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冲瘫坐在稻草堆上,呼哧呼哧的喘气,眼神怨毒如蛇,神志似乎有些恍惚,只是一味的问:“你还没死?你怎么还没死?你怎么可能还没死?”
……
李承乾心绪复杂,叹息道:“孤没死,表兄居然这般失望?”
长孙冲身体甚为虚弱,喘息之时气管里“呼哧呼哧”的声音,喃喃道:“这不可能,东宫怎么可能挡得住关陇军队倾力一击,不可能啊……”
太子没死,尚能出现此地,就意味着关陇门阀的兵变尚未成功……可他清楚知道关陇门阀到底掌握着多少兵马,这些兵马一旦集结起来,足以形成一股洪流,区区东宫必将被瞬间冲垮!
只可惜自己谋事不密,失手被“百骑司”擒获,不能眼看着东宫倾覆的场景,更未能手刃太子……可是东宫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关陇军队的冲击?
而东宫不曾倾覆,太子不死,关陇门阀的下场显而易见……这是长孙冲最不能承受的。蜀南文学
门阀荣辱、血脉传承,这在世家子弟眼中高于一切。
李承乾淡然道:“邪不胜正,此乃古今至理,汝等身负皇恩、与国同休,却被私欲占据身心,悍然反叛,当受天下百姓唾弃,史书之上遗臭万年,如何又能窃据大宝、玩弄朝政?”
长孙冲哼了一声,嗤之以鼻。
邪不胜正?
放屁!
青史斑斑,字里行间只看得到“胜者为王”四个字而已,正与邪、善与恶,都特娘的是放屁!
李承乾也不愿与长孙冲说这些,无论胜败,长孙冲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间牢狱……
他只是目光怜悯的看着长孙冲,声音低沉:“当年孤无心之失,致使你遭受重创,一直心忖愧疚。故而,即便你后来设计陷害使得孤坠马负伤瘸了一条腿,却也不曾对你怀恨在心,甚至想着他朝若是继位为君,定要好生补偿,让你位列百官之首,让长孙家世世代代昌盛荣华……可孤一直不能理解,你纵然恨孤入骨,可又为何要犯上作乱?父皇与母后当年视你如己出,将最为疼爱的嫡长女许配于你,你怎能做一个乱臣贼子,背叛父皇母后对你之期许?”
“嗬嗬……”
长孙冲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他挣扎着爬起,嘴里发出不知是冷笑还是呻吟的声音,好半晌才缓缓坐起,恨声道:“无心之失?好一个无心之失!你只是瘸了一条腿便觉得受到天大的冤屈,整个人生都灰暗迷茫,但你可曾想过一个男人伤了命根子不能人道,将会承受什么样的痛苦与折磨?”
李承乾默然。
他不得不承认,世上从无“感同身受”这回事,未曾亲身领略痛苦的滋味,绝对不能感受到其中绝望与折磨……
“嗬嗬!”
长孙冲努力想要站起,但身上的重枷使得他浑身的肌肉早已受到不可逆的损害,手足的镣铐也限制了他行动的幅度,努力半晌,只能颓然倒在稻草堆上,只剩下剧烈的喘息。
半晌,长孙冲才缓过劲来,语气平静,但充满怨毒:“陛下与皇后将他们最疼爱的嫡长女许配于我……我应该感激?不!这不是他们对我的期许与看重,而只是为了弥补你犯下的错,更是为了给父亲这个关陇第一勋贵一个交待!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但他的皇位赖以关陇而篡取,他不敢得罪关陇,所以他们选择牺牲一个嫡长女来达到政治的平衡!我只是一个残废的可怜虫,我凭什么感激他们?”
李承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居然连父皇母后对你的宠爱都质疑?这么多年,父皇母后待你甚至比对孤都更好一些,更别说羡慕你的皇子有多少……你太偏激了。”
他认为这是长孙冲身体遭受重创之后心理发生了扭曲,不可理喻。
长孙冲却大笑两声,但体力虚弱至极,笑声里没什么中气,急促说道:“你说陛下宠爱我,那我问你,前些年房俊平步青云、官运亨通,陛下为何处处将他凌驾于我之上?”
李承乾想说你本事不行啊,当初人家房俊一手创建神机营,带的好好的,结果父皇将房俊调走让你入主神机营,可你最终却将一支注定会闪耀无双战力的强军带到涣散崩溃……这也能怨得着父皇?
不过他到底是个厚道人,见到长孙冲这等凄惨之形状,不忍再度打击,只是默然不语。
只是想起当年两人交情深厚,出则同车、入则同榻,亦曾发出豪言要效仿伯伯牙子期,谱下一段高山流水觅知音的佳话……却不想今时今日反目成仇,长孙冲更是恨不能杀他而后快。
“宠爱我?”
长孙冲面色狰狞,一双眼睛死鱼一般凸起,恨声道:“若当真宠爱我,当初长乐意欲和离,他们为何支持?难道他们不知道长乐有违妇道,与房俊那个杂种暗通款曲、做下丑事?他们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是因为我是个废人,所以他们便牺牲我的尊严,却给予长乐肆意妄为的自由!凭什么我要感激他们?我恨不得他们死!”
一声一声泣血控诉,却令李承乾极为反感。
他蹙眉道:“你与长乐成亲多年、同床共枕,难道不知她是何等性情?这般污蔑长乐,只不过是你为了自己心中的嫉恨寻找一个借口而已。年轻一辈,你素来是一个佼佼者,每一个长辈都对你赞誉有加、报以厚望,结果却被一个以往你从不曾正眼相看之人超越,甚至让你难望项背,所以你便心生嫉恨。”
他现在终于明白长孙冲为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放着大好前程不顾,反而要做下谋逆之事。
一切皆因嫉妒。
或许是长孙冲天生气量狭窄,也或许是身体遭受重创之后心理产生扭曲,总之他看待一切事物的时候都失去了平常心,只会偏激任性钻牛角尖,从不肯在自身寻找问题,却将所有的问题都归咎于他人。
妒嫉,使人面目全非,更使人一步踏错、误入歧途,葬送了大好人生。
“放屁!”
长孙冲面色狰狞、歇斯底里的嘶吼:“长乐那个贱人,根本就是水性杨花、下贱无耻!若非他私通房俊,陛下又对房俊宠信无度、不分对错,吾又何至于做下谋逆之举,试图另立新皇,将房俊斩尽杀绝?你们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背地里做得尽是些肮脏龌蹉之事,都是王八蛋……”
李承乾再不理会他,转身离去。
沿着长长的牢狱甬道走出去,李承乾站在牢狱门外,仰望漫天星斗。
李君羡默默跟随其后,一言不发。
良久,李承乾才淡淡道:“送他上路吧,别用鸩酒,别用白绫,让他痛快一些。他这一辈子看似风光显赫,实则也没少吃苦……”
言罢,负手迈步而去,脚步略显沉重。
星移斗转,世易时移,人世间种种一直都在发生变化,未来的憧憬一步一步实现,身边的人也在一个一个远离。
人生之路,好像永远都充满了淡淡的离愁。
只有离别,没有重逢。
大江东去,永不回头。
身后李君羡站在牢狱门口,一干狱卒站在身后看着他,等着他下令,刚才太子的话语他们都听到了……
李君羡却愁眉不展。
送长孙冲上路几乎是肯定的,在李承乾前来的时候李君羡便有所猜测,这是太子想要对过往的一些人和事做一个割裂。但是不准用斟酒,也不准用白绫,还得没有痛苦……人在死亡的过程中,究竟哪一种方式是没有痛苦的?
李君羡满心为难,咱也没死过,没经验啊……
纠结半天,只得返回牢狱,命人给长孙冲灌下迷药,待其昏迷之后,让人一刀刺中心脏,使其在昏迷之中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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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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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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