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凌,也不叫沈凌。
沈凌是沈国公府的世子,而我,是前朝的太子。
从记事起,我便知道,我是前朝太子,身负重任。
自小,我便是被当成未来的君主培养的。
读书、习字、马术、射箭、治国……我无一不学。
从饮食、读书到睡觉,我的每时每刻,都是被安排好的,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2.
这样枯燥无趣的生活,我过了十四年。
十四岁那年宫宴,我认得了硕阳公主。
她躺在咸福宫的树下,身上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中被捞起来。
我叫了人将她送了回去。
她是晋文帝唯一的公主,上面有几个哥哥,自小被如珠似宝地养着长大。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想读书便不读,不想学习骑射就可以不学,想出去玩便可以出去玩,还会有一大堆人前簇后拥地带着她去玩。
和我完全不一样。
她和我完全,不一样。
3.
我的人查到,那天在咸福宫将姜意迟捞起来的人是一个质子。
北齐送来的质子,北齐六皇子,裴钰。
听说此人胆小无用,自来大晋便被其他质子抱团欺负,畏畏缩缩,不常出来见人。
我没将他放在心上。
当然,也不会将此事告诉姜意迟。
4.
十四岁以前,我像只布袋木偶一样活着,不管是吃还是睡,都由着他们操控。
十四岁以后……
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我提着笔,抬起头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睡觉的姜意迟,安静了几秒,还是放下笔,去找了件薄披风给她盖上。
我故意弄得动静很大,吵醒了她。
她似乎很高兴,因为我为她盖披风。
5.
自从认得姜意迟后,我好像不再是只布袋木偶。
每日除了吃饭睡觉读书习字,好像多了些别的功夫。
我有了喘息的机会。
姜意迟会给我带小点心,珍贵的水果,好看的衣裳,好看的玉佩,男子用的玉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身上穿的戴的,全都变成了她送的。
6.
沈国公他们都觉得,我和姜意迟交好是件好事。
谁都知道,硕阳公主是宫中那几位的心头肉,若有必要,她可以做人质。
是啊,人质。
我接近她,对她好,是为了让她做人质。
真是蠢女人,连我对她是不是真心都看不出来。
7.
遇到姜意迟以前,我从未过过生辰,沈国公他们都觉得没有必要。
遇到姜意迟这年,我过了人生中第一个生辰。
她知道我以前没有过过生辰的时候,特别惊讶,就好像全天下的人就该像她,每年生辰都该大摆宴席似的。
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公主。
8.
十五岁生辰这天,她逃了国子监的课,买了如安楼的栗子糕给我。
她大刺刺坐在我的屋子里,像使唤她的下人一样使唤沈国公府的下人,理直气壮地命令他们给我煮长寿面。
长寿面还没煮好,她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那碗长寿面是我自己吃的。
我想,等我以后登基了,以后要让她孤零零吃碗长寿面再杀了她。
9.
吃完那碗面后,她又捧着一大簇花跑了回来,说那是生辰礼物。
我说就这个?公主未免太小气了。
她认真想了一下说,飞云宫的东西随我挑。
她近半年来送了我不少奇珍异宝,我对那些也没什么兴趣,想着要让她高兴,好越来越信任我,便选了一幅画和一块玉。
画是她刚开始学画时做的习作,画的荷花,她说是荷花,只不过看起来不太像。
玉是她刚开始学玉雕的时候刻的,是只玉锁,也丑得难以入眼,但为了取得她的信任,我还是日日都将它带在身上。
她果然越来越信任我,喜欢我了。
10.
十五岁这年,我开始服药装病。
姜意迟寻了许多名医来为我诊治,一有珍贵的药材便送到沈国公府,对沈家人也包容了许多。
沈家在姜意迟的庇护下,逐渐变得无法无天起来。
群臣非议,但却不得不对沈家笑脸相迎。
11.
这一年,姜意迟更频繁地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我“重病在身”,所以不得不久居深宅。
她便经常带着些好玩儿的玩意儿来找我,我房中随便一处地方,都有她带来的小东西和话本。
有时候她课业繁忙没空来,但东西却会不间断地送来。
人没来,但却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12.
我十六岁这年,沈国公他们与南蛮做了交易。hΤTpS://WWω.sndswx.com/
城郊大营和边关的军营都被沈家的势力渗透。
13.
十七岁这年,我与姜意迟订下了婚事。
婚期在明年三月。
14.
我十八岁这一年三月,镇守在边关的云大将军病危,南蛮来犯,镇守在大晋的所有大军都去了离州镇压南蛮。
这天夜里,衍都城门大开,潜伏在衍都周围的南蛮军队聚沙成塔,将粗布麻衣换成铠甲,骑上战马,带上武器,夜袭衍都。
沈国公府的人夜敲宫门,说我病危,要见姜意迟。
我在府中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我的人质姜意迟,却等来了她的二哥姜巍。
姜巍当场便发现了我的不对。
但可惜,寡不敌众。
15.
知道姜意迟骗不出来后,我便立刻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沈国公府。
离开沈国公府之前,我摘下了那枚玉雕。
十五岁生辰时,我向姜意迟讨来的那枚,她刚开始学玉雕时候做的。
以往,十五岁得到那块玉锁,我便一直戴在身上,今日终于可以摘下了。
16.
宫门前已经打了起来。
我接过了手下递上来的弓,对准城门口的晋文帝就是一箭。
多年来苦心练习的箭术,终于在这天得见天日。
晋文帝羽箭穿心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姜意迟。
本应在明天嫁给我的姜意迟。
17.
我隔着厮杀的人群远远看着她,看不清她的神色。
只能看到,黑夜中,那双黑眸晦暗不明。
晋文帝、姜盛、姜巍、姜绍、姜璃、姜珞……
她的亲人和下人一个一个死在了她面前。
我在城楼下看着她,看着他们节节败退,如同疯长的藤蔓一般不明的思绪终于安定下来,对着手下道,“把她抓下来。”
我的人自然知道我说的她是谁。
可还没等他们破开城门上去,我便眼睁睁看着她自城楼一跃而下,死在了我面前。
18.
我是看着她断气的。
她咽气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她的神色。
那神色,分明是恨的。
她恨我。
我骑在马上看着她,就算已经咽气,那双黑漆漆的眼眸也还是看着我。
别看我,不要看我。
我不想看到她。
19.
硕阳公主姜意迟,死于大晋十七年三月,死不瞑目。
她本应该在明日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如果我不是前朝太子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手下看我的表情都变得古怪又恐惧。
他们好像很害怕。
也不知道有什么害怕的。
直到沈国公出现在我面前,皱着眉问道,“你在哭?”
20.
哭?
我怎么会哭。
死了个没用得上的人质而已,我怎么会哭。
我站在福康宫的水池旁,看着被战火映得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睛一闭便是姜意迟死不瞑目的样子:
“我怎么会为她哭?”
沈国公站在我身边,看着我的脸,欲言又止。
我安静看着湖面,过了一会儿,我听到自己用干涩的声音道:
“你以为当初从这里救你的是我吗,其实是那个废物呢。”
“因为爱我,把大晋的万里江山都拱手相送了,姜意迟,你可真是愚蠢至极。”
21.
姜意迟死后,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她。
每一次梦到的,都是她从城楼上一跃而下,死不瞑目看着我的样子。
每每梦醒,我都觉得身体里翻江倒海,天旋地转。
我气急败坏,命人烧了飞云宫,砸了沈国公府所有她送的东西。
可飞云宫还没来得及烧,她送的东西也还没来得及砸,便出事了。
北齐侵犯边境。
22.
几个月后,北齐大军打到了衍都。
而我,也被梦魇折磨得近乎疯魔。
北齐大军到衍都的百里的时候,群臣在御书房中讨论该逃还是该守,我却在看着窗边的雀儿走神。
三月宫变之时,姜意迟是可以逃的。
她为什么不逃?
23.
我被北齐大军生擒,捆起来挂在了衍都城楼上。
被挂上去的时候,我看着下面穿着银甲的北齐大军,忽然笑了一下。
这么高。
原来从这里往下看,这么高。
都看不清下面人的表情。
24.
摔下城楼的那一刻,我忽然清醒了几分。
我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很想闭上眼睛。
因为我知道,我一闭上眼睛,那天死在城楼下的姜意迟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但是我,好像连闭上眼睛的能力,都失去了。
(沈凌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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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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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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