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着些沾衣欲湿的杏花雨,打湿了路边茶摊的招牌,打湿了夹岸垂杨的嫩叶儿,打湿了市口青石场上的攒动的人头。
扬州七县,距离治所江都县最近的杨子县,早就有好事的人传来话说为了给遇刺的临淄王祈福,王府派了一个戏园子唱新戏,每个县都要唱上三天。
扬子与江都距离极近,所以县里的一帮闲人早就翘首等着,心说这扬子与江都之间来回连半天都不用,想来是下一站就来本地开锣。
谁知这最近逐渐扬名的戏班子,竟然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听说前些日子连海陵那等偏远的海边小县都去了,这富庶不次于江都的扬子县还是一直没等来王府前来唱戏的消息。
有几个大户的郎君小姐在当初正月十四的时候就在官河畔听过了,所以坊间隐约有些戏文的片段和场面传了出来,只是被吹捧得天花乱坠的,让人越发的心痒痒起来。
等啊,等啊。眼见这都已经开春许久了,家里农活都要开始干了,旁边的六个县都已经唱完了,打着大润发粮号徽记的画舫才摇摇晃晃地沿着扬子旧运河晃到了这扬子县来。
只是到了地方的戏班子却没着急开唱,几个少年起了快马满城的转了一转,打着响锣不知道扰了多少人的清梦,算是把王府戏班子将在市口开唱的消息都传遍了,这才放下行头收拾戏台准备开锣。hτTΡδ://WωW.sndswx.com/
谁知天公不作美,本来还有些艳阳高照的好日子,转天竟然就淅淅沥沥地飘起了细雨来。
无数问询赶来的闲人将市口的青石坪围拢得滴水不透,些许吹面不寒的小风拂过,隐约有几分喧嚣。
人挤得越发多了,就在大家纠结是不是因为下雨戏班子准备散场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开唱锣敲响了。
一个略施粉黛的小丫头俏生生地站在了台上,只是说本次义演只为临淄王爷祈福,不收分文,只是需要大家为王爷沉思祈福一盏茶的功夫即可。
有个好事儿的浪荡子,很是不屑地在场下喊了一嗓子:“小爷听戏啥时候给过钱?一出破戏让小爷等这么些天,还敢这般啰嗦,赶紧开锣,不然仔细……”
那浪荡子平日里豪橫惯了,刚陪着几个绿林道上的钻山爷去跑了两趟生意,颇是挣了些钱财,所以说话很不客气。
只不过见四周鸦雀无声地瞪向了自己,依稀还有几位是道上颇有头脸的人物,这浪荡子的声音便渐渐地萎了下去。
那人话音还没说完,后台便飞出个身着戏装的少年,还不见怎么动了手脚,那好事者就已经倒飞了出去,然后就被一旁很是警醒的不良人给架了出去。
只是因为耽误了时间,那好事的游侠儿不仅没捞到一句叫好,反而是落了一堆埋怨。
虽然出了些波折,不过场面倒是立刻静了下来。
后台有一阵很是轻柔的轻音传来,不知是磬还是什么,特别悠扬。
后台的李重润一脸苦笑地跟瑶瑶表妹说:“话说谁想起来的这个主意?怎么感觉每次都像是默哀一样?”
“不是润哥哥说这样可以增加那什么,期待感?”
这么新鲜的词汇,想来只能是自己作的妖。李重润也只好苦笑一下,随口安排了表妹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事情,转身进了武七她们拿来化妆的布幔里面。
武七打广告的声音从舞台上响起:“为了给王爷祈福,王爷在江都谢家村开设义学,三月初一开学。凡是未开蒙小童,十岁以下,包吃包住。学成之后,成绩合格,还可以替王爷效力!”
武七这般宣传了三遍,许是方才那翻飞出去的浪荡子给大家带来的震慑太过巨大,竟然没有什么回声。
武七却并不在意,圆场行了个礼,便在一阵紧过一阵的开场小鼓声中回了后台。
回到后台的武七刚好看到化好妆的李重润从布幔中走了出来。
头发尽数用个朝天冠束了起来,一身缁衣道袍将壮硕的身形给拢了,背上一根有些粗糙的桃木剑,腰间缀着一方走方道人常用的罗盘,俨然就是一副道童的扮相。
觉着眼眉画得有些潦草,武七寻了一支眉笔过来,在李重润的眼眉处仔细地画了几笔,再定睛看去,李重润眉眼中那股子谦和之气大减,反而隐约有了几丝英气。
若不是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武七施展手段,任谁也无法将现在这个有些威武的道童和平日里那个总是很随和而且笑眯眯的临淄王联系到一起。
有些满意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武七才示意李重润可以去了。
从后台掀开了一处有些隐蔽的布帘,李重润顶上了一蓬斗笠,走进了蒙蒙的细雨中。
因为有些雨水,加上许多闲人都去了市口的广场去听戏,街面上难得有些空荡荡的。
李重润根据先前蕊娘提供的路径摸到了一处高墙边上,高墙上有一个很是逼仄的小门。
李重润在小门上按约定的频率敲了敲,小门闪开了一条略微有些狭窄的缝隙,一个有些警惕的精壮汉子露了个脸出来,沉声问了一句:“你找谁?”
“江都依云坊的蕊娘让我来送信过来。”李重润把袖子里一个小小的竹牌递了过去。
听到蕊娘的名号,那汉子的神色松快了一些,“稍等一下!”
李重润在细雨中没等多大会儿,小门打开了,方才那精壮汉子伸出头来,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伸手请李重润进去了。
“贵客光临,不知过了几道门?几道坎儿?”
李重润按着蕊娘交代的切口回那壮年汉子道:“过了七道门,十二道坎儿。受累问一句,蕊娘欠东家多少铜钱?”
那精壮汉子听言便不再言语,身后的帷幕隐约地动了动,一个俏生生的女声响了起来:“一百零三枚铜钱。”
一个歌姬打扮的姑娘从帷幕背后转了出来,“江南道按察副使见过上使。”
“这位姐姐不用客气。”李重润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写了几个人名的纸条。“这上面的人,摸清楚需要多久?”
“不知上使要摸到什么程度?”
那歌姬打扮的姑娘接过纸条,倒是也没立刻大包大揽地应下来,反而是有些小心地问了一句。
“不用太细。”李重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得很是腼腆。“只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扬州,和最近都见过什么人就可以。”
名单不长,只有几个人,上面写得很清楚,都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角色,无非也就是县令家新收的一房小妾,城东富户家里搬来的远房亲戚,还有几个在乡下盖起了大宅子的归乡游子。
“属下领命。”
“查出来什么东西,用本来的路子交给蕊娘就好。”
出了门,李重润戴上了斗笠,静悄悄地消失在了茫茫的烟雨中。
之所以李重润会跟着戏班子绕着这扬州城的七县跑一圈,主要还是李重润想趁机摸一摸,当今陛下的手笔,经过公主殿下多年来不断润色的间谍组织,底层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之前虽然早已经插手这个组织,还无数次的和众人分析这组织收集来的情报,甚至还有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一号的组织。
只不过自己一直都只在上层活动,对于这个庞大到有些吓人的组织,一直都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
自己虽然两世为人,只不过上一世只是个需要的时候眼睛雪亮,不需要的时候不明真相的群众而已。
说到心机和谋划,自己和那些久经磨炼的官场老油子和宫闱争斗出来的人精全然不能比,就连待人接物和见风使舵的本事,连那个只知道在女人两腿间转悠的武崇训都比自己强上许多。
自己唯一的优势,无非也就是一些领先于这个时代的知识,还有就是重生在这个身体里面超乎常人的记忆力而已。
所以李重润一直很勤勉,不为别的,像是一块海绵一般的吸收着周边能提供的所有知识。
不为别的,只不过是为了能在波澜诡谲的朝堂中活下去而已。
这一次难得有机会,李重润便没让蕊娘走平常的路子,而是自己难得地跑上一趟,为的就是能亲眼看一下,这个庞然大物,陛下的耳朵,是如何从民间那浩如烟海的嘈杂中,听出那一丝不和谐的音调的。
回了扬州几天,各地的消息陆续地传回了扬州城。消息经过蕊娘转手,便径直地送到了李重润日常起居的密室案头。
而自打回了扬州便一直躲在园子里装病号的李重润,觉着自己潜伏下来能做的事情应该已经做个差不多了,正在跟刚从洛阳回来的冰儿商量,怎么把自己已经醒过来的消息,传到自己想让他知道的那个人耳朵里。
只不过和冰儿一起过来的两个麻烦相比,这事情反而比较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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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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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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