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梧桐遮掩的一隅,金色的叶落盖在椭圆穹顶之上,像是一层毯子,叶的脉络和枯荣就是上面的印花与线脚,阳光从漏出的针眼里照入穹顶之中,落在了那黑白棋局上。
棋桌前林年抬手想要挪动棋盘上自己的‘兵’,但手伸到一半就缩了回来。因为他发现棋桌对面的曼蒂在冷笑,笑容极其阴险狡诈好若偷了鸡的狐狸,让人不寒而栗。
林年又把手放到了‘象’上,曼蒂的表情又忽然戏谑了起来,似乎对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表示嗤之以鼻。
林年沉默地收回了手放在了下巴上用力摩挲着,似乎是在盘包浆,但再怎么盘都揉不出几根胡茬子来,可能是最近的生长激素都拿去长个子了,短短半年内就冲到了一米八,从而导致了没有多余的激素去生长胡子。
曼蒂盯着踌躇的林年带着一脸微妙的笑容说,“我有时候真想你连输我二三十把的样子都是装的,等到我毕业要离开学校那一天的时候忽然又叫我说,师姐我们再下一把,只不过这把干脆就增加一些可观的赌注吧...”
“赌脱衣棋局吗?”林年微眯眼睛盯着错综复杂的棋盘,黑棋和白棋相杀的局面简直像是龙蛟在怒海中翻腾,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得落得满盘皆输的局面。
他走棋通常算之后的十步局面,已经算是看得很长远的了,但对面这女孩却是算了整个后半场,还针对他的不同应变推出了好几个后半场的局势。这导致他现在往往走一步就要想到二十步,乃至三十步,对于脑力运算符合极大,这是对大局观的掌控力,在这方面上刹那、时间零再厉害也帮不了他。
“输一把脱一件衣服?也不是不可以。”曼蒂哼哼着,视线如狼似虎地盯着林年,露出了中年女人看见小奶狗的色眯眯表情,“师姐我馋你身子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下赢我再说。”林年把手放在了皇后上。
他眼下想解决困境,就只有放弃固守,打快攻,强迫曼蒂放弃攻势转攻为守,这样才能把节奏重新带回来。而皇后是国际象棋里几乎最强的棋子,很多时候都可以依靠她撕出重围打破僵局,这也算是林年准备孤注一掷了。
“哼嗯...”曼蒂抬眼也微眯着眼睛,在林年走出一步之后,也随意车动了自己的一枚棋子,看似随意的一步却又把林年逼入了隐晦的死局中,让他再度陷入了沉思。
“师弟,你知道么,皇后之所以在国际象棋里这么强,是因为历史原因的影响。”曼蒂趁着林年沉思的时候,端起了一杯果汁,咬住了习惯嗞了起来,“象棋这种东西的规则是活的,而规则又因历史的进程而改变,其实在以前皇后并不强,只能移动一格,跟中国象棋里的士差不多,但后来欧洲国家为了推崇叶卡捷琳娜大帝,意喻皇后的强权时,国际象棋里的‘皇后’才有了现在的新的玩法。”
“大帝?俄罗斯帝国的沙皇?”林年终于下定决心后,挪动了棋子。
“师弟历史学得不错啊。”曼蒂咬着吸管吃掉了林年的一个棋子。
“只是最近研究过沙皇的一些历史。”林年反手将曼蒂的棋子吃掉。
“研究沙皇干什么?”曼蒂继续跟林年对吃棋子,数十分钟的僵持在现在终于进入了快吃快打的节奏,如果这是林年老家街边的象棋,老爷子们估计已经把棋盘拍得啪啪响了,胜负也马上进入分晓的时刻。
“我是专业是‘龙族谱系学’,研究历史不奇怪,最近我怀疑沙皇一家都是混血种,才能统治俄罗斯那么长时间。”林年再度捡掉了一颗曼蒂的‘车’,白皇后节节逼近黑色的皇帝。
“沙皇一家是混血种?有意思的看法。”曼蒂挑了挑眉继续吃起林年的棋子,“叶卡捷琳娜大帝的著名发言不就是:‘假如我活到二百岁,整个欧洲都将匍匐在我的脚下。’吗?”
“但她只活了34岁死于中风。”林年又停下了手,发现局面好像更加不利了,现在的残局几乎是他一个孤王和皇后竖立在棋盘上,被那黑色的王远远冷视着,一群枭鸟鬣狗围绕在皇后和孤王的身边磨牙吮血。
“可能是跟秦始皇一样,要死的时候忽然就迷信永生,开始找长生不老药,结果找到了混血种才诞生下子嗣呢?”
“叶卡捷琳娜大帝的确有很多亲夫,包括下一代的沙皇保罗一世不都是传言是她跟情夫的儿子么?”林年随口说后躺在了椅子上皱着眉头盯着这盘似乎已经盘不活的棋局了。
“保罗一世死于政治暗杀,很可惜不是自然死亡的,不然可以依据他的寿命推算他是不是混血种,毕竟混血种都比较长寿。”ΗtτPS://Www.sndswx.com/
“当皇帝的都很难善终,每一任几乎都是离奇死亡。”林年皱眉艰难地推动了一个残兵棋子。
“沙皇最后一代才是最惨的吧?一家老小被丢在地下室给突突死了。”曼蒂吐槽道。
林年抬头看了一眼曼蒂,但片刻后就低头下去了,把注意力放回到了棋局上,“只可惜后面就没什么出色的女皇帝了,不然的话再改改规则加强一下皇后,让皇后能一回合走两次,那么现在我就能直接干掉你的皇帝了。”
“你想得倒美。”曼蒂推出自己的兵,将死了林年。
“啧。”林年推倒了自己的棋子认负了。
“想要下赢我你还早了十年啊!”曼蒂插着腰仰天长笑两声,穹顶上落叶的影子斑驳地打在她的脸上、脖颈上像是黯淡的藤蔓绕上了她的肌肤。
“所以你过生日最想要的礼物是再用国际象棋打败我一次吗?”林年把桌上的棋子复位了,看向狂笑得意的自家师姐。
“平时都被你揍,再怎么说我也得揍你几次,拳脚上打不过,那就在棋盘上打。”曼蒂挥舞着拳头倒躺在了椅子上舒坦地伸懒腰,“而且我相信师弟你是给我准备了礼物的!”
“因为我一开始就是带着礼物来的。”林年从椅子旁地上的袋子里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了棋盘边上,推给了曼蒂说:
“师姐,生日快乐。”
“嚯嚯!师弟亲手准备的生日礼物!届到了!”曼蒂把礼物捧了过来,盒子大概十五厘米左右粉色包装,上面绑着漂亮的绸缎,还别着一个贺卡用西班牙语写着生日快乐和曼蒂的全名。
“里面是什么?梵克雅宝的项链还是香奈儿的口红?”曼蒂摇动礼物听见了声响脸色逐渐亢奋了起来,“师弟出品必属精品,师姐我可是知道的,你从来都不是小气的人儿。”
“很可惜,都不是。”林年拇指轻轻挠了挠脸颊,“不过你现在就可以拆开看看。”
“当着人家的面拆开礼物不会显得很失礼吗?”曼蒂疑惑地说。
“在我们那边没这个说法。”林年摇头,“礼物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拆开看的,分享喜悦才是礼物最大的意义。”
“那我就不客气了。”曼蒂三下五除二就把礼物给撕开了,看向里面后表情怔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了一颗穿着项链的暗红色子弹吊坠。
“准备了有一段时间,希望你喜欢。”林年看着曼蒂说。
这妮子此时借着阳光打量着暗红色的子弹挂饰,似乎在思考这水晶的纯度如何,当掉能不能换点钱买新衣裳。
“挺好看的,师弟你有心啦。不过论贴心程度你还是得跟你姐姐学习一下哦,人家可是送了我一件针织毛衣。”最后曼蒂还是笑眯眯地把项链塞牛仔裤兜里了,又向前弯了弯腰,扯了扯领子,给林年看里面的高领毛衣,“手把手织出来的呢,穿上贼暖和,之后换季也不用临时去买衣服了。”
林年仔细地瞅了毛衣的花纹一眼,点点头说,“的确是她的手艺...我每次过冬的时候她也会给我织一件毛衣,大概再过几天就得塞给我了,我不穿她还不高兴。”
“见鬼,师弟你可真是老实,期待你羞红脸颊直呼‘师姐不要’的我是不是搞错了点什么...”曼蒂丧气地直起腰把领口松了回去拍了拍胸脯。
“过生日真不准备开派对吗?如果你想开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安排。”林年仰头望着棋室满是落叶的金色穹顶说,“学院里现在每逢生日就开派对已经是习俗了吧?在你们学生会里也有一个部门叫派对部?还能租借安铂馆的场地玩。”
“开派对什么的...不适合我啦。”曼蒂挠了挠头发,“而且租借场地死贵死贵的,我哪儿来的闲钱?”
“我借你?”
“不还的那种?”
“嗯...的确,派对的确不适合你。”林年点头说。
“我靠,真现实啊,师弟你。”曼蒂白了林年一眼,“再说也没有时间开派对啦,你忘了今天下午我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吗?”
林年伸向棋盘上拨动白色皇帝棋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曼蒂,“是在下午吗?”
“执行部都已经发通知了,好多大四的学生都被叫过去了。”曼蒂摸出了手机滑出短信给林年看。
“过生日这天被外派实习你也是够倒霉的。”林年虽然早就知道了这回事,但还是忍不住这样说。
“嗨,这就跟大年三十夜还要加班一样,为了工资(学分)不得不拼啊。”曼蒂放下手机叹气,“这次任务也不知道麻不麻烦,希望把我分到后勤组去,做坐冷板凳就行了,勇猛的大哥们冲前面,我在后面喊加油!”
“之前我们去日本那次你的学分还没凑过么?”林年双手揣在了校服外套的兜里。
“差了一点,这次实习结束应该就够了,直接立地毕业好吧?”曼蒂挑眉,“只要这次任务回来我就一身轻松了!”
“那毕业后真准备去做后勤?”
“嗯啊,要不然嘞,跟你们这些超人一样提刀子去砍人吗?”曼蒂右手弯起拍了拍自己的臂膀,“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可经不起折腾。”
“随便吧。”林年想了想后,发现自己的确没什么想说的了,轻轻颔首说,“虽然是最后一次实习了,但还是小心点,别阴沟里翻船了。”
“知道啦。”曼蒂摆了摆手,“只是蛮可惜的,到毕业都没把师弟你这颗白菜给拱了。”
“我姐听见你说这句话会揍你的吧?”林年笑着看着曼蒂。
“揍?你真是太看清你姐了,她有多爱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曼蒂伸脖子吐了吐舌头,“上次我调侃说再没人对你动手,我就对你下手了,她整整一个星期没理我,我后来登门道歉,她又一脸茫然地对我说,哎呀?有这回事儿吗?我哪儿不理你了,是你的错觉吧?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我简直惊悚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腹黑一直很行的。”林年笑。
“妈的,想来想去还是感觉亏了!”曼蒂忽然一拍桌子,满脸义愤填膺,“养了大半年的师弟结果到头来还是得被师妹拱了!果然师弟都是属于师妹的吗?老牛啃嫩草都不允许了吗?这什么世道!”
“什么师妹?瞎说什么呢?”林年一脸莫名其妙。
“就那个维乐娃啊。”曼蒂啧啧说,“你后援团里的那个土豪妹。”
“...土豪妹?别跟人家取奇怪的绰号。”
“你不知道?那个维乐娃·赫尔辛基,她家里是入编的公爵封号啊,王室都跟她们是亲戚关系,每年的王室聚会他们全家都会受邀。”曼蒂挑眉。
“芬兰不是共和国吗,哪儿来的贵族?”林年愣了一下。
“瑞典贵族,她是芬兰人,但她祖辈是瑞典人。”曼蒂说,“实打实的贵族阶级,富得流油,再往祖上推,如果芬兰还保持贵族头衔,那她大概得算王室公主,毕竟她母亲的那一系可是沙皇时代的王室!所以她应该也有三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头发才是白金色的...现在瑞典那边的王室都特别买她以前祖上的账,她去走关系时见到王室都不需要行礼,跟公主王子们平辈交往。”
“这个芬兰小公主大概也算是这一批大一新生里最有牌面的了,自身血统一顶一的棒不说,还特有钱,家里现在在国际鱼油市场是龙头位置,标准的带资入校...之前自由一日学生会和狮心会不是打烂了很多东西吗?恺撒放话自由一日造成的损失学生会会全部照价赔偿,随后狮心会这边也不甘示弱了,就她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我们狮心会在人工湖那里布过防,所以我就先以身作则捐学校一座新的人工湖吧...”
“可这关我什么事?”林年听后脸上表现的兴致缺缺。
“等人工湖砸你头上你就知道关不关你的事情了...”曼蒂看傻子似的看着林年说,“人家才加入狮心会就愿意为了社团捐一座人工湖,你觉得为了追自己喜欢的男孩,她会做什么妖来?”
林年挠了挠脖颈,“啊?”
“小道消息,那个芬兰小公主对你的兴趣可不小,好像从自由一日那一天开始就跟你瞅对眼儿,现在正私下疯了一样重金搜集你的信息。”曼蒂说。
“不关我的事。”林年摇头。
“真是属木头的啊,公主找我谈恋爱如果我是个男的,我当场就从了。”曼蒂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看着林年,“我可是用一件Balenciaga换季外套才卖了你的生辰八字信息。”
“你还卖我生辰八字...我又不认识她,跟她谈恋爱不如跟师姐你谈恋爱,反正感觉都一样奇怪。”林年吐槽。
“你搁这儿比烂是吧?虽然你师姐是穷了点,但好歹也是有不少人追的主!”曼蒂斜眼瞅着林年,“不过你不也是天天嚷嚷着穷吗?怎么没见着你直接入赘人家啊?”
“你不也天天嚷嚷着想谈恋爱,单身苦吗?怎么没见着你去找男朋友啊?”
“互相伤害真是有一手的嗷,师弟。”曼蒂眉毛抬得飞起,“我跟你说,我出了这次任务回来我就找人谈恋爱,半年之内必让你个小家伙在我的婚宴上哭得鼻涕泡儿都冒出来,大骂自己悔不该当初没有挽留住你师姐我。”
“哦。”林年白了她一眼。
“啧,跟你聊天真没劲儿,跟个木头似的。”曼蒂跃过桌子一巴掌摁林年脑袋上了,解气地挼了挼那头黑发。
林年也被按得没脾气,换在别的日子里早就回挼过去了,但今天好歹是人家生日,当是迁就这不正经的笨蛋师姐了。
“溜了,回去收拾收拾滚去执行部去报道咯!希望出完任务回来能看见师弟你被师妹泡到手啊!”曼蒂一通发泄后,神清气爽地转身双手揣在牛仔裤兜里溜达向了大门。
“想多了。”林年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笑了笑,“一路小心。”
曼蒂举手握拳挥了挥,应该是势在必得的意思,推开了门一溜小跑了出去。
林年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才施施然起身准备离开,准备将桌上的棋子收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棋子少摆了一枚。
他愣了一下,晃了一眼黑棋的确比白棋少了那么一颗,下意识低下头看向了地上,却没找到那颗棋子。
这倒霉催的曼蒂,下个棋都毛毛躁躁的能把棋子给弄丢。林年弯腰在地上找了老一会儿都没找到那颗棋子的影子,脸上不由涌起了郁闷的神色。
棋室的棋子是公有的,分黑白玉石打磨制成,造价相当贵,弄丢了可是要赔偿的,如果真找不到了,他大概莫名其妙就得出一笔赔偿钱了。
“怎么会呢...”林年不信邪地又找了一会儿,当真没找到那颗棋子,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好一会儿后,他终于才选择了放弃,郁闷地准备掏出电话打给国际象棋的社团报备,但在伸手进自己外套兜里的时候,他整个人却顿住了,好一会儿才把手从兜里掏了出来。
他缓缓打开了自己的手掌,在手心躺着的正是那颗失踪的棋子。
穹顶的金色叶缝中,阳光懒懒照下,黑色的皇帝安静地卧在林年的手心,亮丽的黑玉上折射着淡冷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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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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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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