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里,随着太子朱标说出要废了皇太孙的言论之后,一众内阁大臣纷纷沉默。
朱标却显得很是平静。
他开始整理着面前堆积成山的案牍和文书,语气不急不慌道:“既然事情是因太孙而起,加之如今城中百姓激愤。而我朝立国以来,便是以百姓为重,顺应民心,方才得了这中原江山。
如今,既然百姓有所请,也有所依据,朝廷为保公平公正,施政公允,自当一如既往的顺应民意,废黜太孙之位,以安民心。”
首辅任亨泰急了。
他看着太子爷的表情和语气,全然就没有作假的可能。
那是真真切切是动了要废黜太孙之位的念头啊。
任亨泰眉头紧锁,上前一步,躬身抱拳:“殿下,此举不可啊!太孙殿下,万万不可废!”
朱标看了眼首辅,依旧是不曾表露任何的情绪:“如何不能废?朝廷既能册立,便也能废黜。”
任亨泰心中大呼,急声道:“这事全然不是太孙之过,乃是有歹人在背后策动,借我朝即将举行禅让大典,推波助澜,方才造成了今日应天城中动乱。”
任亨泰急于解释。
言语之后,目光凝重的看向身边的几位内阁大臣。
徐允恭没有开口,好似这文华殿里正在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不开口,那在他之下的沐英和李景隆两人,自然也不会开口表态。
军方在大多数时候,比之文官内阁有着一个优点。
那就是军方在内阁之中,总是能走到进退步调协同。
解缙也没有开口,老神在在的。
自从西部铁路开始建设后,他的精力似乎都放在了西部铁路上。
原本他都已经去了河南一趟,年前因为朝廷有清算会议,所以才又赶了回来。按照计划,等明天元宵节上的禅让大典结束,朝廷政局稳定下来,最多也就是正月底就会继续前往河南道、陕西道。
高仰止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首辅,瞥了一眼老师,便低下了头。
翟善想了想,才上前一步。
他动的很慢,一直在思考着当下的问题。
最后,翟善站在任亨泰身边,看向安坐不动的太子爷。
“殿下,太孙不可废!”
翟善重申了一遍,目光颇为凝重。
他继续说道:“太孙乃是国之继承,受陛下册立,昭告天下。近年,朝堂洪武新政,亦可谓乃是太孙首开。
大明而今国势日盛,将士开疆拓土,文臣守土治理,文武和谐,百姓安宁。
天下承平数载,偶有灾患,却再无乱民生。
此乃陛下之功,太子之功,亦是太孙之功。
今日城中谣言四起,激愤百姓,从而引发如今城中动乱,乃有歹人从中作祟。
我等皆知,宋、罗、齐三家之女入朝为官,乃是为应天府一地官、民工厂招工所行之举。
其中,并无宫廷内外嫌隙发生,亦无民间人云亦云之强抢民女事滋生。
百姓懵懂无知,却好事宫闱,千百年来频为裹挟,为怀揣野心之辈利用。
今朝应天城内发生的一切,亦可说明,此间有歹人包藏祸心,恐意图借京师动荡之局,行祸乱朝纲之事,借机动摇我大明国本。”
翟善在这件事情,排除一切,仅仅是从他自己的立场上而言,都必须要确定城中这场动乱的非法性。
毕竟当初宋柳红三女能入朝为官,别说什么皇太孙在背后推动的。但在朝堂之上,却是他这位内阁大臣、吏部尚书带着一帮人提议的。
如果今天城中动乱是正确的。
那就说明他翟善是错误的。
皇太孙若是被废,他这个明面上提议三女入朝为官的吏部尚书,又焉能继续立于朝堂之上?
而在翟善发言之后,任亨泰再次开口:“当下紧要之事,首要之举,当是派遣官员,于百姓面前澄清此间诸般事实。锦衣卫会同有司,当加紧捉拿暗中推动谣言滋生,裹挟百姓动乱之人。待明日朝廷禅让大典之后,朝廷可当众审理此次案情,晓谕百姓其中内情。”
朱标看着面前的内阁大臣们。
他先是看向徐允恭、沐英、李景隆三人:“你们怎么说?”
沐英依旧是低着头,李景隆抬头看了一眼徐允恭。
徐允恭躬身抱拳:“臣以为,任阁老、翟阁所言,有理。”
朱标又看向解缙、高仰止师徒二人。
“解阁、高阁如何看?”
解缙和高仰止两人同时抬起头。
师徒两人好似是商量好了一样,躬身弯腰。
“臣等以为,任阁、翟阁所言公允。”
朱标笑笑,最后看向任亨泰和翟善二人。
“孤的意思,其实还是平息城中动乱为先,不过既然内阁都持相同意见,任阁老和翟阁又言辞太孙无错,城中当下动乱乃是有歹人在暗中策动。那……西安门外请愿的百姓,便由任阁老、翟阁前去游说吧。”
任亨泰这时候哪里还会去想别的。
只要现在能不废黜皇太孙,就是万幸,朝廷就能暂时把持稳定。
他当即领命,转身之际,淡淡的看了解缙一眼。
按照任亨泰的推算,如果当真要废黜皇太孙,恐怕解缙、高仰止这对师徒,就要立马在朝堂之上发难了。
到时候,朝廷就不会有一天平静的日子。
与其那样,倒不如死死的保住皇太孙。
而且在任亨泰心中,对朱允熥这位皇太孙,其实也是很满意的,甚至可以说在剔除掉一部分在他看来过于激进的手段和方式之后,任亨泰是很推崇朱允熥这位皇太孙的。
翟善则是悬着心稳稳落下。
暗自松了一口气。
保太孙,就是保自己啊。
不管是于公于私,这事情都必须如此去做。
他只是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如果太子爷说要废黜太孙,那么最先出来反对的应该是解缙和高仰止师徒二人才对。
毕竟他们都是心学在朝廷里的标杆,是被太孙一手推上来的。
就算解缙和高仰止师徒两人不说话。
可那边不论是徐允恭,还是沐英又或者李景隆,都不可能沉默不语,而应该是坚决反对的。
徐家如今已经和太孙府那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徐家现在大半的产业都落在了交趾道和海上,徐允恭不可能坐视太孙可能被废而不管。
至于沐英就更不用说了,这位新晋的黔国公那可是太孙的岳丈。
太孙被废,他沐家大抵又要回到云南去了。
倒是最后这位曹国公李景隆,不论是反对还是支持,其实都是正常。
但不要忘了。
当初大明东征,李景隆能上任征东大将军,可是太孙推举的。
李景隆封王,也是太孙当初在西城橄榄球场看台上的那一句话,才得以成真的。
看不懂。
这些明明应该是态度明确支持太孙的人,在这文华殿里却保持沉默。
反倒是自己和首辅出声反对。
翟善有些搞不明白。
他正要追上已经急着要去西安门外游说百姓散去的任亨泰。
却听身后,太子爷的声音已经是传入耳中。
“正午时分,若是城中动乱不能平息,百姓不能散去回家,孤自当奏请下旨,废黜皇太孙之位。”
翟善肩头不由一晃。
出了文华殿,翟善第一时间就是确定时辰。
“还有一个多时辰,就是正午了。”
翟善有些焦虑,看着面前的任亨泰。
任亨泰眉头锁紧,心中亦是不安。
他沉声道:“不管还剩多少时间,今天必须劝退百姓,平息动乱,绝不能废黜太孙。”
翟善点点头。
任亨泰则是上前,再一次沉声叮嘱:“要记住,明日就是我朝禅让大典,这个时候不能出任何错!”
翟善目光犹豫,小声询问:“若是等下我们游说不了百姓,又该怎么办?”
任亨泰冷哼一声。
“老夫乃是内阁首辅,不论是兵马司还是京军,总该听一听老夫说的话吧!”
这位在朝中素来只求稳定,保守之余追求稳扎稳打的首辅大臣,眼里杀气腾腾。
翟善跟在任亨泰身边,脚步不停,两人行色匆匆。
翟善叹息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城中百姓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策动起来?如果单看明面,这件事恐怕就是宋、罗、齐三家所为。可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三家岂不是自找死路?”
任亨泰则是目光愣了一下。
随后对着在两人身后跟随的内阁舍人开口道:“传令刑部、大理寺,命他们先将宋、罗、齐三家拘了。”
不管今天这件事情到底真相如何,都离不开这三家。
对任亨泰要拘宋、罗、齐三家的举动,翟善并没有置喙评价。
两人很快就出了西安门。
两人还没走出宫门,就听到宫门外聚集的百姓发出的喧闹声。
等两人走出西安门,之间在玄津桥上,羽林卫的官兵已经是用身体将整座桥梁封堵了起来。
在玄津桥西边,从西安门外大街一路向西,延伸道刘军师桥位置,并向南北扩散,所有的大街小巷上,都挤满了人群。
翟善只是看了一眼,便头皮发麻,浑身冒冷汗。
今天这件事情若是处理不好,一旦中间再发生些什么意外,那可真的要出大乱了。
他双腿僵硬的跟在任亨泰身后。
却在玄津桥东边,被羽林卫的官兵给拦了下来。
羽林卫的一名千户官,顶着满头大汗拦在任亨泰和翟善两人面前。
“任阁老、翟阁,前面可去不得啊!”
“太危险了!”
“刚刚我们的人,都被人群里扔出来的东西给砸的不成模样了。”
千户官是好心,也是怕内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什么事。
任亨泰这时候脸色很是难看,态度却无比强硬。
“本官奉命,前来游说百姓,尔等放行!”
千户官无奈,只能亲自带人护着任亨泰、翟善二人,往玄津桥西边过去。
……
“任亨泰和翟善不可能平息城中动乱。”
“锦衣卫那边还没有查清楚事情缘由吗?”
“这件事情,总还是要有一个收场的时候,让蒋瓛好生查,查不好就别再来见朕了。”
乾清宫。
朱元璋斜靠在软榻上,看着皇重孙、皇重孙女在地上铺着,脸色并不好看。
自从去年病倒两次之后,这位重拾中原河山的开国皇帝,终于还是彻底暴漏出了老态。
朱标站在跟前,眉头锁紧。
“事情还在查,应该快要出结果了。不过无论如何,那三家和背后有牵连的人家,总是要先清理干净。”
朱元璋点点头:“明日禅让大典之后,你便是大明的皇帝了,该如何做,你自己下旨便是。”蜀南文学
朱标很平静,只是转口说道:“前两天水院使与儿臣说,父皇最近不怎么进药?”
朱元璋立马将脑袋低下,看向在地上趴着的两个重孙子。
朱标这时候才皱起眉头。
“父皇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若不是为了父皇的身体着想,儿臣也断无可能接下这个担子。孩子们都还小,您还得好生修养,等着这些孩子们长大。”
朱元璋有些忍不了太子的聒噪,抬起头瞪了朱标一眼:“那药太苦了!你老子吃了一辈子苦,这到头了怎么还在吃苦。不吃!不吃!”
朱标有些无奈。
老爷子如今是愈发的放纵。
朱标哼哼了几声,沉默不语。
朱元璋眼睛盯着地上的两个孩子,眼角余光却是始终瞥向太子。
半响之后。
朱元璋终于是服软了。
“好好好,俺进药还不成吗?”
“就是能不能和御膳房的说一声,俺进药后,多送些甜食过来?”
朱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却摇了摇头:“不成的。太医院那边最新的研究,甜食吃的太多容易导致肥胖。当初炽哥儿瘦下来,除了不吃油腻,勤加锻炼,便是严控甜食。”
朱元璋撇撇嘴,觉得这日子愈发的没有意思了。
朱标则是笑笑,坐在一旁看起了书。
直到正午时分。
朱标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外头。
一直守在寝宫里的内宫大总管孙狗儿,也瞧了一眼外头。
然后看向皇帝和太子两人。
最后,孙狗儿从一旁的桌子上取出一份明黄圣旨。
洪武三十一年,正月十四日。
午时一刻。
西安门外。
“陛下旨意,夺朱允熥太孙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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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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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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