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文学>其它小说>玄瞳变>第 156 章 章一五五 孤灯照雨寒
  天破晨曦,晴光落古城。

  渐暖渐软的晨风吹上背岭城,朝阳灿烂,千年残旧古城也难得的有了些鲜活明亮的气氛,青苍苔藓、枝蔓藤萝蜿蜒出砖石破碎的城墙角落,稍添一缕生机。

  御师独身立于悬楼之下,平日多是衔命来去匆匆,倒也少有这般安身静立之时,目光在思忱中无意瞥过石墙,突兀见到这泛出了绿意的一角,不由得微微一凝,轻笑了一声:“如此死地,也有草木知春,倒是过于讥讽了!”

  他抬袖一拂,袖底肃风扫过,那小片的新绿顿时无声湮灭,涓埃不存。御师却在此时蓦的抬头向天,目力远及处,正望见云边露出一线辉煌,步出一道轩昂身影,天风浩荡,托足绕身,高举风袂,飘然而下。一头巨大的白骨异兽随侍在后,正是骨奴儿。

  御师微“咦”了一声,目光只在形貌更见威武的骨奴儿身上一扫而过,随即就不由自主又紧紧盯在了御风而下之人的身上——或该说是脸上:精致雕镂的玉遮覆去眉眼,映于天光下更觉宝光流转,令人几不敢直视。但他却未将视线稍移,直至玉墀宗的身形飘然直落背岭城中,净鞋丝履踏落尘埃,才垂下头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君!”

  玉墀宗似是并不意外他在此出现,只微一颔首:“骨奴儿与收服的残存白骨精灵仍交由你处置。本座闭关期间,自可便宜行事。”

  “自当尽力。”御师略略躬身,“尚未恭喜君冥迷之谷一行圆满,得偿所愿。”

  玉墀宗“哈”的一笑:“你可知本座之愿?”

  “自是收拢散落的魔尊遗脉,使其尽归一统,以辅大业。”

  “大业?”玉墀宗哼笑一声,不置可否,只又重复了两遭,“大业?大业……”但话尚未尽,已迈步往前走去,将未尽的后话抛至九霄云外了。

  御师一时也听不出这几声之中深意,他并不多问,立刻转身轻悄跟上。两人并未登上悬楼,一路径自往背岭城更深处而去。偌大石城,斑驳破损之处无数,连各建筑上雕镂醒目的印记都被漫长的岁月洗刷得残破难辨——这一切沧桑古旧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纤毫毕现,越见天光明炽,越觉城中一派沉暮斑驳,尽是往昔荣光早已难拾之态。

  玉墀宗对此似全无所觉、或是已司空见惯,衣袂飘飘直往背岭城最深处而去。御师目不斜视紧随在后,一路穿过古旧殿阁或是倾颓庭廊,直至四周建筑渐少渐无,一道兀立而起的光滑石壁出现在面前。

  背岭城背倚绵山而建,深藏峻岭之间,至此仿佛已到了城池的尽头,玉墀宗却只是抬手虚虚向着石壁一点。层层涟漪泛起,前一瞬浑如天生的石壁上逐渐出现大片大片凸凹扭曲,片刻后形容稳固,竟现出一只足有数丈之高的石雕兽头,巨口阔张,内嵌石门,应手而开。

  兽口石门内,便是黑暗蜿蜒极致漫长的甬道,亦是在山腹之中人力开凿而成。往日玉墀宗来此,不过凭借遁法长驱而入,今日却好似有了缓行漫步的兴致,一步步从容深入其中。

  甬道内亦有数道石门层层套嵌,两旁零星分布着些残窟暗室,但也如同整座背岭城一般,早已空荡荡只余陈旧破败。玉墀宗一路而入,走过这些荒颓残迹,蓦的开口:“人事无常,唯金石永固。昔日有上清宗之鉴,来日又有多少后来从者。”

  御师轻声道:“君已尽握魔君遗脉,来日再图,未必不能一登至高魔道,开疆辟界,永寿无极。”

  玉墀宗闻言笑了一声:“连北海魔尊也不免陨落,区区三道遗脉,倒也不必过分高估了。”

  “君之所图,必不止于此三脉,唯愿拭目以待之。”

  “你这话倒是忒乖觉!”玉墀宗似笑非笑,“若待本座宏图成日,你尽心追随多年,功劳苦劳兼有之,届时若有所愿,不妨直言,本座必不吝啬。”

  御师摇摇头:“追随君侧已是我愿,尚无他想。”

  “也罢,那便日后再论。”玉墀宗也不在意,轻轻放过。两人又曲曲折折深入了颇漫长的一段,几已穿过绵山深腹,一直昏黑寂静的甬道中忽然依稀多了点点微光,又有些许难辨真幻的水声隐隐传了过来。

  玉墀宗脚步未停,挥手破开最后一道石门。那水声猛的响亮起来,“哗啦啦”浪翻波涌镇日无歇,更有许多明暗飘荡的幽火涌现,依稀映出眼前高阔石窟,空冷清寂,宛如世遗之所。

  玉墀宗这才又开口道:“本座于玄牙海眼闭关,此窟便是最后的护持处,个中安危,尽托你身。”

  御师立刻深深躬身:“此地安危,性命相酬,不敢稍怠。”

  玉墀宗笑了笑:“倒也不必将这些生死誓言翻来覆去……你随本座来。”

  御师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玉墀宗来到那扇嵌入石壁的巨大石门前。玉墀宗一手按于石门,悠然道:“本座留于你灵台中的那道禁制保你不出二心,既然如此……”他的手掌在石门上一旋,随即抬起一扬,一道冷光跃出门上海浪波纹,一晃落至御师身前,“将此门阵法禁制与其相系,才当真称得上你口中的‘性命相酬’一说,你可甘愿?”

  御师见那冷光飞来只是一愣,但仍是稳稳垂眼静立。此时听得玉墀宗之言,立刻毫不迟疑伸手在自己额前一抹,洞开灵台。冷光一闪没入其中,他身子微微一晃,旋即又站稳了,向着玉墀宗一拜:“谢君所赐。”

  玉墀宗“哈”的一笑,也未见再如何动作,那扇石门轰然洞开,一股玄玄之风猛的自内中吹出。御师的黑氅被风撩得一鼓,连着己身都觉似有一股无形之力拂过魂魄深处,一霎恍惚。等他再回过神,玉墀宗的身影早已不见,石门亦已重新合拢,只余熟悉的空风空水回荡洞窟之中。

  “玄牙海眼……”御师至此仍无什么多余言辞举动,只又向那扇巨大石门望了一眼,就垂下头安安静静循着来路退了出去。一路离开山腹、步出甬路、封闭兽口石门……再转过身,肆意泼洒下的阳光几乎一瞬刺痛了久在黑暗山洞中停留的双眼,御师下意识的扭开脸,但一瞬僵滞后,又重新微仰起头回望了过去。灿灿金轮高升于天,辉煌满目迥异身后幽穴,他盯着明亮到刺眼的阳光半晌,才极轻的吐出了一口气:“我之所愿,不得好死而已……”

  漫漫的春雨一场接着一场,送凛冬渐去,迎大地春回。

  只可惜开始热闹起来的终还是那些人烟稠密的城镇村落,更多荒无人迹的幽山迷岭之中,一夜雨声一夜凄清,仍是挥之不尽的寒凉难散,黑暗冷寂不似人间。

  这般既黑暗且落着雨的夜里,却有一行人突兀出现在深山之中。为首是一名作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轻衫葛巾,手把折扇,正有些无奈的以扇蔽于额顶望向眼前黑山夜雨,长长叹了口气:“行路难,寻路难,行暗路、寻鬼路,当真更是难上加难,难之奈何啊!”

  “长老,”他身边立刻有人道,“弟子等已尽力四出寻路,只是这山中似乎颇有怪异,进展极难,一时尚不能得正途。”

  “唉!”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也不怪你们,这山中地气杂乱,一看就是阴阳两脉久失正调,不能以寻常山路视之……连我有掌门赐下的地图在手,也不免失路,何况你们。”

  “那……”说话人犹豫了下,“那接下来要如何行事,还请长老示下。”

  中年男子摇摇头:“也罢,鬼山夜雨,阴上加阴,四气颠倒难返。还是让众人都先回来吧,暂且落脚等上一等,待天明雨霁,前路自现,也不必为难于这一时了。”

  那说话人闻言似颇欣喜,立刻道:“多谢长老体恤,弟子这便叫他们回来。”说着话,已取出一只竹哨般的物件凑在嘴边一吹,清亮不刺耳的哨音立刻响彻山间。要不了多久,便见数道遁影披着微光从四面八方聚回,逐一现身在中年男子身前,纷纷行礼回禀,都道:“不得正路”、“行远则迷”、“不得辨……”等言,果然空被冷雨浇了满身,都是一无所获,做了半宿无用之功。

  中年男子也是无奈,好言安抚了一众弟子几句。目光扫过诸人,忽然“咦”了一声:“自青呢,他怎未回来?”

  一语顿时惊起众人诧异,纷纷环顾彼此打量:“对啊,曹师弟呢?”

  “你有见到曹师弟么?”

  “自青不曾与我几人同路……”

  “我也没见到他,他探的是哪个方向?”

  一片嘈杂议论中,好容易有人拼凑出印象,冲着西南方向一指:“长老,我记得曹师弟好像是朝那个方向寻路去了。”

  又有人道:“曹师弟脚程慢,说说只寻出五里十里,不得就回。因此我没与他同去,走了另外一条路。”

  还有人声音压得极低轻声笑道:“自青素来喜观美人,莫非这深山野林中还有什么仙子仙郎出现,才绊住了他的脚?”但笑声未止,中年男子一眼扫来,唬得他立刻收声,不敢再胡言乱语,老老实实垂手站了。

  中年男子却也头疼,他亲点带出门的这一干弟子各个心中有数,旁人倒还罢了,唯独这个跟随自己才一年出头的小弟子性情最是跳脱,又有许多不太上台面的小癖好。此次前往探寻冥迷之谷颇需谨慎,本不想带他出来,偏生拗不过小孩子家撒娇缠磨还是点了头,不想一到地图附近,先是因夜雨失途,又莫名走丢了人,一时间只能长叹一声摆了摆手:“罢了,同去看看就知。方圆数十里内未觉生出异样,想来他也不至于遇到什么险情。”

  众人立刻应声,中年男子折扇展开望空一扇,扇面上本作有挑灯观棋之画,此刻画中一点灯火轻飘飘破纸而出,中年男子凌空书写“曹自青”三字,灯火一闪吞燃,随即化作一道流光直往先前有人指出的方向而去。中年男子收扇跟上,众门人紧随其后,一行人破开夜雨跟随流光,一路前出足有十余里,忽有人脱口惊呼了声:“前面有灯光!”

  中年男子也已看见,远处依稀在目力尚可及处,正有一豆灯光出现在暗夜雨幕中。那灯火微渺,距离又远,一时也无法看清周遭景象,不过引路流光倒是毫无迟疑直投彼方而去,他也只得继续跟上。脚下极速,又不过片刻,灯火所在更为清晰,竟是一座在山中不知历了多少岁月的破烂草亭,亭下悬挂一盏竹灯,远处望见的灯光正出于此。而草亭之内,竹灯之下,一道人影倚亭中石桌而坐。再向前看,亭下不远不近处站着一名少年,一身衣物头发尽被雨水打透,也不知已在那儿站了多久,一动不动宛若无知。直到引路流光一闪没入他怀中,那少年才似乍被惊醒,猛的扭头惊呼了一声:“师父!”这一声叫唤前一字在骤然受惊中起得极高,但才第二字就猛的收声压低了下去,似是尽力控制不欲惊扰了亭中之人。只可惜补救得还是迟了,那亭中人已缓缓转身抬头,正与旁侧到了左近的中年男子一行打了个清楚明白的照面。

  一霎之间,人尽噤声,唯闻夜雨簌簌落在草亭顶与地面上,阻路恶雨也成空灵乐音,盛簇一昙夜放,乍眼璀璨,又一瞬凋零。

  不过中年男子修为不俗,转瞬便从意象幻境之中回神,反手展扇,挟了真元向身后一扇。顿时一片低呼抽气声纷杂响起,随行弟子的意识这才被剥离而出,不似中年男子从容模样,各个狼狈失态不已,一时难言。

  中年男子也不理会他们,再次看向亭中之人,虽说破开意障,犹觉其容色之盛不似俗人。其人只着素衣,竹簪绾发腰缠红缨,盛容之下又露一丝病态苍白,莫名切合适才昙华一放一凋之境,使人直欲屏息不愿轻扰,自然也无什么刻意释出的敌意可言。

  中年男子心思一转,踏上草亭一步,拢扇抱拳道了声:“先生有礼。”

  “师……”曹自青显然也是那个莫名生出“不愿轻扰”念头的人,才在草亭下枯站至一身淋漓。此时一见中年男子举步上前,才要拦阻已然迟了,踌躇一下,干脆也跟在后面试探着向亭中挪了两小步,虽说乍见时堕入的意象幻境早已消散,但仍是心头立刻猛然连跳,忙一伸手捂住了胸口,低低□□般嘟囔了一句:“有美一人……”但随即便觉冒犯,慌忙住了嘴。

  中年男子在心里默默瞪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小徒弟,亭中人已转过脸看向他点了点头,稍一顿又勉为其难开口:“无主野亭,避雨自便。”但只不过这寥寥八字,扭头便一连咳了数声,伸手抓起石桌上一只竹筒草草抠成的杯子喝了几口水才压了下去,就又垂眼静坐默然不语了。

  “……”中年男子不料他脾气这般怪异,看起来又是一副身体很是不好的样子,一时间竟没能找到话接续下去。只得也进了亭子在他对面坐了,顺便瞥了眼竹杯中,似乎盛的只是寻常山间冷泉,才又道,“先生可是身有不适?巧逢山中也是缘分,若需药石之助尽可开口。”

  素衣人缓缓摇了摇头,仍好似发呆的盯着石桌,半晌才忽然开口:“你为何来此?”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我乃玄门长老原布衣,来此欲寻一处名为‘冥迷之谷’的隐蔽之地。先生又是为何在此呢?”

  素衣人再次许久沉默,原布衣颇有耐心,甚至伸手在桌面一拂,化出一壶热茶与两只青瓷小盏,抬手斟茶奉客,将其中一杯轻巧推至了素衣人面前。

  素衣人默默取茶饮下,热茶入喉,素白几近透明的脸颊上才微见血色,慢慢道:“你欲寻地?我欲寻人……”

  “何人呢?”

  “梦中人……”素衣人声轻似梦呓,“一个一直在我梦中出现的人,一个我必须找到的人……无论如何,要找到他……”

  原布衣愣了愣,自觉对话全然已在意料之外,但也只好继续道:“不知此人名何?”

  素衣人缓缓摇头。

  “相貌为何?”

  素衣人仍是摇头。

  “可有何特征鲜明之处?”

  素衣人继续摇头,忽而又咳了两声,才道:“我皆不知,但没关系……我定然会找到他……”

  原布衣苦笑:“一切线索皆无,想要相助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祝先生早日得偿所愿了。”

  “无妨。”素衣人又咽下几小口热茶,似乎暖热的茶水大有益于他此刻的身体状况,连吐字亦不似初时艰涩,抬眼看了看原布衣,忽然伸手向黑暗中一指,“深山迷径,此去或是正途。”

  原布衣一愣,那素衣人已将最后一点茶水咽尽,扶着石桌缓慢起身,看似竟是要离去了。

  “先生且慢!”原布衣忙唤出一声,但一句话出口,又不知下面该续上什么。正微觉尴尬时,旁边缩在亭子一角的曹自青也跳起了身,同样喊出一声:“美……先生稍待!”随即鼓足了勇气小步飞快蹭到素衣人面前,支吾一声,又差点愣着神没了后话。

  素衣人倒是颇有耐心,见他叫住了自己便不急于离开。曹自青磨蹭半晌,才颠三倒四的从丹囊里掏出一顶白纱帷帽,抖着手递过去:“你……你生得这样好看,独自在外走动,还是……还是将脸遮一遮吧……”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直至微若蚊呐几不可闻,干脆将帷帽一把塞进了素衣人手中,旋即双手捣住脸一个箭步蹿到了自己师父身后,连耳朵都几乎冒出了烟。

  素衣人手中莫名多了个物件,不由愣了一愣。但就在原布衣几乎都碍不住脸想再说些什么替自己徒儿描补时,他忽的轻轻道了声:“多谢。”随即当真将那帷帽往头上一戴,四圈白纱垂落,堪堪掩及肩下,将一张面庞尽数遮去了。

  数声如释重负的吐气声同时在亭内亭外响起,素衣人对此全无所觉,伸手摘下亭上竹灯,就这么施施然迈出草亭走入了雨中。原布衣不好再拦阻,只得在后面扬声道:“还未请问先生姓名?”

  素衣人闻声停步,像是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垂眼看了看手中明灭烁动的竹灯,又望向眼前无尽般夜雨,片刻后才声音飘忽的开口:“我名……孤灯,寒照雨。”

  话说罢,终是再无迟疑,提灯向雨,身影好似一抹寒烟散入了夜幕深处。

  “孤灯……寒照雨?”

  原布衣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咀嚼一遍,一时间竟不知是该信还是不信。总觉这名字颇似临时起意用以搪塞,但另一方面,又莫名觉得名与人隐约相衬,一似寒魂袅袅之音。

  当此时候,亭外一众弟子也都纷纷凑上前来,彼此间看了看都觉得适才表现太差,勉强找了个话头开口:“长老可觉此人有异?”

  “这般怪人,孤身莫名出现在这妖鬼潜伏的深山中,没有异常才奇怪吧!”

  “何况又长得那么好看……”

  “……”

  原布衣哭笑不得的挥了挥手:“别乱说话,这位……寒先生一身清气剔透,不沾半点恶秽,无论身份来历为何,都不似与邪魔之属有何关联。”

  “就是就是!”曹自青立刻也在旁边开口,“何况他还好似身患重病,你们不觉同情也就罢了,妄加揣度,太过伤人!”

  人群中立刻有人揶揄他:“但凡美人,在曹师弟眼中都是极好不过,说不得说不得!”

  曹自青气鼓鼓了两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有什么!何况你们刚才不也一个个都看直了眼。要不是师父出手,只怕连口水都流出来了!”又小声道,“我可没流口水,不可在美人面前失仪至此!”

  人群中顿时又是一片哄笑,有笑他的,也有自嘲己身定力偏差。原布衣亦是微微摇了摇头笑叹一声,才道:“众人皆见昙华幻境,虽是他之手笔,但并无恶意在内,倒好似是灵气自溢成境,一触则生。不过即便不得人破,待过半晌,也就自解了。自青,”他扭头看向小徒弟,“你方才可就是如此?”

  曹自青连忙点头:“没错没错,我在亭下站了那许久,寒先生没有半点着恼或伤人的意思。他身体不好,怕是也顾不及这些。唉,多亏我带了顶帷帽送他,不然出山后说不定还要遇上多少麻烦……”他说着话就又自顾自嘀咕起来。原布衣只得撂开他,望向雨中黑洞洞的山岭:“此人离开前所指之路,言是迷径正途。眼下也不必再妄议他人了,先循此路一探,其是敌是友,自然分明。”

  一行人已在这山中冒雨打转了大半宿,这时听及正事,也都不再彼此玩笑打趣,立刻纷纷赞同。当下由原布衣界定方位,即刻动身,哪消片刻,已走了个干干净净,空剩一座山野荒亭,风也摇摇,雨也摇摇,浑然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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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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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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