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骊心道这二人彻底撕破脸,即是谢氏内讧,于她而言非但不会碍事反而有利可图。
如是,这时候就该趁此机会将其间嫌隙挑拨至彻底不能相合!只是——这面子工夫却是得做的,要怎么才能不落痕迹地火上浇油呢……
司徒骊不知先前谢檀之跟谢太后到底因何事争执,只能依自己脾性揣度。
是争权吗?一个是凤后,一个是太后,二者在此之前皆做惯了话事人,必是谁也不肯退让半步……想来也是,野心如谢氏,子孙后代身体里怎会流淌着淡泊名利的血?
若是如此——
司徒骊唇角微翘,凤眸里盛满柔和笑意,亲自夹了一著春笋送至谢檀之碗中,“此物极鲜嫩,青乔尝尝。”
未料她竟有此举,谢檀之蹙了眉,下意识将那著春笋拨到了碗侧,却是一丝欲食的意味也无。
“布菜这等侍候人的事不应由陛下来。再者,怎可不用公筷。”
对她的嫌恶如此明显……
司徒骊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渐至消失,她朱唇微掀,正待说些什么,旁侧一直无视他俩互动的谢太后忽地迸出声冷笑,开了尊口,说了自他们入这慈宁宫以来听到的第二句话:
“青乔?哪个青?”
谢太后侧眸,看了眼自己的随侍女官青芹,青芹面孔微微发白,布菜握著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谢檀之敛目,倒是安之若素,望着碗中那著春笋,目光冷如冬日宫檐下的一段冰凌,良久,他动了动银著,将那著春笋掖藏在鲜鱼脍间,脸色淡漠地往唇齿间送——
“还吃什么吃!谢檀之,回本宫的话!”
谢太后随手抄起身侧的漱口杯砸了过去,粉彩小盅自谢檀之的玉雪面庞畔擦了过去,落在不远处,碎瓷飞溅。
那物什砸过来的时候,司徒骊原本也可以径直接下,却有意识地顿了顿,等到那杯盏碎裂的清脆声响起的时候,才似吓愣住了将将回神,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回护谢檀之。
而此时时机恰好,一枚溅向谢檀之后颈的碎瓷被拦下,破开因抬袖而显露的纱衣,直入皮肉。
龙袍臂肘处,缓缓洇出湿痕。
是深深浅浅的红。
血腥气传入鼻尖,谢檀之蓦地抬头。
“是青青子衿的青。”
司徒骊的落袖,指尖自然而然地按在谢檀之肩上,却没低头看他,反而俯视仍端坐于对侧的谢太后,继续说道:“母后您知道的,表哥就是这么个寡言脾性。您但有所问,直说便是,我替他答。”
谢檀之沉默垂首,眸光自那带着血腥气的袍袖间掠过,凝在了那著掉落在桌面上的春笋上。
宗子爱洁,定是不喜……他身后恭立的随侍□□眼明手快,便要拾掇。
恰此时,谢檀之却冷淡抬眸,定定地看着身后斜伸出来的那只手。眼神似冰刃,凉意刺骨。
□□猛地觉过味儿来,宗子这是舍不得?
如此想着,试探性地抽出张干净方帕来,把那著业已污脏的春笋用帕子包好安置妥当——那冰冰凉凉的视线果然就不动声色地挪开了。
唉,宗子这难以揣度的脾性,□□无声暗叹,陛下能百折不挠,属实难得。
主仆二人的动静皆掩于司徒骊同谢太后对峙的紧绷气氛之下。
司徒骊笑面,谢太后怒目。
时间逐渐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又或只是盏茶工夫。
谢太后强压了怒意,勉强和缓了脸色,道:“谢氏对子弟从字有严苛规矩,按规矩,他这代该从药材才是。青字辈却是本宫——”她又看了眼女官青芹,她当年的陪嫁之一,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奴侍而已。
司徒骊假作不清楚其间的弯弯绕绕,只道:“确是谢老太爷亲自为表哥取的字,想来是告诫表哥进了宫,定要敬重母后。”
“岂有此理!堂堂宗子怎可与奴仆相提并论,谢氏那个最论资排辈的地方,顶了这么个字属会被人笑话的,他可是我——”
谢太后对上谢檀之那双隐含冰雪的讥诮眸子,气急败坏声戛然而止。
“姑母。”
珠玉声方出即停,仿佛只是简简单单的唤她一句。
护甲深深陷入衣襟,谢太后抬手捂住心口,眼中满是惊疑不定,“你都知道了?你祖父告诉你的?”
谢檀之没理她,站起身来,伸开双臂,由着□□理了理身上久坐出的折痕,便要往外走,“陛下,既已用过午膳,便回罢。”这话是对司徒骊说的。
真是可惜哪,听不到看不到更多了。
司徒骊微笑颔首,回身对谢太后歉疚道:“母后,青乔昨夜没歇好,闹性子呢,回去我定咳咳——教训他!您别气坏了身子,我改日再带他来向您赔罪。”
话音落下,便带着人追出去了。
就见谢檀之停在内殿外的走廊上候她。
寥寥十步外,青年紧紧抿着唇,目光冷淡,周身寒气似乎能将人拒在千里之外。
司徒骊放缓了脚步,“青乔?”她柔声唤他,“是我又惹你不高兴了吗。”
她自觉扮演的“娇妻”角色浑然天成,无可指摘,因而想不通为何对方依旧是这副不通人情的木头样。唱戏怎可无相和?
幸而谢檀之没有拒绝她的靠近。
于是近至眼前,双目相对时,司徒骊佯作长舒一口气的模样,又要向来时般伸出手去挽了对方再出殿门。
然而伸出的胳臂被谢檀之挡住。
又要拒绝她?司徒骊如此想着,心里冷笑,她无所顾忌地给这位凤后千岁在六宫前宣告其立身的“宠爱”……
皓腕一凉,袍袖被撸起,露出臂间血渍纱衣。
她抬头,瞧见谢檀之眉眼不动,定定地看着那处伤口。
“青乔可是要给我上药?”
无声沉默。
司徒骊接了随侍递上来的药瓶,就往对方手里塞,谢檀之没拒绝那瓶药,却是将解起的袍袖又缓缓放下了。
她不解,问其意,但见谢檀之侧眸,透出廊间隔扇看向殿外。
那处稀稀落落的站着司徒骊的几个侍卿们。
“才刚当着他们面也说过,你是凤后,后宫你说了算,我也听你的。这是真话。”起码暂时是真的。
谢檀之唔了一声,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眉眼依旧冷淡。
司徒骊便又要去挽他,仍被拒绝。
“今朝臣空剩个谢氏宗子的名头,却再无实权在身。如是,陛下若再想同臣做交易,臣却再无甚可拿出来交换。”
凤眸眨了眨,司徒骊道:“青乔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夫妻亲近不是理所应当吗。”
她知道谢檀之还在介意她利用了他几年的事。可他入皇室做凤后,同她嫁进谢氏做宗妇,区别就真这么大吗——
是,区别是很大。司徒骊微微一笑,可凭甚只能他娶她嫁?!
珠玉声起,谢檀之不理会她所言,继续道:“因而,陛下暂且莫要靠近臣。还是待臣再有可榷之物时,再同陛下交易。”
大婚那夜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终于在今朝陈明。
司徒骊还是不明白谢檀之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有他这句话加之前时了解到的一些讯息已足够——对方对谢氏并无强烈归属感。
如此即可。
她目送着冷淡的青年走出廊外,带着那几方势力离开,直到乌泱泱的人群彻底消失后,方才负着手,不紧不慢地往外踱步。
回到寝宫昭明殿小憩一会儿,醒来继续处理奏疏,转眼又至深夜。
画眉挨了板子,司徒骊给她批了几日假,于是今夜贴身守夜的是她的另一“得用”女官百灵。
名为百灵,实则是个沉默性子,只是沉默归沉默,那脑瓜子可灵巧得很,不比总自以为聪颖的画眉差,可惜啊——却无甚忠诚可言。
司徒骊似笑非笑地看着端了绿头牌上来的百灵,或者说,这人的忠诚是给了别人。
“这是做甚。”她问。
百灵沉声:“后宫诸侍卿名姓,皆载于此绿头牌上,供陛下翻选。”
司徒骊百无聊赖地摆了摆手,拒绝道:“改日再行这规矩。孤跟凤后新婚,还是该得在他的坤宁宫里多待几日。”
百灵一步不退,盛着绿头牌的托案又往前挪了两寸,“十日之期已过,陛下若不雨露均沾,反倒于凤后名声有碍。”
凤眸微眯,司徒骊乜着这位从小伴她长大的贴身女官,良久后,含笑道:“还是你处事妥帖,早知今日带你去慈宁宫,必不会像画眉那样触怒凤后。”
百灵咬着唇,不发一语,端着托盘的手依旧稳稳当当。
“行了,起来吧,一直跪在地上岂不显得孤像是个不听良言的恣睢暴君。”
跪着的人依言而起,连称不敢。
司徒骊一手撑着下颌,一手饶有兴趣地掠过盘中背面向上的绿头牌们,“盲选?”
“自是依照陛下喜好而定。”
话音方落,所有的牌子都被翻了过来。
在百灵愕然的视线下,司徒骊徐徐道:“那还是都翻过来看吧。”
“陈贵侍是孤表弟,那——”
百灵敛了眸光。hτTΡδ://WωW.sndswx.com/
“那就暂时不翻他的牌子。”司徒骊含笑继续,后面又一一点过王陈两位贵侍和谢家那两位陪媵,杵在她跟前的人都毫无反应。
直到她过遍所有,纤纤丹蔻按在了裴恪的绿头牌上。
百灵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紧缩了一下。
“那就裴良侍吧。”
司徒骊似是无可无不可地做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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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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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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