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但这番话也不算是强词夺理,事实上这种可能的确存在,甚至一定会发生。
关陇的势力盘根错节,利益更是无处不在,待到江南士族子弟大举入朝协助太子掌控朝政、开启重建,势必触动关陇门阀的利益。别看眼下关陇门阀摇尾乞怜,似乎只要留着一条命什么都肯舍弃,可一旦渡过了眼下的生死危机,再去触动他们的利益,也一样会翻脸。
明面上或许不敢违逆太子政令,但以关陇门阀在关中的根深蒂固,暗地里作梗简直不要太容易……
而这就会给江南士族子弟带来极大的阻碍。
李承乾蹙眉,他明白自己若坚持宽恕长孙无忌等人,便等若触动了萧瑀及其身后江南士族的利益。萧瑀以及江南士族在此次兵变之中始终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后,眼下危厄渡过、形势大好,正是酬功之时,结果自己未能酬功不说,反而要损及他们即将到手的利益……
沉吟良久,李承乾缓缓颔首,道:“兹事体大,待孤好生考量,再做决断。”
萧瑀也不敢逼迫太甚,恭声道:“殿下英明。”
……
待萧瑀走后,李承乾坐在殿中,愁眉不展。
起身来到窗前负手而立,看着窗外往昔繁花锦绣的景致在雨水之中破败泥泞,新近砌好的墙垣新旧驳杂、分外扎眼。太极宫尚且如此破坏倾颓,长安城又是一副何等模样?受到关陇乱兵滋扰的关中呢?
心情愈发沉重。
“去玄武门外通知越国公,孤有事召见。”李承乾反身回到书案之后坐下,拿起毛笔。
“喏。”
一旁服侍的内侍躬身领命,匆匆退出,直奔玄武门外而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房俊脚步急促而来,进门施礼之后问道:“殿下何事召见?”
李承乾放下毛笔,起身自书案之后走出,冲房俊招手,君臣二人一同来到窗前地席上相对而坐,内侍奉上香茗之后,被李承乾挥手斥退。
房俊执壶斟茶。
李承乾拈起茶杯呷了一口,重重吐出口气,放下茶杯唏嘘道:“往昔东宫老师们教我,说是为君之道大繁至简,宗旨便是‘平衡’二字。天在上,元阳照耀泽被万物,地在下,风行宇内涤荡四方,是为平衡;万物有阴阳,天地有四气,是为平衡。准正,则平衡而钧权矣……看似通俗易懂,然而知易行难,如今孤坐在这个位置,方知父皇之不易,亦知古今之帝王中贤者固然天资纵横,庸者亦未必见得便是昏聩。”蜀南文学
道理摆在那里,是很容易弄明白的,但想要做到却难如登天。那些贤明英主自然是不世之人杰,万中无一,那些昏聩者也未必就是无能之辈,因为想要做到“平衡”这一点,实在是千难万难。
身为天子,意欲掌控朝堂,“平衡”乃是重中之重,“权衡国政使得其平”,如此方能稳如泰山。
可眼下历经一场兵变,关陇将整个关中卷入战火之中,非但东宫差点倾覆,连关中百姓也坠入水深火热,可谓罪孽深重、十恶不赦,按律当夷灭三族,以儆效尤。
然而关陇覆灭,朝中却还是要有人维系机构运转,待到江南、山东两地的门阀子弟入朝,就当真比关陇做得好,一心为国、忠贞不贰?
傻子才信……
所以,如何在关陇、江南、山东等各方势力当中捋清脉络、权衡轻重,使得朝局达到平衡,让李承乾心力交瘁,颇感束手无策。
在房俊探寻的目光下,将方才萧瑀的意思说了,末了忍不住又爆了句脏话:“娘咧!一个两个,门阀都不是好东西!”
房俊笑道:“世人皆觊觎帝王掌握天下黎庶生杀予夺之大权、手执日月口含天宪,却甚少能够体会那至尊之位何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微臣不似那等饱读诗书之鸿儒可以引经据典的对太子予以引导,但却知道‘堵不如疏、因势利导’的道理。朝野上下,所有人都有着属于各自的利益,只要各方所需弄明白,而后分派利益,大抵也就平安无事。”
李承乾想了想,不满道:“你这就是滑头啊,大而泛之,听上去有道理,实则半点建设性意见都没有。”
房俊给他斟茶,苦笑道:“殿下自幼经历明师教导,当作储君予以培养,连您都弄不明白的事情,微臣又如何得知?站得位置不同,自是不能感同身受,也就说不上出谋划策。”
他傻了才会教导太子做事……
不过如此敷衍之语,李承乾显然不满意,蹙眉道:“此次兵变,二郎你居功至伟,又是孤最为信任之人,将来自然委以重任……权当作你现在就坐上了那个位置,总得要为君分忧吧?说说看,行得通行不通,咱们好生商量。”
这话算是挑明了承诺:等我坐上皇帝之位,一定认命你为宰辅,身为宰辅自当胸有锦绣、绸缪天下,岂能推卸责任呢?
只不过身为太子,要注重威严,没到那一步,就绝对不能说出那样的话……
房俊只得说道:“殿下希望平衡,实则天地万物没有一刻是处于平衡状态的,月有盈亏、潮涨潮落,每时每刻都在从一个趋势向着另外一个趋势转变,看似平衡,实则总是在变化,只不过变化的目的是趋于平衡而已,然而永远也不存在真正的平衡……朝局亦是如此。殿下欲以关陇对抗江南、山东,可一旦关陇稳住阵脚,又岂会甘心成为殿下的马前卒去冲锋陷阵、死而后己?他们只是以退为进,有朝一日当真抵挡住了江南、山东试图掌控朝堂的企图,关陇也会死灰复燃,东山再起。何不答允萧瑀的谏言,让山东、江南、关陇相互牵制,不断斗争,去努力趋向平衡呢?”
他有一句话想说:殿下您其实不必烦恼,因为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眼下的烦恼根本就算不上烦恼……
他也有些郁闷,有些话他不能明着告诉李承乾,因为李承乾身边的人没有几个值得彻底信任,一旦泄露出去,自己就会有天大的麻烦,可自己已经暗示了数次,李承乾却完全没有领会……
李承乾觉得有些道理:“如此倒也不失为权宜之计,且先让江南士族与关陇门阀针锋相对,孤居中调整,锄强扶弱。”
谁弱了就拉一把,强了再打一下……
朝堂中枢聚集了天下最大的利益,任谁置身其中,都难以清心寡欲。而各自背景、身份、立场之不同,又意味着各自追求的利益不同,一旦彼此追求的利益相互抵触,便会引发争斗。
所以朝堂之上永远别指望一团和气,相互之间拉帮结派、孤立敌对实乃寻常,而君王所要做的便是别人其中一方将另一方彻底击倒……
房俊又提醒道:“殿下还得当心山东世家,他们的根基、底蕴较之江南士族更为雄厚,岂能甘心只通过英国公掌控军队?势必要进入朝堂掺合一下的,所以他们也绝对不会坐视江南士族驱逐关陇、独占朝堂。”
论起底蕴,以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等门阀为首的山东世家远远胜过江南士族,只不过由于南北朝以来中原、山东各地战火频仍、烽烟处处,这些门阀受到太大的创伤,故而入唐以来受到关陇门阀的压制,看上去实力不显。
但经过这么多年休养生息,实力早已发展壮大,自然不甘于远离中枢之外,誓要激流勇进、入主朝堂。
李承乾烦恼的揉揉脸,叹气道:“各方势力倾轧,稍有不慎便会掀起轩然大波,孤这个太子当真是难得很。”
只要想想各方势力在朝中明争暗斗,各种阴谋诡计齐出,他还要居中帮扶弱者、打压强者,努力维持平衡局面,便一个头两个大。
房俊倒是轻松,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殿下不必烦恼。”
就算你想要这个烦恼,一时半会儿的轮不到你……
李承乾觉得自己都快愁死了可房俊还是这样一幅不以为然的模样,心中不爽,闷哼一声道:“你也休想自在,如今朝局渐趋安定,嫉妒你功勋的大有人在,最好莫要跟长乐勾勾搭搭,否则被人捉住把柄弹劾起来,孤也护不住你。”
说起这个,房俊非但没有半点尴尬,反而兴奋的搓搓手,小声道:“殿下英明,不过微臣尚有一事请示,您说若长乐诞下子嗣,该当以何等身份示于人前?”
李承乾目瞪口呆,吃惊道:“你你你……居然这般大的胆子?”
他一直以为这两人不过是露水姻缘,一方孤枕难眠、一方觊觎美色,反正碍于身份也不可能长相厮守,时间久了慢慢就会淡下去……可若长乐公主有孕,那可是皇室天大的丑闻!
怎么得了?!
太子怒目圆瞪,戟指怒道:“孤什么都忍得你,但唯独这件事万万不可!莫要依仗军功就敢恣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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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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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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