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酒入愁肠,未过丑时,入了愁肠的酒就在太仓里翻江倒海,折腾得他梦里都紧蹙着眉。
梦里他还住在乡下的青砖瓦房里。
奇异的是,瓦房外面艳阳高照,屋子里却在下瓢泼大雨。
裴恪仰头看屋顶,却找不到何处有破漏,于是他只能无奈地将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收集起来去接雨。
接了一盆又一盆,满了一缸又一缸,累得裴恪连连擦汗,频频弯腰,以至于在某个低头的瞬间在盛雨的水缸中,他看清了梦中的自己……
准确说,像他,又不是他,倒教他莫名想起另一个人来。
然梦中的裴恪未觉得诡异,只是莫名心梗,于是乎,对着水面的倒影,“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
梦外的裴恪睁开眼睛,尚未清醒,朦朦胧胧间反应及时,榻上半起身,也“哇”地一声吐到了床外。
再抬眸时,裴恪彻底清醒,望向幸灾乐祸只顾着笑的哑仆,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就该把剩下那几盏酒都让给你喝,就这样吐掉了怪可惜的。”
听裴恪这般说,哑仆侧躺在房梁上,捧着酒壶点了点头,末了还凑近壶嘴,满脸陶醉地嗅闻。
这可是十八年的皇家女儿红!
他上次尝到这味儿,还得遥想二十年前,永康帝独姊乐陶长公主下降陈家的时候。んτΤΡS://Www.sndswx.com/
翻身下榻,裴恪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也没唤外间守夜的小童,自拎了隔夜的茶水去净室漱了口。
回来时,恰闻窗外凄厉风声将轩榥拍打得噼啪作响,他咂了咂嘴,忆起了梦中那场奇异的雨。
“才刚我做了个梦,梦见四下艳阳天,唯独自家老宅被大雨淋了个透湿。”裴恪缓缓走近哑仆睡觉的横梁,站定,仰头问:“您老精通易学,可知此作何解?”
哑仆从怀兜里摸出几枚铜板,想了想,又揣回了身上,将酒壶搁在一旁,坐起身,低头看裴恪。
手里比划:你不是向来都不信这些?以前我有心教你,你还不肯接我衣钵,说那些都是旁门左道,怎地,而今又来兴味了?让我猜猜,这次是不是又跟你家,哦不,是他家小娘子有关。
哑仆指了指正殿方向,翘着兰花指笑。
裴恪脸上一红,讨饶道:“就是随口问问,不说就算了,继续睡你的觉。”
见他要转身,哑仆又抬手示意他留下,黢黑皱巴的脸上露出一抹老狐狸似的奸诈笑意:行,这次我替你解,再有下次,一句一盏酒。
于是裴恪站定,老实交待:“先是梦见赤阳当空。”
哑仆答:好兆头!说明事事顺心如意。
“然后视线一转,独我所在的老宅下大雨,无处可避,将我浑身上下都浇湿透了……”
裴恪起初声调正常,后头越说越小声,脸上发烫,渐至声若蚊蚋:“老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梦说不准还真跟她有关。”
仔细回想,旭日在东,老宅在西,可不就是应了那句‘东边日出西边雨,倒是无晴(情)却有晴(情)’嘛!
心里这般想着,裴恪嘴里也跟着出了声。
他将那句诗念得很轻、很慢,用一种近乎缱绻的语调,似含着汹涌不可抑的情绪,侵染了周遭的冷清。
——将横梁上坐着的哑仆酸得紧咬牙关,差点睁不开眼,忙制止他大晚上做白日梦。
哑仆重重比划,强调:艳阳在外面,指他人。你所在的老宅下雨,那才预示了你的运势!
“……哦。”
裴恪拨开额前散落的发,迅速低下头,有些尴尬:“那又作何解?”
末了半晌没听见声,才想起哑仆说不了话,忙抬眸看向横梁。
哑仆撇撇嘴,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翘着兰花指比划得飞快:日出雨中不如意,雨下日中起纠纷。依我看,你最近行事谨慎些,恐是要跟正殿那边儿冲撞上,会过一段不太顺心的日子。
末了,又问裴恪除了梦见老宅漏雨,还梦见什么没有。
裴恪略一思索,回顾道:“雨下的到处都是,我就把宅子里能找到的器皿都找出来接雨了。”
哑仆答:狂风暴雨是为凶,但有庇身之所乃不幸中的万幸,预示你得大抵会有贵人相帮,逢凶化吉。至于用容器去接雨,这倒是个好意象,水主财,应是你财运会转好。
比划到这儿,那双常年阴翳泛黄的招子亮了亮,有钱好啊,有钱能使鬼推磨,尤其在宫里,无钱寸步都难行!有钱的话,到时候就能办到许多事了……
裴恪也跟着两眼发光,穷酸地搓了搓手:“不太顺心没关系,反正我不顺心惯了。这梦若是真的,说不准我反而顺心了。”
哑仆嗤笑了一声,用破损了半拉的鼻孔表示了自己的不屑:那你后来就从梦里醒过来了?
自然不是,我分明是被……裴恪张口欲言,却又顿住了。
说不在意被当成替身,那是假的,他其实在意得很。
裴恪每每想到自己只是因为长得像女帝的白月光才会在三年前被选中,心中就有口气梗在心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于是他迟疑后,将这‘细枝末节’给瞒下来了,底气不足地轻颔首:“嗯。”
哑仆眼神毒辣得很,心知裴恪隐瞒了后事,也没管太多,反正他自己也没把话说全。
小郎君年纪轻,没经过多少事,要想以后挑得起大梁,还得再多锻炼锻炼。
拎过旁侧的酒壶抱住,哑仆又躺下了。
他闻着馥郁的酒香,思绪越飘越远,其实二十年前乐陶长公主下降时启封的女儿红也不是最好喝的,最好喝的想来应是二十年前被他自己亲手摔碎的那一坛……
室内流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寂。
裴恪看着被悲意笼罩的哑仆,怔怔半晌,才假作无事地收回了视线。
紧了紧披风,他向内室转身。
恰此时,先前被凄厉夜风拍打得噼啪作响的轩榥再次被冲击得变了形,左摇右摆。
最终,在裴恪的观望的视线里,木棂断裂,窗框弹开。
踱步到窗前,被寒风拂得青白的纤长素指搭在窗台上,正欲将窗户扣紧。
不经意地抬眸,视线却透过了窗看到了远处正殿房顶上,闲坐的,一抹既熟悉又陌生的倩影。
裴恪心头一热,愣愣站定,再舍不得关窗。
孤难得的清净竟还有人敢来打扰!
那样的视线让司徒骊觉得如芒刺在背,浑身不适,她蹙眉,直起腰,顺着那道视线平静回望。
白色单衣外面仅裹了单薄披风的男子,笼着手,靠着半零半落快要散架的窗牅,面上一派柔和笑意。
唔,笑得真假,跟淳安那假和尚笑得真像。
狭长的眼睫不耐烦地扇了扇,司徒骊挪开了视线,她甚至都懒得去警告一番。
毕竟这人就其他先不论,论识相,在她的后宫里还算数一数二。
……也就这优点了。
司徒骊深吸口气,眼不见心不烦,见了就心烦,真烦!
裴恪还在笑,尽管,他已经笑到脸僵,冷风刺来,甚至觉得面皮疼得在寸寸皲裂……
但,做替身嘛,就是这样的,要有个人操守,得在主家心中愤懑不可排解的时候,尽量让她看见些想要看见的人或事,用以疏浚胸中堵塞的焦躁心绪。
唉,青梅竹马白月光什么的,真讨人厌。
裴恪僵着脸,继续扯了扯嘴角,大抵是寒风剌到了双眸,眼尾亦有些红。
司徒骊忍了又忍,忍了再忍,还是没等到那视线离开。
于是乎,她终是没忍住,冷厉回头,恶狠狠地剜了那迎着风口站的呆瓜一眼。
这次,没注意到他的笑容,全副心神都落到了他盛着至情至性的瞳仁底。
那是司徒骊最为反感的一种眼神,不夹杂其他,只有一种浓烈的感情,明面上看着克制,实际上却像无时无刻都在跳动着,燃烧着的火焰。
有病,且病得不轻。
司徒骊面上不屑,却像是被那火焰烫伤了,心中愈恼怒。
为此,她违背了原本的打算,做出了极不符合自己一贯行事作风的举动……向裴恪招了招手。
裴恪睁圆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但他急速跳动的心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已经自发做出了抉择。
奔走的脚步声穿右殿而出,没多时,便停在了正殿前,除却左殿有个小宫人按捺不住好奇,探头看了看,余众皆悄无声息。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裴恪被冷风灌了嗓,抬头,嗓音轻而嘶哑:“陛下。”
他欲要行礼,却被司徒骊冷淡制止:“那边儿有云梯,自己想办法上来。”
“……”
用来攻城略地的云梯,需要几个人才能搬挪移动的云梯……岂是靠个人微末力气就能操纵的?
但书生慕少艾,亦‘智’能抗鼎。
裴恪绕着云梯踱了一圈又一圈,踱到丑时都快过去了,司徒骊都预备从屋顶上下来洗漱好回昭明殿处理政事了……
终是福至心灵,有了法子:“陛下,稍候!”
甚面君礼仪,谨小慎微都抛诸脑后,此时的裴恪心里只想着要上屋顶跟他的陛下肩并肩,哦不,是隔着三尺的‘肩并肩’,暂时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匆匆回了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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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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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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