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其它小说>玄瞳变>第 236 章 章二三四 平生揖我风流
  身在颠颠倒倒玄瞳境中,朱络放任玄瞳之力尽数释出,狂风呼啸再次卷着红雪倒冲向天穹,渐高渐远,渐渐就模糊成了大片大片流丽的红芒,填补着天幕与血月上出现的深浅缝隙。那些瑰丽的红芒仿佛无穷无尽,朱络自己却能清楚察觉到一点一滴皆是从玄瞳中流淌出去,他的左眼好像被烧成了一块通红炽热的炭块,眼周的皮肉都泛着枯焦的剧痛,让他错觉下一刻自己整个头颅就要被烧穿烧化,变成一抔焚灰。

  骤然生出的惊恐念头让他挣扎着动了动手,吃力抬起摸到了仍然完好的脸颊和眉眼。不过完好的皮肤触感滚烫,还带着些湿湿黏黏的痕迹。朱络偏头,用尚且无碍的右边眼睛瞥过去,看到了擦在手指上半干涸状的片片鲜红,心里反而苦中作乐的松了口气:还有血、还是生人的鲜红色泽——这点儿认知便能成他此刻最大慰藉,至于旁的更复杂深入的问题,诸如因何在此何事发生如何变故等等……暂且无心也无力去想。

  但即便朱络这般既无心也无力的放任自流,之前濒临破碎的玄瞳之境还是在玄力浩荡的冲刷下逐渐稳固恢复。异境与他身负的玄瞳同本同源,彼此契合毫无波折,可也就因这般顺畅,好似洪水失闸,开启容易,再要重新将肆虐的力量关回樊笼,其难好如登天。

  朱络在打开大衍转心阵之际便明白这个道理,但死地求生不得不为,只能将心神抱守在灵台之上。玄瞳势不可收,他便迫不得已越发内缩谨守,以求不至于被其同化。这样一来,正是乾坤倒转,魔识出柙,他这个原本的意识主人倒被迫入了转心阵阵基之中。依仗心阵灵妙自保,恰似画地为牢。

  这种意识层面的拉扯痛苦非常,更胜过肉身遭受苦楚。不过朱络灵识尚明,还能继续关注着玄瞳境中的变化。得了玄瞳力量的灌注,异境无需再榨取他的命元精气自补,血月恢复如常,甚至赤色更觉妖异三分,浓重得有些泛黑。

  紧接着,朱络当真眼睁睁望见一片玄影浮出了血红的月轮,从紧密牵连到一点点扯开界限,再到全部分剥出去——赫然又是一轮硕大圆月,玄华如漆,幽光流转。hΤTpS://WWω.sndswx.com/

  朱络已然呆住了,混沌不清的天幕上高缀着两轮圆月,红者似血、玄者如墨,截然不同又一般无二,无论红赤玄黑,皆都同样散发着不详的幽玄气息。玄瞳之力充斥异境,二月悬空泾渭同流,妖异的光芒与之共舞。朱络一眼看清一眼看朦,只觉得身如火焚眼又出血,滴滴答答溅落,将自己的视线遮挡上了一层半透不透的红翳。

  依稀朦胧,似真似幻,他的眼前忽然有什么闪闪发光如星辰又如河流般的存在出现,星星点点汇聚、潺潺湲湲流淌。妖月异境中,骤然增添了些许鲜活灵动、勃勃生机。

  阴阳浑图内,虽有凌乱但仍不显狼狈的玉墀宗手中此刻也正托着小小一轮玄月,月如掌大,比起月亮更像是一枚幽光流溢的玄色明珠,但亲眼看着这一幕出现的适容夫人与裴翼都格外警惕。平波海上玄月隐,阴阳图中玄月生,这一隐一生间,分明不似魔消道长,而是玉墀宗在主动出手,将外显于天空的玄瞳幽力尽数收回。阴阳浑图奥妙非常,竟也难以阻拦他这般随心所欲行事,二人心中俱都觉得不妙,但天地力广人力有穷,此时由他们操控的阵法力量已然发挥到极致,想要抢在玉墀宗动作之前再发难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小的玄月落入玉墀宗掌心。与此同时,在其上方隐约烁动的绯色影子也愈发鲜明凝实,成形一瞬,整座阴阳浑图内都仿佛落下了一片绯红月华,黑白二色间突兀多出大片朱华艳色,将一座凛冽绝杀之阵映成了如梦似幻之境。

  但幻景殊丽,杀机更甚。绯红月光降临,两人几乎同时生出一个甚觉荒谬的念头:“这月色风华好生眼熟!”可没留给他们继续深思的时间,玉墀宗身沐绯光,双臂骤然一振。他掌中的玄月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雄浑浩瀚之力骤然掀起,仿佛大浪高扬,一浪更胜一浪,山呼海啸扑面——扑向阴阳浑图。

  混沌圆融成太极,阴阳气分化两仪,自二生三,生生不息,阴阳浑图因此成就,困魔不破。但这一遭无边巨力自内而来,始阴始阳之气确为上古遗宝,西华传族圣物“三圣观”来历却也非常。玄瞳即地瞳,名列三圣观之一,久经天意人力分割不全,至此终于还圆如一,这刹那间甚至无需玉墀宗刻意催动,厚积薄发狂澜怒卷,恰似于浑图中又重分辟,势压阴阳,轰然巨爆,飙风扫过,适容夫人与裴翼如受无可名状巨力加身,断线风筝般竟被硬生生撞出了阴阳浑图,半空中已溅血如虹,受创之重,远超先前风天末三人。

  芝峰崖上一片惊声。因再无阵界隔绝,自阴阳浑图展开,种种变化皆入观战诸人眼中。先前只见邪不胜正,正是己方步步紧逼的大好局势,变故却来得甚是突然。从天际玄月隐没重现天光,到浑图深处绯彩凭生,前后历时甚短,短到尚不容他们探讨几句缘故究竟,就见阴阳双位被破,掌阵二人重伤齐败,甚至仍被搅在那股一举冲出浑图囹圄的巨大力量余韵之中,无法自控向着海面飞摔。

  二人势危,浑图欲溃,眼见即成损兵折将一败涂地的局面,霎时芝峰上就有数道遁光纵起,硬扛着玄力搅起的乱流掠向平波海救人。不过天空中忽见两点红光落下,飘飘摇摇甚至还有几分婀娜意态,速度却更在几道遁光之前,横插半空截断了适容夫人与裴翼的坠落势头。待接到伤者,光芒亦绽开,分明是两团红莲光影,二人被承在花心,很是稳妥安然模样。

  前后脚赶到的剑清执和骆天经都是一愣,一时间竟没能想起这红莲意象的主家。不过也无需他们再多想,煌煌之艳辟开初日青霄,恍惚竟似从碧云天内燃起了一片炽烈火海,一路推风分云卷出了芝峰。

  火海中纵出一道飞芒,吟啸清锐转瞬即至大阵上方,飞芒一分为二,金光紫毫熠熠生辉,笔直下落插入了即将溃散的阴阳浑图。双剑立双位,阴阳继神威,浑图震动之势登时停止,黑白二气重整旗鼓,再次牢牢锁住了狂扬四出的玄瞳之力。

  见此双剑,不单剑清执与骆天经,凡在场者无不侧目呼声:“东皇!紫微!”

  诛魔双剑,东皇紫微,没人能料到竟在此时此地再现尘寰。而神剑既出,碧云天内腾火海纵云霄而来之人的身份也昭然若揭。就在众目睽睽下,火海烧至峰崖外,红衣人身披红莲炽火一跃而下,没留一句言语,扬长直入浑图之中。

  朱络神思有些恍惚,凭空出现的鲜活灵力太过清晰真实,想要将其当成错觉也难。更在此外,那股生机汩汩的力量不知为何竟还给他几丝熟悉之感,越觉熟悉,越是疑惑,越欲深究。

  但不论他如何困惑,玄瞳境中的变化仍在继续。双月同生已然奇异,第三片月影几乎又毫无间隔的开始逐渐浮现轮廓。

  朱络瞥见的那瞬间心底生出的唯有荒谬,做个荒谬的局中局外人,看着一片绯红逐渐成形,圆月清艳、绯光婀娜,竟与左右血红玄黑两轮异月大相径庭。绯色月光如纱似雾偏又分明,三月分庭于天,依光划界,原本独一轮血月时高天独照的局面,此时倒中心位置拱让出了一大片空档。

  朱络目眩神迷的盯着最末出现的绯红明月,纵然阔别多年,一见犹然铭心,默默在心中呢喃出了几个字:“洗心流……”

  玄瞳境空荡,除他无二,只能任凭困惑迷茫层层堆积。天幕上三月定势,那些仿佛错觉的潺潺灵力存在感越发鲜明,有金色的光点从不知名处浮现,恰似满天星辰,又如河汉初成,越来越多的光点汇聚成河,蜿蜒流淌在玄瞳境内,曲折盘旋,不知去来,飘摇游荡。

  风雪声外又添啷当之声,似铁玉之质碰撞相击。朱络已然觉得麻木,看着再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存在在三月中间显露出来。那是一片濛濛之白,形同人骸,又如异怪,无数根雪白泛光的长短骨拼凑出奇异之形,无头无足而生三臂,舒展蔓延成三条白骨结成的长锁,挥舞着攀向三轮圆月。

  白骨抱月,偏偏生出剧烈变化的却是充斥在玄瞳境中的光河。随着骨锁锚定,蜿蜒光河也终于稳定成三股,如川流入海,各奔一月涛涛而去。

  如是奇异,朱络在越发浓重的熟悉感中蓦然捕捉到一些碎片般记忆。浑浑噩噩、似死如生、身于杳茫间,依稀也曾经见过簇簇蕴藏着无穷生机灵意的金色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入怀。得此金光,宛如新生,沉疴尽扫——朱络努力在记忆深处挖掘,却好像一直隔着层既薄又韧之物难以抓住,直到他重新注意到自己如今困守之处,一个名字骤然蹦了出来:“浑天阵……”

  他无意识低喃,瞬间记忆中迷云尽去,露出鲜明往事。从自己在浑天阵中神驰天外遭风天末一箭重创,到越琼田与髅生枯魅将自己埋入生坟死中求活。堪堪把自己从死亡边线拉扯回来的方法,正是依仗玄瞳鬼噬之功,吞噬了周遭地脉之精。山川尽死我还生,朱络一念戚戚,随即便有更大的惊恐撞上心头。

  他如观梦魇的看着玄瞳境中三月横天三河归流之象,彼时记忆中地脉金光不过零星来聚,甚至不足一捧,待回生后已见周遭大片山川生机皆尽枯槁死相。如今这般浩荡归流之势,若当真都是地脉灵华,那岂不是……他越想越觉战战,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探出头去,拨开异境迷障看一看如今究竟身在何方、正历何事。

  但还未容他慌心冒失,就见三河归如一线牵,白骨幽幽月涟涟,玄瞳境天幕正中忽有湛紫光芒凭虚而降,竟是自外界直接破入异境,巍然正落三月当心、白骨堆中。剑芒熠熠,紫气腾腾,照耀三月光芒如融。

  一片烈焰卷连天,青霄赫赫铺红莲。近数十年间,芝峰半隐碧云沉寂,更不要提久已闭门不出、连自家门人弟子都甚少面见的裴长恭了。若非昔年赤海魔行铭心刻骨,连带着东皇剑主这一身份也经久流传,怕是炼气界中后进之人都难闻其名。

  只有往日曾交陪者,依稀还记旧风华。紧随其后的,又是对其“经年多病”、“恐不假年”等种种印象。

  没人能料到,竟在此时此刻见他踏火仗剑而来。眼见赤焰张扬裹着人直接突入了浑图,众人一时间皆都缄默,反而更突出了浑图内传出的一声铿锵。

  昔年因诛魔双剑破损,不得不以残补缺,使东皇紫微融为一体。如今裴长恭用双剑灵魄钉住阴阳浑图,东皇神剑却仍被他提在掌中。刹那浑图之中杀机如狂,玉墀宗亦以玄瞳之力凝出一柄墨刃,双锋并举,战作一团。

  外面中人皆是惊讶,从之前可吓天地之威的斗阵斗法忽倏换作短兵相接,改变得着实有些大了。不过旋即又各自明悟,无论玄瞳之威对上神剑之势、还是魔脉新君迎战东皇剑主,此时可拟彼时,北海魔尊与裴氏七祖亦为旗鼓相当,能搏胜负处唯余血勇相争。便见浑图之中剑势纵横,魔光紫气互不相让,剑下唯分生死一途。

  崖上诸人,经过初时震惊后心情倒也逐渐平复。能在第一时间赶到芝峰助战的都非狭隘之辈,既见裴长恭再次出山且修为明显远胜往昔,全然不见——至少此一时刻未曾露出——久病孱弱模样,那以“东皇剑主”之名,正是最适宜也最有底气与玉墀宗对决的人选。只是旁观片刻,还是不免有人轻轻嗟叹了声:“玉墀宗于剑武之道竟也非凡。”

  话音刚落,便闻冷哼:“裴长恭若胜他不得,便枉担东皇剑主之名。”

  开口之人顿时默然,片刻后才听原布衣道:“浑图为盾,东皇为矛,攻守兼备,优势确实偏于裴云主。”

  缥缈幽人对他迎合自己的看法不意外但也无太大兴趣,眼皮稍稍垂下,意态倦怠,忽又极为锋锐的向斜侧方瞥去了一眼。

  她看的方向乃是自倚云岩通往峰顶便道的路口,见一行三人匆匆拾阶上来,两男一女,泰半识得,正是也算一路坎坷同行的范羽泽与南云飞凤。走在前面为二人带路的年轻女子模样陌生,不过装束灵机一看便知是碧云天中弟子,缥缈幽人也就不再在意,重新将关注挪回了浑图之战上。

  她将注意力挪走,旁边倒立刻听人出声招呼:“兰师姐!”

  缥缈幽人不识得的后辈女子正是兰斯馨,三人心有顾忌不敢之上芝峰,乃是绕了半程路从山腰位置的倚云岩上来。倚云岩为碧云天接引待客之处,严谨来说才是最外一层山门所在,自然也少不了门中弟子轮值把守。从他们处打听了一些芝峰上变故始末,虽说仍只一知半解,好歹不再全然一头雾水。

  也正是因此,三人愈发加快脚步赶往峰顶。甫一绕出山径,就见有大群人聚于崖前似在观战。不过兰斯馨视线只在人群中一过,立刻又惊又急出声:“师父!你怎么伤成这般……”话一出口又看到与适容夫人坐在一处,正由骆天经与东方白行功以压制伤势的裴翼,同样半身血溅,气息惨淡。

  她大吃一惊,落后半步的范羽泽闻言倒是立刻精神一振,连忙迈步过去高声道:“何人受伤,且让我来!”

  周遭无论帮不帮得上忙的一众人立刻默契两边一闪,就连勉强治标不治本的骆天经与东方白都暗暗松了口气,招呼范羽泽快来治伤救命,人群中登时忙碌起来。

  兰斯馨此时反而不好再冒失开口,只能挪开几步,揣着担忧站远了些,恰与展秋并在一处,也终于能听到一个相对完整的事发经过。

  两人避在一众前辈外围轻声私语,没注意到离二人不远不近的距离,剑清执一边关注浑图,一边也在默默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他离开碧云天已有一段日子,至于裴长仪约战赴约等事更是前前后后知之不详。兰斯馨近来坐镇水云乡,展秋更是常年只在宗门活动,又在东天震中颇受器重,碧云天大事小情知之甚多。师姐弟两个一边互通消息一边低声猜论,倒是替他填补上了许多不好寻人打听的细枝末节。剑清执越听越默然,转过眼再看浑图中战况,心中如被翳云蔽尽不见缝隙,竟叫他不知究竟能往何处将这桩桩件件谜团的真相挖掘出来。自天地峰一行,眼见耳闻了当年诛魔之战中碧云天付出的真正代价后,再思自己所知裴长仪所作与玉墀宗所为,思绪就如一团乱麻没能厘清过——即便加上朱络,也是两个人一同乱麻一同纠结难断。他自幼生长学艺皆在碧云天,纵非亲族,也将之视为家山所在,正是因此,就更能明白裴氏血脉对往事与灵箓桎梏的切齿之恨,玉墀宗种种作为所欲为何也甚清晰。可越明白,再听裴长仪一干行事不免越发不解。叩心台一战纵有说词,玉墀宗一路奔袭直捣芝峰又是所为何来?且还有这一路上重重阵法拦路,更在芝峰之前尽出碧云天底牌摆出了这一座阴阳浑图……剑清执百思不解,浑图中战况却更趋于激烈,即便有阵法束缚,两股庞然之力余威驰处,仍动山河日月。就见浑图之外,亦有风旋天海之间,高裂层云,下卷银波,一望无际的平波海面上再一次掀起滚滚惊涛,奔涌咆哮层叠扑溅。那海浪潮头受飙风所催越拔越高毫不见缓,直到竟高接至浑图所在,仿佛一道出海银龙,触天连海,赫然大观。

  剑清执看着那道庞然水龙,双手互压轻轻的吸着气,玄瞳之力的强悍与玄奥他自诩已见识过多次,每次都在拔升着上一次形成的认知。可纵然心中有数,再见眼前雄浑之象仍觉心旌摇动:魔宝势大令人惊心,惊心之余忧虑频生,一忧如今仍受制于此的朱络安危,二忧玉墀宗掀起这般威势究竟所为何来,三忧裴长恭……

  他疾转的念头戛然而止在这个名字涌上心头之际。惊涛骇浪飞溅浑图、妖云烈火犬牙而交、阴阳旋气汩汩化生——任凭这般纷杂局面,仍遮挡不住众目睽睽。众目睽睽之下,东皇剑刃吞吐紫霞,斩断墨刃,又毫不停留的继续向前,笔直的穿透了玉墀宗的胸口,其深其重直没至锷。循着剑锷剑柄回头向上,一片红衣如燃,衬得持剑的裴长恭愈发脸白如雪、面冷如冰。

  东皇湛湛贯破玄瞳境,从虚茫处直落三月所围白骨正中。轻声嗤响,石破天惊。

  朱络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脑子回旋着的都是神剑、魔宝、诛魔、死决种种字眼。他本就身不由己被拘在玄瞳境中,若当真东皇一剑破境,十有八九是要连着自己的性命一并削平。可再看自己眼下处境,甚至只能谨守神识龟藏灵台,可说毫无反抗之力……霎时百般滋味冲上心头,哀吟一声:“师父!”又觉彻骨伤心,“轻执……”

  他一刹那万念俱灰,可灰过了一瞬又一瞬、数息再数息,仍不曾有异境破裂肉身崩溃局面出现。恍惚再看虚空,东皇剑高据中天,三月环拱周围,接受着三河归流而入。那无数灵气盎然的光芒注入圆月,月光愈胜,随即就见更有一股月色般的清流从中汩汩而出,以抱月白骨为路索,源源不断涌向了东皇神剑。

  朱络脑中嗡嗡作响,仿佛耳鸣,下一刻那耳鸣之声更加清晰,不见水波,哗啦啦的水响却越发宏大响亮,像是紧紧环绕在玄瞳境外涌动。而追寻向水声最为震撼处,分布不一,正是三道无源灵河的源头所在。无数地脉金光不绝如缕随水声而来,经三月,化清流,注东皇。

  朱络的理智摇摇欲坠,眼前情形陌生,构成这情形的一环环关窍却都再熟悉不过。从地脉灵精、到三月以鬼噬之功吞噬地精、再到被玄瞳转化提炼出的精纯灵力尽数灌注东皇剑。除却陌生的白骨身……朱络刚想到“陌生”二字,心中一凛,立刻摇头。这濛濛白骨亦是旧曾识,白骨田、灵兽骸、骨奴儿,曾千百年间沉埋地底受地气所养的古灵遗骨,又得魔元灌身演化精灵,这般同时得地脉与魔能之利生成的异物,正于恰当之时出现在恰当之处成恰当之功。许许多多的散碎认知至此终于逐渐拼合,依稀为朱络勾勒出了一个惊天骇人的猜想的前半部分。前情渐知,后事为何?朱络全身战栗,紧接着就看到了一条淡淡的人影浮现在东皇剑旁边。其人施施然伸手,握住剑柄,顺势抬眼似有意也似无意的看向朱络——隔着重重玄力与失控肉身的阻隔,直入灵台之深:

  “天下宗门,皆负碧云。深恩负尽,且毁且沉。”

  朱络动了动嘴唇:“宗主……”下一瞬,未曾见识过的玄瞳幽力爆发,如江湖之溃,滚滚弥天,也一并卷没了他摇摇欲坠的清醒意识。最后一眼只看到三月如轮疾转渐归于一,泼天紫光洞明玄瞳境,也照出了隐于剑光最深处,逐渐变得清晰的一张灵箓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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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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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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