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波方止,有灵气相迫,逼得后浪接续而至。纵然在之前的对垒中被冲击得散碎,但污秽了整座长留山的残余魔气整合汇一后仍不容小觑,暗云弥空,转眼又是前仆后继而来。这般异状生发得蹊跷,剑清执脸色凛然,又挥出几道剑气击溃眼前魔气,随即抬手一抹,锵然一声丹霄出鞘,映出一片清光霞彩,顿与汹涌魔潮势成对峙,刃上更有金鸣隐隐,蓄势将出。
忽在此时,一只手无声无息自身后搭上手臂,熟悉的气息使他一时无防,被那手掌沿着小臂一路下滑至腕掌处,亲昵恣意的将持剑之手与半截剑柄一并裹覆住了,随后才是一声轻笑传自耳后处:“清执,莫急着动手,此乃天赐一份资粮于我,岂能不受!”
“朱络你……”言诡辞谲,听得剑清执心中一惊,猛的回过头,眼前所见,竟是朱络一手犹搭扶在自己手上,另一手却正望空虚扣,状似攫取……至于攫取之物,赫见周遭不知何时已是魔气翻腾,聚集之势远胜自己当面,似乎散落在整座山巅的散碎魔气都在这短短时间内汇聚于此,甚至一瞬间遮蔽了头顶淡淡月光星芒。而浓黑之外,又有灵辉点点,缕缕清气流转如风,逐邪秽而来,须臾将至。
一时几人立足之处将成山巅正邪残气交锋之所,朱络虚抓的五指猛然收紧一扣,头顶凝聚的大片的魔气转眼汇作一道漆黑气旋,随即如同长鲸吸水,滔滔直贯天灵。这般邪异之况激得剑清执瞳孔猛缩,朱络却是喉中一声轻叹,微微仰起脸,分明颇为享受魔气注身带来的愉悦。甚至山巅清气带起的猎猎流风已至身前也似不觉,一心沉溺在吸纳魔元之中。
剑清执却难纵容朱络这般行径,手腕一抖,将他搭在自己手上的手掌甩开,丹霄随即一旋,一道银虹纵出,直冲上方魔涡中心,剑意未至而金风生,登时绞杀得周遭魔气一片纷碎四散。ΗtτPS://Www.sndswx.com/
眼见金庚剑意直斩魔涡,朱络眉梢轻轻一动,被剑清执甩开的左手角度刁钻的一转,一把托住了他的肘弯。这一托看似轻巧,剑清执半只手臂上的真气却陡然一溃,丹霄虽仍在手,手肘已不由自主被带动着偏移寸许。这毫厘之差,顿使直指魔涡的金庚剑意失了准头,强悍剑气斜斜擦着大股魔气而过,落点竟在四周围涌而至的清气灵风当中。登时只闻一串惊爆闷响,灵气金风悍然相撞,掀起漫天破碎清光如雨,余劲更是扫开四周数丈,非但聚拢来的滚滚魔气全然无损,反倒将迫近几人周遭的灵气一剑荡空,涓滴不存。
剑清执登时气极,连退几步拉开与朱络间距离,低声喝道:“朱络,你疯了么!这些污秽魔气岂是好相与的,你有玄瞳还不够,何必还要沾染这等秽物?”
见他气怒,朱络反倒轻笑一声,视线仍瞥向头顶已开始渐渐稀薄的魔气漩涡,漫不经心道:“偃鬼王亦是魔尊遗脉,他之残留,正可与我合道,本是同源双生,何来污秽。”
“你……”
不待剑清执再开口,朱络一掌向天扣抓仅存魔气,另一手同样一抬,却是平展而出,一样的掌心虚扣,一样的攫取之姿,散布山巅的剩余清灵之气竟也应手而动,宛如齐齐受召,化作条条灵气之流,直向朱络而去。若非圣魔各异,全然与片刻前魔流汇集之势一般无二,亦是流风成漩,落于朱络掌中。
朱络这才偏过头,似笑非笑看向剑清执,徐徐道:“至洁至秽,于我何异?清执你瞧,这些本与魔气势不两立的玄门清气在玄瞳之前,也不过是可以随意把玩之物罢了。我之魔道,睥睨正邪之上,无论顺逆,皆只俯首一途。”
剑清执猛的吞下一口冷气,握着丹霄的手掌微微用力:“你之魔道?你岂有什么魔道?朱络,玄瞳所指,那非是你之道,你莫要糊涂了!”
听到这般毫不客气的驳斥,朱络愣了愣,眸中神光极快一晃,又旋即绽开一丝笑意:“正是正是,玄瞳诡道,我岂能受其凌驾于上?我之道,自然与之不同。”他说着话,一边缓缓转动手掌,魔气灵气灌注之势更疾,分明水火不容的两股异力同时加身,却不见他气息有何异样,甚至连周身张狂外放的气势都开始丝丝缕缕收敛,与渐淡渐无的魔涡灵风一道,一点点平复归无。
剑清执见他状似无恙,轻轻松了口气,但仍忍不住皱眉:“你将这些散碎魔气灵气都吸纳入体,当真没有什么异状?”
朱络挑眉一笑:“我有鬼噬之能加身,这点点灵气奈之我何!至于偃鬼王残存魔气,那本就是出自魔尊遗脉同源之力,将其炼合反哺自身,同样有利无弊。”
“有利无弊么?”剑清执喃喃应和一声,分明眼前乱象尽去,复归平静,却偏偏仍有几分不知何来的心燥难安,一时间说不清也道不明,只得目光一转看向越琼田,“也罢,先看看越少城主的情况如何。”
早在朱络吞噬魔气之时,髅生枯魅就见机拖着昏迷的越琼田远远躲出一旁。这时风波渐平,又听到剑清执的点名,才摇头晃脑又冒出了头,伸手在越琼田胸口轻轻拍打两下:“没事,小越没事。”说着话,他犹豫了下,有些陌生的一点感念忽然在意识中一闪而过,忍不住又道,“只要他不醒,就没事。要是醒了,方青衣不见了,他会伤心、会哭……”
剑清执怔了怔,没料到髅生枯魅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心中一时也生出许多感慨。只是感慨之思方兴未艾,他本在向着髅生枯魅处迈步过去,忽然却依稀听到身后幽幽传来一声低吟:“极灵之身……”
这几个字吐出得极为模糊,甚至更像是一点无意识的低喃而非欲使人闻知。但这点无意之间发散出的意味,使得剑清执脊背上蓦的窜过一缕凉意,为何而惊,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明,脚下步伐却乍然钉住了,没有回头的问了一声:“朱络,你说什么?”
“我说了什么?”朱络有些诧异的反问一句,开口的同时,攀附在剑清执背上似虚似实的冷冽压力一刹消弭,宛若幻觉。但反而正因这点波澜不惊,剑清执的脸色瞬间更凝重了几分。他仍以背对朱络,目光所在却一分分自髅生枯魅与越琼田身上挪开,挪向自己的脚下:“你说……极灵之身,越少城主的极灵之身。”
“喔?”身后传来朱络一声低笑,“随口一提罢了,清执怎么忽然在意起这个?”他一边笑吟吟答话,一边也跟着走过来几步,黏黏糊糊想要贴上剑清执的后背。
剑清执的视线又顺着自己的脚继续后挪,乱象一去,长留山巅复见青天素月,清泠泠的月色落在脚边变幻成长短不一的影子,三分与人相像,七分别生异样。而正紧贴在自己的影子边的,是比其主人的步速来得更快的另一条黑影,被斜月拉扯得细长失真,不见本来面目。
剑清执垂眼盯着两道影子,长长吁出一口气:“在意此事的岂是我,明明是你才对。我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自后方而来的影子靠得愈发近了,一点微湿微暖的吐息毫无顾忌的隐隐扫过后颈,和着朱络低低说话低低轻笑的声音。剑清执站定了不动,他便靠近得更加肆无忌惮,直近到将将要贴上了剑清执的后背才止住,抬手虚虚向着肩头一揽,笑谑道:“好吧,是我在意。小越的极灵之身乃是不世出的罕见灵体……”
一言未尽,他之指掌已在剑清执肩头将触未触。然而就在此时,姿态已臻亲密之极的两人忽然同时神色一动,一者化掌为抓,猛然下扣;一者塌肩抽步,一道晃眼寒光如迅电疾星自下向上斜挑而来,两方发动之快不分先后,锵然一声,暗红焰光裹覆的掌缘已扣在丹霄剑脊上,擦出一串迸散的火光,随即一触两分,才闻朱络将未竟的后半句话慢条斯理说了出来:“噬之大益啊!”
一掌一剑,一触即分,剑清执仗剑当胸,转身便见满目暗焰张狂而生,裹在其中的人眉目被焰气映得扭曲模糊,左瞳之中幽光大盛,神色张扬却更盛幽色三分,勾唇一笑:“清执,你为何阻我?”
剑清执持剑的手蓦然收紧,连牙根都紧咬出一片血腥之气,眼下局面倏变,已成了最坏的模样,但还是忍不住不甘心的问了一句:“你可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朱络目光淡漠的在髅生枯魅和越琼田身上一扫,再看回剑清执却变得灼灼有光,伸开手虚摊五指一抓:“力量,我还需要更多的力量,不然如何达成血洗那些伤我负我之人的夙愿?这里残存的魔元和灵气太少了,还远远不足,极灵之身,倒还能可入眼。”
将残酷言词说得轻描淡写,剑清执重重呼出一口气,绷紧的脸色一片煞白。他未再回应朱络,反倒向着身后喝了一声:“髅生枯魅,偃鬼王的魔元到底有何殊异处,可以乱人心智?”
对眼前兔起鹘落的变化还有三分迷茫的髅生枯魅猛的被点了名,茫然一愣,不过倒不曾耽误了嘴巴说话,不假思索便应道:“没……没什么殊异之处啊……都是魔尊遗脉,魔君……不不,朱老大又有玄瞳在身,鬼噬之力加持,吸收得一定很顺利,对,很顺利!”
剑清执闻言一皱眉,朱络倒是笑了:“清执,你何必胡思乱想,还是依我……”
话音未落,眼前忽然寒芒暴起,山巅冷夜寒风,一瞬尽作金声,无匹剑气毫无预兆劈面而至,随后才听到剑清执冷冷一声:“那便打到你清醒为止!”
再不肯多言,丹霄在手,点染寒霞锐色,金庚剑意狂放如龙,剑剑皆指向朱络要害。剑清执抿紧了嘴唇,脸色冷若寒冰,一双眼中却烧灼得几乎溅出火星,更因深知如今朱络修为大不同以往,玄瞳之力更是诡谲难破,剑路走势尽是轻灵快捷之招,以免稍有沾身再次陷入之前三番几次真元瞬间消散的窘境。
炼气修剑,本就是剑清执自幼至今最为专注之事,造诣在炼气界中亦大可称道,此番全力施展,只见剑气茫茫如暴风骤雨,金庚之威附着其上,朱络的护身暗焰一时竟也难撄其锋,朵朵纷散坠如萎花,而金杀之意贯透其中,不及落地便“嗤”一声化作灰烟散去。这般交手不过片刻,眼见暗焰大片摧熄,朱络裹覆于其中的身形愈发清晰,剑清执心中反倒更觉发沉,看似自己占了上风的战况,只有身在其中,才能微妙察觉出每每出剑皆被一股异力牵偏分毫的掣肘之感。被削落的暗焰虽也由魔元催生,但比之人身不过发肤爪甲、皮毛之附,再这般拉扯下去,全然无宜。这样念头一转,虽是心郁心痛,剑清执到底不再犹豫,丹霄脱手而出凌于身前,刃上传出一阵清鸣之声。而随着剑上嗡鸣,唤动金气四野激荡,分明无形无质,却好似天地之间自有万剑林列,杀气森然。甚至整座山巅的气氛都为之一肃,似为之摄。
朱络见状,一直以闪避招架为主的脚步也为之一停,盯着剑清执沉声道:“你竟要以杀势相对?”
剑清执同样不闪不避的回视过去,咬牙字字道:“此非是杀……”“杀”字出口,左手剑诀一引,丹霄之上霞光璀璨,他右掌一探握剑在手,寰野剑势齐齐随之而动,汇作一道弥天盖地的宏大剑意,无有来向,皆是来向,剑锋所指,朱络当面。
“……而是救!”最后三字吐出口,丹霄剑与身合,引动漫天剑威,以劈山裂海之势直向朱络。本就已一片狼藉的山巅,在剑压下亦发出数声隆隆裂震,地面泥雪翻飞,金庚剑意过处,赫然被犁开了数道纵横深沟,其下土石皆裂,触之如糜。
朱络身在这浩大一剑正中,不闪不避,只将一手微抬当胸,分明是要硬撼丹霄之威。剑清执剑出狠厉,眼中却也看得分明,一时竟为他这般轻描淡写的举动有些错愕,但心思转动,剑势更快,一息之间,泼天剑意浩荡已至,朱络周身暗焰亦是猛的一涨,熊熊火光直冲起丈余,宛如一片陡然张开的幽火之屏。转眼间,滔滔之剑,烈烈焚焰,轰然相撞。金庚剑意乃是杀伐大道,锐进之势全不可挡,只闻数声连爆巨响,火屏应声而碎,化作剑下一片火雨淋漓。而剑清执一人一剑,悍然荡过火雨,丹霄刃上霞彩映亮周遭暗火焚烟,一瞬已在朱络眼前。
说是眼前,距犹一尺。这一尺之间,正是朱络提掌挡招。掌上亦有光焰烁动缭绕,但却较之破碎的火屏暗淡了许多,而丹霄剑势未尽,更有剑清执真元为继,电光石火间,只见寒光一闪,一蓬血花高高溅起,雪亮的剑刃竟是毫无停顿,笔直一剑穿透了掌心,剑尖带出的血色落在焰气中,激起一片细碎纷杂的焦燎之声。
刺目血色入眼,剑清执猛然一愣,一直闷在喉头的那股气像是随着飞溅的血光散开了大半,尚有余势的剑锋也在无所觉下生出了一点滞碍,就那么硬生生顿在了胸口处,挑破衣襟,止于皮肉。朱络在此时眉头微微一拧,不知是痛还是怒,声音微哑的叫了他一声:“清执……”
这一声叫得剑清执蓦然回神,心中一息间杂念尽去,左掌一抬,掌心莹莹浮起一缕五色宝光,初时尚是微弱,但转瞬变得愈发莹润明亮,几欲透肤而出。灿灿光芒映照两人眉眼,一者凛似霜雪,一者眸火如焚,已隐带上了几分疯狂之意。剑清执被朱络这般目光看得呼吸一窒,好在片刻空隙足以将掌中帝台棋之力催发,登时不再犹豫,左掌一翻,掌心向着朱络印堂拍下,喝道:“朱络,你还不醒来么!”
声落掌落,不过咫尺距离,眼见五色宝光便要覆在朱络额前,去势却忽然一顿,将将卡在了半分之间,再进不能。剑清执讶然定睛,却见朱络左瞳不知何时已彻底化作一片玄黑,光焰俱泯,深似幽渊,竟是一眼难以看尽。一股不妙之感陡然生出,剑清执刚刚吐出口一个“你”字,那深幽的左瞳之中,忽现一点玄光,分明黑暗浓重更甚于眸色,却偏偏让人只觉炫极亮极,一时心神俱荡。一恍惚间,只听朱络语气冰冷的哼出一声:“清执,莫作无用之事!”
一言出口,朱络瞳中幽芒大绽,强横之力无根自生,竟成一股真元汇聚成的狂飙乱流横扫山巅。剑清执一身在前,首当其冲,纵然急忙运功一抗,仍如断线风筝般被直扫出十数丈外,丹霄亦从朱络掌心伤口倒拔而出,一缕黑焰旋即攀上,一转已将伤处将出未出的血色舐空,不留一点痕迹。
山巅之上,黑云掩月,幽火随风烈烈漫开,四面八方蜿蜒向所有流转着生气的所在。此地刚经历方青衣与偃鬼王一场旷日大战,山根地气亦被动摇得七零八落,还残存有生气之处着实寥寥无几。也正是因此,剑清执三人登被显露出来,无论正邪长幼,皆是气血鲜旺,勾引得满地浊火如流,蜂拥而至。剑清执一时间尚不知这片黑火根底,但也明白来意定然非善,顿时顾不得自身内创,丹霄一挥,一道剑气划出,狠狠将漫向越琼田两人的几缕黑火斩断,同时身形疾纵,一晃拦到二人前面,横剑催促道:“髅生枯魅,快带越琼田离开!”
髅生枯魅虽也不识黑火,但根出同源,本能已觉察到内中张扬贪婪之意,腿骨簌簌发软,结巴道:“鬼……鬼噬之火……朱老大!朱老大……”
一声告饶未尽,剑清执反手一甩衣袖,直将他和越琼田掀出四五丈远,身后火舌又至,忽的涨起足有人高,焰气蒸腾,仿佛什么张牙舞爪的怪物扑面而来,只是随即寒光几霎,同样被绞碎在了丹霄之下。剑清执反手插剑入地,真元猛然一催,金庚之气瞬间通达四方,剑气横走,破土如林,将土石地面硬生生揭起了一层,翻卷的泥土砂石簌簌飞扬又纷纷砸落,登时湮灭大半炎流,只余灰黑烟气蒸腾而起。
黑夜黑云黑烟,本就被魔邪之力肆虐的长留山巅一瞬更添阴沉,非是寻常夜色,就连剑清执眼前也不免一阵昏暗,被迷障了几分视线。但是目力虽损,耳力犹在,才一恍惚,晦色沉沉中忽生一点异响,剑清执听声而动,不假思索快剑连环,数道剑气蓦的刺破尘烟,“嗤”、“嗤”几声,幽光一闪,几朵刚刚亮起就被挑破的焰花纷坠而下,堪堪落在一根白骨脚掌前三寸。登时烟气中“啊”一声惨叫,随即便见髅生枯魅拖着越琼田连滚带爬循声冲了出来:“救救救……救命!饶饶饶……饶命啊!”他三两步扑近剑清执,这时再顾不得两人出身立场的泾渭分明,扯开了嗓子尖叫,“魔气冲心,朱老大定然是魔气冲心了!剑清执,逃吧,咱们快逃,你打不过他!”
剑清执脸色一肃,丹霄一转绕着三人划出一道剑屏,短暂隔开一块安身之处,随即立刻问道:“什么魔气冲心?”
髅生枯魅白惨惨的骷髅头上愣是显出几分欲哭无泪的凄惨,一边搬着越琼田向剑清执身后躲,一边道:“魔元之中附有北海魔尊残意,朱老大身负玄瞳时还算正常,可可可……可再灌注了偃鬼王的残存魔气……他他他……他可能一时压制不住……”
“一时压制不住?”剑清执眉梢一挑,“你是说,他这种情况还有办法再次压制?”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听过能……啊!”
髅生枯魅哭丧着的声音未落,一声嗤笑忽然响在耳边,声至人至,朱络身若鬼魅,兀然现身,一掌拍向他的头顶骨:“碍事,让开!”
玄瞳气息扑面而来,压得髅生枯魅一瞬僵直了全身的骨头,好在剑清执见机极快,丹霄一转,冷然剑刃带起一道粲然霞彩,堪堪架在了朱络的掌缘,随即剑气四迸,反守为攻,贴着掌腕立刃一削,饶是朱络变招迅速,也有半截衣袖被一剑削落,“嗤”一声落入脚下又在暗暗涌动的炎流中。
退开一步,朱络脸上蓦的添了三分愠色:“你连他也要救?”
剑清执不答这一问,手中剑芒却是分毫不让,剑气纵横,直取朱络,攻势之绵密,一时间只见霞彩黑炎迸散如雨,魔气金风纵横呼啸,将本就一片狼藉的山巅又翻覆横扫犁破,掀起一片灰沙滚滚。漫天烟尘闭目障耳中,剑清执口唇微一开合,凝声成线直入髅生枯魅耳边:“带越琼田走!”
髅生枯魅晃了晃头,渐从被玄瞳压制的眩晕战栗中恢复几分,辨明剑清执话意所指,却是一愣,喃喃了一句:“可你打不过现在的朱老大……”这一句嘀咕声音极低,几乎刚出口就飞散在了风中,甚至连髅生枯魅自己都没太能听清。不过他很快就又回过神,偷望一眼不知何时已渐渐挪远的声势骇人的战团,一弯腰用力将越琼田扛了起来,小声道:“走走走,小越,本座这就带你走,你不要醒,也别哭……”
身形飘忽若鬼魅本就是白骨精灵天生的本事,更因山巅一片烟尘滚滚,剑气玄炎搅作一团,光声夺目下,反而方便了髅生枯魅悄无声息摸索向下山的路口。并不算长的一段距离,他走得堪称步步艰辛,甚至头一遭觉得自己一身白骨啷当碰撞出的声音过于响亮了,背上越琼田昏迷中的呼吸声也过于清晰……这般一步步小心翼翼的挪动,直到不远处隐约看到一片黑乎乎被些残树乱石遮挡了大半的山径路口,他才暗暗松了口气,回手将越琼田又向背上颠了颠,猛然加快了步伐直冲过去。
一黑一银两道光芒便在此时几乎不分先后电射而至,“当”一声于半空中相撞,黑光乍然炸作一蓬碎焰灰烟,银光却是猛的一晃,随即跌落斜插入地,距离髅生枯魅不过尺余,冷刃之上霞彩流丽,正是剑清执的丹霄剑。
髅生枯魅登时被吓得全身的骨头都一并冒出冷汗,下山之路就在眼前咫尺却似天涯,猛的扭头回望山巅战况,正见到朱络一掌落在剑清执肩头,失剑亦失应招之机的剑清执一声闷哼,倒飞数丈,重重撞上了一块硕大断岩,扭头“哇”的一声溅了一大口鲜红落在石面。
髅生枯魅脱口惊叫一声:“剑清执!”一时竟是不知已暴露了行迹的自己是该继续逃下山还是转身回去尝试一下救人。然而就在他随即震惊于自己脑海里竟然自行蹦出了“救人”这两个字时,人影一闪,朱络早比他动念更快的追至剑清执身前,一掌抬起压下,幽幽玄炎裹覆着的手掌如刀如碾,带着一股似乎要将眼前人立毙于当下的狠戾,但却在将将贴近了剑清执脖颈的那毫厘之间猛的掌风焰气俱散,改以手背暴着青筋的力道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恨声咬牙道:“你赌我不会杀你?你赌我不愿伤你?所以甘愿弃剑硬接我这一掌?”
剑清执嗓中本就还有残血,再被他这一抓登时连呼吸都觉艰难,勉强抬了抬头直视回去:“我不能让你伤了越琼田。”
“你……好……好得很!”朱络怒极反笑,五指狠狠一抓,一片裂帛声响,剑清执外袍的半幅衣领登时化作一片丝络碎布飞散。朱络并掌成拳,眼底幽光中竟见几分渗红,“我倒要看看你可能当真救下他们!”
剑清执瞳孔一缩,脱口惊道:“你要干什么……住手!”惊声之中,一股强横之力蓦然自朱络之身爆发,横扫整座长留山巅。纵然髅生枯魅两人身在边缘地带,仍是躲闪不及的结结实实吃了这一记。巨力碾过身躯,仿若惊涛拍卷叶舟,半点没能反抗的被横拍出数丈,“噗通”两声各自狠狠摔在了地上。这一击震荡之大,竟将一直处于昏迷中的越琼田硬生生摔得转醒过来,断开的意识一时间难以回笼,思不成思,忆不成忆,满脸昏茫的睁开了眼睛。
“朱络,你不能动手!”剑清执更是惊骇,奋力挣扎着要起身,但被一股巨力死死压制着难以动弹。眼见朱络恶劣的对自己报以一个冷笑,随即右掌箕张,五指猛的扣向越琼田方向吐力一摄。越琼田一声惊叫,登时身不由己腾空而起,直往朱络所在飞撞而来。
就在此时,地面突然暴起一道白光,笔直撞向朱络与越琼田之间。分明一无所有的空荡之处,在这一撞下忽然绽起透明波纹,旋即一片淡淡的玄色光影凭空显现,正如缚绳链锁,一头捆住越琼田,一头遥握在朱络掌中。而白影凌空一个翻身,灵巧之极的扑在了玄光之上,十根森森指骨一交,宛如十把锋锐短刃,上泛幽光冷火,竟硬生生插入玄色光锁,全力一撕一抓,大叫了一声:“你放开小越!”
声音落处,光锁之上蓦的爆开一串闷响,同源之力彼此硬撼,竟是应声轰然断裂,将刚刚被摄起的越琼田又摔回了地上。而光锁一瞬化作散碎残光,咬牙切齿全力一搏的髅生枯魅亦被反震之力猛的掀飞,半空中打着滚一连翻出数丈,又摇摇晃晃从半空跌落下来。
只是他这一落未曾当真落地,眨眼恢复如初的玄光锁链一闪已至眼前,不待他作出反应,凌空一卷,便将一副白骨从头到脚紧紧锁住,朱络冰冷冷的声音透出一股轻蔑的残忍随之传来:“既然这般喜欢碍事,不如你便先替他死一死吧!”
话音一落,耀目玄光当头直落,不费吹灰之力的自髅生枯魅头顶骨贯透下去,如攀枝摘桃般轻巧的一路破开层层骨骼,裹住了深藏在胸腔中的那簇幽火魔元。髅生枯魅登时发出一声有别以往的尖利惨叫,莫大恐惧莫大惊悚:“魔君饶命,我不与他一般……”
话音未尽,裹着幽火魔元的玄光微微一个舒张,那簇幽幽命火弹指间已荡然无存,惊声尖叫也同时戛然而止。一层灰败色泽顿时如水漫上森森白骨,再不见半点鲜活光泽,随即被自空中“哗啦”一声扔了下去,正跌落在呆若木鸡的越琼田面前,跌成了一地碎散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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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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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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