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府藏经阁。
卢通缠在书架上,拿起一本厚重大书。
仅看了几页,察觉内容可能有所裨益,直接合上书本,放进不远处的箱子,准备带回房间用照书镜照一份。
一阵细微脚步声靠近。
卢通探出身子,看见来人后神色稍动,道:“时候到了?”
阙玉点了下头。
“明天日出。今晚有丫鬟带师兄去沐浴、淋香,到时师兄由她们打理便是。”
“好。”
阙玉交代完直接离开。
卢通没有心思再找书,把书箱推到角落,飞身离开藏经阁。
入夜。
卢通盘绕在榻上养神。
“咚。”
门轻轻响了一下。
他立即腾空而起,过去拉开大门。
门外站着两个丫鬟,和平时阙府下人们的衣裳不一样,两个丫鬟都头戴发冠,身穿云纹白袍,脚踩莲花软靴。
手里分别捧着如意、拂尘。
“前辈,该沐浴了。”
“带路。”
二人转过身,迈着十分轻盈地步子引路。
一路西行,进入阙府最西边的别院,又穿过一重院落,停在一个满月形的拱门前,门内有一道飘着雪白色雾水的水帘。
一个丫鬟祭出如意掀开一个入口。
“前辈,请。”
卢通微微颔首,拨动龙爪游入帘内。
一个长近两丈、宽四尺的水池,池中水流十分清澈,仿佛只有一层水面漂浮在空中。
池边站着一排丫鬟、小厮,也穿着一样的衣裳,手里分别捧着各式毛刷、梳子、兽皮、软玉等。
“前辈,请入水,头摆在书台上。”
卢通轻吐一口气,游出丈许钻入水中,头颅枕在一个书本模样的白玉石台上。
一丝丝凉意穿透鳞甲,钻入血肉后,变为一道道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丫鬟、小厮们立即开始动作。
有人刷鳞,先用硬毛刷洗一边,又用软毛刷两遍,接着用兽皮裹上贝粉搓一遍,冲洗干净后,最后用半透明的软玉打磨一遍;
有人梳毛,等身长的浓密鬃毛,先分成小股,再一股股地梳洗;
有人磨角,用布满小颗粒的鱼皮反复打磨,直到表面反出一层油状亮光;
还有人……
“前辈,请开嘴巴。”
卢通张开大口。
丫鬟神色十分认真,没有任何顾忌直接抓住一根獠牙开始打磨。
夜色渐深。
一直到临近午夜,各种声响才终于停下。
“前辈?”
“嗯?”
卢通睁了下眼皮,从半睡半醒中苏醒过来。
很舒服。
泡水舒服,刷鳞也舒服,梳理鬃毛尤其舒服,心神自然而然地放松下去,逐渐沉入睡梦。
“前辈,该淋香了。”
“怎么淋?”
“前辈只需腾空至四尺高即可”
卢通拨了下爪子,腾空而起,飞起尺许后心头微动。….肉身竟然轻盈了。
舞爪、摆身、扬鬃等,每个举动都说不出的顺畅,像水过滑石,没有一丝迟滞。
“你们清洗时用了丹药灵液?”
“没有。”
离得最近的丫鬟摇了下头,解释道:“只是洗去了老鳞,还有堆叠的多余甲层,另外打上一层养护鳞甲的仪寿玉。”
卢通点了点头,悬在四尺高处。
两个丫鬟一起走到身旁。
一人捧着玉瓶,倒出一缕如水白烟,还有淡淡芳香。烟雾碰到身躯后,开始十分柔和地向四周蔓延。
一人拿着扇子,轻轻扇动,引导白烟流淌。
盏茶功夫,卢通浑身上下,除了头颅、龙爪、鬃毛、尾梢外,全部被白烟包裹,像是罩了一层白纱。
又一人端着一盏小丹炉送到面前。
“前辈,这是鹿香之精,请饮下此水。”
丹炉打开露出一汪金灿灿的汁液。
一股浓香扑面而来,卢通张口一吸,吞下整炉鹿香,入口瞬间口、鼻、舌等全部被香味浸透。
“哼!”
他喷出一股热气。
一个丫鬟赶忙过来,道:“前辈,淋上香衣后最好不要有大动作,也不宜快速飞遁。”
“知道了。”
面见大能,再恭敬都不为过。
卢通动了下龙爪,见身上白烟跟着一起移动,稍微放心了一些。
“前辈若是没有要紧事,今夜就在这里歇息,我们已经备下了床榻。”
“好。”
“前辈请跟我来。”
二人离开这座小院。
一墙之隔,另一个院落中露天摆放了两张四方床榻,其中一张榻上已经有了主人。
阙玉一袭云纹白袍,体外同样飘荡着一层白烟。
二人对视一眼。
阙玉微微动了动下巴,没有开口,重新闭上双眼。
卢通游走到另一张榻上,学着阙玉的摆放,张口吐出老君赐下的符箓放在长几上,然后盘绕在方榻正中。
丫鬟点上香炉,朝二人行了一礼,退出院落。
一片静谧中。
卢通仰头看向夜空,心中暗道:“大能,果然非比寻常,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造化……”
……
一夜悄然而过。
第一缕阳光刚刚出现,卢通猛地睁开眼,片刻后阙玉也睁开双眼。
二人一起看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日出如破胎,太阳十分缓慢地露出全貌。
终于天光完全大亮。
天全亮的瞬间,突然亮中更亮,仿佛一道亮光闪过,长几上的符箓消失不见,分别裹住卢通、阙玉化作一道白光,射向高空。
一转眼的功夫。
卢通只觉天地摇了一下,再次看向周围,发觉已经换了天地。
身下是一个直径丈许的莲花蒲团。周围一侧青光弥漫,仿佛一堵无边高墙;另一侧各色光雾缭绕。
除了他,前方还有四个蒲团,每个蒲团上都盘坐着一个人影。….“拜见老君!”
四人纷纷俯身行礼。
卢通也赶忙埋下头颅,道:“拜见老君!”
“哗啦啦……”
一片青蒙蒙的光雾中传出阵阵水声,光雾变幻,形成一张数十丈高的人脸,道:“好生修行,不可懈怠。”
“是。”
水声再次响起,巨大人脸消失不见。
卢通看了下左右,正觉得疑惑时,一艘独木小舟从青色光雾中驶出,上面站着一个人,头戴枷锁、手戴镣铐,双腿膝盖以下与舟身融为一体。
“师弟!”
其中一个蒲团上,云傲脸色瞬间一变。
卢通也瞳孔微缩。
宁海,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宁海没有理睬众人,拿出一个长柄水瓢,探进白中带金的光雾里一舀,直接舀出一瓢,泼向云傲的莲花蒲团。
落入蒲团内的瞬间,光雾化作一朵朵细小莲花。花朵中央立着一根尖刺,犹如细剑。
云傲接住一朵莲花,眼神微亮,然后定定地看了宁海一息,拱手道:“多谢师弟。”
宁海毫无反应,划着小舟靠近下一个,继续泼出一瓢。
云傲、耀微、舍鹿门下的策仁、阙玉……
卢通看着靠近过来的小舟,心头顿时一热。
虽然不知道瓢里的是什么,不过看其他四人匆忙修行的样子也知道,必然是天底下难得一遇的好宝贝。
小舟停到前方。
宁海伸出水瓢,伸入一缕极长的暗红色光雾中舀出一截,直接泼入蒲团。
卢通拱手道:“辛苦道友!”
光雾落入蒲团内,化作一朵朵指肚儿大小的血莲花,花朵中央飘着一缕红烟。
他接住一朵莲花。
运起法力,莲花瞬间消失不见,直接与法力相融,借此遁入体内。
略作体会没有察觉到任何变化。
卢通张口一吸,把数十朵血莲花全部吞入口中,运起法力,血莲花消失不见。
“嗷轰!”
一声犹如雷电轰鸣的怒吼,在耳内炸开。
血种化龙后,形成的一枚枚图腾开始抖动,仿佛要崩溃一般,隐约浮出无数道裂纹。
卢通心中一惊。
“吧嗒!”
耳边没有声音,可是他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一个破碎声。
一枚图腾碎了。
很快,又是几枚接连破碎。
他赶忙看向周围。
云傲等人全部在闭目修行,宁海仍在泼出一瓢瓢光雾。
卢通屏住呼吸,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青色光雾,缓缓平静心绪。
元术老君不会故意害他。
以他的实力、地位,不值得一位大能专门花费心思。
片刻后,宁海终于再次靠近。
血莲花刚出现,不等散开,卢通直接张口一息,全部吞入口中。
“嗷轰!”
又是一声怒吼,十多枚细小图腾同时溃散。hΤTpS://WWω.sndswx.com/
“噼啪!”
卢通猛地低头看向龙爪。
“噼啪!”….龙爪表面闪过一道雷芒,与此同时爪内血肉中,迅速形成一张图腾大网。
一整张网,似乎将要勾连体内所有图腾。
他看着莲花外的深红色光雾,隐约明白了它的用处。
去芜,养菁。
一瓢又一瓢泼来。
十一瓢后,卢通浑身一震,猛地踏出一步,浑身皮肉、鳞甲抖动,黑白鳞甲下隐约闪过一层蓝光。
图腾大网成了。
从鼻头、到尾梢,完全覆盖每个角落。
他捏了下龙爪,感觉到爪内蕴藏着一股极为磅礴的力量,这种力量远超之前的手段,甚至有种错觉可以一爪撕开天外天。
卢通压下尝试的念头,收敛气息,继续等候宁海靠近。
宁海再次来到面前,探出水瓢后,动作顿了一下,没有舀光雾,而是直接收回空瓢。
卢通心觉不妙,正要开口询问,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
下一瞬,熟悉的天地翻转再次出现。
再次看清周围时,已经返回方榻上。
卢通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方榻,又看了下仍在东边的太阳,轻吐一口气,朝天上拱手道:“晚辈卢通,铭记老君提携!”
离开别院。
卢通站在演武场上,念头稍动,滚滚法力涌入图腾。
浑身炸开一道道雷芒,雷芒互相交织,在体外形成一尊头生龙角、唇有龙须、腿如麒麟、鬃毛如旗的雷兽。
“去!”
卢通一爪撕向天空。
雷兽与龙爪一起挥出,随着一道亮光闪过,斩出五条雷刃。雷刃蜿蜒扭曲,眨眼间飞出上百丈,变为五条横亘天际的雷蟒。
“走!”
卢通纵身飞上高空,猛地扭转身躯,一尾甩出。雷兽再次闪出亮光,斩出一丛扫帚般的雷电。
“喝……”
他稍作收敛,在半空中闪转腾挪,挥爪、甩尾、扬鬃,挥出一道道“微弱”雷电。
片刻后,卢通长吸一口气,运起法力,随着法术施展,雷兽瞬间溃散,化作无数电芒涌入爪间,化作一柄八尺长的瓦蓝雷剑。
律雷落剑术。
雷剑表面闪烁,仿佛一面镜子,一直在破碎、重生。
“去!”
龙爪一指,雷剑瞬间消失不见。
卢通仰头找了几眼,只在空中找出一条雷电破空后留下的扭曲气流。
两息后晴空一声霹雳。
“轰隆!”
一道雷电在明晃晃的大晴天突然炸开。
卢通脸上浮出笑意,敛起法力,落回演武场上。
“修为又精进了。”
池塘内响起一个声音。
他立即看向赏光楼方向,行礼道:“拜见真人。”
“进来。”
“是。”
赏光楼内,卢通、阙神蓬相对而坐。
阙神蓬点出一道金线,探入卢通体内,看了一会儿,金线散为一束金光。
“不错,圆润如一,天生的雷兽也不过如此。”
“多亏了老君赐下至宝。”….“那是你该得的。”
阙神蓬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陷入思索中。
卢通没有打搅,静静地盘坐在对面。
几息后,阙神蓬放下茶杯,道:“这具妖躯已成,用它参悟《赤云真经》应该再无大碍。”
卢通眼睛微亮。
《赤云真经》才是根本。而且它更进一步,血妖也可以派上用场。
“若没有前辈,晚辈断没有今日。”
“你已经见过老君,不必再称呼前辈。既然你与阙玉以师兄妹相称,以后叫我师叔便是。”
“是。”
卢通挺起身躯,行礼道:“见过师叔。”
阙神蓬摆了下手,盯着卢通看了几息,道:“我有一件事想麻烦师侄,只是不知道师侄是否答应。”
卢通心头一紧,立即提起警惕。
刚刚才认了“师叔”,转脸就开口办事,阙神蓬是早有准备。
“不敢!师叔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
“依你看,阙玉能不能当上术书之主?”
“这……”
卢通瞪大双眼,斟酌了几次,道:“晚辈不敢妄言。”
“果然谨慎,难怪可以从一个小半妖修行到今天。”
阙神蓬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这里是赏光楼,不需要装傻,说吧,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传人之争向来是一滩浑水。
卢通不愿意牵扯太深,再次含糊道:“师妹受老君器重,想来有机会成为仙船主人。”
“有机会……”
阙神蓬叹了口气,略作沉默,道:“我要离开了。”
卢通心神一震,瞬间明白了阙神蓬的烦心之处。
阙玉最大的依仗就是阙神蓬。
阙神蓬一走,阙玉、云傲、耀微,三个人全部没有元婴靠山,想成为下一任仙船主人只能各凭手段。
大能到底是大能。
术书仙船是老君的地盘,轮不到天底下的人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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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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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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