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夏始春馀、叶嫩花初,午后的翠云峰上,野鸟空鸣、树影婆娑。开始有些许燥热之气,匝地而生,攀墙而入,将上清观的道人都赶回了居室午休。
紫极宫正殿肃穆,丝丝凉风凭空而起,便觉清爽非常。公孙真人正盘在圆座上,细细翻阅着几页书简:
“玄同道兄肃启:昔为山中散人,今做江南庸吏。不悼不惭,惟勤惟恭。但利小民,便为要旨……近偶闻杜拾遗新诗,手自抄录,或可奉道兄一观: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长源顿首。”
看过几遍书简,公孙真人便已站起,眉宇微紧,神色愀然,许久才长叹一声,断断续续将那几行诗吟诵起来: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公孙剑器初第一。五十年间似反掌……
吟罢,又向道尊神像上了香,叩拜一番,才回偏殿的靖室午歇。
月轮当空,流银彻地,初夏夜虫稀疏,全躲在畸石青草间窃窃私语。漫天星斗各居其宫、应时而动,参不透的玄妙中,却暗合天道之行藏。上清观中,众道士皆已熄灯,宽阔院落里几竿青竹安静立着,公孙真人却正坐在当院,观星赏月,独个自在。看了一会,又曲指掐算了一番,似有所得。んτΤΡS://Www.sndswx.com/
公孙真人这才起了身,将拂尘轻甩出,只见一束白光却僵直起来。公孙真人顿时身疾如风,白光吞吐如电,忽而刺空,忽而斩地,忽而化作一道白练,将周身环住。白光却如长蛟化龙,突然大了许多,阳元之气溢出,向周围激射开来,将空气刺出许多细小尖锐的声响,似百雀杂鸣。硕大白光在一竿青竹旁擦过,一些竹叶旋转落下,若是仔细去看,便能看到每片竹叶上,都被穿出许多细小的孔洞来。
随着这一番舞动而出的,却是尘封多年的“公孙剑法”,许多记忆虽恍若隔世,此刻也被这精妙绝伦的剑法带了出来。
剑法千回百转,也恰如公孙真人此刻的心绪,虽有千丝万缕,却条条分明。欢乐、忧愁、愤懑、憎恶、惋惜、决然……数之不尽的故事,被岁月煎煮成一碗极苦的汤药——若服下,神游虚空,则物我两忘;若推开,从前种种,便挣断回肠。公孙真人却是端起了这药,久久不忍服下……
一套剑法使尽,诸般变化便在瞬间被收入白光之中,拂尘也软软地垂了下去,化成身侧一柄温驯的物件。侧过头去,才发觉几丈外有个道童正惊骇地张大了嘴、定定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手中还端着个小木盆,木盆倾斜、一些污秽从盆沿泛出来,滴落在地上。
公孙真人一笑:“小徒儿,洒了。”
这道童便是杨朝夕,因半夜起来在居室内大解、臭气熏天,被其他三个轰了出来,却是要去茅厕清理夜香。熟料走了臭屎运,有幸得见公孙真人家传的剑法,一时看得入迷,却早忘了自己为何会端着夜香盆、站在这满院月色中。此刻被公孙道人提醒,才慌忙敛了夜香盆,嫌弃地屏住呼吸,向茅厕一方跑掉了。
公孙真人方才一番演练直抒胸臆、畅快淋漓,却已将半日来积在心中的块垒,消解了大半。此时也笑着摇摇头,一径入了紫极宫。杨朝夕倒完夜香、盥了手,又经过方才观剑之处,却只剩银辉满院,公孙道人却是回去歇息了,只剩他怅然若失地立了一会,才悻悻而回。
次日一切照旧,忙过了上午。几个道童匆匆吃了午斋,连午睡也省略掉,跑到一个靖室里拿出棋枰棋子,杨朝夕、牛庞儿执黑,关虎儿、孙胡念执白,轮番相杀起来。赢的守成,输得下场、另一人替上。
但观棋的却总要比下棋的焦急,免不了在一旁指指戳戳,催得下棋的人也焦躁起来。一面悔棋、一面打着嘴仗,最后却是杨朝夕和孙胡念,被另外两人赶了出去,站在靖室外相顾尴尬。便左右分开,一个去了画室,一个进了琴室。
过得片刻,一阵柔和琴声绵绵而起,哀哀离情自琴曲中流泻而出,在院落里萦绕一阵,才渐渐散了。杨柳青青,江水粼粼,离愁别绪总关情,这尚有些稚拙的琴声,却是几年前某个雪夜中的那首《折杨柳》。
这时暑热方兴,这段无心弹及的琴曲,却似一段清凉之气,沁入有心之人的身体,浑身一震,便从“守一”之境脱出,鸡皮耸起,寒毛尽竖。却是为这稚拙琴声所感,再也不能回复方才的状态。
这人笑叹一声,觉得冥冥之中似是偶然的一些机缘,却如蛛丝般悄悄牵起,慢慢织缀成一方蛛网似的定数。心中顽固了好些年的一些成见,似荔枝般裂开了壳,露出纯白的赤诚与洒脱。
这人起步踱着,不多时便站在了琴室外面,笑看着那道童的十指在琴弦上翻飞,时而迅疾、时而低徊,一颗脑袋也随着琴音俯仰。这时弹奏的却是一曲《风入松》。
《风入松》曲调高古,仿佛将人带引到一处别样的水墨画间:苍松翠柏,茅舍炊烟,在峰回路转的清溪边、时隐时现,山中隐士和樵夫笑着攀谈,暑热袭袭,谷风歙张,阵阵松涛骤起,从这山传向那山。
这人也不打搅,只是站在那细细地听着。待道童按定琴弦、抬起头来,却见他正笑吟吟看着自己,忙行了一个拜礼:“观主安好……”不解中带着一丝惶恐地望过去,却不晓得公孙真人何故来此。
难道是自己偷看了他的剑法,便要横遭不测?忽然记起昔时听关大石讲的一些江湖草野间事,说有偷师学艺的人被剜去双眼、或是挑断手筋脚筋的,其状凄惨无比,虽不致死,却也是一辈子的残缺。想到这里,不由得脸色发白、嘴唇铁青,竟是被自顾自的一番推论给吓到了。
公孙真人却不知片刻之间,这道童脑中已转过许多荒诞臆测,只是笑道:“你师长源真人临行前将你托付于我,曾嘱我对你严加约束。他所传授你的行功之法,更需勤加练习,方有功效。这几年观你虽然用功,却还有些惫懒,实在有负你师亲授之恩。白日我诸事繁多,便自今夜开始,戌亥相交之时,你到观后那株古树下等候,我便代长源真人,亲自督你修行。你可明白?”
道童抬起头,抹了把额上的汗珠:“弟子明白!”说完顾不上收琴,便似舍鼠避猫一般地跑开了。公孙真人捋须而笑,便撩起长帔、也自那琴前坐下,铮铮琮琮地弹奏起来。
戌亥相交,众道人多已酣睡,即便有起坐行功的,也将全部心神都投注在坐圆守静一法中,不敢稍有分神。上清观后,古木幢幢,形如巨擎,将大部分星河月色挡住。树下的阴影里,立着一高一低两道身影,看不甚分明。
公孙真人肃然道:“观你呼吸之功,已颇具‘轻、细、绵、长’之特质,若论成效,却已超出同龄人许多。只需继续习练‘翠云道功’,便可渐入佳境。我既唤你过来,便是想将我公孙氏的剑法,寻一个传人,不至在我手中断绝。你师傅长源真人曾特意告知,你极可能也是‘天选之子’,所以灵根、禀赋、颖悟等方面,必超乎常人。”公孙真人说到这里,表情却舒缓了许多,“俗语‘七岁看老’,这几年我便也在观察,知你虽有些顽皮,但心性坚韧、又肯吃苦,于大事上却分得清黑白。这剑法传你,也不至于明珠暗投。”
杨朝夕便似喜从天降,心中除过兴奋,便也有些动容,便跪拜道:“弟子谢观主授艺!愿在此立誓,必将剑术用在正途,决不敢有负观主教诲!否则三魂尽灭、七魄全消,不得转生!”
公孙真人点了点头,左手将杨朝夕扶起,右手却已扬起,袍袖微动,将一根树枝卷住、扯下,那树枝便应声断开,被公孙真人单手握住。断口平整,似锯伐斧凿一般。公孙真人又将左手双指并拢,顺树枝主干一路拂过,那些细枝散叶便纷纷落下,直将一杆树枝,削成了三尺有余的一根木棍。
公孙真人将这根木棍抛给杨朝夕,又扬起袍袖,如法炮制出另一根木棍来,才徐徐说道:“剑者,取中正平和、不偏不倚、谦谦君子之意。先秦以降皆崇剑,传及后世,便有干将、莫邪、龙泉、太阿、纯钧、湛卢、鱼肠、巨阙等名剑。亦有以剑闻名之人,远如汉高祖刘邦剑斩白蛇,近如盛朝裴旻将军剑术无双。”
公孙真人说到此处,便慢慢错开双足,挥棍舞动,只是动作舒缓,便是让人看得清楚些。口中却是一刻不停地说道:“运剑招数,多以光明磊落为根,进退循法,开阖有度,刚柔兼济,吞吐自如。或削、刺、劈、砍、撩、格、扫、挂,随机而用,不一而足。虽有凌厉之势,却不同于阴狠、诡诈,只以迅猛法度、正面迎击。纵然敌手知你所攻,却也避无可避。我公孙剑法,便是以此为要旨。”
杨朝夕认真记下,又看他以木棍所演示的基本招数,却是化繁为简、以简御繁,将那一晚酣畅潇洒的一套精妙绝伦的剑法,拆得七零八落。虽少了行云流水之意,却有板有眼、法度庄严,一时间也是看得心痒不已。
正沉浸其中,忽见公孙真人手中那根木棍迅速疾转、化为一点,竟向自己眉心刺来,不禁“啊——”了一声!想要闪过,却已然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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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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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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