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古城依然古旧斑驳,但悬楼上下却是纤尘不染。辉煌灯烛将内外照得一片通明,高坐于白玉舆台上的玉墀宗更是一身融于明光之中,几难直视。
御师似乎也有些招架不住这般阵仗,微微偏头垂下目光:“一切如君所料。”
玉墀宗轻笑一声:“该说是如你所料。此番奔波布置,你出力良多,当得一赞。”
御师仍近乎柔顺的低着头:“为君之大计,何足挂齿。不过眼下还只是一步迈出,之后安排,才是最需细心把握的部分。”
玉墀宗哼声:“自从迈出了第一步,冥迷之谷就只能按照既定的方向走下去。那些白骨精灵如何打算,已无足轻重。”
御师点头:“近来白骨杀兵屠戮多处,所得亦不薄。即便魂珠大多供奉于他们的魔主,但只那些血肉精华与散碎所得,已足胜困顿一谷之时数年积累。这般好处,想必上至魔主、下至寻常精灵,无一肯于轻放。此际即便我谏言退去,他们也是不愿了。”
“饿虎饥鹰之性。”
“正是。”御师继续道,“这一段时日积累,冥迷之谷战力颇盛。此番在炼气界眼中过了明路,接下来那些正道派门想必会大举搜寻他们巢穴所在,战事即将迭至。”
玉墀宗淡然道:“这些白骨精灵虽说没什么脑子,不灭身的魔根却是天赋异禀。除了一干神兵法器,或是修有特殊功法之人,寻常手段杀之不得。任凭那些人打上门去,也不过徒劳……不过冥迷之谷的所在本座别有安排,此时尚不宜暴露。”
御师立刻领会:“此事我会安排妥当,冥迷之谷沉潜数百年,今朝现世,搅动炼气界风云,也该另立一处谷外之地屯兵驻扎,岂能时时事事都被人寻上老巢喝战……白骨田此地,君意下如何?”
玉墀宗失笑:“白骨田上驻白骨,倒也合衬。”
御师也笑道:“此处乃是东陆少有的古战之地,四面皆险,地气又因昔年积尸以至极恶,若能好生经营,未必逊色于冥迷之谷,或许将来魔主亦会动心想要移居呢。”
玉墀宗登时心情大悦:“择地甚妙!”
“分兵驻扎白骨田,对冥迷之谷百利无害。此际白骨杀兵皆受骸生枯魍二尊者调用,我自去与他交涉即可。不过,尚有一虑。”
“何虑?”
“冥迷之谷避居日久,虽因幽谷偏僻,亦有躲避炼气界各大派门炽盛气运之意。之前暗夜掠袭也就算了,如今与其正面叫阵,只怕一时间仍有几分踌躇。依我之见,君若能助其长几分气焰,之后行事方可更为运转如意,不脱掌控。”
玉墀宗闻言大笑:“有你助我百般筹谋,何虑大事不成!”一道白芒随声飞下白玉舆台,御师伸手接住,正是一方玉符,内中隐见阵纹流转生光,奥妙非常。
玉墀宗道:“此阵兼有攻守之妙,即可助其固守白骨田,又可用于出兵杀伐之际。如何安排,你自去与那些白骨精灵议定。”
御师将玉符收了,恭敬道:“君可放心。冥迷之谷实力越强,于君越是有益,纵然只有数月之期,必也竭尽全力,使其盛极一时。”
白玉舆台上的人影隐约点头:“以半年为期,本座当一会魔主真容。”
阴霾过后,雪霁天晴。
冬日少见的暖阳一早就拨开薄云在天边露头,细碎金光洒落千嶂城城头,厚重的石墙也如同抹了一层亮粉,熠熠生光。
昨夜的损兵折将并未扰乱城中既定作息,一队巡城士卒整齐走在城头,巡查内外,不曾稍有松懈。正来到城墙最高处,打头的人忽然停步,有些疑惑的偏了偏头:“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他身后几名伙伴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刚答他道:“不曾……”
又一声清亮鹤唳,远天遥传,较之刚刚只一人隐约听到,这片刻间已又近数里之遥,清鸣之声,众人皆可闻了。
一队人抬头极目,便见东天日影中,一羽仙姿腾云御风翩然举翼,灿烂阳光宛如金纱披在雪羽之上,使人目眩神驰。恍惚中,那俊逸仙禽已直至城前,敛翅盘旋半空,一道清朗声音自上传下:“烦劳诸位通传城主,就说玉楼迭岫林明霁来访。”
声音传来,那几名士卒如梦方醒,才察觉自己竟是盯着一只仙鹤看得出了神,登时大多赧然。好在为首之人到底镇定些,回过神忙抱拳见礼:“修者稍待,我等这就前去通禀。”
鹤上人含笑应了一声,见巡城队伍中立刻分出两人匆匆离去,便也一拍鹤颈。玉翎又是一声清啼,敛起一双阔大羽翼,缓缓落在了城头。
鹤背上端坐两人,除林明霁外,尚有一名窄衣束发的高大少年,一待玉翎停稳,就飞身跳了下来,转头伸手去扶林明霁:“楼主慢来。”
林明霁哭笑不得,顺手拈出一截竹枝在他臂上轻敲了一下:“顽皮,我尚未老迈到连走路都要你侍奉的地步。”
程北旄嘿然一乐:“孝顺师父,天经地义。既然阿栖这次没出来,我当然要替上他的份。”他说着话,又有几分好奇的环视四周,“楼主,你怎么半途忽然改道来了这里?这儿是什么所在,怎么还有这么多粗浅炼气的士卒?”
林明霁莞尔道:“此地乃是千嶂城,在东陆北地颇有盛名。孤城城主虽是炼气修士,但素来以兵法治城,才有这般气象,你不可冒失无礼。”
程北旄立刻缩了缩头:“我不过是好奇一问……楼主是来访友?那位孤城城主是你的旧交?”
林明霁摇摇头:“闻名已久,素未谋面。不过是行经左近,察觉此地有几丝污浊之气,似有生人被污物所染,便来一观……”
他话音未落,已听一人大声赞道:“某对林楼主亦是久久闻名,今日更知林楼主于望气一道造诣亦深,果然不愧‘迭岫’美誉!”
随着声音,孤城吹角身形已现城头,拱手道:“楼主仙禽神俊,某在城主府便已闻声,倒是来得正巧,得聆高见。”
一旁正在剔羽的玉翎登时清鸣两声,颇似得意,被程北旄在背上撸了一把,吓唬道:“噤声,莫吵!不然拔了你最漂亮的那几根羽毛!”
林明霁对这一人一鸟的拌嘴习以为常,只做不知,也向孤城吹角回礼:“不敢当城主谬赞,不过听城主话中之意,千嶂城中竟是果真出了些麻烦事?”
孤城吹角苦笑:“眼下是千嶂城的麻烦,若假以时日,只怕就是北地乃至整个东陆的麻烦了。”
“愿闻其详。”
两人虽是素昧平生,但彼此在炼气界皆有声名,各知品性,这倒省却了不少过于疏离的弯弯绕绕。孤城吹角直接将人引入城主府招待,各自落座了,才道:“林楼主观某这府中如何?”
他这一问,自然不在府邸之壮丽、铺陈之精美上,林明霁更是直接坦言:“一入府中,恶气更郁,城主又言此桩麻烦不小,莫非是有什么众所不知的邪徒恶道现世,伤了府上之人?”んτΤΡS://Www.sndswx.com/
这一语几近中的,孤城吹角颇感意外,不由得感叹一声:“林楼主真慧眼灵心!”当下也不拖沓,将白骨之灾自被发现一直到昨夜恶战详叙一遍。林明霁听得愕然,连连咋舌:“竟还有这等事发生?我沧波楼同在东陆,更常有八方散修往来,却是半点风声未闻。”
孤城吹角叹道:“从玄门来讯,到昨夜鏖战,也才不过数日时间。至于之前众家遭难,实是那些白骨精怪做事隐蔽,亦有我等承平日久,失察之过。”
“千日防贼,岂非自难?城主不必如此说。”林明霁口中开解,自己的眉头却也不觉皱起,“先有各地魂墟残杀无辜,又生此白骨之灾,炼气界如今各地闹动,当真十分不太平……城主府中恶气,想来就与这群白骨精怪相关?”
“正是。”孤城吹角慨然,“昨夜设伏不成,损兵折将。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伤亡者众,也颇令某心惊。更为棘手的乃是虽将一众伤者救援回来,他们身上伤处却流血腐烂难愈,百药不灵,实在让某忧心忡忡。”
“流血腐烂?”
孤城吹角苦笑一声:“这么说倒也有些谬误。那些白骨精怪的害人手段就是可在极短时间内将生人血肉吞噬殆尽,滋养己身。如今被他们所伤之人,伤处不愈,血肉犹在被诡异之力不断蚕食,但又因无甚精怪可以滋养,便尽化脓血流出。虽目前尚无人致命,但也不过时间长短而已。昨夜回城诸人伤处发作,至今晨,已有数名重伤者烂穿见骨,苦不堪言。某亦束手无策,只能……唉!”愁虑之思溢于言表,孤城吹角摇头叹气,又眼前一亮,“林楼主既能遥闻恶气存在,不知对此可有医治之法?”
林明霁尚未见过伤者实况,自不敢大包大揽,只沉吟道:“若此伤是因恶气所致,想来将恶气祛除,或许可解。只是城主所说精怪与手段皆是怪异,闻所未闻,我亦不知能否寻得解决之道……不如我们先去看看伤者?”
孤城吹角喜道:“这是自然,林楼主有何试验之法,尽管施来,总要胜过当下困坐愁城!”当下便起身,急于带林明霁前往。
林明霁忙道:“且慢,慢来!孤城城主,且先让北旄安置了我那玉翎鹤儿!”
孤城吹角此刻正是心急,立刻高声唤道:“老金,老金,快来带程小哥他们去妥善安置!”一边脚底生风,卷着林明霁飞也似的离开了。
程北旄本在客厅外陪着玉翎,一边也侧耳听着些两人的交谈,忽然便见自家楼主一阵风的没了人影,而眼前已换了位眉眼富态的微胖男子,笑嘻嘻冲着自己伸手一引:“程公子,玉翎仙,二位请随我来。”
程北旄颇稀罕他的周道礼数,笑道:“你夸它一句‘玉翎仙’,这只杂毛小鸟又不知要臭美多久!大叔怎么称呼?”
金玉章笑面团团:“在下是城主府的总管,公子称呼我一声‘老金’即可。”
程北旄从善如流拱了拱手:“老金叔。”
金玉章的笑脸愈发和善,一边在前引路,一边道:“久闻林楼主擅御兽,今日一见玉翎仙,当真名不虚传。只是府内无人谙于此道,未设兽栏,倒是后院花园中有一小湖,旁植花木,景色尚佳,也有几座雅致轩阁,可暂做歇脚处。”他停了停又道,“林楼主善意来援,当会留下小住,届时自有客院为二位安排,玉翎仙可留在湖舍,亦可同去,但凭心意。”
程北旄忙道:“这般安排,十分妥当,多谢老金叔。”
说话间,一行已到落镜湖边,金玉章将程北旄送到一间暖阁安顿下来,又招呼几名仆役安排饮食茶水,伺一切周周道道备得妥帖,才告辞去了。留下程北旄屋里屋外转了两圈,又捏了块香糕跑到门口,一边掰碎糕饼喂食玉翎,一边同它絮絮叨叨:“人家那般夸赞你,又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你这段时日凡事可要斯文些,将你那霸道嘴馋的性子都收敛收敛,不要丢了沧波楼和楼主的脸面!”
玉翎不耐烦的拍拍翅膀,一口衔走他手上点心埋头大嚼,全不似将程北旄的殷殷嘱咐听了进去。程北旄气得跺脚,伸手去揪它翎毛,“杂毛小鸟,只肯听阿栖的话,到我面前就装傻是不是!”
玉翎不甘示弱,一扭屁股躲开他的手,随即双翅一拍,拔地飞起,还不忘扭头一口叼走了程北旄手上剩余的大半块香糕,这才从容振翼,姿态潇洒的向湖面滑翔而去。
程北旄气得瞪眼,忙叫到:“小混蛋,你快回来,不能在别人家里乱飞……你给我回来!”一边也飞快纵身跳下几蹬台阶,衔尾急追。
只是他到底心有顾忌,不好初来乍到城主府做客,就在人家的院子里飞檐走壁,玉翎却全没这份在意,早拍拍翅膀,盘旋一圈掠过湖水,忽的掉头越过数道花墙,直往一处院子飞去。
程北旄登时有些傻眼,他本就不熟悉城主府的道路布局,看玉翎飞去方向,又有数重粉墙院落相隔,全不知那处到底是个什么所在,只得恨恨的在原地摔手:“回头让人家逮住把你炖了,可不要说是我们沧波楼的鸟!”但到底不能置之不管,只好又硬着头皮去寻些可以问话的仆役丫鬟,从头打听。
他这边焦头烂额,玉翎却颇惬意的直过数重院落,已来至一处竹柳葱茏、海棠花细的庭院。也不知这处庭院布置以何种手法,隆冬地气仍暖,鲜花绿树葱茏。回廊曲曲,清溪绕行,又有一处依水石台,建了六角玲珑亭子,桌凳灯屏一应俱全。一个七八岁仙童也似的娃娃正独一个坐在亭子里,面前摆了数碟细巧点心,荤素干湿,一应俱全。只是那男童既不言语,也不去动那些精致吃食,只呆呆坐在石凳上,宛如一具栩栩如生的人偶娃娃。
这男童自然就是寄住在城主府养伤的厉北苑,只是玉翎纵是已在修行中的仙禽,到底不似人身,小心踩着步子绕着亭子转了几圈,见厉北苑全无反应,胆子登时大了,将颈子一伸,一头扎到石桌上方,衔走了碟子里一条裹酥过油炸得金黄香脆的小鱼。它平素饮食多是自己在沧波楼前的海中捕鱼,偶尔尝些楼中人喂食的糕点果品便是调剂,几曾尝过这般有香有色,滋味俱全的精制小食。一口吞下鱼酥,只觉意犹未尽,左右探头一看,又飞快探头去碟子里衔了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那些点心本就做得精细,在小小一只碟子里摆放得疏落漂亮,玉翎一连几口下去,早吞了个干干净净,只余碎屑。再看看旁的,尽是些酥糖糕饼果子之类,它却不甚稀罕了,便心满意足的拍拍翅膀叫了一声,又将一翼在厉北苑身上一拂,权当多谢他大方招待,随后悠哉游哉下了亭子,展翅循着来路飞还,趾高气扬的走回到还在抓耳挠腮想法子寻它的程北旄面前。
厉北苑这一边,却是在玉翎离开不久,就有两个小丫头抱着件棉氅跑了过来,一个笑嘻嘻道:“厉小爷,快加件衣服,水边的风凉着呢。”
另一个探头看了看桌面,忽的就惊喜叫了起来:“你快瞧!快瞧!厉小爷自个吃东西了,鱼酥的碟子空了!”
抱衣的小丫头闻言一愣,待看得真切,登时也欢天喜地,忙推她道:“快告诉宜诗姑娘去!快告诉小姐去!厉小爷能自己吃东西了!”
那小丫头立刻又掉头飞快沿着来路跑了回去,满口嚷着:“小姐、宜诗姑娘,好消息!好消息……”留下这一个还要帮着厉北苑将棉氅穿好,一边替他结着襟口的系带,一边低头,忽然眨了眨眼:“厉小爷,你手里那是什么?”
层层衣物下,露出半个厉北苑攥紧的小手,分明一根雪白长羽被他握在手中,翎管如玉,羽光胜雪,不似凡禽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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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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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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