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而空灵的声音悬在背后,空白的世界推在眼前。
不必回头,即墨知道那是谁。
“苏?”
线条由虚转实,虚空中逐渐画出了一道朦胧的剪影。
“你死了。”
仅仅只是言语,也能分辨出其中的无奈:
“又一次。”
即墨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态了,像是被糊化的相片,只能看出虚饰的颜色。
他离空白只有几步之遥。
“哪怕你有【钉子】,也无法阻挡灵魂的疲惫,哪怕是最牢固的金属也无法逃离岁月的侵蚀,你也一样。”
他的语气温文儒雅,他的逻辑无懈可击。
虚构的桌椅勾画在白纸上,两杯茶碗脱出想象,冒着氤氲的热。
“不坐一下?”
他一向很有礼貌,哪怕只是一抹人格投影,也没有抛弃这份礼仪,但同样,也和苏一样,礼貌之中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多余的选择:
“你现在也回不去。”
即墨没有多说,却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一边,端茶微饮。
味道很好,凝舌静心,一线通喉,清雅的柔苦之中裹着一股淡淡的绵香,从胃里浸出来,慢慢地包住五脏六腑,最后润为一股悠久的慢甜。
“云龙卧岭,太虚山,清明前后炒出的新茶。”
即墨愣愣地放下手里的茶杯,有些恍惚,这是很久远的味道,是不可能再复现的过往。
“抱歉,私自拣取了你的一段记忆,不过你确实很喜欢这道茶。”
“我后来也一个人嗜酒,吃饮料,茶水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喝了。”
“没有一起喝的人?”
即墨放下了杯子,不再喝了,只是转开了视线,望着这个纯白的世界。
这个世界很冷清,但又带着一种让即墨沉迷的归宿感,正如垂死老朽望向他亲手挖出的坟墓那样,是一种说不清的平静。
“现在只是一个完全态的双核律者。”
苏却不会停,他仍会说下去,将厉害关系仔仔细细地再说清楚,就像他活着时那样,有些聒噪,又饱是让人难以发怒的关切。
“以后呢?还有多少律者没有降临这个世界?那条蛇又抱有怎样的野心?你的方法真的有用吗?这究竟是冒险,还是一场徒劳无功的赌博?”
这个问题已经被反复论证了多次,可即使如此,也无法让即墨回头。仅仅只是一个连MEI博士都没有确定的理论,一个虚无飘渺到接近0的可能性。
“你快死了。”
即墨点了点头:
“我将备份交给了华。”
“那失败了以后,这个新文明呢?”
“他们还有愿意为他们而战的律者们,也有技术基础和理论知识,最多只需要三年就可以完成技术爆发。”
即墨说得很简单,很直接,他已经想好了全部,正如同一柄武器应该做的那样,即使破碎了也还有替补的刀:
“这个灾难本就该结束在我们的世代。”
“但前文明已经死了。”
“不,还没有,我还在。”
即墨说得很轻,但这个空间却在隆隆作响,好似有千军万马在一同奏起号角。
“你仍出不去的。”
苏一声轻叹,他很清楚这个人的固执,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劝动这个伤痕累累的老人,就如同这个正撑着扶手,慢慢站起的动作,迟缓而疲惫到令人心疼。
残破老损的灵魂根本支撑不起“回归”的负担,更何况那具躯壳也已经成为了怪物,崩坏已经完全占据了这巨兽的操纵台,破坏欲也同样吞噬了这具躯壳仅剩的残余,“即墨”就算能回归那副躯壳,也会被撕扯成碎片,变作疯狂的养料。
“华应该已经进入量子之海了,你只需要在这里,稍作歇息,至少将灵魂温养到合适的状态,也不用担心身体,缺少灵魂的支撑,肉体的狂暴也只是一时的发泄,最终会被海水淹没,你只需要一个——”
一个契机。
苏并没有说完,作为这片纯白世界的调节者,他清楚地感知到了这片世界之外的震荡,有什么瞄准了这里,敲响了门。
这不可能,从位置上来看,这里是“海”的最底层,就像是垃圾场前的最后一道处理线,死者的魂灵,破碎的“世界泡”,整片量子之海的信息垃圾都会被抛到这里,再从这片纯白中筛流出去,化归为最本质的粒子,最后再上升为这片海域的构筑信息,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没有任何“知性”可以靠近这片死者的国度,也没有任何“理性”能够从纷乱的信息洪流之中找到这里的位置,更没有任何“感性”可以扛住这信息杂糅的压迫而不疯癫。
除非来的那个人有着“钥匙”。
那颗能够牢牢钉住理性,保护人格的“钉子”。
可除了即墨,那唯一一份备份不应该已经去到量子之海了吗?
即墨却抬起了手,那是一片羽毛,如同琉璃般梦幻,又仿佛彩虹般多情,落在手指尖,重新染回了一片属于人类的颜色。
纯白的世界,纯白的天空,但却燃起了一片神鸟展翅的焰光。
延伸的翅膀流动着苍蓝的羽色,支撑的长骨透着炽热的红泽,凤凰啼唱着生命的歌谣,撕开了这亡灵苍白的国土。
炽色从她嫩白的脖颈下燃放,白银的长发前挂扬着一缕红染的羽丝。
是她,是符华,她就是凤凰,她就是招唤亡魂的青鸟,她既是忤逆崩坏的律者,也同样是践踏规则的爱人。
她向着他,伸出了手。
他看到了她双唇轻启,读出了那无声的言语:
“我们回家。”
他下意识地,毫无准备地,无措地,甚至有些痴茫地抬起了手,像是一枝在污泥中求救的枯树。
这就是——被拯救的感觉吗?
暴虐的怪物如石像般安静,苍白的骨面如春花般绽放,赤色的玄鸟停在颅口,白骨的花蕊中躺着瓷白如人偶的少年。
他的眼睛仍旧被白骨所包裹,紧接着便被少女的炎羽所砸碎。
她伸出了手,抢出了属于她的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天慢慢亮了起来,这头白骨巨人在神凰的羽毛下静谧地燃烧,化作不可视的信息碎屑,成为了这火炬的燃料。
即墨靠着符华的肩膀,这一次,他终于脆弱地倒在符华的怀里,他没有站起来,只是看着那露出地平线一点的晨阳,贴着符华的脸颊,向着她温暖的怀里稍稍钻了钻,又闭上了眼睛。
他或许应该睡一觉。
他确实应该休息一会了。
符华抱着他,静静地坐在这海天之间。
恶劣的毒蛇已不知去向,狂暴的怪物也化为了柴薪,怯懦的少女踹开了黑暗,徘徊的孤魂回到了家。
未来还有很多麻烦,甚至会有更多的危机,但现在,一场日出却正正好好。蜀南文学
很美,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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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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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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