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其它小说>玄瞳变>第 83 章 章八二 风波里
  风楼双阙的主阁外一水成环,经冬不冻,终年流水潺潺,更有上下错落玲珑石点缀水道,水绕其中,叮叮咚咚,似响琳琅,乐音天成。

  玄绯本在阁中理事,近来炼气界颇不平静,隐秘祸事频出,风楼双阙常理玄门外务,经手的繁琐杂事也不免多了起来,一时间批阅得心中烦闷,索性搁了笔,绕到阁外一带朱栏处,斜倚闲坐,伸出指尖轻点了点阁下流水。看起来温婉缠绵的水波一挨上肌肤,便透入一股刺人的凉意,玄绯心不在焉,登时被这阵寒凉水气激得手腕一抖,指尖几颗水珠飞出,其中一颗不偏不倚,正溅在了一片锦绣袍角上,落下一个圆圆的水渍,换来一声明显作不得真的抱怨:“那些文书惹你气闷,你何必拿水泼我撒气!不如我去帮你把那些废纸都抱来,撒进这溪水里,泡得稀烂,一了百了。”

  玄绯回了他一个没什么情绪的眼神:“然后明日你便可以被祖父捉回玄门面壁思过,叫我独自一个再劳累十天半月。”

  玄曦闻言,“哈哈”一笑,一步跨过栏杆大喇喇坐下,伸手握住玄绯沾过水珠的那几根手指:“这些外务,我却也不耐烦摆弄,绯卿心细,能者多劳。何况祖父之意,本也要我专心在精修龙弦功法上,炼气界修武之风极盛,可容不得半点松懈。”

  “你即便不喜,来日总也少不得……”玄绯话说一半,叹了口气改口,“罢了,修习龙弦亦是要务。你融合龙弦功体不久,正是闭关巩固修为的关头,怎的昨日一出关就不见了人影?碧凝说曾见你收了一封书信后匆匆出去,至今才回,又是为了何事?”

  玄曦眼中笑意更盛,嘴上却“哼”了一声:“碧凝那小丫头眼神倒是尖得很,怎不见她多用心思在修行上!”

  玄绯抿着嘴不应他,目光却也没有挪开。玄曦这才又笑眯眯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却一定要我亲自跑一趟才成……”他说着话,另一只手手腕一翻,掌中托出一口宝剑,连鞘通体雪白,剑柄处更如剔透白冰,雕琢细碎雪花纹饰。剑尚未出,已觉丝丝寒气透鞘可触,赫然一口极品名兵。玄曦将这剑立在玄绯面前,喜滋滋道,“北陆雨中桑楼家擅铸名兵,我早前巧合得了他们家一张金帖,便托他们以阴铁玄冰铸了这口剑,昨日方拿到手。你看看,你可喜欢?”

  玄绯甫见玄曦拿出宝剑,心中便有猜测,名器华光,映得她眼中也为之一亮,伸手轻轻搭上剑柄,口中却道:“习剑不过消遣小道,楼家的金帖不易得,你何必用在此处。”

  玄曦撇了撇嘴:“你这话说给祖父听去吧,我岂会连你的喜好都不知!你莫听祖父闲来絮叨,他老人家远在玄门,哪能时时刻刻管到风楼双阙。你既喜欢,自管去修习就是,那些武道上的闲事何须你操心,有我在呢!”

  玄绯被他说得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本是虚搭在剑柄上的右手一握,剑出清吟,似白虹跃然,划开江天。更有一阵簌簌清凉之意,剑上数尺方圆,竟有细碎雪花朵朵凝结,飘然而下。

  玄绯将剑一抖,剑声清越如撞冰凌,心中越发喜爱,不由道:“此剑名何?”

  玄曦抓过剑鞘,点了点上嵌的一块空白玉牌:“正要你来给它取个名字,若要我来,左右不过‘绯’‘卿’二字,你又定是不肯。”

  玄绯横他一眼:“满口怪话!”复又将剑翻来覆去细看,眼中笑意若盈,半晌才道:“刃若凝冰,气催霜雪,便名‘占雪’如何?”

  玄曦抚掌笑道:“你取的,自然是好。”便将剑鞘一横,以指作笔,指尖金银之色烁烁,在玉牌上镌下了两字。又自我端详片刻,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愉悦道,“既得好剑,又是良辰,绯卿何不作剑舞,我为你操弦如何?”んτΤΡS://Www.sndswx.com/

  玄绯本是浅笑盈盈看他摆弄剑鞘,听得这句,笑意不由得敛了,蹙眉道:“诸事纷杂,你口中‘良辰’之说不免贻笑大方。”

  “哎,我莫非又说错了!何事惹你心烦,说来听听。”

  玄绯叹气起身,一路回到主阁,雕花漆案上堆叠了不少书信纸折,她从中捡出几张,塞到玄曦怀里,又顺手拿回剑鞘,将占雪剑收了:“此事你如何看?”

  玄曦一目十行将那几张纸看了:“灭门?尸体失踪……不是,尸体血肉失踪?多发生在声名不彰、地处偏僻的小门小派……这分明是又有邪魔外道出来祸害生人了。不过倒与之前青冥洞天传出的魂墟之事大相径庭,魂墟受害的多是寻常凡人,这一遭乃是直接对着炼气派门下手,不像是一路人的手法。”

  “我也觉得不是同一批人所为,这一次下手之人行动隐蔽,若非受害派门中有依托在玄门之下的,乍然失了音信惹来查探,还不知会隐瞒多久。”玄绯一指撑在头侧揉了揉,“我打算派人再去细探一番,此番受害的弱小派门为数不少,若是又掀魔祸,非玄门一力可担,届时少不得还要联系更多同道共议。”

  玄曦对联络同道共议之事并无多大兴趣,反倒跃跃欲试道:“不如我亲自去查探一番,倘若只是几个无名小魔祸害世人,顺手也就铲除了,能省却不少事端。”

  玄绯蓦一转身,一指戳在他胸口:“你这话自己可信?”

  玄曦登时噤口,顺手捞了玄绯点过来的手握住,冲她挑眉笑了笑。

  玄绯也是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凉凉道:“我属意青垣前去,叫他带上碧凝,多少也算次试炼。你且莫想了,好生安心修习你的龙弦功法,要驯服那般至宝,现下的火候尚远不足呢!”

  玄曦从善如流的点头:“留在风楼陪你自然也好,若你闲暇偷空,为我舞一回剑,更是好上加好。”

  玄绯被他握着的手一转一翻,两片浅粉色的指甲顿时毫不客气拧在了他手背皮肉上,轻唾了一口:“又说些怪话!”

  方青衣一行在旷野雪庐中安身数日,大多乃是为了让朱络修养他那一身骇人伤势。只不过越琼田当日也曾被偃鬼王震破法宝,经脉脏腑略有几分内伤沉淤,少不得也要被方青衣从内到外细细调理,单是青冥洞天秘炼的金鼎真灵露就足足给他灌了半瓶下去,不消三两日,已被补益得气完神足、面白颊红,不见一丝颓气。

  朱络还不能起身,坐在铺盖上让越琼田帮着自己换药,还要笑眯眯打趣他:“方前辈这许多年才得了你一个徒儿,以他出身地位,手头说不得积攒了多少好东西,尽情在你一人身上用了,怕是半个炼气界都要忍不住歆羡!”

  越琼田被他说得双颊红扑扑,满眼带笑:“师父待我与我待师父之心皆同,岂能以外物度之。天材地宝、金玉珠玩、或是石木泥瓦、粟饭粗衣,凡是师父给予,便称珍物,欣然受之,心欢喜之,念念记之。”

  朱络登时失笑:“小小年纪,说的话这般好听,若是将来我得了你这样一个徒弟,怕是也要捧在手心宠着才是。”

  越琼田“嘿嘿”直笑,笑过了又真情实意叹了口气:“师父于我教授武学功法,又赠防身之物,只是我如今倒是没什么能拿给师父叫他欢喜的,思来想去,也不过好生做一个勤奋乖巧、日后不辱没师门的好徒弟罢了。”

  朱络伸手拍拍他的手臂:“为人师者,所求不就是如此!”心中忽然黯然起来,也叹了口气,“在下倒当真是师父逆徒,也不知他当年被我气成什么模样,如今可好!”

  两人一时对坐着各有各的喟叹,好在倒也不曾耽误越琼田手上活计,不一时换好药,看看天色近晚,他并不多耽搁,一边收拢药瓶药布等杂物一边道:“朱大哥,我要回去作晚课了,你的外伤大好,再有几天应该就不碍行动。只是内腑之伤,还要留神。”

  朱络笑着在他头上撸了一把:“我岂不比你清楚这个!方前辈等着指点你修行呢,快去作你的勤奋乖巧好徒弟吧!”

  越琼田也笑着应了,果然立刻一溜烟袖着东西跑回去。才进了门,就见方青衣正在窗前眺望远山阴云滚滚处。他曾听方青衣说过泥犁洞破后地脉遗毒之事,见状便凑过去小声道:“师父又在为九泉深的阴气担心?”

  方青衣摇头:“此地偏僻,人迹罕至,九泉深的阴气如今尽数释放出来受三光消磨,早晚有散尽的那一天,倒也称不上什么棘手之事。”

  “那师父是在看什么?”越琼田同样伸头向着窗外张望,这一带野旷林稀,又值寒冬,除了满目白皑,连像样些的景致都无。他看过一回,一无所获,反倒更加好奇。

  方青衣视线未收,像是随口答他:“在想此间事了后,如何安置你修行之事。”

  “此间事了?”越琼田有些惊讶,忽又展颜,“莫非师父对追剿偃鬼王之事已有了决断?他们如今藏身何处?”

  “略有一些猜测,但也未必说得准。”方青衣缓缓道,“不过此次泥犁洞你到底也吃了小亏,偃鬼王非是寻常魔头,我此番不欲带你同往,你可明白?”

  越琼田一呆,冲口便道:“师父,我想……”但话才出口,又蓦的自觉泥犁洞一行自己浅薄修为当真拖了几人后腿,生生将后半截话吞了回去。只是白生生一张脸,登时有些委屈的皱了起来。

  方青衣伸手压在他的肩头:“来日方长,炼气界总有你崭露头角之时,不必急在一时半刻。为师也非是即刻就要离开,尚有时间指点你眼下修行,并要观望朱络伤势,你莫要因此偏了心思,误了功课。”

  越是这般温言好语,越琼田心中越是莫名生出一股委屈难过的滋味,见方青衣尚看着自己,只得胡乱点了点头:“我……我明白……”

  他本还想磨着方青衣再说上两句什么,肩头便被轻拍了两下:“甚好,为师尚要推演一些事情,你自去将今夜功课作了,就早些休息吧。”说罢,一指点在越琼田眉心,灌入一缕清气,以作引导之用。

  越琼田至此也只得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收拾起来,乖乖爬上冰榻打坐行功。方青衣在窗下随手一拂,拔地而起一副冰几冰座,笔墨纸张等物俱全,他倒也不急着去碰,只矮身坐下,闭目神游。

  屋内一时清寂,只闻两人吐息之声。越琼田虽说初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随着功法运转,心思渐沉,也就一心精修去了。不觉间时辰易过,忽忽悠悠便是两个更次。待到他再睁开眼,窗外浓色如墨,不透微光,早已是深夜。

  方青衣仍闭目端坐在冰几前,越琼田伸长了脖子运足目力张望一回,见他并无其他反应,便知定是还在静思中,不敢造次,只得蹑手蹑脚将被褥展开,老老实实缩了进去躺下。许是夜课修行太过专注用心,适才不觉,但一挨上枕头,浓浓睡意登时涌了上来,将旁的意识冲得七零八落。越琼田起初还想再多撑片刻,不料才几个翻身,眼皮已经不由自主粘在了一块儿。又少许功夫,已睡得酣沉了。

  这边越琼田呼吸渐觉绵长,好梦浓酣,窗下人影晃动,方青衣终是睁眼起了身,像是已经将接下来要做的事酝酿了百十回,轻飘飘跨步到冰榻边,伸手一拂,一团清光将越琼田裹住,随即飘然而起,平平离榻三尺余,虚悬在了空中。

  越琼田并未因这番动静转醒,仍在闭目沉睡。方青衣垂眸看他片刻,左臂一转,将清秋洗连鞘擎出,立在身旁。他并未拔剑,反倒一手拈起了洒垂的剑穗。那剑穗乃是以碎玉琅石串成,黑夜中亦隐有微光。只是一众大大小小的剔透珠玉中,偏偏夹杂着一颗暗淡寻常的木心,甚至连雕琢都无,纯然非方非圆一块天然木块,用上好丝线一根根络在正中。方青衣的手指寸寸抚上去,稳稳地按在这颗木心上,微一吐力,四周丝络寸裂,整串珠玉琳琅一时皆散,还未待滚落一地,方青衣将袖一拂,便尽数卷去了,只余木心握在手中,如握了满把旧事,使心绪纷杂。

  但分神不过一瞬,方青衣一手稳托木心,一手掐诀连划,清微法阵的渺渺灵光登时在越琼田身上绽开,道门玄法,不同凡响,便在阵中光芒绕身九转之后,一点红影似是终不耐阵法催逼之力,一晃自越琼田后颈燃起,瞬间便窜,要罩向全身。

  方青衣的动作却更快,并指一点,阵法倏变,簇簇灵光点落越琼田周身百窍,钉住气脉,锁紧入侵关口。显形的业火之影一时竟难以破开流窜路径,只得将势头一转,寻越琼田身上有空虚漏洞之处游走。

  方青衣神色凝重,见业火之影果如预期所动,才又再添三分助力,继续迫其上行。同时手持木心轻压在越琼田头顶百会,心念一动,一缕风刃在掌心破开一道细长伤口,血珠滴滴落下,浸染木心。一时间,业火本源来处之精血,与越琼田魂魄深处的前世法身残骸,两者之气交融,甚至将越琼田自身气息压过。正被阵法驱逐得难以伸展的业火之影登时察觉,如逢甘味。只稍一停顿,接下来便猛的窜上了越琼田百会,漠漠红光一绕,将整块木心裹入其中,贪婪之态难以名状。

  方青衣所待正是此时,法诀一引,之前埋入越琼田眉心的清气猛然化现。这缕清气看似寻常,实乃方青衣一口本命真元,由千载冰川寒气千锤百炼而出,道魔手段难破。清气一展,在越琼田头顶如张无形之屏,前一瞬尚在贪婪绞缠木心的业火之影猛觉后路被截,即时便要下潜回寄主体内,奈何一时难越屏障,方青衣按着木心的左手早已五指舒张,稳稳一把将木心连带其上灼灼跃动的业火之影抓住,也不动用真元,只以肉掌之力渐握渐紧,细碎的破裂声不断自掌中传来,赤血滴滴、木屑簌簌,徐徐漫出指缝溅落。蓦的,一声裂响清脆,方青衣掌中陡然一空,千年木心尽化飞灰。失了依凭的业火之影猛的一窜,纵然不甘,也只得飞快攀援上方青衣的手腕,随即沿着小臂肩膊一路向上,如流光一闪,直冲入了他右手掌心的血眼烙痕。

  “轰”的一声,无名业火的暗红光芒顿时在方青衣全身绽开。他猛的退后数步,挥袖一拂,隔空将越琼田推回冰榻上。自己却是一退再退,直到后背抵上了坚冷的冰壁,才握紧双拳,轻哼了一声,身上清光倏现,强横玄力碾过炽盛火影,将其生生压制了下去。

  一瞬间屋内诸光俱暗,只余点点微茫流转在方青衣身边。他又贴着冰壁站了片刻,只觉内外已全无异样,才吐出一口气站直了,走前几步去看越琼田的情况。

  沉睡的少年似乎并未受到这一番变故惊扰,仍合眼睡得安稳。大约是近日被滋养得气血丰盈的缘故,睡中更显面白透粉,在暗夜中莹润得几欲发出光来。方青衣站在远离冰榻的位置细细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彻底放了心,这才指拈清风一转,将地上最末一点血腥残余也吹散了,转身坐到冰几边,摊开了早已备妥的纸笔。

  冰庐中没有灯烛,窗外星月光芒亦是细微。一片黑蒙蒙的昏晦里,方青衣奋笔疾书,不受半点影响。他胸中似是已有腹案,笔下流畅,不见停顿,而搁在一旁的信封上,一行墨迹早干,赫然题有一行“英华君玉启”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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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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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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