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都市小说>我力能扛鼎>第 271 章 第 271 章(一更)
  那一夜宿在山头,山风很大,睡得没往常沉,过了寅时便睡不着了。

  唐荼荼点起两盏小灯坐到桌前,翻出张好看的花笺纸。

  【二哥,三个月未收到你的信了。】

  头一句就犯了难受,她顿顿笔,继续往下写。

  【叁鹰说边关战事吃紧,你忙着打仗,顾不上回我信。我总觉得不是那样,你才思敏捷,只言片语写几句话,花不了一刻钟,是不是边关战事不好?】

  落笔又觉不吉利,哪有这么往坏处揣测的?唐荼荼把这句抹去,换了张纸,重新起头写点开心的。

  【工场开始动工了,目前一切顺利。太子殿下给我派了一大批人手,匠人都很聪明,土、木、金、石师傅都有举一反三的本事。

  ……

  工场房顶很高,得拿钢架挑起来,我打算用榫卯加焊接的方法。

  单说一个脊瓜柱的起形,十几个木匠竟各有各的构思,都说自己的结构更好,别种方法不行。一问才知,全是他们各家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子传孙,孙传子,子子孙孙无穷匮。

  这种家族式的传承有好有坏,一说,亲爷爷亲爹当老师,肯定教得细致,能教出好学生来;另一说,一家之言难免偏颇,对自家手艺太自信了,难免生出傲气,很难放下身段去看看同行的优点。

  ……

  嗐,我又越说越远了,今天就写到这里吧。

  二哥,等你凯旋之时,我带你来我的厂子参观呀。】

  唐荼荼放下笔,才留意到自己嘴角是翘着的。

  她写信已经成了习惯,保持一个月五六封,竹锥笔,硬笔书法写得也快,写完装进信封了,烛油还没盛满灯台。

  唐荼荼上床躺到天亮,再睡不着了,认床的毛病又犯了,清早听到院里有了人声的动静,立马叠被起床。

  将近二百人聚在这座山头上,起床、朝食都是大阵仗,因为人心不齐,吃饭也分帮结伙,这边一撮那边一撮,各行部都跟着自家大人坐。

  昨日听了她对工场的构想,仅仅一夜,全套图纸已经分发给各部,复刻了十余份。匠人们半宿没睡,精神头却足,把图纸研究透了,捧着新式的画图法翻来覆去琢磨,很是新奇。

  唐荼荼图纸画得细,平面、立面、剖面齐全,建筑结构也逐一拆解过,大大小小的构件图有几百张,但凡理解通了三视图,没有看不懂图的。

  大型的钢筋混凝土工程,与时下建筑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先起骨架,撑大柱,架顶梁,把建筑主体的结构打好之后,再砌墙体,加顶棚,内外墙粉刷,楼梯门窗安装……从粗到细,自有规章。

  简单分工之后,便开始搭桁架。

  钢架是年掌柜砸下重金早早请人打好的,头一批只够桁架所用,唐荼荼测过了,密度精度都可以,离精钢差得远,却也比铁材强得多。

  因为没有起重机,高空作业条件一样没有,打的全是长段的空心钢架,吊高后再一节节组装焊接,把杠杆原理用到了极致。

  唐荼荼提着水囊,喝两口,吼两声:“两根吊索不行!掉下来是要砸死人吗!起码得四根吊索!……右边向10°方向抬高!”

  匠人站在高处,低头吼回来:“十什么度?!”

  唐荼荼:“向北偏东10°!哎,就是……”

  她一时脑子卡壳,匆匆掏出纸笔要画360度方位角。才抬笔,左边凉飕飕落下一声:“罗盘,北向,子癸之交位。”

  用的是罗盘二十四山向,配上天干地支,是非常精准的方位盘。

  唐荼荼蓦地被点透,感激地回以一笑:“多谢左大人提醒。”

  左中候大人哼了声,背着手踱步走了。

  唐荼荼摸不着头脑,旁边年掌柜替她尴尬了:“姑娘,左中候是官名,不是姓左叫中候。这位大人姓怀。”

  唐荼荼:“……”

  那还真是蛮尴尬的。

  工程刚开了个头,匠人们已经自发把脚手架搭起来了。唐荼荼观察他们干活,又精干又利索,忍不住赞了两句。

  这年头的脚手架不比后世工艺差,这些盖惯了高台楼阁的匠人都擅攀爬,腰上竟然不系安全绳,踩着木梁轻轻巧巧就爬到高处了,在颤巍巍的木梁上面不改色,如履平地。

  唐荼荼没那本事,规规矩矩往腰上系了安全绳,劳烦影卫大哥吊在高处,才敢慢吞吞往上爬。

  站在高处看整片地基,满地的桩头与钢板网密布,从整个天津搜刮来的煤焦油粗粗抹了一遍地,在漫山的翠绿间似一道烂疮,糊了大块的狗皮膏药,一点也不美。

  只有往远处看,看青天白云,红日东升,才有山河在握、澎湃浩大之感。

  “姑娘!”

  叁鹰站在下边喊她:“您站那么高干什么?看风景去哪儿不能看啊?”

  唐荼荼笑笑,扶着木梁坐下来了。在高处指挥确实方便,哪里的基准线没找平一目了然。

  初时磨合得并不好。

  年掌柜说得对,从匠人到文士,还有工部的、詹事府的官员都不服她,这种“不服”不是成心与你对着干,而是心有质疑——匠人建楼造阁自有一套流程,熟于手熟于心,可古今工程建筑的细节天差地别,总有匠人质疑“这一步累赘了,那一步俭省了”,抱着图纸来问她是不是画错了。

  唐荼荼一一耐心解释,也没能把大伙的质疑打消,匠人半信半疑地瞅瞅她,与别的同行商量图纸去了。

  一上午,唐荼荼解释得口干舌燥,许多问题,她甚至解释不来。

  即便她揣着一肚子专业知识,有一套周密的公式能精确计算支座的承载力、钢架结构内部的剪力分布,计算压力、张力、风力、地震力,把不同受力荷载全算过一遍又一遍。

  这些公式全是科技时代创造的宝贵财富,尽管当下,初始数据不那么充足,她一个人计算多少会存在误差,却总比这时代匠人全靠祖辈经验的建筑理念要强,强许多。

  在京城时,各式各样的亭台楼阁,唐荼荼看见一座分析一座。

  从皇宫分析到兴庆宫,从东西市分析到京兆府衙,坊间的酒楼民居也是看见一座盯一座。

  说盛朝的建筑匠靠经验,因为几千年技艺传承至今,每一个榫卯扣儿、每一片瓦、每一个檐角,匠人都知道该如何做,前人经验存积在他们肚子里,照模画样,手熟生巧——像九层宝塔每层的高,六角亭每个角的尺寸,宫殿面阔进深,廊柱几根,上下直径差几余,匠人们心里都有数。

  但他们没有严苛的精度指标,垂个小铁球晃晃荡荡测个高;角尺架在手臂上一比划,测个角。

  截棉绳测长度的匠人都算是讲究的,唐荼荼坐这儿看了一上午,看见许多匠人连绳都没准备,是靠丈步测长度的,迈开腿哗哗一通走,就潦草地画定了中轴线。

  他们无所顾忌,因为祖祖辈辈都没顾忌过这种小事,因为任何能立得起来的建筑、任何建材本身都有安全余量,非飓风刮不倒,非洪涝冲不垮。

  无名氏随手搭的茅草屋,歪斜成那鬼样子,也能遮风挡雨好几年,遑论一砖一瓦都高级的宫殿。

  只需对照着《营造法式》,长几尺宽几尺,高几举,翘几分,粗略一测就出不了差池。

  30米长的单边,仅靠目力是看不出误差的,可哪怕是5厘米的误差,这边差5厘米,那边差5厘米,放到大型工程里就要命,一旦失稳,三十米长的墙会倒,几万斤的房顶会轰然砸下。

  这不行啊……

  唐荼荼望着满地的匠人想:造过宫殿的都这么不讲究么,不应该啊。

  昨儿与她相谈甚欢的老先生看他们一群人爬上爬下,拿不定主意,抬手招来一个影卫,笑吟吟唤了声:“小伙子,带我上去瞧瞧。”

  唐荼荼忙让人把脚手架上的平台加固,放了把太师椅,影卫背着这位老先生上了脚手架,小心地把人放下。

  老先生极目向远望。

  “真高啊,这工场最后要盖这么高?”

  唐荼荼:“对,东边两丈高,西边三丈高。因为炼铁冶金的炉子都很大,地上还需要铺设轨道,将来如果有条件的话,梁顶上还能架个小天车。”

  “天车?是何物?”

  “就是横在房顶上的一组轨道,用奇妙的杠杆原理,能轻轻松松吊起重物,方便投料。”

  唐荼荼笑得狡黠,成心留钩子,等老先生一句一句地问。

  这一讲,又从后晌讲到了傍晚。

  老先生见她句句有条理,事事有规章,不是做一步想一步,她连这建筑未来三年五年、十年、甚至几十年的用途都想清楚了。每一个看似累赘多余的构件,都似密密匝匝的锁环一般,环环相扣,牢牢嵌进这个钢铁怪物里,起着独一无二的作用。

  “少年多英才啊。”

  老先生唏嘘问道:“丫头师承何人?”

  唐荼荼肃然一振,特认真地答话,就差站起来敬个礼了:“古今所有杰出的建筑大能,全是我师父!”

  老先生愣了愣,哈哈大笑,只当她是不愿讲,也不恼,挥挥手唤了个影卫:“去请左中候大人上来。”

  将作监左中候沉着一张脸,攀上脚手架,也在平台上站定了。

  老先生轻描淡写道:“叫你的人手好好干活,规规矩矩听姑娘吩咐,别犯轴。姑娘当得起你半年之师,好好看着学罢。”

  左中候嘴角一捺,侧首看了看,唐荼荼不顾忌他冷脸,回以甜甜一笑:“老先生言重了,该是我跟伯伯您学才是。”

  “嗯。”

  左中候吭了声,又默不作声爬下去了。

  不过片刻,东边那几十位闲散了一天的匠师终于动了。

  唐荼荼敛下眼皮,暗暗嘘口气:可算是能指挥动了。んΤτΡS://Wωω.sndswx.com/

  若把这将近二百人拆开来看,仔细琢磨,知骥楼那些文士通通是创意家,点子一大把,实干样样不行,他们是太子派来“偷师”的,要详细记录工程的每一个步骤——从第一回见面开始,太子就对掏空她这“异人”的每一丝所学抱有极大的兴趣。

  工部的鲁班匠,是巧手匠,形同后世的高级技工,能听令被调度,却没有组织管理的才能。

  唯有将作监,职掌宫室、宗庙、皇家陵寝和大型的土木营建,这才是真正的皇家御用建筑师。

  她没本事让他们每一个人信服,只能想想别的招了——比如昨晚宴席上,唐荼荼留意到主桌的几位大人,给老先生敬酒时都是站起来敬的,老先生不动如山坐在那儿,只沾了沾唇便放下了杯。

  官场之上,坐着的一定比站着的厉害,不给面子直接撂杯辞酒的,必定是位高权重的人物。

  唐荼荼忍不住好奇:“先生,那位大人为什么听您的话呀?”

  “那是吾儿。”

  老先生转头,也狡黠地冲她眨了眨眼:“竖子自恃才学,入将作监二十年,还是头回给旁人打下手,看见你这小丫头,心里不高兴哩。太子殿下怕他跟姑娘你别苗头,特地叫我这把老骨头过来了。”

  唐荼荼哈哈大笑。

  也难怪,左中候毕竟是四品大员了,给皇上修补过太庙的,来这穷山僻壤的地儿,还得给她做二把手,心里肯定不得劲。

  “那我多去跟怀大人请教,好叫他早点对我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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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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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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