社恐!”
兰芙的社恐很特别——
每当视线范围内素未谋面的人超过三个,她的身体就会开始紧张,继而产生一系列症状。
包括但不限于无法自控的哆嗦,脸红,结巴,声音变弱,走路同手同脚。
陌生人的数量越多,症状就越明显。
养母带她看过医生吃过药,然而并没什么软用。
后来她发现,如果陌生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她的身体就能保持正常,所以她出门的时候一般会带上口罩和墨镜。
这次翻车,主要是因为她没想到来处理现场的人竟然有这么多。
此时,令兰芙发病的罪魁祸首们正憋笑憋到表情扭曲。
哈哈哈在线围观老大装逼失败。
“小姑娘火气还挺足。”曹衍对兰芙的鄙视不以为意,指尖按向烟头,火光瞬间熄灭。
细雪从空中徐徐飘落,清贵优雅的男人在漫天飞雪中粲然一笑,似冬日和煦的暖阳。
他朝少女伸出修长白皙的手,精巧的黑曜石珠串在腕骨处散着温润的光。
“乖,别生气了。”
兰芙沉默片刻,嫌弃地吐出四个字。
“你好骚啊。”
“哈哈哈啊哈哈哈嗝——”
一众组员完全失去了给曹组长面子的能力,当场笑出鹅叫。
秦征扫了眼曹衍受了打击后显得十分呆滞的脸,清咳一声,“好了,我们走。”
*
善后组的光船停在了海市郊区一座破烂大楼的楼顶。
兰芙一落地,“啊这……”
这幢办公楼的左边是是海市最大的垃圾焚烧场,高大的烟囱日夜不停地冒着白烟。
而右边是一片废弃的工厂,以它们墙皮斑驳的程度,分分钟能就地拍摄五十集失落的文明。
曹组长胜骄败不馁,朝兰芙眨了眨眼,像只招摇的公孔雀,“是不是感到很意外?不如让我来为你介绍一下……”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
兰芙诚实地作答:“我在想,你们局的经费都被你拿去捯饬自个儿了?”
曹衍:“……”
兰芙发出灵魂拷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曹衍:“没有,怎么了?”
“我建议你省点买衣服的钱,为你们局作作贡献。”兰芙的小短腿紧跟秦征的大长腿,迈得飞快,一句话随风砸到曹衍脸上,“反正你穿得那么好,也找不到女朋友。”
直到走进昏暗的电梯间,众人还能听到母胎solo二十来年的曹组长碎碎念:“我怎么可能找不到女朋友那是我看不上她们你们这些凡人懂个锤锤!”
老旧的电梯一下进了这么多人,显得有点挤,缩在角落里的兰芙远远瞟了眼电梯按钮。
楼层只有两个。
100,-100。
楼层按钮下方的红外线摄像头成功识别了秦征的虹膜,-100的按钮亮起绿灯。
电梯用并不像老式电梯的速度极速下降,异常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兰芙本能地瞪大了眼睛。
但边上的大佬们似乎对这跳楼的快感习以为常,有几个还在低头看随身光脑。
第一次坐跳楼机,怎么装出经常坐的样子,急!
兰芙紧抿嘴唇,强装淡定。
然而电梯门一开,她就破功了。
“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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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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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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