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梦得也是颇为意外,忙拱手行礼道:“尉迟观主!稀客、稀客,什么风把您老吹来啦!”
老道正是弘道观观主、方七斗师父尉迟渊。几句寒暄过后,忙转过头指了指东篱茶肆外的几人,笑道:“今日老道心血来潮,特邀了几位道友来此烹茶论道,不知方贤弟三层雅阁是否空闲?”
方梦得顺势望去,却只认得麟迹观观主元夷子佟春溪,以及风夷子许梅香、雪夷子丁陌娘三人。其余几人中,有的仙风道骨、有的器宇不凡、有的身躯健硕、有的谦恭儒雅,皆非寻常道士。
开门揖客,为商之本。
方梦得第一反应、便是将群道让了进来,一面笑一面道:“方才茶肆中几位英侠切磋,打坏了几张桌案,正论说赔偿之事……都不打紧!三层雅阁已清扫过,几位真人先吃些茶点,小可忙完手中杂务,便上去向真人们讨教!哈哈!麻小六——先引几位道爷上楼!”
尉迟渊、李长源、公孙玄同几人看着厅堂中一片狼藉,又看三波人马垂头丧气,似心怀忿忿、却隐忍不发,着实叫人奇怪。只不过群道自知有事相议,却也不便节外生枝,皆转过头去、不理茶肆中发生之事。
便在这几句话的空当,虬髯莽汉已借着盟中兄弟掩护、悄然溜到了茶肆门边,一只脚已跨出门槛,就要开溜。方梦得早瞧在眼里,随手拈起一根木箸、甩手便向虬髯莽汉掷出。
“噗!”木箸没入袍摆,正中膝弯,顷刻便血流如注,洇湿了缺胯袍衫。
虬髯莽汉只觉左膝酸痛袭来,身子登时不稳。待要去扶,却只撑在软趴趴的竹帘上,接着噗通一声、侧倒了回来。
黎妙兰在一旁看得暗暗吃惊:“肖大哥,这方掌柜好凌厉的打穴手法!”
肖湛深以为然,颔首应道:“打穴都还在其次。你还记得刚才胭脂谷众人点他穴位、却全无用处么?”
见黎妙兰似雏鸡啄米、连连点头,接续又道,“那是因为方掌柜恰好懂得一门移经换脉、改穴走窍的功夫!是以被那些扇柄打中,最多是皮肉之痛,却伤不到穴位。”
仆固行德听得双眼放光:“肖师兄,我知道啦!我师父展不休曾说过,嵩山少林寺有一门不传秘功、唤作《易筋经》。练至小成,便可移经换脉,想必定是此功!这位方掌柜一身本领、深藏不露,想来应是少年时便获得的奇遇!”
黎妙兰闻言,罕见地没有反驳。定睛再看时,虬髯莽汉已被吴老九拎起、带至方梦得身前。虽又痛又怒,却不敢发作,只是怒视着一脸和善的方梦得。
方梦得微微躬身,似是商议一般道:“这位好汉!怎地不结账便走?实在是有失江湖身份呐!老夫瞧你浑身上下清洁溜溜,不似大富大贵之人,可以向手下兄弟们凑一凑。
若还是凑不齐……这样罢!你们将手中兵器皆押在这里,再给老夫立一张字据。待得哪日好汉囊中宽裕,再来赎回兵器、字据可好?”
方梦得话音刚落,燕侠盟众汉子登时群情激奋、开始叫嚷起来。更有汉子横刀虚晃,放言“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吴老九面色瞬间阴沉,却是一声不吭,欺身而上。长柄木勺在掌心旋出几道花后,重重敲在几个虚张声势的汉子手背,登时敲得几人刀兵掉落、痛得跳脚。
其余汉子见状,手中刀兵齐齐而来,却被吴老九几个闪躲、悉数让开。手中木勺不停,时攻时守、左挥右砸,如入无人之境。
那虬髯莽汉忽地一声痛呼,惊得燕侠盟众汉兵刃一抖、纷纷侧目。却是方梦得一手作爪、将他提起,一手剑指、戳在了他厥阴俞穴处,痛得他气血双滞,几乎要飙出泪来。hτTΡδ://WωW.sndswx.com/
虬髯莽汉不敢再逞强,服软告饶道:“高人饶命!是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这宝地……俺们愿押兵器、立字据,只求您网开一面、莫再与俺们一般见识!”
说罢,见众兄弟个个全无响应、呆愣原地,不由气急败坏道,
“都特么杵在那干嘛?!还不快将刀兵交了,过来给高人赔罪!”
燕侠盟众汉再不敢犹疑,登时哗啦啦跪倒一片,学着虬髯莽汉的样子、直呼“饶命”。
方梦得却也想不到这些北地之人、竟肯折节求饶,心中怒意其实早消去了大半。皱了皱眉才道:“胭脂谷、慕塔山诸位,既已偿清茶肆损失,还请自便罢!
燕侠盟诸位好汉,也快快起来。既无太多银钱相偿,便劳烦诸位先将这些碎木残渣清理出去、可抵一部分银钱。老夫终究是个买卖人,愿与诸位和气生财!哈哈!”
众人闻言,纷纷称谢,各自离去。一场已然不可开交的闹剧,最终草草散场。
烛火渐暗,石榻生凉。
昏昏然不知睡了多久,杨朝夕才又醒转过来。眼前一片漆黑,四下万籁俱寂。
石室中既无漏壶、又不闻晨昏鼓声,恍恍惚惚间,竟有种生死未明、古今难辨、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杨朝夕凭着印象,顺手向石榻一角摸去,果然摸到那冰凉粗糙的烛台。然而再向上摸去,却只摸到一摊早已凝固的蜡油,原来就在他昏睡不觉中、那半截蜡烛已经燃烬。
此时独卧在一团漆黑中,难以言喻的孤独与压抑,随着心底渐生的恐慌、开始潜滋暗长。许多幼曾经听过的神鬼精怪之类,也仿佛在黑暗中孕育成形,随时都可能向他扑上来,食肉吸髓、抽魂夺魄,将他榨成一具毫无意义的枯骨……
不断被放大的恐惧,其实只是疑心生出了暗鬼,然后愈演愈烈,直至将自己所有的从容、底气、信念、思想等全部摧毁。
杨朝夕战战兢兢、胡思乱想许久,脑中的一团黑暗里,才渐渐露出点点金光。意念凑近去一瞧,才发现这些金色光点、竟是从内息中分离出来!
光点汇成一线、越聚越粗,渐渐长出头角鳞爪,几息后、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
金龙一个飞旋摆尾、逗引着意念,自右肩中府穴遁入。旋即顺着手太阴肺经诸穴、一路下行,穿过鱼际穴后,仿佛寻到了洞府,一头扎进那“无量指环”中。
意念紧随其后,登门而入。却见不知何时、那一叠《达摩洗髓经》又被他摄入指环内,此时正悬停在半空。
杨朝夕意念一动,就指环中将《达摩洗髓经》旋转开来。接着、一行行眼熟的隶字、开始被金光覆盖,平添了几分神圣。
杨朝夕不以为意、凝神观瞧,只觉这些密密麻麻的字句,渐渐跳出纸面,变得活泼起来。意念也似闻鸡起舞,顷刻分出无数根纤细如发的触手,将跳动的字句逐一捕捉、融入本体,像一头贪得无厌的异兽……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经书上再无字句蹦出。而意念却意犹未尽、收起触手,徐徐退回泥丸宫中,开始勾连蛰伏许久的丹母玄珠。
这时,杨朝夕双眸陡然绽开,两道淡金色光芒射出两尺有余,旋即渐渐散去。脑中心上,已全是被拆成一段一段的《达摩洗髓经》经文,与他从前修习的道门内丹之术、竟有许多契合之处!
杨朝夕自然明白,此时机缘难得!若白白放过,下一次有此颖悟、便不知是何时何地了。
一念及此,杨朝夕收摄心神,调匀呼吸,将方才无所不至的恐惧,一点点从身体里驱赶出去。尔后,继续循着《道门内丹说》中所授功法,参照从《达摩洗髓经》中所得颖悟,开始催动内息、搬运周天,专心致志修行起来。
心思愈专,意念愈静。从“定心”至“守一”、从“守一”至“存思”,也不过花费了数息工夫,愈发地纯熟。
或许只是须臾,或许竟过去数载!连意念都变得混沌,不知从何处来、身处何地、欲往何处。所感所知处皆是灰蒙蒙一片,意念在其中若明若暗、若隐若现、若存若亡,若危若安……仿佛不曾诞生,也似乎永远寂灭。
心中无悲无喜,眼前非黑非白。那若有若无的意念,像是蜷缩在泥丸宫的一隅、龟缩不出;又像是散落在整个天地、无处不在!
冰凉的、灼热的、清爽的、锋锐的、钝重的,各种玄妙之意纷纷涌向心头,在三处丹田里躁动、狂欢。很快便被先天、后天二气裹卷,融入内息,被丹母玄珠一口口吞掉。
意念之外,再无逝者如斯、古往今来。暝暝暗暗里,只有这意念才是主宰,随心而至,予取予求,无法无天!
不知过了多久。阒寂的石室一角,忽然发出一声石块翻滚的声响。杨朝夕才终于从这玄思奇境里脱出,再度睁大双眸,在黑暗中仔细搜索。
奇怪的是,眼前的黑色似乎稀薄了许多,原本目不能视的角角落落,此时也显出一些轮廓来。
扫过几圈,终于在断龙石门下,看到一小团白花花的东西,轻轻蠕动,不知是鬼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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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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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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