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擢素手,啪啪大耳光。无来由的一巴掌,竟还有余响在耳边回荡。左脸有些灼热,那柔如无骨的一只玉手,打在脸上,却原来也是一般的火辣辣。临窗的书案上,竟然放着一面铜镜,杨朝夕一手抓起,颇有些沉重,对着左颊看了看,隐隐有五道指痕印落在上面,艳如桃李。
杨朝夕叹息了几声,便在外间方案前坐下,将木匣里的斋饭取出,张口大嚼起来。许是被囚窨井几日、饿坏了肠胃,这时饥饿感反扑上来,一脸吃相却着实凶残。便似饕餮巨口、风卷残云,半炷香不到,便将食盒中的斋饭吃了个干干净净。杨朝夕抚了抚鼓胀的肚子,打出几声饱嗝来。见公孙真人尚未回来,便又坐回木榻,继续行功练气。
这一次行功,却是许久。便是中途水希子罗柔跟着黄硕悄悄进来,将盛放斋饭的木匣取走时,都未曾发觉。而存思之境中涌出的种种幻象,却是千变万化:
上丹田及印堂穴附近,色彩瑰丽的日、月、星河、云霞、紫光等交替变化,分不出昼夜;中丹田及膻中穴附近,却是山脉、江河、森林、湖沼的雄奇盛景,令人心胸畅阔;下丹田及曲骨穴附近,却是玄冥阴暗,有暗河、腐水、诡谲的植物、惨绿的雾气,一派绝望之境。而这反差极大的三处幻象,不但同时隐现,还能融合贯通,仿佛昭示着世间万物的存亡定数一般。
秋夜早早便至,甚至来不及去等那些、声声悠远的城中暮鼓。麟迹观几处女道士休寝的居室,都亮起了灯烛,橘黄烛光将窗棂横平竖直地写在院中,像抽象的棋枰。更有未歇的女道士,将曼妙剪影印在窗纱之上,生动怡人。这也只是麟迹观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夜晚。公孙真人踏着院落星辉,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麟迹观。
前院客房中,只有一间亮着灯火。隐约的笑闹声从里面传来,却是朱介然、卓松焘两人,从麟迹观的师妹那借来了围棋,正杀得不可开交。黄硕在一旁凝神观战、立场摇摆,一会帮朱介然指出几处落子之位,一会又提醒卓松焘哪片区域有伏招。师兄弟三人一面吵嚷,一面又不断推进着棋枰上的局势。
公孙真人便进了这亮着灯的客房的旁边一间。房中寂静一片,只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趺坐在木榻上,纹丝不动,口鼻间气息微不可察,体内后天之气却汹涌澎湃。公孙真人感觉到这一幕,便也有些吃惊。道门虽有“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说法,但行功练气却是条凶险之途,一次行功有差、便会伤及自身,须有道行深厚的师傅在侧引导,方可确保万无一失。似杨朝夕这般无师自通、却能行功顺畅的,当真也是极为少见。
“难道这便是‘天选之子’的逆天禀赋么?”公孙真人这般想着,却不敢上前打扰,甚至连要去掌灯的手、也都收了回来。生怕干扰到行功关键处,坏了这小弟子的进境。
如此想着,便在黑暗中坐下,一面思考着回山之后的安排,一面关注着杨朝夕的行功状态,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杨朝夕才将那股越来越雄浑的后天之气,散作三股,归置于三处丹田中。一缕意念也从存思之境逐层脱出,睁开了眼睛,淡淡光华在双眸中一闪即逝。
虽然房中漆黑,杨朝夕却也看到了公孙真人:“观主!您回来了!”说完便爬起身来、要下榻行礼,身子探下去一半、才又想起自己身上没穿衣物,又赶忙缩回去,裹着蚕丝被褥,不知如何是好。
公孙真人此时已将灯烛燃起,看到客房内外到处晾着的道袍,不禁拈须微笑。于是随手一件件取下,又递给杨朝夕:“冲灵子,俗礼便免了,先穿上道袍吧!此时无人惊扰,你便随我去一趟演武场。此番下山,却因种种事情逗留至今,一直未顾得上考较一次你的剑法。”杨朝夕一口应下,更加快了穿戴的速度。
不多时,两人已在演武场中站定,而所处方位,恰好位于巨大阴阳鱼图案的两只鱼眼。公孙真人袍袖挥动间,手里便多出两柄竹剑来,于是分出一柄,抛给杨朝夕:“冲灵子,你全力战我,不需留手。”
杨朝夕接过竹剑,便点了点头,顺势挥动几下,摆出攻击姿势。见公孙真人竟还垂剑在侧,知道是让他先攻,于是踏步而起、一剑挥出,直取公孙真人心口。公孙真人微笑颔首,待竹剑要刺中心脏时,才侧过身体、将右腕一翻,手中竹剑便如软鞭一样,以缠绞之力,将杨朝夕的攻势带偏,那股疾冲而来的力道,也被消于无形。杨朝夕心念突转、临阵变招,又是回身一斩,直逼公孙真人右肩。公孙真人招式从容,反握剑柄、回手一扫,又将这一斩的力道卸掉……
这般拆了十几招,公孙真人却向后一纵,拉开了一丈多的距离,平和道:“把你那‘以气使力’的法子用上吧!”
杨朝夕点头应下,再攻出时,竹剑划破空气、竟发金石之声!体内的后天之气,也跟着快速流转起来。这一剑直削,取的却是脖颈,公孙真人微微偏头,以竹剑一格一挥,这蕴含了气劲的一记重削,便又被带偏,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
杨朝夕收剑疾退,回味方才竹剑相交的那一刹那,那柄竹剑却不含半点气劲,似乎只是用了一点巧力,便将自己出剑是的种种盘算,全都化解开来。杨朝夕自然不会罢手,又是招招藏劲、剑剑含威,层出不穷的剑招如飞蝗流矢、奔袭而去。
公孙真人初时只是好整以暇、见招拆招,到得后面,也从绵绵不绝的剑招中,体察到一股略有不同的剑意、一股青出于蓝的剑意!于是便不再藏拙,慢慢将阳元之气一丝一丝地带进剑招,每每挥出、便是一声声剑鸣。两柄竹剑此时更胜铜铁之剑,“笃、笃”的交击之声虽不清脆,却响彻演武场,甚至传来阵阵回声。
两人身影交错,时而迅捷、时而迟缓,随着满场的交击之声不断移动。杨朝夕的剑意,早已不局限于公孙剑法“以柔胜刚”的剑意,而是将《五圣千官图》中所蕴剑意、融了进来,招式开阖间,既有柔韧之质、亦有睥睨之势,却将刚柔并用的招数,使得愈发纯熟。待拆到二百余招时,终于在刚猛无匹的一剑劈出后,被公孙真人反手上撩、截成两段。
杨朝夕收起半截断剑,向公孙真人拱手拜到:“谢观主剑下留手!”
公孙真人亦收起竹剑,欣慰笑道:“冲灵子,这回我却是没怎么留手。你剑法突然精进,上次斋坛演武,便已初露端倪。只是,我却也想不透,你是得了什么机缘?”
杨朝夕见公孙真人发问,便拱手答道:“端正月那日上午,咱们去看的那吴道玄所画《五圣千官图》中,却是暗含了许多剑意,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弟子便是得了那画中的几分剑意,才将您传授的剑法弄得似是而非,现在想改,却怎么也改不回去了。”
公孙真人摆摆手笑道:“既得画中剑意,又为何要改回来?今日你不能胜我,不过是修习剑法时日尚短、运剑经验匮乏所致,并非剑意不够高明。假以时日,你使的剑法,必能超越我所传授。这也是近几日为何、我敢将剑法广授于人的一个缘故。”
公孙真人又上前走了几步,看着杨朝夕微红的脸色道:“那《五圣千官图》中所含剑意,便是剑圣裴旻的剑法。当年裴旻将军应吴道玄之邀、来洛阳作剑舞,吴道玄画工既臻化境,便当场将这剑意融入画中。此事知道的人原也不少,但能从画中将剑意悟出、又化作己用的,你怕是第一人了。”
杨朝夕见他并无怪罪之意,才将那份惴惴不安的心思,全然放下。突然问道:“去年观主突然肯授我剑法,我心里一直是感激的。只是不明白,为何不许弟子称您一声师傅呢?”
公孙真人抚了抚他的发冠,笑道:“去年授你剑法,却是恰逢其时、突发奇想。一则,这剑法固然不错、却也未臻上乘,我自然不用敝帚自珍。二则,就私心而论,也是想给这剑法寻个传人。那晚被你看到剑法时,我便觉得你与这剑法颇有些机缘,因此也非刻意教之。但你不负我之所望,却能欣然学之、日日精进,对我来说,已是颇为意外的事情了。今日又见你已经能融汇别家剑意,心中对这剑法已然无憾。至于这师傅之名,我又怎能与长源道友相争呢!”
杨朝夕听他一番言谈真诚恳切,心中涌出感动,便即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那翻滚在喉间的两个字,却是久久没能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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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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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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