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丧尸病毒是种特煞笔的病毒。”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人说话的缘故,乌鸦难得的有说话的兴致。她并没有刻意维持着提着□□穿着猎户服那种加油站便利店老板娘的气质,也没有再试图隐瞒引发北上丧尸潮的疯狂的病毒学者的身份,这两种迥异的风格在她的谈吐之间有种微妙的平衡。沈让也曾设想过自己与阎罗王口中那位“姓盛的科学家”相遇的情景,却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是当下的境遇。
“怎么说?”沈让微微偏头,颇有兴致地问。他大约是骨子里带着圣母光环,对这些坦诚理智的可怜人总归是狠不下心的。
两个人,加一个几乎成为腐朽的丧尸,外头食腐动物环伺,风宁老墨文静严冬提心吊胆地盯着,而屋里竟然就这么老友似的聊了起来,气氛甚好。
“劫持细胞,繁衍后代,不被大自然淘汰,这是所有病毒的天性。很多病毒可以与宿主共生,甚至于改变宿主的DNA,就像咱们人类,身体里有一部分DNA其实就是来源于病毒。但丧尸病毒与人——或者说与活体宿主,的兼容性太差了,人感染后必定成为丧尸,代谢降低,浑身细胞用不了多久就会逐渐死亡。宿主死了,如果没有新的宿主,病毒也会在几个月内死亡。”
沈让听得略一挑眉。这倒不算什么全新的知识点,只是人们习惯了从人类的角度去看待病毒,冷不丁听着她从病毒的角度分析问题,有点新鲜。丧尸病毒的起源至今都是个谜团,有各种各样的猜想,却没有一项能够实锤。
盛凌云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下说,“现阶段,我们无法杀死进入体内的丧尸病毒,所以我只能反其道而行之,针对人类基因展开的研究。人类在感染丧尸病毒后,有没有可能去迁就病毒,更多地把病毒基因整合到体内,实现与病毒的共生。”
“很疯狂的想法,是吧?”乌鸦顿了顿。
她其实并不了解沈让,沈让也并不了解她。可沈让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与她“相谈甚欢”,乌鸦自然默认他是能听明白这些的。哪怕听不明白,她也不在乎了,她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退场,至于后来人能否达成她的心愿,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
“确实很大胆。”沈让向来是个有礼貌的人,有问必答,“但也不算天马行空。”
乌鸦看了他片刻,不知是感到意外,还是在琢磨他这句话有几分真心,片刻,点点头,继续下去,“我成功延缓了感染后的发病过程,延长了人体与病毒和平共处的期限。但是病毒复制速度太快,对细胞的破坏又是不可逆的,它像是艾滋和癌症的整合,击溃免疫,大量复制,同时侵犯神经系统,控制人体肌肉——一旦感染,这个过程仍然是不可逆的。”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盛景然身上,盛景然睡得很沉,身上盖着被子,被子大约是经过了特殊的固定,成了束缚一般的存在。锁链或束带会损伤他的皮肤,可不加约束又很难控制他的行为,他仍保有人类的一部分思维,哪怕不知痛,却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啖血食肉,只能如此。
“如果这个期限能延长到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哪怕不被人类社会接受,也算是平平安安一辈子,是不是。哪怕五年十年,先活着,也许就有转机呢。”她叹息了一声,“可是我现在后悔了。”
“你害死了很多人。”沈让低声接了一句。
乌鸦哂笑了一声,“这个年代,人生下来就是要死的。我的初衷又不是害人,实验失控是阎罗王那群废物干的,关老娘屁事。他们根本没有资源建一个合格的实验室。我告诉过他,但是他们不在乎。那我就管不了了!”
她嗓音偏粗,骂人的时候倒是让沈让回忆起了第一次来加油站的时候她的形象,野生、却带着些成熟的知性。
盛凌云在他眼中是个极矛盾的人,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爽朗的人在背地里会做病毒学实验,甚至牵连出这样震惊国际的丧尸潮。按照文静的说法,盛凌云是哨兵,是能够与乌鸦沟通的异能者,有战士的敏锐,又理解生灵的苦难,所以她从小就和家人不合,反对那些实验。尔后她遇到了李朗,识人不明被骗感情,又做了母亲。
母亲是一个容易被神话的词,女人被驯化,母亲被神话,在很多人眼中,女人就应该懦弱应该感情用事,而母亲就应该自我奉献为母则刚为了孩子不顾一切。可这些就如同人们给向导的限定一样,是枷锁,逼迫着他们在条条框框里长成千篇一律的样子。
沈让不明白,盛凌云给他的感觉并不是一个以丈夫和孩子为整个世界的人。她应当是经得住生活磨砺的,自我的,放肆的,甚至叛逆的,这样的人往往爱这天地万物,而非爱一个孩子。
“沈城主,景然是我带来这个世界的,我连他都救不了,其他人的死活又跟我有啥关系?”她问沈让。
“我后悔的,是我对景然太残忍了。人都是变成丧尸或者死亡后才腐烂的,可他活着腐烂,而我们对此无能为力。”盛凌云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往下说,“他感染之后,我给他用了疫苗,其实后来我已经知道我绝不可能成功了——我很多次都想放弃,我问他,景然是不是很辛苦,会不会怪妈妈。反倒是他,从来没有放弃的念头,他说他不辛苦,只是没什么朋友,很孤独。”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我一直以为他想活下去,最后发现,是我太自私了。”
“其实小孩子是最简单的,生与死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他只是舍不得我,他是因为知道我需要他,所以才一直坚持着。”乌鸦顿了顿,“景然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他还没见过什么幸福快乐。”
“沈城主。”她偏过头看着沈让,她原以为有这样异能的人,能够救自己在意的人,应该是幸福快乐的。她知道游子龙被咬却没有变异的时候,嫉妒得快要疯了,可如今看着被困在轮椅里半闭着眼的人,却实在连一句命运不公的质问都难能出口。到最后,她只是沉默了好久,“原来生命系异能者,也是沉浮在末世的可怜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叹出来。轻轻碰了碰盛景然的脸,只这么一碰,指尖就沾上了剥脱的皮肉。盛景然突然睁开眼,喉管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他张开嘴,露出鲜红恶臭的口腔,他的牙龈已经溃烂,显得牙齿长而尖锐,似乎嗅着活人的味道,本能地转向沈让,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咆哮。盛凌云身体僵了一下,伸手挡在了他脸前头。
她撸起袖子露出小臂,露出斑驳的齿痕,有一部分已经发黑,形成坏疽,她却也不知道疼似的,只是说,“乖,不能伤害别人,咬这里。轻点咬,牙齿会掉。”
那丧尸一口咬上来,却模模糊糊地叫着“妈妈”,语调似犬类咆哮,低沉声音里夹着刺耳的嘈杂“撕拉”声,含含糊糊的,却一直在重复,让人不得不辨别出他说的这个词。
沈让看不见,只能靠嗅觉和听觉判断着当下的情形。
“你看,我说了的,景然是个好孩子。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下地狱的人该是我,不是他。”乌鸦的声音有些怪异,沈让听不出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是皱着眉。乌鸦缓了缓,“他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心愿就是不要变成丧尸——沈城主,你能让他干干净净地走吗?”
“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会很为难,你可能是恨我的,根本不想帮我。”
沈让或许恨她,因为是她造成了这些劫难,是丧尸潮的始作俑者,是沈让受伤瘫痪的源头。可憎恨厌恶都没什么意义,沈让在她面前心平气和地听她讲故事,而文静拿走了盛家和她这些年的实验成果,“但我还是觉得你会答应,毕竟你能亲自过来一趟,你应该没有朝城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激烈地反对科学研究。”
她这句话说得微妙,而沈让安静了片刻。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你没有财力资本建一个应急系统完备的实验室,我有。你延缓了丧尸化进程之后,没法逆转丧尸化,我能。”虽然他本不必这么激进,自可以守着朝城那一亩三分地,稳中求变,活作每个中小型基地那样辛苦的命运,稳稳当当过完这辈子,绝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可也正如他所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东风送上门,他再自持,也不可能不心动。
“我其实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从前总以很高的标准要求自己,要当个好人,要稳,要为更多人负责,可他喜欢把车速飙到一百八往上,他喜欢在射击战斗游戏里拿着平底锅和别人互殴,他喜欢游子龙毫无条件地喜欢他包容他,不以“优秀”或“善良”作为先决条件。他之所以能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和乌鸦闲聊,不仅仅是出于“悲悯”,也不仅仅是为了乌鸦的研究成果,他只是觉得乌鸦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与他很像,又更像是另一个极端。
“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既然我的条件比你好——或者说比世界上所有人都好,那倒不如把这件事掌握在自己手里。”
“如你所说,总要有人下地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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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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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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