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童的声音并不高亢,甚至因为饥饿而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偶尔还伴随着辍泣。
如行尸走肉一般,跟随着浩荡灾民人流,一同走向远处的人们也转过头来,看着那身上散发着光辉的白鹤。
“吃人的龙、不管不理的大人们、走不出去的河中道……”
有人感叹,眼中毫无光彩。
“这写文章的大人,要给小民申冤,要在长柳城中斩龙?”
河中道广大,从北到南足有八千里。
即便是享誉天下的名马,奋力疾跑,中间还要休息,穿越河中道足足需要七八日光阴。
神火修士以神火驾驭元气、驾驭剑光,也同样如此。
唯独第七境修士更快。
照星修士元气无竭,速度奇快无比,驾驭一道玄光,也许只需四五日就可横穿河中道
神相修士要略慢一些,若长途奔行,需要翻山越岭,若以气血引动元气,速度也自然不如照星修士那般快。
陆景的白鹤飞的则更慢些。
可当白鹤飞遍河中道,带来陆景那道檄文。
河中道中众多强者,反应各异。
大昭寺唯一的佛子神秀和尚与那小沙弥澄慧,正蹲坐在一处河道旁,看着干枯的河道一筹莫展。
“看来在鹿潭显现之前,我和你都要饿死了。”
神秀眉清目秀,模样极为端正,此时此刻却愁眉苦脸,饥肠辘辘。
澄慧一身青蓝色的布衣僧袍,正要说话,却看到天上那一只白鹤,继而又听到那稚嫩的声音。
神秀和尚似乎忘却了心中想要吃肉的灼热念头。
抬眼看着白鹤羽翼上的文字,不言不语。
澄慧比起神秀还要秀气娇小,她听到陆景檄文中细数龙属之恶,柳眉蹙起。
“师兄,龙吃人,和你我吃那些鱼虾一样吗?”
“都有罪孽,可能
也不一样。”神秀语气变得有些严肃,认真对澄慧道:“人不光有命,有所思所想,且有亲情羁绊,更是你我的同类。
龙属肆意食人,以人作为血祭之物,站在人的角度,自然不好。”
澄慧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说道:“说来也是,昨日师兄与我还遇到那只兔子精,若只为口腹之欲,烤了那兔子精也好,可她既会说人话,与人无异,实在下不了口。”
“可那些龙……为何就愿意吃人?”
“是为了满足自身的私欲。”神秀教导澄慧:“私欲有大有小,如果为了一己私欲行万千杀戮,杀的还是有所思所想的平凡小民,难免令人有些不耻。”
澄慧眉头略微舒展,眼中却闪过些厌恶来:“师兄,澄慧懂了,说起来,几次前来大昭寺看望重山施主的陆景先生真是胆大。
龙,看起来便那般凶猛,他却杀了这么多条龙。”
神秀也点头:“确实如此,只是这里是河中道,并非太玄京……陆景先生这么做,难免有些危险。”
澄慧欲言又止。
神秀瞥了她一眼,忽然探手。
他手中多了一杆鱼竿,这鱼竿颇为简单,只是一根竹子配上些丝线,鱼竿的鱼钩却泛着一重不一样的光。
“怪不得这几日,总能见龙属携云雾而来,陆景先生可敬,这些自命高贵的龙又令人厌恶,既如此……我们便去长柳城外,以这鱼竿垂钓,钓一钓真龙。”
澄慧跟在神秀身后,突然有些犹豫:“师兄,伱我是为了鹿潭机缘前来河中道,如今又要钓龙,若是被主持知道了……”
“知道了又何妨?”神秀和尚眯着眼睛笑:“这几日我额头与背脊一直冒汗、发冷,最初我只以为是不曾吃肉的缘故。
如今见了这檄文细想起来,其实是因为我怕了这河中道,怕了这河中道中随处可见的腐烂的血肉、散落的白骨。
我本以为这血肉与白骨来源于天灾,现在看来,河中道遭难之时,还有诸如那太冲海大太子一般的魍魉,在其中作祟。
出家人慈悲为怀,平日里饱一饱口福也算罪过,就只好钓一钓龙,削减些罪孽,也试着还天地一番清朗。”
澄慧眼睛晶亮,看着这自小陪她一同长大的师兄。
也许正是因为师兄心中这一份纯粹的慈悲,她才会在那一处乱葬坟中,一眼看到活着的自己,才会压住自己心中的恐惧,从死人堆中将自己挖出,抱回活生生的人间。
大昭寺的和尚要钓龙。
大雷音寺那长发行者也听到白鹤传音,听到其中的檄文。
他背上的观音像不知何时,竟然皱起眉头。
长发行者回想着檄文,背负着皱眉的观音像,一路来到一处山巅。
他将观音像小心放在两处山石之间,又搬来另外一座山石遮掩。
旋即脱下身上的行者服,换上一套平民衣裳,看起来平平无奇,便如同邻家劳苦的憨厚长兄。
他一身布衣,将长发随意竖起,这才双掌合十,向那观音像行佛礼。
“既要开杀戒,不可以以行者面目示人。”
“弟子生来便是小民,如今换回俗家衣裳,也去那长柳城中走一遭,瞧瞧原夏河的枯骨,究竟是否如这位大伏白衣所说的那般。”
长发的行者行礼之后,正要转身,眼神却被山下的景象吸引。
却见山下的平川一片疮痍,大地干涸龟裂,百里无人烟。
“佛说天下之人皆有慈悲之心,可河中道都已这般模样了,这些真龙为何还要雪上加霜?”
——
徐行之身后的邪刀蠢蠢欲动,他按着背上的邪刀,一路前行,耳畔传来幽幽魔音
那邪刀似乎在告诉他,恰好借此行杀戮之事,饮真龙之血,连同那陆景一同杀了,以成大道。
徐行之眼神却十分清澈。
“我父在边关打生打死,每日饱饮敌血,又是为了什么?”
“这世道不可能更好,却也不至于变得这般坏,他若在此,应当也会去那葬龙城中。”
与他一般念头的,还有一只持大剑的白猿。
这只白猿不知来自哪里,他听到陆景二字,眉头微挑:“陆景,便是袁铸山归来时,时时提起的那位少年先生?”
“且不说其他,既然是袁铸山的先生,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而且,这些爬虫自落龙岛老龙降临人间之后,就越发猖狂了,正好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斩龙檄文?快哉!我大猿剑便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
平等乡年轻的天王肩膀上那一杆大旗迎着风不断飘扬,猎猎而动。
大旗展开,可见黑底之上,有两枚灵光闪闪的大字。
【明光】!
明光旗随风舞动,明光天王还手里还捉了一只白鹤。
他细致的看着这白鹤,觉得这白鹤倒是颇为奇特。
良久之后,明光天王随意一握,手中的白鹤化为一道道笔墨白光,继而烟消云散。
“大将军与大天王倒是颇觉得这陆景可入平等乡,成我平等乡扶光东王,如今他触怒了龙属,倒是可以去看看他的斤两。”
——
白云渺看着那灵动的白鹤,看着白鹤羽翼上的文字,心中若有所思。
虞七襄静静的听着陆景的檄文,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陆景先生便是这样的。”
虞七襄低声道:“太玄京比起这天下所有的城池都要来的繁华,只是我却不喜欢太玄京中那些大人们。
有些大人太过深沉,心中好像总是顾虑着这天下的大事,形容匆匆。
有些大人纵情山水诗文,提笔写尽天下繁盛,却不愿意低头看看太玄京以外的世界。”
“唯独年轻的陆景先生不同,而且……他与我母亲是好友,白姐姐,我要去长柳城中,你……”
虞七襄有些犹豫:“你隐瞒身份,却并非前来寻找鹿潭,如果去了长柳城,被人识破身份,再加上有崇天帝命令在此,难免会招来祸端。”
神色温柔,黑发携着白衣一同飘动的白云渺却摇摇头。
“既然你这般敬佩陆景先生,而他又救过你的性命,我也要随你一同前去。”
“大不了等此事之后,我便从河中道中离去,回归烛星山,不参与这鹿潭之事。”
虞七襄仍然在犹豫:“只是这样一来,姐姐找人的事……”
“七襄,你也是我烛星山大圣。”白云渺温柔的笑:“你曾经只身前来烛星山,又前往北阙海斩龙王时,可没有这般犹豫。”
虞七襄咬了咬牙,道:“北阙海龙王,远远不及太玄京中那些大人可怕,更不能与崇天帝相提并论。
若真就触怒了崇天帝,姐姐恐怕会有祸患临身。”
白云渺道:“我烛星山六位大圣共进退,便是那李观龙带着圣令而来,我们也不曾将你交出去。
七襄,不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而且……我们要快些了,这里距离长柳城极远,我能感觉到陆景檄文中提到的那条老龙,已经入了河中道,距离长柳城已然极近,如果再不快些,你我在这件事中就起不了作用了。”
……
河中道里,不缺良善的强者,河中道中的满目疮痍也未曾凉了他们的热血。
只是河中道太过广大,当白鹤传来消息,也是陆景写下檄文十余日之后。
而这檄文所带来的并非全然是热血良善之辈。
齐国稷下剑阁开阳剑座、蟒衣貂寺,正同行于河中道。
当那檄文传来,长柳城三字传入齐国蟒衣貂寺耳中。
这位面色苍白,嘴唇鲜红,脸上充斥着阴柔之美的年轻貂寺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
齐国开阳剑座同样年轻,毕竟前来河中道寻找鹿潭机缘者,都是年轻之辈。
鹿潭也偏重于认同年轻人。
开阳剑座看着白鹤羽翼上的檄文,皱起眉头,道:“没想到大伏河中道也有血祭之事。”
蟒衣貂寺背负着双手,眼神灼灼:“怪不得这十几日,你我看到了数十头龙属穿云而过。
想来那些龙属便是前往长柳城,要夺陆景的性命。
这对你我而言,不失为一个机会。”
“机会?”开阳剑座倒提宝剑,似乎有些不解。
蟒衣貂寺冷笑一声:“陆景伤我齐国太子,又助那南风眠杀了七星剑座,现在既然有老龙携众多龙属前去杀他。
我们倒是可以去旁观一番,那老龙能杀陆景倒也罢了,万一陆景侥幸不死,你我便可领我王之命,取了陆景项上人头。”
“能得陆景这样的天骄头颅,对于你我而言都是大功一件。
否则等此事事了,陆景不死,出了河中道,回了太玄京,他那般天赋,只怕下一次走出太玄京,你我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所以我说……数百龙属杀陆景,对于你我而言是一个机会。”
开阳剑座低头不语。
真龙食人,甚至构筑血祭阵法,以生灵性命血肉行血祭之事,这在开阳剑座眼中也必然是一件天大的恶孽。
大伏白衣陆景写下檄文,邀请河中道的天骄,前去长柳城中斩龙,颇具热血。
便如同蟒衣貂寺所言,这确实也是一个机会。
可在开阳剑座看来,在这等关头,他就算不去相助于那与齐国有仇怨的陆景,却也不该落井下石,趁人之危。
此乃小人之举也!
他心中思绪万千,意识到便如同年轻的蟒衣貂寺所言,若失了这个机会,再想要杀陆景就难上加难了。
再过十余载,七星剑座的仇,只怕要被搁置起来,无法轻易讨还。
“长河归长河,高山归高山。
既然如此,我就去相助陆景,让他从那些魍魉真龙嘴里活下来,再用我这柄开阳剑杀他。”
开阳剑座忽然开口。
蟒衣貂寺眼中的笑意刹那间消失不见,他摇头笑着,心中却不以为然。
身在齐国,却还这般迂腐,怪不得齐渊王不喜欢稷下剑阁,也不喜欢修行一字剑意的齐国剑圣。
——
葬龙城上的牌匾,还在闪烁其辉。
夫子杏坛在陆景周遭若隐若现。
陆景端坐在夫子杏坛上,闭目修行。
九神持玄法调动他体内所有的气血,让他体内每一个毛孔都化为一座玄妙的熔炉,挤压出厚重的生机。
当生机与气血相融,陆景体内澎湃的气血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一缕缕鲜红的气血缠绕其中,继而化作又一缕先天气血。
“于夫子杏坛上修行,闻杏花、桃花香气……”
陆景缓缓睁开眼睛,他腰间呼风刀上萦绕着的鲜红气血变得越发厚重,狂风呼啸之间,似乎有重重刀意酝酿开来,还可见春雷展动,这种精神流淌在他的气血中。
“在这河中道里有七十余日时光,动用夫子杏坛也有五十日!
时光匆匆而过,登仙体魄、夫子杏坛下,终于凝聚出了第三道先天气血。”
三道先天气血萦绕在陆景躯体中,卷积着陆景的躯体,夹杂了春雷精神,让陆景变得越发强横。
乃至五脏六腑都如同玄钢一般,皮肉筋膜更是坚硬无比。
“怪不得先天强者在战场上,被称之为千人敌,这般强横的体魄,即便受到战阵压制,若无强者阻拦,只怕能够斩敌上千!”
“即便是面对真正的精锐,也可力扛一支百人军伍。”
陆景感知着自身强大的气血,心中默默思索。
长柳城以外百里。
安霓旌、齐含章终究不曾留在葬龙城中。
哪怕那一张檄文令安霓旌心中颇为厌恶龙属,也想要为生灵百姓做一番事。
可是……便如齐含章所言,人生来都有枷锁,不可随性而为。
可他们并不曾离开长柳城太远。
不论是安霓旌还是齐含章,都想要看看长柳城中将会发生什么。
此事之后,这长柳城是否真就会变为葬龙城,亦或者长柳城中再添一具天骄枯骨。
莲厄佛子也站在不远处,他却似有所觉,转头望向一处河道。
那蜿蜒河道尽头,隐隐可见一道道寒光逼人,可见浓重的兵威犹如一团飓风,吹动天上的血雾。
“是玄冰甲士?”
莲厄佛子在太玄京中时,曾经面见七皇子禹玄楼,也随着少柱国一同前往烛星山。
他自然见过玄冰甲士,当时还曾感慨于玄冰甲士身上那玄冰铠以及玄冰枪之难得。
莲厄佛子就此反应过来。
见素府中的那个殿下,也想要借助这个机会,彻底除掉这位心头大患。
“我已感知到了老龙的气息。”
就在莲厄思索时,安霓旌忽然转过头来,看一下身旁的白色古琴。
古琴琴弦胡乱波动,竟然弹奏出一曲杀伐!
“没想到这条老龙来的这般快,他身后还有诸多龙属,真龙、蛟龙游云而来,可前来与陆景一同斩龙的强者,还未到。”
齐含章握着手中的走龙笔,远望这长柳城。
长柳城内,寂静一片。
他却不知,陆景该如何挡下一头神相八重的老龙,又该如何抗衡数百龙属。
陆景抬眼相望,天上斗星光芒落入他的眼眸中,九颗斗星倒映在陆景眼里,陆景举目相望,却看到远处云雾翻腾犹如云海。
云海中,一条条真龙、蛟龙正在朝着长柳城而来。
这些龙属的最前方,一条断去一只龙足、鳞片黯淡无光,还缺了一只龙眼的老龙,咆哮而至。
老龙出云来,一啸动千里!
浓郁的龙威卷起千般风暴,几乎要吞去这长柳城。
所幸长柳城外数百里之内,早已无丝毫人烟。
陆景看着老龙前来。
很多想要来相助陆景的寻常修行者,也被着漫天的龙卷迷了眼睛、压制了体魄,无法在朝前踏出一步。
数百龙属之威,何其盛也?
哪怕河中道有不要命的修行者,悲悯那些苦骨,想要来相助陆景、想要斩龙,却因为这龙威之盛,根本无法继续前行。
有修为强盛者,便是能行走在龙威中,却也步履蹒跚。
等到他们走到河中道,也许此事早已了结。
“七百零七条龙属,其中蛟龙五百有二,其余皆为真龙。”
陆景斗星天眸第一次照出神光,便是看长柳城周遭的龙属。
天下河海无数,哪怕真龙血脉难以传承,但因为真龙悠长性命,天下真龙之数也有五位之多。
只是绝大多数真龙,都盘踞于河海江湖,会为龙王,或为湖主,鲜少显露行迹。
可当鹿潭机缘显现,太冲海传来悬赏之声,就有数百真龙入河中,又有五百蛟龙随真龙而来,唤起鼎盛的龙威,令长柳城百里以内,宛若一片禁区。
陆景看到天上的乌云已经彻底盖住了长柳城。
这才长长吸气。
“且不管那檄文是否能起到作用,那残足老龙带着数百龙属前来长柳城,是我的劫难,也是我的机缘。
除今日以外,我又该去哪里找这么多条真龙?”
陆景眼神沉着,天上勾陈星光破云落下,照耀在他身上。
衬托着陆景元神的金色律法雷霆化作一缕缕丝线,缠绕着陆景。
“既是灾祸,也是机缘,要倾我所能,不负【葬龙】之名!”
陆景一边思索着,一边探出手掌,他手上多了一把长剑,正是那把【七星宝剑】。
七星宝剑上有七枚宝石,其中一枚宝石被应玄光挽起落龙弓射出的一箭射出裂缝,已经黯淡无光。
其余六枚宝石却仍然光彩四溢。
“这七星剑虽然是二品宝剑,却并不适合现在的我,辅以映照七星,方可发挥出他真正的力量。”
“可我即便无法驾驭七星宝剑,却可以七星宝剑之利、之尖锐,再加上斗星官之命,可化作一柄断首之剑。”
随着陆景思绪闪动。
一道特殊的印记出现在七星宝剑上。
那边印记便如同一座月辉下的清冷宫阙,正是【广寒印】。
广寒印出现在七星宝剑上,七星宝剑上顿时缠绕起一重元气。
元气浓郁而厚重,陆景却似乎人不满意。
却只见他轻轻弹出一根手指。
【向天……借元】!
奇异元气注入其中,又被广寒印封存起来,那元气在丝丝缕缕的流逝,至多两个时辰便会流逝殆尽,可陆景却觉得,两个时辰……已经足够了!
两个时辰以内,那条残足老龙必会入城!
这是他给那条残足老龙的第一道大礼。
而第二道大礼……
“魍魉真龙,与妖魔无异,我读书习字,有了学问,若惧怕这些妖魔,往日里读的那些书,也就读到狗肚子去了。”
陆景端坐在龙首上,眼神肃然,挥动衣袖之间,【持心笔】与几张草纸再度显现。
陆景捉下持心笔,眼神越发认真,继而落笔于其上。
刹那间,一道道金色的浩然气从陆景身上散发开来。
【正气如虹】命格触发,那些真龙行邪魔之事,确实与奸邪无异!
正气如虹命格散发金光,而陆景气性中却同样有一缕缕【浩然气】散发开来。
若是观棋先生在此,只怕会越发欣慰,感慨于陆景身上的浩然气,越发浓郁了,便如同那些读书经年,积累厚重,从学问中读出真意的大儒一般。
就连陆景也不曾发现,他身上的浩然气以并非全然来自于正气如虹命格,更多的是来自于他本身。
读书生浩然,是为大儒!
陆景读了万卷书,如今正在行万里路,行路途中,仗剑斩不平,知行合一……
浩然气就此而生。
金光闪烁的浩然气注入持心笔笔尖。
陆景落笔,在草纸上写下一句诗文。
【落笔有神】命格悄然间触发,再配合正气如虹命格,以及陆景自身的浩然气……
刹那间,草纸上金光大作,紧接着,草纸开始燃烧,一行行诗文隐入虚空中。
“这一首诗,是第二道大礼。”
陆景看着消失在虚空中的诗文,眼神灼灼。
他毫不停顿,手持持心笔,在另外一张草纸上作画。
笔墨流动,陆景单以持心笔作画,落笔有神命格还在触发。
陆景时不时抬头,他眼中倒映着九颗【斗星】,加强之后的斗星官之命下路景的眼睛似乎有了奇异的力量。
天上【勾陈】也映照雷光,雷光浮动间,陆景又看到一颗【元星】。
闪烁的元星落入陆景眼里,陆景则是在看着那元星作画。
笔势匆匆,却有燎燎之光注入草纸中。
天下人皆称陆景落笔生异象,乃是书画双绝。
可这一日,落笔有神命格下,陆景作下的画作,已然并非仅仅只是生异象那般简单。
不过盏茶时间,草纸上的画作已呼之欲出。
陆景满意的看着草纸上的画,继而翻掌之间,从蕴空纹中拿出了二十八枚珠子。
照夜转过头来,伸出舌头吐了吐口水。
陆景安慰照夜道:“这些【龙珠】充斥着血祭之力,你尚且无法炼化,先借我一用。
等到斩了那条老龙,杀光了那些所谓真龙,再以数倍还你就是了。”
照夜站起身来,跳上龙首,马首蹭了蹭陆景的胳膊。
陆景一笑,将那二十八枚龙珠往天空中一抛。
顿时,草纸中云雾大作,吞噬了那二十八枚龙珠,进而消失不见。
“可惜这落笔有神、正气如虹命格之下书写下来的书画,也仍然会流失浩然气,不可持续太久,否则倒是可以如道法符纸一般,随身准备许多。”
“不知落笔有神更上一层境界,是否能够让笔墨效果长存。”
“这幅画,是第三道大礼。”
陆景看着消失在云雾中的画,思绪微动之间,夫子杏坛再度出现在他周遭。
原本因为向天借元而消耗的元气,就此飞速恢复。
“向天借元先要酝养,运转前还要顾虑借元之后元气枯竭,以免深陷死地。
有了这夫子杏坛,最起码能够快速的恢复元气。”
一个时辰悄然逝去。
陆景缓缓站起身来,腰间呼风刀、唤雨剑轻鸣。
【引风】神通、【召雨】神通悄然而至。
葬龙城中下起瓢泼大雨,刮起凛冽狂风。
陆景左右四顾枯败的葬龙城。
这里……便是他选定的战场!
——
残足老龙满身疤痕,身上的鳞片早已脱落干净,他龙首上,还有一道剑痕。
那剑痕,来自于天上。
灵潮时天上有一剑斩下,斩灭了他赖以修行的宝物,你斩去了他一境修为,让他不得不归于太冲海,以此疗伤。
这是劫难,也是他的生机。
若非那一剑,他必要参与后续的灵潮大战。
灵潮大战中,天下死了太多强者,即便他已然修成神相九重,即将构筑神阙,成为真真正正的神相巅峰,无限靠近天府之境。
可是那灵潮大战中,天人陨落、人仙磨灭,乃至幸存的天人与人仙都跌落了境界,得窥八境盛景,却有坠落七境凡俗,这种伤痛,比他从神相九重跌落到神相八重,来得更加痛苦。
残足老龙想起往事,不由暗自庆幸。
他身后数十里之地,一条条真龙盘踞,蛟龙游走,杀气重重。
“数百龙属再加我这老龙,竟然要去杀一个少年。”
残足老龙低垂眼眸,心中深处一番怒气:“扰我清梦,该杀。”
“有真龙处斩真龙?该杀!”
“写下不自量力的斩龙檄文,该杀!”
“以凡俗之身映照斩龙台,更是该杀。”
“斩龙台自有机缘,若我能吞其血肉,也许能够……”
残足老龙转动云雾如若驾驭云海,朝着长柳城而去。
“这少年……叫什么来着?”
“陆景?孤身一人坐在城中等我,真是好胆!”
——
洛述白,南禾雨一前一后,蹒跚而行。
他们身上剑气笼罩,斩去诸多真龙神念。
“师兄,你不必随我前来。”
“南家对陆景先生有亏欠,而我南府毕竟是国公府,往日里我待在禹星岛、太玄京,来往之间都有宝物相送,不知这人间的血泪。”
“南国公府那巨岳堂中还供奉着那把斩草刀,身为南家血脉,自然不能对不起斩草刀,陆景先生以执律之身想邀,我自然要去。”
“师兄,你不一样,禹星岛还在南海,若触怒了南海龙属,只怕还有颇多祸患……”
南禾雨看这洛述白的背影,低声说着。
洛述白却浑不在意,他气质一如既往的儒雅,紧握着七尺玉具剑柄。
“若是禹星岛在太冲海,我也许会顾及几分。
可禹星岛在南海,给南海龙王两个胆子,也不敢问罪于老师。”
“而且……你忘了,我并非隐居在禹星岛上的仙,我也是人。
这些龙,确实太讨人厌了,响应陆景先生檄文,算是共襄盛举,倒是令我心生热血。”
南禾雨低着头,想起了檄文文字。
恰在此时,一道惊天动地的龙吟声传来,那条残足老龙汹涌的气血化作长河,遮天蔽日。
他破开云雾前来,直落于长柳城上空。
南禾雨、洛述白心中微动,剑光涌动间,一道神念携着剑气飞逝而去。
而那老龙目光落处,当先看到长柳城破败城门上的龙骨牌匾。
“葬龙城?”
“以龙骨制成?”
“该杀。”
老龙目光四处流转,终于落在城中。
城中龙骨上,陆景坐在照夜上,手中拿着一壶竹叶青,脸颊微红,好像是在以酒水为自己壮胆。
独身迎数百龙属,自然要壮胆!
陆景也感觉到老龙的目光,他眯着眼睛,气息猛然勃发起来。
少年斗猛气,怒发斥真龙!
“老龙,你来送死?”
数十里外,铺天盖地的龙属,这密密麻麻长柳城而去。
陆景端坐在龙首上,醉意朦胧间,呵斥那残足老龙。
诸多心有热血的河中道侠客,正朝这边赶来,一缕微风吹过!
这一日,洛述白和南禾雨看到此刻的陆景……
醉卧照夜呼侠客,东风吹入斩龙场!
大章求月票,作者尽量不拖,下章斩了神相八重的老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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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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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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