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李成器看不见外界的场景,也能猜测出外界正在发生一场惊人大战。
一者是祖,一者是伫立此界漫长岁月而不倒的古老道统。在他儿时听闻的传说中,弥罗山与仙山神山无异,象征着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神圣,诸邪诸恶在这座神圣古老的大山前只有避散,甚至被镇压。若说妖域妖都是让小儿止哭的存在,那么这里则被人们赋予了向往崇敬的色彩。
他们将弥罗供奉成神,享受万千香火食禄。
李成器抬头望着高空的鹿王。
鹿王周身玄青,顶着巨大王冠般的枝角,它昂首,牵引那些灵气符文构筑成维持神像必须的东西。
那座坐落于青山,垂下千里瀑布,铺满青石台阶的青灰色宫殿群。
其中的空地上满是俯首的人影。从人影的身上弥漫出金色的光芒,往一处汇聚。李成器知道,这是“上人”如今维持法相所必须的存在,他已经不再是真一层次的祖了,连靠自己显化法相都做不到。
可又想到面对整個弥罗山门人仍然平静的玄衣人影,莫名的,他笑了一下。
在弥罗之主说出上人现在的处境,不再是完整的祖时,他如此担忧,也许在他们这些还未触及到那个层次的人眼中。失去真一的境界,那的确不再具备恐怖绝伦的威胁。但在其本人眼中,该是蝼蚁的,依旧是蝼蚁。这点不会随着他境界的跌落出现变化。
这种生灵,在他们身上总能看见盖世无敌的气魄。似乎无论敌手如何,最后只有迎来死亡的结局。
“上人啊上人……”李成器苦笑,他惊羡,可惊羡后又不禁想着,如此强大的生灵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跌下境界,失去道统,连法相都只能依托器物而存在。
“是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千万年前,他出现过,避免了我的毁灭,可现在他再出出现,又要断绝我的今后时光,让我失去未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谁!”李成器一惊,爆退。
环顾四周,可这里除了篆文,流转的灵气以及微微瞥了眼他的鹿王外没有任何其他东西。
是啊,这里是青铜大鼎的内部世界,怎么会出现其他东西呢?这里完完全全在上人的掌握之中,不可能出现预料之外的情况。就算有,在李成器遭遇前,恐怕也已经被上人给斩杀了。
是错觉么?
“你认为呢?”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出现,李成器惊愕,这时他发现这个莫名其妙的声音来自他的脑海深处。
他语气低沉下来,“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问我是什么东西前,不如先想想,你……是什么东西?李成器?披着这个名字下的你,是什么东西呢?”那声音窃笑。
“你是我的产物啊,你是我花费了心血构筑出的产物啊!”
“胡言乱语!”李成器低吼,他灵气爆发,想将鹿王的视线吸引过来。这可能是某种将他缠身的邪魅,只要在这方大鼎内,鹿王拥有绝对的权力和力量,缠身他的宵小只能被刹那毁灭。
但他没有得到回应。
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奔涌的灵气不见,篆文不见,一只巨大诡异的眼球取代了之前的鹿王。当他抬起头时,这只眼球也缓缓蠕动,盯住了他,让一股寒意直冲脊梁!
“我就是你啊,李成器。”那声音说道。
此刻的沙哑声音变得和李成器一模一样,它平淡地说着,可字里行间又充满了戏谑。
“一个人,他能抗拒他自己么?不要想着呼唤那头鹿了,它听不见,别说那头鹿,就连它的主人都感受不到你现在的模样。这里也不是你想的那方大鼎中,明白么?”
李成器皱眉,死死地凝视那只巨大眼球。
“你是什么东西?”他一字一顿。
“我是你。”
“骗骗我可以,但别骗自己了,你的内心深处早已相信了我,不是么?我就是你,这个世界精心设计出来帮助它破局的产物……哦,换个你容易理解的说法,我,我们,便是话本中的主角,无论中途历经多少挫折,多少血泪,终将抵达目的地的角色,因为这些早已经被安排好,只是等待我们起身踏上路途而已。”
“所有东西都不会甘愿坠入坟墓,世界本身也不例外,在灵气即将枯竭的现在,它当然要想办法。而你,我们,便是办法!”
李成器盯着天空上的眼球,不发一言。
那声音似乎无视了李成器的敌意,仍然自顾自地说着。
“其实大部分世界连这样挣扎一下的资格都没有,毕竟,咱们这世界的名字在很久很久之前可是很有名的,哪里像现在,一个不完整的祖而已,竟都能欺负到头上来。过去虽然比不上那些最原始古老的世界,但也是星海中称的上名号的大世界。”
“怎么,不高兴么?我想你得知了真相应该浑身激动到战栗才对!这可是曾经有资格参与那场九州战争的世界啊!这个世界上,可是出现了圣,乃至至尊的世界啊!你想想看,我们接受了这个世界的一切,终究会站到那种高度,若不是这个世界足够虚弱,又怎会有这样的机会?”声音亢奋。蜀南文学
“你所见到的那位残破不堪的祖,也不过是个近十类者,可笑的是你竟然真的以为他是龙。怎么可能呢?一头周天十类,一头身上沾染了苍白的周天十类?别逗了,哈哈哈哈!真正的周天十类,是不可能身染苍白的,明白么?”眼球蠕动着,在那倒映了李成器身影的漆黑瞳仁中竟慢慢走出一个人来。
与李成器的相貌一模一样。
只是那张完全相同的脸上带着森冷漠然,他高声说着,可与之完全相反的是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盯着李成器的双眼,李成器心脏猛地颤动了一下,仿佛被极其危险可怕的东西盯上。
“而我们,有机会成为完整的周天十类!”人影张开双臂,朗声说着,“完整的周天十类,天类!我们……就是天!”
“按照一双手写下的剧本来走么?”李成器第一次开口。
“嘿嘿,你小时候常常读的那些话本,不是很向往那样的生活么?被人安排又怎样?你怎么就知道你现在就没在某张剧本中呢?弱小之人,是没有资格去触及真正的自由的,你以为你现在跟在那近十类者的身旁便是自由?他给你自由了么?李成器你不傻吧,真的以为他将你带在身边是为了你好?”
“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一个想要利用你的伪君子!”人影咬牙切齿。
“这种生灵看着你,不就是像你平时看着地上的虫子么?你会关心虫子的未来,还是你会关心这虫子有没有吃饱睡暖?都不会,不过是你有着他需要的东西,你有价值,他才会留着你。你平日里不是最厌恶这种人么?将你视作工具的人,以外你对他恭敬是没有办法,毕竟他强大。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我们才是强大的那一方!”
见李成器沉默,人影接着说道。
“何况,一位高高在上的祖,叩问你的内心深处,没有将那副姿态拽下王座的想法么?我太了解你了,人,就是这样,看见美好的事物就想着破碎的那一刻的凋零,不是么?”
“你的否认在我面前没有任何意义,我就是你啊,莪说过了,我就是你!”
“来吧,李成器。”人影走上前,似乎想要拥抱李成器,他的语气变得温柔,就来了漠然森冷的面庞都柔和下来。
“接受我,接受这个世界……你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怎么?一个不完整的祖而已,便能让你迷茫么?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取得远胜过他的力量!”
“对……就是这样……你是世界,我们是世界,怎么会这样卑躬屈膝呢?”那声音充满着一种诡异的诱惑,李成器失神了。
他缓缓的前进,伸出手。
黑暗中,巨大眼球的注视下,两个完全相似的人影似乎要重叠在了一起。
…………
海天尽头,苍白圆月被锁定。
这夜幕已经持续了数天时间,大海之上金色神像持剑伫立。
火光将半边天空照亮,海水与云层皆被煅烧的暗红,整个世界像一块烧红的碳。
一个巨大苍白的人影被钉死在海床上,冲天浪潮吞没它的四肢。它嘶吼,甚至引动天穹降临雷霆威光,但无济于事,它仍然无法挣脱。那柄金色长剑刺穿了它的胸膛,蔓延上来的海水是月亮的眼神,那条铸就长弓将它一击重创的月色河流与这片海域融为一体,其中甚至游动着数量庞大的鱼龙群,这些生物撕咬着苍白巨人的身躯,将它的力量一点一点吞食。
李熄安站在太行八陉掌心,金色双瞳俯瞰睁着的苍白巨人。
神像盘坐于他的身后,载天鼎在震颤,已经不堪重负了。
他伸手,摊开五指。
苍白巨人的挣扎停息了一瞬,它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皎洁圆月于玄衣人影手中倒映,那段古老文字被再次颂唱,但这一次,整个海洋,天空都在悲鸣!
不是太行八陉,是李熄安亲手挽弓。
他的人形姿态比起太行八陉微渺不堪,就连月弓也不过常理大小。一只金色眼瞳熄灭,转而升起一轮月亮,与此刻地平线尽头浸泡在海水中的月亮何其相似。闭上那只金瞳,独留月眼璀璨!
巨人陷入了疯狂。
似乎在那轮月亮也在看着它,眼神如看死物。
“吼——!”它咆哮,试图用双手撑起金色长剑的剑身,挣扎着,但在它即将从大海上起身的那一瞬间,李熄安拉弓的身影与某个存在重合了。
一个早已死去的存在。
但不知为何,巨人就是感知到了“她”。
月亮上的神灵。
在极其遥远的过去,坐于月桂下的生灵为这个世界带来月亮。
“月亮会作为我的眼睛,使我能堪破虚妄。而她的威能赋予我弓和矢,这是斩断荆棘的利剑。在这些光亮汇聚之后,我将不会迷失,直到岁月的尽头。”李熄安轻声说着,他所握住的弓身随之轰鸣!
燃烧的箭矢指向了巨人头颅。
“世界亦可射杀!”
弓弦轻震,箭矢席卷了海浪,云层,将周围所有化为烈焰。整个天空都被染成鲜红,卷起的火星飘扬,零落如破碎绸带。
“轰——!”
烬天之矢!
太古神火顷刻蒸干海水,光芒吞噬苍白人影。以箭矢落点为中心,成圈成圈的火浪取代海水蔓延,视线所及,皆是燃烧的火。蒸干深海所裸露出的泥沙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成为干裂的大地,巨人跪倒,残骸消失在火中。
李熄安垂下手臂,月弓消融。
接过载天鼎,金色神像也跟着火焰摇曳着失去实体,变成虚幻,最后没了踪影。
“看够了么?”他侧身,望着某个方向。
清脆的鼓掌声响起,一个人影凭空走出,脸上带着笑意。
“厉害,厉害!”他赞扬,“恐怕我得收回我之前说给自己听得的话了,一个不完整的祖造就这种场景,你完整的时候,恐怕至少得是……五像吧?啊不对,六像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得承认,你的确有毁灭如今这个世界的资格。”
“我怎么称呼你?李成器,弥罗,还是……古界?”
“古界?你竟然知道古界?”男人大笑,“我还以为应该没人会想到这连真一都没有世界,会是那古界呢……”
“弥罗之主记事。”李熄安淡淡地说,“她在其一生中深挖了许多,这些信息都被封存在这本书中。”
“难怪……难怪……”男人点头,“难怪你作为外来者却知晓这么多,原来是有人给你留下了信息,那个女人么?过去你降临时借助的躯壳的妻子?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为什么这个世界里的人为我取得了龙脉,又转而帮助他人将其夺走呢?”
李成器歪头,似乎很不解,可转而再次大笑。
“不过你恐怕不知道,那个女人也不知道,妖都血月即是龙脉的囚笼,也是我的囚笼吧?你击碎血月,再来到弥罗打算取走龙脉,而我……也得以获得新生。”
“你是最初的那个意识啊。”李熄安说。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与最初相匹敌,和最初的那位相比,我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小东西罢了。”男人连忙摇头,“不过确实比那个废物知道的多就是了,上人,嗯……横箫金倪上人……其实我很好奇,横箫金倪,他可是一位九像真一,无可撼动者啊,你真的是横箫金倪么?九像真一就算失去了法相,也远胜你如今。”
“不过,横箫金倪在我还没诞生出的时候就不在星海中了,不是么?九州的无可撼动者,这些存在的消失可是让他们的同辈狠狠舒缓了一口气呢……”
猛地,他瞪大眼睛,看向李熄安,又扫过那对金色眼瞳。
“哦,等等,你不会……来自九州吧?”男人露出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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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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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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