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沐云姜喝了药。

  下午,她睡了一会儿。

  萧祁御依旧睡在边上的小榻上,他睡觉一向很浅。

  但这天下午,他竟睡得有点沉,一觉就睡到了傍晚。

  醒来时,沐云姜就赖在小榻边上,榻边本没驼绒毯的,也不知什么时候铺了一条,她手上翻着一本医书,正看得津津有味——那是他从药石村搜罗来的医书。

  认真看书的她,就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好学生。

  他好奇,在她还很幼小时,她得有多喜欢学习,才能修得文武兼备。应该很辛苦。因为他的成长之路,就是日日夜夜在苦修。别人看到的光鲜,皆是他用常人没有的勤奋积攒起来的。

  红色的晚霞,从开着的窗户外折射进来,把他和她包裹在其中。

  她在看书。

  他在看她。

  房内很安静。

  有桂香飘进来。

  有书香在鼻间流淌。

  岁月静好。

  若再得一世安稳,那便是人生大幸。

  这是他这一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当他动了动,她察觉了,转头时,冲他嫣然一笑,直接扑了过来,巧笑倩兮地问道:“夫君,你终于醒了,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那嘴馋的样子,令他失笑。

  前世威不可犯的她,怎有如此爱撒娇的一面呢?

  他的心,沉沦得更快了,将她抱了一个满怀,无比珍惜这样温馨的时光。

  “走了。吃饭。”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宠溺。

  *

  晚上,悦姑姑做了几道拿手小菜,沐云姜欢欢喜喜和萧祁御一同吃饭。

  沐云姜本来是想拉悦姑姑一同吃的,但姑姑没答应,觉得还是让他们小夫妻一起吃,两个人亲密无间的,能更好的培养感情。

  悦姑姑把阿索拉了过去,和阿绪在小厨房吃,问:“这小夫人,三殿下是怎么弄来的?是走了明面的妾吗?三殿下的王妃,三殿下怕是作不了主的吧!”

  阿索说:“不是妾,也没走明面。这事说来可复杂了……”

  他把前因后果说了说。

  悦姑姑眼睛都直了,三殿下怎变得如此胡闹了呢?竟趁人家小姑娘中了毒,失了忆,稀里糊涂就冠以夫妻之名了。

  “三殿下是不是打算收了她了?”

  若能收到房里,倒也不错,一个小庶女,当殿下的通房,不算贬低她吧!

  “不好说。殿下的心思,我们谁能猜着中?”

  阿索直摇头,他从未见过殿下对哪个女子如此纵宠过。

  *

  那一头,一男一女一只猫,有说有笑吃了一顿饭。

  饭后,精神旺盛的沐云姜,再也待不住了,拉上郎君就上了街,就在附近逛。

  此处虽不是闹市,但是,也有不少店,晚上也颇为执闹。

  锦裳阁中,她挑了一件白色的玉如锦,一件银灰色的雪罗锦,这些可都是一等一的衣料,没钱的普通人根本就穿不起。

  ….虽然她失了忆,但是她挑的东西,还是那么的有水准,且全是老贵老贵的那种——前世,她手中捏着富可敌国的财富。

  萧祁御平常穿的全是宫中给定制的,除此之外,他平常时候几乎不添新衣,如今自己新自定制,才发现,这些好看的衣裳,皆贵得厉害。

  好在,他还是付得起来。

  从锦裳阁出来,他们去了珠宝商号。

  萧祁御挑了一支别致的玉步摇,直接插到了沐云姜如墨的发髻上,她就像寻常小姑娘那样,跑到了铜镜下看了又看,还满心欢喜地地问:

  “好看吗?好看吗?”

  “我家阿姜是天地间独一份的。自是好看的。”

  不戴珠玉的她,都已经极好看,戴了珠玉后就更好看了。

  只是,普通商号里的首饰,都太普通了,回头,他要寻最好的石,做顶独一无二的凤冠,待到她出阁日,他必以十里红妆迎娶,让她成为这世间最美的新娘子。

  “不过,这支玉步摇,雕工玉质,皆不算上乘,马马虎虎还能用,暂且先戴着,以后我亲手给你做一支……”

  前世,他曾亲手做过一支玉兰簪,却一直没送出去。

  “等一下,你可曾给过我定情信物?”

  她突然想到这事。

  “没有。”

  “那这支玉步摇,就当定情信物了。”

  “可这不值钱。”

  定情信物可不能随便。

  边上的玉商不大乐意了,立刻叫道:“这还不值钱,那我们天都城内可就只有御用的供品才能入得了您眼了!可御用的东西,这位郎君,你家娘子怕也用不起啊!”

  玉商不是瞧不见他们,而是御用的,只有皇族才敢用!

  萧祁御瞄了一眼有眼不识泰山的玉商,不理会他,正想说什么,却被沐云姜截断:

  “夫君,有些东西呢,不是看值不值钱的,要看它有没有意义。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东西,很有意义啊!”

  她晃了晃脑袋瓜,将那玉步摇晃得流苏乱蹿,小脸上则笑得灿烂:“我喜欢就好。以后,它便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而他也喜欢这样简简单单就能满足的她,便依了她,说道:“你说得都对。”

  玉商满意了,说:“知道疼娘子的郎君,都是好郎君,这位姑娘,你算是嫁对人了。”

  沐云姜在烛光底下眉眼弯弯,笑得比天上的星子还璀璨。

  付了钱,他们去河边逛了逛。

  快中秋了,河边挂了不少别致的灯笼,亮堂堂的,一片通红,有不少人在放许愿灯。

  “我们也放一只吧!”

  她去挑了一只最好看的鸳鸯灯,他付了银子。

  然后,她在上面题上了漂亮的姜体字:“心心相映,共赴白首。”

  他跟着题了另八个字:“不猜不疑,平安如意。”

  字迹潇洒又恣意。

  她笑着把灯搁在河里,还许了心愿,那娇娇软软、不藏心事的样子,和前世的她,真的是判若两人。

  ….萧祁御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怎么也挪不开。

  临回家时,她又去吃了一碗馄饨。

  没错,她呀,就是一个吃货。

  回家的时候直嚷嚷:“完了完了,我吃撑了。”

  两个人又去逛了一会儿,消了消食,等回到如意轩,已经子夜时分了。

  萧祁御让阿索烧了水,亲自伺候她净了面,洗了脚,脱了衣,上了床。

  她说要和他再说说话,结果却是倒头就睡……

  他又开始坐在边上发呆。

  这样的时光,又少了一天,他是如此的留恋,却又没办法阻止它的逝去。

  *

  第三日一早,萧祁御早早把沐云姜从床上拖起来,只因昨晚上,她说了,要与他一起看日出。

  看完日出,他又陪着沐云姜去了城外的庙里,烧了香,拜了佛,上了香火钱,又挂了心愿锁。

  她玩得很开心,脸上始终挂着明灿灿的笑容,不像前世,她永远是那么严肃,那么稳重,那么的凛然不可犯。

  今天,她梳的发髻上插着那玉步摇,一声一口夫君,叫得他整个儿都要化了,只愿时间能就此止住就好了。

  一个上午,眨眼就在手指缝间流走了。

  下午,她回家后喝了药。

  萧祁御很清楚,这药一喝下,等她醒来,可能就把这两天的事全给忘了,为了防止她事后翻脸不认账,他得做点事情,不能让这几天的时光,当真变成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记忆。

  “来,我们进书房,有点事呢,我们得约定一下。”

  他把人牵进了书房间。

  坐到雕花镂叶的太师椅上,他将她拉过来坐到自己大腿上,闻着她身上的暗香,想了想,准备摊牌。

  他不知道她会有怎样的反应,但是,该说的还是得说。

  “有件事情,我必须与你说清楚了。但是,你听了,不许生气。”

  他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她虽失忆,看似温软好说话,但骨子里,她还是前世那个主见性极强的女郡公。只不过,那强势的一面,被她掩藏了罢了。

  “什么事?”

  她勾着他的脖子,发现他突然变得好严肃。

  “其实呢,我们还不是夫妻……还没行过礼……”

  话音一落地,沐云姜神情顿时一僵,本来坐得极亲呢,因为这一句道破,她站了起来,退开两步。

  她很吃惊地望着这个自己有点喜欢,又有点看不懂的男人,没有怒,只是歪着头,很认真地打量。

  虽然没有记忆,但她确定自己很信任他,他肯定不是坏人。

  可若不是夫妻,他们这几日的亲呢,算什么?无媒苟合吗?

  女子的清誉是不可亵渎的,他这种行为,太不君子。这让她极不快。她自认自己不是那种放荡的女子。

  可这几日,她竟完完全全把他当夫君看了,结果,他告诉她,他们不是夫妻?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故意诓我,又是何道理?”

  没有大吵,也没有大闹,她以不可思议的冷静,来面对着他,想弄清楚这里的是非曲折。

  这就是沐云姜。她的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理智、冷静、讲道理的人。

  “你中了毒,是你让我带你来药石村的,药方是你给我,你让我保护好你。在药石村时,被村民误会了,我琢磨着,回头,我们总是要成婚的,就没解释清楚……”

  “什么叫我们总是要成婚的?”沐云姜拧起细细的柳眉。

  他站起来,想抚她秀发。

  她退开,语气也跟着冷厉了起来:“若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请你莫要再亲近我。”

  他收回手,知道她生气了,眼下,必须消她怒气,遂正色道:“因为我心悦你,想得娶你为妻。不想错过这一个亲近你的机会。

  “我知道,这几日我行为逾越了,在此,我向你郑重道歉:阿姜,对不起,我不该瞒你的。

  “你若恼我,那也是我咎由自取。但我只愿余生,可与你相守。

  “只要你点头,回头我必以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你,做我唯一的妻子。阿姜,你愿意嫁我为妻吗?”

  沐云姜心里其实是有点乱的,但是,与面前这个男人朝夕相处几日,他的温存、体贴,她有看在眼里。

  她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她既然在中毒之后把自己托付给了他,说明他不是坏人。

  经过几日的相处,她确定,自己也是心悦他。

  既然心悦,嫁之为妻,便是兼大欢喜的事。只是,他终是欺瞒了自己一次。但他还能坦诚相告,这几日,也不曾有过更放肆的行为,也算品性端正。

  “阿姜,如果你也心悦我,今日,我们便立下婚约,待你解完毒,来日,我便去你家正正经经提亲,择良心成亲,你觉得如何?”

  沐云姜知道,世间姻缘,皆是盲婚哑嫁的,婚前不知对方长相,她可能是幸运的,遇上一个知冷知热的,长得又俊美,人品也正。

  若他人品有问题,这几日,将她睡了,她现在哭都来不及。

  她慎重地想了想,如此男子,世间应是少有,若错过了,怕是再难寻第二,自己对他既已生了情愫,那就赌一回吧:

  “那就一言为定,今日立婚书,来日你娶我……”

  她答应了。

  他自是高兴的,目光闪闪,当即从抽屉内取出一轴婚书专用的锦帛,认认真真写了一份婚书,还押上了自己的手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后,转头对她说:

  “此生,我与娘子,生死与共,白头不疑。”

  她看了一眼婚书,二话不说,直接就签了自己的名,押了自己的手印:

  “好,往后头,我们就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沐云姜知道自己不了解他,不该这般任性私立婚约的,定是他温情款款的眼神迷惑了她,她恁是做了这么一桩任性的事儿。

  ….不管将来如何,至少此刻,她是不悔的。

  然后呢,萧祁御收起婚书,陪她回房睡。

  大约是药性使然,她是沾枕就睡,而且是一睡不醒,怎么喊也喊不醒。

  萧祁御急了,忙让阿索去把家里的医正请来,给她看了看。

  医正说:“已经没事了,没醒是药性起的作用,睡醒了,就自然能醒来。”

  萧祁御不敢离开半步,就等着她醒来。

  傍晚,阿索过来报告说:“主子,刚刚刑部的沈兴南差人找您,说东宫太子不久之前把沐家二房的沐三郎君给弄进东宫去了。他拦不住。”

  萧祁御眼皮狠狠跳了几下,思及前世,太子对自己的百般算计,再想想如今,罗郡是他府上侍卫,被查出是死间,之前,父皇已经狠狠把在子责骂了一顿。

  他一定是记恨在心。

  如果他想让沐云韬不利,那么,这个未来的三舅兄,肯活不过明天天亮——前世,沐云韬便是被冤了,有苦说不出,才自杀的。んτΤΡS://Www.sndswx.com/

  当年,是他过问了这个案子。

  沐云韬百口莫辩,死在堂上,他来不及阻止,于是,他和沐云姜开始交恶。

  “阿绪,你守在如意轩,阿索,你跟我去东宫。”

  他得保下这个三舅兄。

  “是。”

  阿绪应声。

  萧祁御带着阿索走了。

  后来,阿绪一直守在寝房外,悦姑姑一直在厨房准备晚膳,沐云姜一直在沉睡。

  入夜时分,悦姑姑见三殿下一直不回来,就让阿绪去打探情况,结果阿绪竟打探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三殿下在东宫,和太子起了争执,误杀了一个侍卫,太子把三殿下告到了皇上面前,后来,三殿下在御书房冒犯了龙颜,被关起来了……”

  悦姑姑听了,魂都要被惊没了:

  素来稳重的三殿下,这一次怎就和太子干上了呢?

  完了,完了,这下要完蛋了!

  本章四千字,两章合一章了,明天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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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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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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